光影中,那個瘦小的身影失了魂般地在街上游蕩著。琥珀色的眸緊隨著那雙赤果的玉足,有擔心更多的卻是氣惱。沒有人可以幫她,她必須學會自己愛惜自己不是嗎?正想揮手撤去鏡像,幾個不和諧的人影出現在光影中。幾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正邊不懷好意地笑著邊悄悄跟上她,而她卻仍茫然不知危險的臨近!
「你不能去!」一只橫在空中的手先一步擋住了欲踏入光影的人。
「紫玉,名冊上的81個人,我們只有幫助他們找到姻緣的責任,沒有守護他們的義務,他們必須學會自己愛護自己!」小麟的聲音冷到不帶絲毫溫度。
「抱歉!」紫玉一把拂開小麟的阻攔,「見死不救的事,我做不到!」
自己被拒絕了,不是嗎?他那樣迫不及待地離開,顯然是被自己嚇到了。苦笑著望向手中的同心結,委屈的淚水再次在眼中打轉。
「小姐,你的鞋掉了嗎?」
油里油氣的聲音忽然自背後傳來。戚芽芽詫異地轉身,看到的是幾張異常猥瑣的笑臉。
「別不說話呀。大哥給你買新鞋怎麼樣?哈哈。」為首的男人說著,大步逼上前來,涎著臉欲撲向這到手的艷遇。
伴著一聲重物摔地的悶響,一個因害怕而顫抖的聲音失聲道︰「呀!人怎麼沒了!」
「啊!遇到鬼了!」
「快逃啊!」
夾雜著尖叫的逃跑聲漸漸遠離。
戚芽芽錯愕地立在原地,為自己目睹的一切而納悶不已。自己明明就沒有移開過半步,他們怎麼會看不到自己呢?
「怎麼笨到愣在原地都不逃?」
「‘同心結’?」他竟然一直跟著自己。想到他為了救自己而現身,不禁露出開心的笑來。
「你沒事吧?」他漸漸走入路燈下,一張俊逸的臉再次謀殺了她所有的理智。
「我很好。」能有他陪在身邊,這世上沒有比此刻更好的了。真要感謝那些流氓,否則自己都不知道……
幸福注視著他的眼中忽然生出驚色來。剛才那些人突然看不到自己,難道是因為他的緣故?
「沒錯,是我干的。」這種默契根本比讀心術要來得更好用。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便足以讓他了解她心中所想。
「你?怎麼可能?」他住在那樣古怪的地方,他總是與自己偶遇,他甚至知道自己的生日……其實一連串的暗示足以串起一個大大的問號來。只是她從未深究過。
「隱身術罷了。」心里已經打定了某個主意,所以回答得直接而簡潔。
「你在說什麼?」那個詞,是在神話書中看到過,怎麼也沒料到,有一天竟然會出現在現實的對話中。
「找個地方好好聊一下吧。」紫玉說罷,朝空中一揮手,天旋地轉間,戚芽芽只看到飛沙走石一片,腳下也漸漸騰空起來。
待雙腳再次著地,已身處某個豪華的套間內。
「你……你會法術?」他到底是什麼人?或者……他根本不是人?自己真笨,早該猜到才是的。他美得這樣不食人間煙火,行蹤又詭異難測,「你到底是仙還是妖?」
「我是人。」紫玉緩聲道,唇角雖淡淡地勾起,卻掩不住眼中的落寞。
「‘同心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人?法術高強的人類?這……未免也太天方夜譚了吧。自己今天沒喝酒呀,可怎麼醉得比喝了酒的時候還厲害。
「這是個太過復雜的故事。」輕輕搖了搖頭,似乎那是一段不欲憶起的往昔。
「我有的是時間去聆听。」戚芽芽將自己埋入單人沙發中,已準備好去用分享他的傷感與落寞。
「我前世是月老宮中的一只紫玉蝴蝶。一日,與月老的坐騎,避水麒麟追逐嬉戲,由于飛得太急,不小心撞翻了燭台。燭火燒毀了桌上的81根紅線。眼看世間將有81對男女自此將生生世世與姻緣斷絕,王母大怒,將我貶入凡胎,受盡輪回之苦。而避水麒麟也被打入人間,每一百年才得長一歲,法力也只剩一成。王母曾下令,除非愛情樹上,開出81朵愛情花,結出81顆愛情果。否則,我與避水麒麟永世不得重返天庭。」
琥珀色的眸幽幽望向戚芽芽,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你現在知道了吧,我根本不可能去愛,也不能被愛。」
「而之所以會遇上你,是因為我是那81人中的一個。」原來從最初,他便是為了幫自己尋找愛情而來的。這場邂逅不是偶然,而是注定。注定他只能是自己愛情的旁觀者。
「忘記我與你有過的交集,有了織女的同心結,你一定可以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良緣。」矯枉過正,今天還不算太晚。
「如果能真正有過交集,哪怕之後的距離比平行更加遙遠,我也足夠了。」他們彼此有過交集嗎?過了今晚,肯定不會再有。所以,她必須把握今晚。
「你是什麼意思?」雖然神態淡定,可自那不自禁向後微退的一小步仍將心緒的慌亂表明無疑。
「今天是我的生日。」戚芽芽說時,緩緩立起身來,慢慢靠近紫玉,雙手因緊張而絞成一團,但還是鼓起勇氣直視進琥珀色眸中,「所以,我想要一件禮物。」
不給紫玉反應的機會,在他愣神之際,雙手已勾上他頸項,踮足獻上深情一吻。僵直在原地的人,想推開卻在手觸到她的剎那,完全沒了主張。任由她生澀卻主動地引導著一切,迷醉其中,無力自拔。
「不要走……」她低喃著懇求。望進琥珀色的深潭卻猶如陷入泥潭般,倏地渾身乏力,沒了支撐的氣力。
早就有準備的雙手一把扶起因被催眠而癱弱的人,將她安置在寬敞的床上。
「好好睡一覺吧。」注視著那張沉睡容顏的雙眸溫柔到可以融化鋼鐵。注意到她眼角仍未干去的淚漬,不自禁地伸出手來,輕輕為她拭干淚痕,拭完後,卻不舍得就這樣離開,細細用掌心描摹著她無瑕的輪廓,一遍又一遍。
「紫玉,你在做什麼?」
恍悟自己的失態,決絕地收回手來。卻不知收手容易,收心早已不能。
「你總算回來了!」浮在空中的人眼中怒火難平。
「小麟,我需要安靜一下。」紫玉別開頭,心力已瀕臨崩潰,根本沒有多余的氣力去應付戚芽芽之外的事。
小麟靜靜矗立在空中,默默凝視著神色黯然的伙伴,不發一語。
「求你!別讀!」這樣繁亂的心緒,他不能也不願被他人洞悉,哪怕那人是已相識了數百年的小麟。
「大錯已鑄成,沒有再讀的必要了。」小麟說時,一雙眼冷冷看向枝繁葉茂的樹身。在那原本空曠的角落,一朵迎風搖曳的女敕蕊顯得分外刺眼。
「戚芽芽的?」下午離開時,還未見有花訊,才幾個小時,竟然……孕出花蕾來了!
「我沒料到與她兩情相悅的人會是你!」小麟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火氣。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盼,都因為昨天,因為一個戚芽芽,而全盤被推翻。紫玉竟然動這個凡人動了感情!而這凡人還是81人中的一個!
「怎麼可能?我只是把她當作……我根本沒有對她動過心!」紫玉死死注視著枝頭那朵純白小花,始終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促成了它的開放。
「如今,僅剩的辦法就是,抹去她對你的所有記憶,給她重新愛上別人的機會。」即使會耗費自己一百年的功力,但是為了扭轉乾坤,小麟已別無他計可施。
「沒這必要,這個錯誤,由我造成,就由我來終結吧。」幾年前名冊上的一名男子在愛情已孕育出花朵的時候,又戀了女友的妹妹。經過一場苦戀,最終與那個妹妹結出愛情碩果。事情並非沒有轉寰的余地。他發誓,這次一定會管好自己。絕不再讓事態惡化。
「紫玉,若再有絲毫差池,回去真的就只能是奢望了。」小麟還是選擇了無條件地相信他,哪怕心中溢滿了忐忑與不安。
戚芽芽望著自己一雙腫到塞不進皮鞋的腳,長長嘆了口氣。昨晚一直赤著腳東奔西跑,不僅腳底刮痕累累,雙腳也因為受足了寒涼而腫痛不堪。除此之外,整個頭也是昏昏沉沉的難受。這算不算是失戀後遺癥呢?
昨晚……想到昨晚,又是一聲長嘆。她吻了他。即使是如此混亂的一個夜晚,對于那個生平第一次的吻,她卻記得異常清晰。他明明回應了自己,可是……自己卻在關鍵時刻睡著了。為什麼這些無厘頭的事總是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呢?這次,她是這麼認真而渴望。從懷中拿出那個同心結來,「如果沒有那些故事,沒有那些任務,你,會不會愛上我呢?」
「不會。」突然出現在房內的人,著實嚇到了那個在愣神的家伙。一雙杏眼瞪得圓圓地注視著眼前這用起法術來越來越肆無忌憚的人。即使被他這樣直接地拒絕,心下難過到不行,可卻還是沒辦法討厭他,反倒是越看越覺得看不夠。唉,真是無藥可醫了。可是,他有那樣一大堆的問題和麻煩,前世的、今生的,欠的,未還的,如果自己真的愛他,不該再給他增加負擔了不是嗎?更何況……他又怎麼會愛上自己呢。
「雖然很感激你大老遠地來拒絕我,可你進屋前,至少先敲下門的要求也不算過分吧。」掩下心底的失落,扮作平時與他談話時常有的輕松口吻。
戚芽芽貌似無所謂的反應,出乎紫玉的意料之外,很順口,便接下了她的話︰「你吻我時,可沒事先打招呼。」
「這個都要計較。」天吶!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小氣了吧。自己對他,那是情不自禁。他對自己呢?難道也要說情不自禁?情不自禁來拒絕自己?
淡然的眸觸到她指間的同心結,不禁微起波瀾,再也沒有辦法以玩笑的心態去與她打太極,「戚芽芽……」
「不用說了。」一見他眉眼間漸斂的凝重,便已猜到他要說的是什麼了。不想為難他,所以還是由自己來開口吧,「我昨晚說過,只要一晚的回憶就夠了,雖然昨天很不爭氣地沒熬到天亮,不過,我會說話算話的。」
「嗯。」他頷首,不再多言。
「芽芽,芽芽,你在嗎?開門呀,我是齊凱。」門外人的叫喚聲打破了房內的靜謐。
不待自己反應,紫玉已先一步打開房門。
「心杰?」齊凱見開門的是紫玉,不禁微愣,繼而斂起驚容,賠笑道,「昨天我姐正好有個客戶,所以失約了,還希望你不要在意才好。」
「齊凱,你該知道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不是這個。」注意到齊凱滿面倦態,憔悴無比。難道這段感情的結束對他來說並非解月兌而是痛不欲生?
「原來……你知道了。」齊凱臉色尷尬,目不轉楮望著紫玉背後那個始終沉默的人。
「你們好好談談吧。」紫玉為齊凱讓出路來。
齊凱感激地瞥了紫玉一眼,急急沖向戚芽芽,「芽芽,你听我解釋。」
「齊凱,真的沒有必要,我祝福你和蔡慧。」如今她一顆心都拴在門外那個人身上,又哪里有心思去听他的解釋。她不在乎,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和蔡慧之間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她願意無條件退出,就算是作為被甩者也無所謂。
「你在說什麼?不,我不要你祝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蔡慧早就在一年前就完了。芽芽,你誤會了,我當初也是被她利用的。」齊凱一听戚芽芽要把自己讓給蔡慧,又急又惱,不顧一切地表明著心跡。
「齊凱,這一年,你對我無微不至,我對你沒有怨恨,我們好聚好散吧。」她好累,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切,好好睡一覺。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已漸漸模糊,四肢灌了鉛般地無力。
「我不要散!我是真心喜歡你的!」齊凱沖動之下,緊抓戚芽芽雙肩拼命搖晃著,仿佛希望能搖醒她一般。
「我……頭好暈……」戚芽芽話未說完,便一下子昏倒在地。
「芽芽,芽芽,你怎麼了?」
「戚芽芽!」門外那個身影一閃而現,注視著地上那張蒼白的容顏,棕眸中的焦慮顯露無遺。
「好燙!」齊凱試著探上她的額,熱度燙到嚇人。
紫玉想伸手,卻被齊凱先一步抱起戚芽芽,「心杰,我送她去醫院。」
「好好照顧她。」忍住欲跟上的步子。這是齊凱的機會,更是戚芽芽的機會。唯獨……不能再給自己錯下去的機會。
「怎麼?不清楚怎麼設置嗎?」
陳思泰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鏡,透過厚厚的鏡片,看到一張友善素淨的笑臉。認出是長自己一屆的戚芽芽,「哦,學姐,這個焦距,我還不太會設。」
「我來教你。」戚芽芽熱情地手把手教導著陳思泰,與一年前那個青澀呆板的女孩判若兩人。
「呀,我會了。」望著鏡頭中原本模糊的盆花變得無比清晰,陳思泰激動地提高了聲響。
「小組成員私下討論不要妨礙了他人學習。」生硬的男聲來自始終在一旁關注著兩人一舉一動的人。
陳思泰見班長一雙黑眸冷森地注視著自己,不禁嚇得大氣也不敢喘。而一旁的戚芽芽卻置若罔聞,沖著陳思泰甜美一笑,「學弟,要記得感謝我哦。」
「當然,當然要謝的。」被那笑容電到,陳思泰點頭如搗蒜。
「怎麼謝?」戚芽芽存心逗他。
「放學後,我請學姐吃甜品。」學校旁的那家甜品店是學校情侶約會的固定場所。陳思泰早就夢想能帶心儀的女孩去坐一坐了。
「那一言為定。」戚芽芽沖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笑吟吟跑回自己座位。
仍為這飛來艷福而傻呵呵一臉幸福的人,遲鈍到了絲毫沒察覺正後方黑眸中射出的怒火幾乎可以將其焚為灰燼。
「戚芽芽。」齊凱追上那個歡快的身影,臉色難看到極點。
「齊學長?」戚芽芽咧唇一笑,「有什麼事嗎?」
「你鬧夠沒有?上個月那個三年級生,上星期的實習老師,現在又是個剛入學的一年級新生,你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自從蔡慧的事曝光之後,戚芽芽完全變了一個人。她面對男生時,不僅不再膽怯、退縮、害羞,反倒是熱情、自信而主動。不可否認,這樣的轉變,讓她變得光芒四射而引人注目。可這並不是真正的戚芽芽,齊凱理所當然將她的轉變歸咎于自己。並認定她是利用與其他男生的親近來懲罰、折磨自己。而現在,這種折磨,他受夠了。
「齊凱,為什麼每隔一段時間,你就要我將這番話重復一遍呢。我和你早就結束了。我和誰親近,不是為了折磨你,而僅僅是因為我想和那個人親近罷了。」戚芽芽頗感無奈。她沒料到齊凱對自己竟然是動了真情。自己原本想用來折磨另一個人的言行不僅沒有刺激到該刺激的人,反倒是弄得齊凱寢食難安。雖然心里面略感歉疚,但是她不會停止的。那個人不是總想把自己推入別人的懷里,不是想方設法幫自己找姻緣嗎?她現在不勞他費神了,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戚芽芽不是貨倉的滯銷品。
「芽芽,你不要再說這些賭氣的話了,沒用的。我不會放棄你的。」是自己有錯在先,所以她現在再偏激、再任性,他也能夠包容和原諒。他決定用真愛再次打動她。一個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兩年。反正要他放手,他做不到。
「不好意思,有約在身,失陪了。」戚芽芽抬腕看了看表,略顯夸張地以手掩唇驚呼。
相信時間長了,齊凱終會想通的。這世界,注定每個人都要扮演受傷者與殘忍者雙重角色。既然她決定扮了,就要將這個角色扮演好。
「我可不可以還要一份楊枝甘露?」戚芽芽含笑注視著陳思泰。
陳思泰臉頰一熱,「既然說是我請客了,當然隨便學姐點。」
「喲,這不是陳思泰嗎?」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將相對而坐的兩人與店堂隔開。
戚芽芽仰頭,沖著來人明媚一笑,「你們是他同學?」
「哇,小子艷福不淺。」其中一個男生直著眼驚呼道。
「同樣都是剛入校的一年級生,學姐只陪陳思泰出來吃甜品,都不理會我們,好偏心啊。」更一個較白皙的男生言語輕挑道。
「真是冤枉,我一向是一視同仁的。」每所高校都會或多或少地不幸混入一些敗類,比如自己眼前這兩個,危險到讓人敬而遠之。可對她來說,這樣的角色卻是求之不得。
「那學姐不如和我們一起去泡吧吧。那里的飲料可比這糖水帶勁多了。」根本沒將陳思泰放在眼里的人直接發出邀請。「戚學姐,不要去。」陳思泰壓低聲音向戚芽芽使眼色。不是反對她和其他男生離開,而根本就是這兩個人劣跡斑斑,惹不得。
「咚」,頭上被爆一記響栗,「乖乖生,好好喝你的女乃茶吧。」
「陳思泰,今天的甜品,謝謝你了。」戚芽芽開口表示感謝,同時也是阻止陳思泰為了勸自己而說出更多苦惱身旁兩人的話。
「我們走吧。」白皙的那個雙目微眯,替戚芽芽拉開座椅時,唇角浮現一抹壞笑。
靜靜注視著馬路那邊,揚長而去的三個人,小麟頗為遺憾,「她在玩火。」
「那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紫玉緩聲道,平靜的面容看不出內心的波動。
小麟傾耳良久,臉上的憾意更深了幾分,「別自欺欺人了,你還是沒放下。」
「這樣頻繁地使用讀心術,你不累嗎?」薄唇輕揚,不痛不癢地調侃著伙伴,實則是掩飾心事被窺破的尷尬。
「哪比得上你的累。」數月來,眼見著紫玉在矛盾掙扎中熬過。小麟最清楚他面對此情此景,是怎樣的一番心境。
「走吧,需要我們操心的人還多著呢。」收回眸。看她與人親昵調笑,已看到厭倦。
「確定不管她?」小麟再次確認。
「我們不負責守護他們,只負責幫他們找回姻緣。不是嗎?」他始終在提醒自己,身為旁觀者的事實。
「即使那兩個家伙正在心里謀劃著要迷奸她,你也決定袖手旁觀?」避開琥珀色的眸,小麟還是沒辦法昧心地去隱瞞剛剛讀到的信息。如果為了阻止紫玉與戚芽芽再有接觸而放任戚芽芽被小人算計,豈不是本末倒置?他做不到。
「你說什麼?」俊美的面容擰成一團。
待小麟再看,人早已不見。猶記得方才讀到他心中所想︰什麼天庭、責任、身份,我都不要了。老天,我只要芽芽安然無恙。
「莫非這是劫數。」難道紫玉投胎為人,便是注定要經戚芽芽這一情劫?可是,他不可以。即使他已是凡身,但若與凡人結合了,後果將不堪設想。
昏暗的燈光、喧鬧的音樂、嘈雜的人聲,還有形形色色裝扮妖冶的女人。戚芽芽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年輕人常來的地方,適應了便好。
「那個……我想去一下洗手間。」一緊張不安,她便想到那個地方。表面再怎麼硬撐,骨子里卻還是那個關鍵時刻就壞事的戚芽芽。
「哦,就在左手那里。」指路給她的那個男生特別熱情,似乎正盼望著她會去洗手間一般。
「謝了。」
匆匆往他所指方向行去,根本沒注意兩個人在她離開時互相交匯的得意一瞥。
沒想到酒吧的洗手間還蠻豪華的。戚芽芽左顧右盼著,盡量拖延出去的時間。老天,她一點也不喜歡外面的氛圍。她甚至生出了想逃走的念頭。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鏡子中,自己的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
「‘同心結’?」猛然回頭,身後哪里有人?
難道是自己太過思念他而產生的幻覺。搖著頭,下意識地又望了眼鏡子。嚇!他竟然還在那里。
「你拍鬼片嗎?」雖然情節和恐怖片是很相似,可是美成這樣的鬼只有《聊齋》里會出現。
「我只是不想驚擾到其他人。」他的話提醒了戚芽芽,這才發現,左右在洗手的人都以詫異的目光瞪視著自己。糗大了,她們一定將自己歸類為自言自語的瘋子了。
「我們出去談!」重重關上水龍頭。真是快被他氣瘋了。
一推開洗手間門,便被一只手猛地擒住胳膊,「學姐,你好慢。」
怎麼會是他?原想推月兌的,可想到有一個人現在可能正躲在旁邊靜觀這一切呢,隨即莞然一笑,「女孩子嘛,當然會慢一點。」
「學姐,讓我好等啊。」坐在吧台旁的白皙男生見兩人總算出現,似乎微松了口氣,連忙招呼戚芽芽坐下。
「我們該罰學姐是不是?」另一個男生說著,將桌上早已點好的一杯雞尾酒遞到戚芽芽面前。
「那我就自罰一杯。」戚芽芽爽快拿起酒杯,注視著彩色液體的視線忽然滯了滯。
「這麼容易醉的人少喝點酒。」那樣溫柔的囑咐,以後卻再也听不到了。她曾和他那樣地接近過,可是……舉起酒杯,你要我少喝,我偏要喝個夠本!
「喝這個就好。」憑空出現的一瓶依雲換走了她手上的雞尾酒。
眼看險些得手的計謀竟然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破壞,兩個家伙立刻拍案而起,「你誰呀?」
視線所及,兩人卻皆是一愣。天吶!這男人怎麼生得這樣俊美?即使身為男人,他們都無法移開自己的雙眼。美麗,卻絲毫不顯陰柔,那種不霸道卻不同于常人的出眾氣質,是他們活了二十年頭一遭遇見。
「天吶!好美的男人。」
「世界上還真有這樣完美的人!」
「整容都整不出這樣美。」
沒想到兩人的挑釁沒有嚇到該嚇的人,卻給對手吸引來了無數的眼球和贊揚。
「我是她表哥。」幽暗燈光下,那淺然一笑幾乎照亮了整個吧台。
在羨慕與妒忌的眼光中,戚芽芽幾乎無可容身之處,「我不是。」她虛弱地否認著。
「乖,要鬧脾氣我們回去再鬧。」索性將她擁入懷中,在眾目睽睽之下,輕易帶離了酒吧。徒留下一群單身女為自己沒生就有這樣溫柔俊美的表哥而抱憾不迭。
仍氣勢洶洶立著的人,如今只剩干瞪眼的分了。
「大姐,事情砸了。她的表哥在關鍵時刻突然把她帶走了。」灰心喪氣地向幕後主使報告著情況,心下卻還在感嘆,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絕品男人。唉,這讓他們這種姿色的,以後怎麼混呀。
自己是瘋了嗎?就這麼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跟他出來了?該死,一遇到他,就什麼都忘記了。用力掙月兌他的懷抱,滿臉不解地瞪著他,「你在干什麼?突然出現在洗手間,現在又破壞我的約會?」
「我是在保護你。」自己再慢一點,她定會將那杯可疑的雞尾酒一飲而盡。為什麼她永遠學不會保護自己。
「哈!我都沒祈禱,你這神仙就出現救苦救難了。」保護自己?是急著幫自己拉郎配吧。是啊,今天這兩個男生怎麼看也比不上他親自挑選的齊凱,他自然是不服氣的。
從容的面容並未因她的冷嘲熱諷而有絲毫變化,只是淡然陳述著事實︰「那酒被下了迷藥。」
「那你出現是擔心我?還是擔心這會影響我愛情的開花結果?」含笑對上他,心里卻忐忑著他會給出什麼答案。
「兩者沒有區別。」都是擔心,又何須再細分呢。
「是嗎?」戚芽芽自嘲地笑了起來,她竟然還緊張地希望他會說他在乎自己,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麻煩你以後搞清楚自己擔心什麼,再出來扮演你的保護神角色。說不定原本在那兩個男生中,有一個我可以同他永結同心,共浴愛河的。」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沒辦法再若無其事地鎮定下去,她簡直是瘋了,竟然想同那些用迷藥的家伙共浴愛河!
「我只知道,你希望我能愛上隨便哪個除你以外的人,然後順順利利、不給你帶來任何麻煩地讓愛情開花結果。我在試了,很努力。只要是我能接觸到的除你以外的人,我都給他們機會了!你滿意了吧!」她的愛情是他避之不及的。相對于那些玄而又玄的天庭、仙籍、責任來說,她根本一文不值。她沒有埋怨的權利,因為他的出現便是為了離開,他注定是她愛情的旁觀者。可是在已經愛上他,又知道他身為凡人的情況下,她又不能不埋怨他的狠心不愛。
他無語沉默。他能說什麼?來人間的目的不正是為了讓名冊上的81個人能夠找來姻緣嗎?在遇到戚芽芽之前,的確是希望名冊上的女人,只要是自己以外的男人,能找到同她們般配的就可以。可如今,他卻沒有辦法這樣對待眼前這個女人,他要她幸福、要她快樂、要她獲得最好的,因為她值得這些。
「對我來說,你的幸福遠重要于愛情樹上是不是多了朵花或果。」這數月來,看她那樣辛苦扮演不屬于自己的角色,他累了、倦了、心力交瘁。他在乎她,真的在乎。這個事實每日像烈火般煎熬內心,讓他無法思緒、無法自己、無法再像從前般生活。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幸福……」戚芽芽抬頭望他,眸中的神采是那樣懾人,「那就給我留一晚的回憶吧。」
「芽芽?!」
「你終究是要離開的。但你離開的前提便是我和其他人……」那個其他人,她搖頭,不願去面對這樣的現實,「如果你還不那麼討厭我,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幸福,如果……」
突然,一股灼熱伴著清草芳氤襲上她的唇舌。戚芽芽大腦「嗡」的一聲。「同心結」竟然吻上了自己?天吶!難道她剛才已經喝下了那杯酒,所以才產生了這樣的幻覺?
「我答應你了。」神志恍惚間,酥麻的氣息噴灑在她耳後,他的聲音那樣軟糯,幾乎融化了她。
「‘同心結’,我愛你。」呢喃著,櫻唇再次被他密實地封上。
今夜,將只剩愛。
枝頭那蟄伏已久的花蕾,顫抖著、仿佛感覺到了愛的生機般,悄然怒放。那樣肆意地綻開花瓣,美得醉人無比。
小麟在樹下幽然淺嘆︰「終究,還是避無可避。」
紫玉,你可知你選擇了一條荊棘之路。今夜,或許是彼此煎熬的終結,但絕對不會是幸福的開始。
背棄了自己的職責和使命,無疑是觸動了「厄運」這個機關。
「好好享受今夜吧。希望明早,你能坦然面對將到來的一切。」背手而行,月影將那幼小的身影拉得又深又長,落寞而彷徨。
這是做夢嗎?戚芽芽瞪眼望著睡在身邊的人。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越想越覺得不可能,索性將手臂橫到口邊,重重咬下。咦?怎麼不痛?嗚,真的是在做夢吧。
「咬我能解饞嗎?」一向清醇的聲音中混入一絲少有的沙啞,性感到了極點。一雙丹鳳眼微眯著,含笑瞟向那個仍咬住自己手臂的人。
不好意思地松開口,看著那深深的牙印,歉疚不已,「一定很痛吧?」
「不痛,怎麼會痛。」因愛她不得而生出的痛苦,早在昨晚一並痊愈。
痴痴看著他眉眼間的笑意,看一秒便少一秒了吧。漸漸清醒過來,也想起昨晚她只要求了一晚。得償所願後,她又貪心地奢望更多。
「怎麼了?」察覺她神色不對,紫玉攬緊她柔聲問。
「你回天庭後,還會記得我嗎?」百年之後,當這世界忘記了曾經有過一個叫戚芽芽的女孩存在過。在遙遠的那時,他還會記得自己嗎?
他憐惜地在她發際印下淺吻,「從這刻起,我便為你而活。」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他哄自己開心的甜言蜜語,但還是很受用地笑開了,「那樣,我就可以放心地讓你離開了。」
「離開?」他撐起身來,直視入她心底,「你真的放得下?」
想扭頭避開她的視線,他撐于她雙肩上的手臂卻阻止了這種可能,只能選擇迎上他灼熱的探視,無奈地承認︰「雖然很難,但我會努力的。」她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也並非誆騙他。只是昨晚那樣真切地感受過他後,轉眼便要她承受分離,她真的沒有把握,是她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感情了。
「可我做不到。」他直言不諱。眸色堅定而從容。
「可你不是要彌補前世的罪孽,還有名冊上其他人……你不是身負重責嗎?」他有著一大堆的問題,前世的、今生的。
「我對你,更有責任不是嗎?」別說她是自己心愛的人,就算是普通女人,他也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從吻上她的那刻,便已下定了決心。他要同她長相廝守,有她的陪伴,生老病死,輪回之苦,他都甘之如飴。
「‘同心結’,你是說……你是說……」他要和自己在一起嗎?他要對自己負責嗎?糟糕,太激動了,激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好糗。
「傻丫頭,」溺愛地為她拭去眼淚,「名冊上只剩下11個人了。我幫小麟完成任務以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若小麟能安然返回天庭,至少能讓他在心里好過些。
「嗯。」眼淚還未停止的臉上,已綻出幸福的笑來。
「只是,有個條件。」紫玉倏地斂起臉上的溫柔,沉聲道。
「什麼條件?」戚芽芽不自禁地向後挪了挪,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不知那會是什麼樣的條件。
「不許再和那些‘除我以外的人’言行親昵。去酒吧不行、吃甜品不行、一起去食堂吃飯也不行。」回想先前幾個月,真有想狠狠掐她的沖動。若不是那些事的刺激,他也不會在昨晚不顧一切地沖破心理防線。
「你在吃醋?」咬唇想忍住笑,卻因看到他臉上的認真而忍俊不禁。
「誰要吃你的醋。天上多得是神仙美女,誰會為你吃醋。」他紫玉,怎麼可能吃醋?
一听他的話,戚芽芽立刻翻身背對他,「是啊,我不是神仙,又不是美女。那你去找齊穎、找李樺去呀。快去,快去。」
「嗯?好濃的酸味啊,看來是你比較想吃醋啊。」說著,騰出右手在空中輕劃兩下,五指一縮,空中悠然飄過一只白瓷杯來。
紫玉伸手接過杯子,「祝你好胃口。」
「什麼?」轉過身的人,詫異地望著他手中憑空生出的杯子來,後悔自己剛才賭氣時沒有看到他從哪里變出的杯子。
接過杯子,聞了聞,不禁納悶,「你給我一杯醬油干什麼?」
「醬油?」紫玉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冷凍,連忙拿過杯子湊到鼻尖細聞,臉色一下子煞白,「真的是醬油。」
「沒關系,醋和醬油差不多。」戚芽芽安慰他。反正倒錯調味料的事自己也常有。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錯。
「怎麼可能?不可能。」紫玉說罷,坐起身來,拇指緊扣食指,口中輕念咒訣。念了許久,房內卻沒有任何動靜。而紫玉的額前,已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溢出。
「我的法術!我的法術施展不出來了!」他喪失了特異能力。這與生俱來的能力,怎麼會突然消失的?
「你先別急,會不會是念錯了口訣?可能是累了,過會兒再試吧。」戚芽芽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手足無措,于是也跟著慌亂起來。
「不行。我要去找小麟!」
紫玉望著面前的牆壁,再次拈指啟動咒語,卻在欲強行穿越牆壁時,被人擋住了。
「紫玉,別試了,這只會傷了你。」小麟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怔得他佇立在原地,完全沒了反應。
良久,他才緩緩地鎮定地問道︰「是因為我和凡人結合?那功力還有恢復的希望嗎?」
「很遺憾。」小麟搖了搖頭。
「進去說吧。我想你可能還有更多的事要告訴我。」及時調整了心態,坦然承受已經發生的一切。他必須知道自己還有可能失去什麼,才能及早做好防範。
「你這生雖然是投的凡胎,但因為前世位列仙班,所以仍有殘余的仙氣護體。而又賴月老為你保留了前世記憶,所以你才自出生便懂得運用簡單法術。」因為沒有經歷輪回,所以紫玉前世今生的過渡,他是一清二楚。
「也就是說,我如今已經失去了護體的仙氣?」原來他不是什麼天賦稟異,不過是前世未散盡的仙氣在保護自己罷了。
「是的。」雖然拼命阻止他與凡人接觸,才使得他二十余年來未受世俗污氣染雜,護體仙氣保持完好。可誰料看得住人,卻無法看住他的心。心上染了凡雜,身體又如何還能與仙氣相容?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也同時失去了辨別名冊上人的能力?」如果不能輕易從茫茫人海中找到剩余的11人,也就表示他也無法再繼續幫助小麟完成任務了。
「紫玉,這還不算什麼。更嚴重的是……」小麟欲言又止,實在是很難將真相說出口。
「你說吧。我有準備。」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付出再大代價,他亦無怨無悔。
「因為你自出生便有仙氣護體,所以你的體質近乎于神。但沒了護體仙氣,你的身體便喪失了抵御外來傷害的能力,再加上身體的不適應,短期內,你的體質會比普通常人更虛弱。同時,還很容易招引隱于人世間邪惡力量的侵襲。」沒了護體仙氣,他不單是完完全全變成了凡人,而且還因為前世為仙的特質,可能會招邪靈妒恨,而厄運不斷。
「我明白了。」仍是那淡定的笑。心潮平靜無波。
「紫玉,你後悔嗎?」小麟讀不出他心中所想,便直接問出心中疑惑。
「連仙都不當了,殘留的仙氣又算什麼。」他只要有戚芽芽就足夠了。
「無論如何,我都要祝福你。你和她的愛情之花開得無比茂盛,相信結果之日不會太遠了。」雖然他選擇了與過去背道而馳,可是自他的唇角眉梢,小麟讀到了滿滿的幸福。與其做個悲哀仙人與天地同壽,還不如和心愛之人共數春來秋去。
「謝謝,那我就不多留了。」
紫玉起身欲走,卻被小麟伸手攔住,「我下凡時,月老贈了顆老君的金丹給我,這藥有延命續魂之效。你收好吧。」說著,攤開掌來,掌中是一顆圓滿閃亮的金色丹藥。
「小麟……」
「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了。好友一場,以後各歸各路。你自己多保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