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密醫收拾好器材,拉好被子蓋住病人的傷腿才開口說出診斷結果。
「先生,你的腿骨已經受到細菌感染,恐有蔓延的情況,有截肢的必要。」貪婪隱藏在垂下的眼瞼中。
「截肢?!」張春榮從枕頭下拿出手槍,雙眼圓瞪,槍口指向王密醫,「你這是什麼診斷?!你這個庸醫,我要殺了你!」他氣得顫抖,槍口幾乎無法對準人。
「先生,我是為你的生命著想啊!」錢都已經收進口袋,他只好硬著頭皮撐下去。
「唉!你冷靜一點,別做傻事!殺人可得償命啊!」王雪拉住張春榮的手,趕緊為醫生求情。開玩笑!要是醫生死了,他們到哪再找一個,況且要怎麼處理尸體才是最困難的。
「全部給我滾出去!」張春榮口水亂噴,大聲咆哮,並將手槍丟向他們兩人。
「砰」地一聲,槍枝撞地時擊發出一顆子彈,射中了房中沙發。
「啊!」王雪嚇得拉著王密醫快速奔離房間。
「該死的庸醫!我就不信非得截肢不可!」張春榮瞪著腿恨恨地說。他可不想坐擁金山卻沒有靈活的身體享受一切。
找出一根鐵棍代替被王雪藏起來的拐杖,他趁王雪送醫生出去時偷偷從後門溜走,打算找個正牌醫生幫他診斷。
哼!他會找到一個開口肯定地跟他說不需要截肢的醫生!
幾分鐘後,王雪開始像無頭蒼蠅似地四處尋找張春榮。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在找不著的情況下,她只好撥電話向她的男人求助,「你快過來啊!他、他他……不見了!」驚慌失措之下,她根本無法完整述說發生了什麼事。
「誰不見了?」男人在電話那端蹙緊眉頭。
「張春榮不見了!一個小時前他一听到要截肢就非常憤怒,氣得把我們趕出房,之後我送醫生出去,沒多久我就發現他不見了!」
男人思索了一下。「別慌,我想他應該是去找醫生。」他再度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我們干脆將計就計吧!」代罪羔羊的身份張春榮是非當不可!
「什麼意思?」王雪稍稍定下心神。
「我要你匿名聯絡警方,透露他們張春榮可能的去處,警方一定會很珍惜這條線索,畢竟他們找他已經找很久了。打完電話後,你趕快收拾行李,我等會兒去接你,帶著簽證、護照,咱們出外避避風頭。」男人沉穩的說著計劃。
「好,都听你的!」
「還用,記得把我上次交給你的毒品放在他的房間。」他斂起表情。「記住!不要放在太明顯的位置,也不要太隱密。」太容易被找到便顯得過假,太隱密的話,又會讓人擔心警方沒發現。
「好的。」
緝捕嫌犯的行動如火如荼展開,警方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根本毫無頭緒,就在眾人都無計可施時,一位自稱是張春榮的清潔佣人的女人給了他們一通電話,她聲稱嫌犯張春榮墜下斜坡後並未死亡,只是斷了一條腿,因為怕行蹤暴露並未就醫,直到傷腿惡化,此時已前往醫院診治。
因為她提供的線索,警方循線逮捕了張春榮,並在他的房子內搜出被竊毒品的一小部分,至于大量毒品,他仍未供出藏于何處,亦堅稱屋子里的毒品不是他的。
張春榮怒瞪偵辦此案的警員,「毒品不是我的!你們應該明白,有某個人打算把這件事嫁禍給我!」他冀望他們能夠看在同僚的分上通融他。
「你還是說實話吧!在你家擔任清潔佣人的女人已經透露她所知道的事情。」偵辦的警員一板一眼的套口風。
「我沒有請佣人啊!」突然,張春榮恍然大悟,「該死!是王雪那娘兒們出賣我!是她!是她偷了那批毒品!」難怪!難怪她一直限制他出去!
「王雪是誰?」記錄的警員一字不漏的記下他們的偵訊過程。
「她是我的情人,前不久,她老在我耳邊慫恿我去偷那批毒品,是她設計了我!」他絕不可能一個人擔下這個罪名,要死也要拉個墊背!
「她如何設計你?」
「她利用美色從田繼民……」
在冗長的偵訊過程中,張春榮將所做、所知的一切都招了出來,案子似乎即將水落石出。
穎湖躡手躡腳、左顧右盼,就怕被某人逮到她私自離床外出。
被龍梓默發現的話,可不只是一頓責備就能解決得了的,他還會逼她吃一堆補品、補湯,以正當的理由實行變相的虐待。
他要是以為她會乖乖躺在床上等他來查勤,那他就等著被她氣死吧!
他該早點習慣她不是一只溫馴的貓兒,這就是她,有她自己的STYLE。
「啊!」下意識伸手接住放于玄關桌上被踫倒的花瓶,穎湖急忙月兌下穿于身上的外套當成抹布吸干溢出的水窪。
出師不利!不過,她不會因此就打退堂鼓的,她今天非出去呼吸自由空氣不可。
踏出瀧園,穎湖藏好衣服以及礙手礙腳的拐杖,開始往控制室前進,幸運地,控制室只有殷項魁在里頭忙著。
「嘿!有人趁梓不在為所欲為喔!小心別觸怒了獅子啊!」殷項魁警告道。
穎湖驚跳一下,然後諂媚地笑笑說︰「魁大哥,如果你幫我隱瞞,我保證以後不再跟你唱反調,OK?」她討好地獻上好處。
啐!她當自己施了多大恩惠啊?搓了搓下巴,殷項魁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已經給了忠告,听不听隨你-!」
「多謝你的雞婆。’,穎湖翻翻白眼,嘟囔道。
「你走出瀧園前,肯定沒想過這里已經沒有有趣的事可供你解悶吧?」殷項魁好心提醒。
「你……說得對。」穎湖猶豫了-下,承認自己高興得太早了。房子上上下下,她哪一處沒去過,想解悶也得要有新鮮事可以做啊!
「這樣好了,我正要去一個地方,若你無處可去,可以考慮跟著我。」
「太好了!」穎湖樂得跟什麼似的。「魁,你真上道耶!」
「等你到那里再感謝我還不遲。」殷項魁相當有把握,她等會兒會更高興。「走吧!」他扶著她走向練功房的方向。
「到底要去哪里?」
「再過一分鐘你就知道了。」殷項魁堅持不揭謎底。
轉了個彎,一棟小平房映入眼簾。
殷項魁一手推開沉重的門。「你還沒到過這里吧?」松開她的手,他走向內部的小房間。
「是個靶場!」穎湖眼中有著驚奇。
「沒錯,這項活動偏向靜態,正適合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他放開她,取出兩把手槍及多發子彈。「我來教你射擊吧!」
「魁,我發現你這個人很不錯喔!」穎湖不忘來個諂媚詞兒。
「怎麼?你終于發現所愛非人了嗎?」他開玩笑的說。
「去你的!才才夸你幾句就得意忘形了。」
「哈哈!開玩笑的,我可沒那個膽子,我要是對你有什麼意圖,梓恐怕會不顧兄弟之情跟我翻臉。」
「知道還說!」穎湖瞪他一眼。
「別再浪費時間抬杠了,要是梓尋了過來,恐怕你就沒機會玩了。」殷項魁警告道。
「到時你要站在我這邊喔!」穎湖連忙提醒。
「唔……」殷項魁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老實說,他不願再嘗到那種酸勁十足的醋味,老天爺偏偏不讓他如願。
龍梓默完全沒想到出個門回來會見到眼前這一幕,這跟他猜測的情況相差很多。
他知道穎湖為了自由走動絕對會想盡辦法,可絕不是像這樣跟殷項魁親密地勾肩搭背、有說有笑!
重重地在門上捶了一拳,立刻驚動了聊得忘我的兩人,龍梓默甩頭就走,不願看見他們愧疚的表情。
「梓!你要去哪里?」殷項魁追了出來。「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誤會……哼!
「梓!」穎湖也氣喘如牛,她的體力大不如前,只不過從靶場跑出來就累得她快喘不過氣。
「小心!」眼見穎湖傾向一邊,殷項魁趕緊大喊。
「啊!好痛!」穎湖坐在地上直哭喊。
殷項魁正要上前扶起她,卻被她的眼神給阻止了。
「嗚……梓,好痛……好痛……嗚……」穎湖偷覷了一眼憤怒疾走的背影,哭聲更為淒厲。
龍梓默安靜了一會兒,才回頭一把抱起她,但眼楮就是不肯與他們任一人接觸。
「呃……」梓,千萬不要太激動啊!殷項魁的聲音被穎湖的手勢給揮散。
在一陣狂亂肆虐的吻之後,龍梓默雙手枕于頸後,一語不發。
「你在想什麼?」被吻得嫣紅的唇瓣,輕啟問著。
「你……」
「你想問魁跟我在那里做什麼是嗎?」
龍梓默繃緊著肌肉。
「他剛才只是在指導我如何在發出子彈後不讓自己受傷,就像這樣……」她將手搭在他的手臂及背部解說著。
悄悄握緊的拳頭松了開來,轉而握住她的柔荑。
「你的膝蓋剛才跌傷了,五天內不準給我下床!」他不急著處理她膝上的小傷,倒是忙著警告她不準這樣、不準那樣。
「梓,你確定不會誤會我們了嗎?」穎湖不敢大意,怕他還未釋疑。
「幸好只是破了一點皮。」龍梓默開始卷高她的褲管,專心處理傷口。他不想再回想那種尖銳的情緒,如果他真的是誤會他們,那就是了。
「梓!」他避而不談的態度,令穎湖火氣上升。
「我知道,是我誤會了。」他輕吻她的嘴角,鄭重地告訴她。
「謝謝你相信我!」她抱住他,往他的懷里鑽。「可是,我能不能不躺那麼多天?」她撒嬌道。
「不行!這麼容易就跌傷表示你還有繼續修養的必要,今天的事沒給你任何警告嗎?」
「什麼嘛!還不是因為你的誤會害的。」就會牽拖!
「反正等你的傷好了我才準你下床!」他斬釘截鐵地說。
「你不是我的牢頭,我可以不听你的話!」她是不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她不禁懷疑。
「好啊!你可以試試。」他有把握能逮到她。
「你……」氣憤歸氣憤,但她不想跟他硬踫硬,只好忍下這口氣。「出去!我要睡了。」她踢了他一腳,賭氣地轉身閉上眼楮。
「那你好好休息。」
由于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上官毓正享受清閑,蹺著二郎腿看著剛出爐的早報。
「真沒想到這件案子牽涉了這麼多人。」他瀏覽過版面上各個針對此事的大小報導。「你想,張春榮、王雪真的是主謀嗎?」他抬眉問著坐進首座的龍梓默。
毒品竊案曝光後,各界都在猜測毒品被藏在哪里,警界出動大批人力尋毒,卻都一無所獲,加上王雪的住處已人去樓空,案情再度陷入膠著。
同一時間,警方也將田繼民收押禁見,突破其心防後,他供出王雪的名字,其牽涉程度不言而喻。
「張春榮個性急躁、缺乏耐性,完全不像有那麼多心機的人,而且王雪也沒有那個膽子做這種事,這背後一定有另一個人在操控著。」龍梓默毫不猶豫地判斷整件事。
「關局長要我問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揪出幕後主使者?」上官毓笑笑地問,在龍梓默進來前,他接到關君瑞的來電,問的就是這件事。
「他們恐怕已經出了台灣,想要找到人,只有一個字。」
「什麼字?」主嫌逃出外是預料中之事,梓到底想出了什麼主意?上官毓百思不得其解。
「難!」
「那該怎麼辦?關局長似乎篤定你知道。」連上官毓也以為龍梓默應該有辦法揪出主使者。
龍梓默悶聲發笑。「還是只有一個字。」
上官毓揉揉額角,無法置信。梓真是愈來愈滑頭了,他可以想像梓小時候肯定比現在更頑皮十倍。
「等!」看上官毓遭受到極大打擊的模樣,這一次龍梓默沒有再捉弄他。
真是的!有說跟沒說一樣。上官毓睨了他一眼。
「不過,我已經知道主嫌是誰了。」龍梓默噙著笑,指尖輕點桌面,看似已掌握主嫌的資料。
「我也知道是誰!」穎湖推開門大踏步走進,頭上仍戴著帽子掩飾短發間的傷口。「主嫌是袁方賢!張春榮被逮捕當天他就失去蹤影了!」雖然受傷修養,她仍不忘追蹤這件案子的後續消息。
龍梓默用指責的眼神看向她。「你又跑出來閑晃!我不是教你好好待在床上休息嗎?」
他怎能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穎湖像看到陌生人似地瞪著龍梓默,賭氣似地鼓起腮幫子。
自從出院後,她因為行動不便而被龍梓默限制在床上好長一段時間,她也一直相當配合,但她的傷已復原,他卻仍不準她做這做那的,這種日子已經悶得她快要發瘋,再要她躺在床上,不如殺了她!
龍梓默避開她憤怒的眼神,繼續用專制的語氣說道︰「回去休息!」
昨天回醫院復診,醫生交代過,她月復腔瘀血的情況消褪得很慢,若再這樣下去,就必須動幾次小手術以取出髒器附近的血塊。听聞此言,他怎能不為她的身體憂心?怎能不狠下心限制她的行動呢?
「我已經復原了!」
「你忘記醫生昨天交代的話了嗎?」龍梓默不斷提醒自己不能心軟,他真的不想看到她再度躺上手術台。
「但他也說過可以適度走動!」穎湖反駁道。
「回去!不然必要的話,我會把你綁在床上!」他知道口吻中不能給她任何能改變他想法的機會。
「龍梓默!你怎能忘記當初的承諾?!」穎湖覺得被打了一巴掌。
「我說回、去、躺、著!」
「砰!」門被狠狠甩上。
龍梓默沒有勇氣回頭看那扇門,他打開煙盒,燃起一根煙,用力地吸了好幾口。
「怎麼回事?」小倆口不是濃情蜜意得很,這會兒怎會為了這種小事吵架?
「不礙事,她只是鬧鬧脾氣罷了!」龍梓默裝出滿不在意的模樣。
「我是在問你,你怎麼了?」上官毓看著他,企圖從他的表情瞧出端倪。
龍梓默的喉結滾動許久,最後終究沒有說出他的心結。
「穎湖說得沒錯,主謀是袁方賢,你代我聯絡關局長,要他放出消息,說主謀已經抓到,等袁方賢以為沒有嫌疑就會回來,他們就可以乘機逮捕他歸案。我有事出去一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上官毓喃喃自問︰「梓到底是怎麼了?」
「砰」一聲,穎湖沖進房間,將自己埋進枕被中。
她咬住下唇,拭去淚水,但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般滴滴落下頰畔。
「梓是個大笨蛋!嗚……」她無法自己地哽咽,「大笨蛋!」
從後頭趕到的龍梓默停住欲敲門的手,苦笑著靠在牆邊,听著房內傳出怒氣沖沖的責難。
他眯起眼,心里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發現自己的指尖還夾著方才點燃的煙,他湊近唇緩緩抽著。
手上的煙燃盡後,他推開緊合上的門,目光凝聚在蜷縮的人影上。
听到龍梓默進來的聲音,穎湖立即將自己裹進被子中,不肯面對他。
她的反應讓龍梓默沉默了,他擠不出任何的道歉話語,在猶豫多時後,他只說了句︰「別哭。」他的手輕輕落在她濕濡的頰畔,溫柔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走開!別踫我!我恨你!」怨怒使穎湖口不擇言。
「穎湖……」如果怒火能傷人,他的心是否已傷痕累累?
難以平靜的思緒漲滿了胸腔,他的心底波濤洶涌,悔恨交織,絕望感升起,他為此深深嘆了一口氣。
將穎湖連被摟抱在自己膝上,他不敢再多說話,生怕過多的沖突會沖散兩人的牽系。
「穎湖,告訴我,你愛我嗎?」他突然澀然問道,「我討厭你!」她恨聲道。她才不要這時候告訴他她的感情歸屬,就讓他不安好了。「放開我!」
「穎湖……」沒得到想要的答案,龍梓默神色戚然。制止住她的掙扎,他閉上眼將臉埋入她的頸項,低低喃語,「別再生我的氣好嗎?原諒我好嗎?」
穎湖以沉默作答。
「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就好,千萬別虐待自己,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好呢!」
「我想靜一靜。」她幽然一嘆。
「好,那我先出去,等會兒再來看你。」他依言退出房間,然後靜立在走道,失神怔愣。
做這個試驗到底是對是錯?龍梓默自問。
如果他誠實面對自己,他早該知道這麼做只是個借口,其實他內心深處很害怕,害怕穎湖有一天會因為他違背承諾而離開他,所以他才忍不住做出反常的行為,以證實自己的擔心是正確的。
如今這項玩過火的試驗,他該如何收拾殘局呢?他不禁茫然了……
嘯龍幫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相對于警方因為抓到主謀的歡天喜地是顯得低迷許多。
毒品竊案戲劇性的落幕,袁方賢及王雪以為警方如他們計劃那般將張春榮當成主謀,因而沒有顧忌的相偕回來,但警方早在機場等候,他們一踏入台灣便被帶往警局偵訊。
經過冗長繁復的調查,張春榮私下開設的賭場也被警方查獲,強迫關門,而竊毒主嫌袁方賢的內心世界也被無所不能的記者給披露。
袁方賢原本是一個老實的好好先生,生活單純,前妻卻是個嫌貧愛富的女人,對他每月領回的薪水甚是不滿意,總是教他辭了警察的工作去自行創業。
這就是袁方賢突然投資股票的原因,然而自從股價大跌,前妻又要求離前爭一口氣。
這時,他認識了飽受張春榮施虐的王雪,兩人一拍即合,毒品竊案就在袁方賢未放棄賺大錢的想法下發生了。
至于青龍幫,因為起了內訌,龍擎死于殺手安滔的槍下,無法接受法律制裁,一向殘佞的安滔听說也被一場無名火給燒得僅剩灰燼,至于那些被安滔放在地下室的玻璃罐,警方已經開始著手調查胎兒尸體的來處。
手下呈上來的報告詳細得可以做成一本論文了,可是,龍梓默感覺不到任何悲喜情緒。二十年來,他屢屢在即將毀了龍擎之際停手,只為了有機會得到他一句懺悔的詞語,如今他死了,再也無法開口說話,他該向誰索討那句話?
他像頓失人生目標般,怔怔凝望早晨灑落的曙光。
「該死!」
窗外,一抹提著皮箱的倩影激起了他的怒火,教他忘了「龍擎」兩個字代表的意義。
「關穎湖!你給我回來!」他霸氣地朝樓下固執往前走的背影大吼。
穎湖的心猛地一震,腳步卻沒有一絲停頓。
像火龍般噴著氣,龍梓默迅速沖下樓。他沒想到她真的要離開他!雖屢次感覺到她差點月兌口說出分手兩字,但他從不認為她真的會這麼殘忍。
穎湖在龍梓默接近她時,倏地轉身朝他低吼,「你到底想怎樣?難道我連回家都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在還沒確定安滔已死之前,我不準你踏出這扇大門!」他極力克制洶涌的怒火。這個星期以來,她極盡所能的考驗他的耐性,完全不理會他為她的身體健康費了多少心思,現今又來這招不告而別!
穎湖不怒反笑,「你的消息未免太不靈光了吧?難道你不知道安滔已被燒成灰燼了嗎?」她瞪著他,不在乎是否會激怒他。
「這項消息尚未證實,你這樣走出大門,不怕再度落入他手中嗎?!」他幾乎要跪下來求她別因賭氣而離開。
穎湖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我當然不想再落到安滔手中,只是,我要是不趕快離開,這里某個人的態度就快讓我氣到想砍人了!」她的語氣漸漸提高。
「穎湖……」龍梓默訥訥難以成言。
他們倆的關系已降至冰點,他懷疑還有復合的機會,他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了。
穎湖挺起肩膀,將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盡收眼底。「怎麼?」清澈的眼挑釁地瞪著他。「想起當初的承諾了嗎?」她的唇嘲諷的揚起,冷冷地注視著他。
承諾?憶起深埋的隱憂,怒意很快自龍梓默心底竄起。因為但書,她才跟他交往!因為但書,她才對他張牙舞爪!因為但書,她才會毫不猶豫地要離開他!
龍梓默冷冷一哼,「我是違背了承諾,你呢?現在我達不到你的期望,你就一副避之唯恐不急的模樣!我只不過是你打發寂寞的工具!」他殘酷的指責。
穎湖倒抽一口氣。「你自己不檢討,反倒怪起我來了!」她完全無法接受他的說辭,甩頭便走。她才不是他所說的那種自私女人!
「你不能走!」他還沒搞清楚她把他定位在哪里,怎能就這樣離開?
穎湖氣得像跳蚤一樣蹦蹦跳。「我偏要走!我就是要走給你看!」今天若走不成,她就跟他姓!
「你不要走!我不讓你走!」龍梓默已經無計可施,只好拉住行李袋的另一端,模樣可笑。
用力扯回行李,穎湖忍不住開口斥責,「龍梓默!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憑什麼不讓我走?!」
龍梓默改變策略,軟了語氣,「我知道你不是,我只是不想讓你就這麼離開我,我……我很愛你……」
「不!我不認為你愛我!」穎湖干脆轉身便走。為了一個男人掉了那麼多淚水不值得,就算他再好再優,她也不想再為他駐足。
龍梓默心亂如麻。他知道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可是他能怎麼辦呢?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把自責化作一把利刃,狠狠地砍斷彼此的牽系,不該試驗她對他的感情,他寧可像只鴕鳥埋在沙堆里,當她是愛他的!是他自己搞砸了一切,能怨誰呢?
情緒瞬間崩解,龍梓默將陰郁的表情埋在雙拳下。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