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晚一夜的煎熬,第二天蓓蕾還是得強打精神去上班。駛往東德利鎮的路上,心里想的依然是航德高大健碩的身影。昨天晚上他氣憤地離開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又听到他前門砰然一響;當時好緊張,以為男人又折回來,準備飽以老拳,但不久就听到他開車庫大門的聲音。
她的心情也隨之跌落谷底。他之所以趕回豪邁山莊,一定是匆促赴約之際,忘了什麼重要的對象,和自己根本扯不上關系。
另一方面,她也暗自慶幸給了他一耳光,以為佔了便宜就算了嗎?不用說,航德一定又去找那個莉莉。
昨晚回豪邁山莊,也只是想問問,有沒有人轉口信罷了。
殺千刀的!每每思及航德投向其它女人的懷抱,自己就仿佛心如刀割。
她恨自己不爭氣,讓人這麼-踏折磨,居然還魂牽夢系地日思夜想。航德竟毫無情面地指控她為了老岳暗耍美人計!真該把他拉出去槍斃一百次。
「蓓蕾早!」老岳一臉期待成功果實的殷切盼望。
「老板早!」她答,聲音平靜,無波無浪。老岳臉上的希望活力在漸次消褪。
「崔先生這個周末沒來?」他直截了當地問。
「來了,」她必須說實話,也得為自己找借口,「不過大部份時間都不在家。」
「你意思是說,找不到機會問他?」他干脆替她說完,「算了!本來就不關你的事。」听他這麼一說,蓓蕾更覺得不安……
「對不起。」她咕噥著說,心情很惡劣。
「唉,不用再說了,」他笑了笑,「我還是很有信心,他一定對我們相當感興趣,才會又寫信又打電話地和我們聯絡。」「
下班回到春櫻山莊,蓓蕾低落的心情毫無起色。她四處找了一會兒。航德說的那個包里始終沒有來。她回想昨夜不歡而散的情景,此時此刻又何止心有千千結?
又是失眠的夜晚,只是這次想的不是航德,而是一口認定就算不是這個星期、最遲也不會超過下星期就會听到佳音的老岳。
蓓蕾抽絲剝繭般仔細回顧有關航德的所有細節,她想起老岳收到的那封信,布萊頓公司在信里提出所有貸款基本要求;假如航德無心幫忙,絕不會多此一舉。想到這里,蓓蕾覺得踏實了些,才蒙頭睡去。
第二天上班,走進辦公室,瞧見一臉慘白、面無人色的老岳,她好不容易才建立的信心立即隨之瓦解。「怎麼?」她問道。
老岳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把手上的信遞給蓓蕾,隨即轉身回辦公室去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航德親筆簽名發了這封信拒絕貸款。她呆坐良久,直直盯著信首「經過審慎的評估與考慮之後」幾個字樣。她實在不懂,沒想到竟落得如此收場。
她不禁自問;航德出此下策,莫非和自己有關?
腦海中又響起航德激怒的話語︰「回去告訴你的老板,布萊頓公司從來不會、也永遠不會在床上服務客戶。」這可惡的家伙,他怎麼可以公報私仇、借刀殺人呢?怎麼可以利用無辜的老岳,背後刺她一劍?
她不能、也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蓓蕾想起星期天晚上掌摑負心漢的情節,然後又看了一眼發信日期,是昨天,是星期一寫的信。男人臨走前悻悻的一句「你我到此為止」,此刻更幽靈鬼怪般襲上心頭,令人不寒而栗。
終究他還是動手了,只是誰都想不到會以如此恐怖惡毒的方式。他明知這對蓓蕾意義重大,故意吊人胃口,等到她以為十拿九穩了,他再收回成命。
她很想進去跟老岳說幾句話,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怎麼說得出,航德是為了給她好看,才故意殺雞儆猴,活祭後邊麥克塑料公司?
蓓蕾一早上都在生氣,氣自己深陷眼前這種不仁不義局面而無法月兌身的軟弱。
電話響起,天哪!竟是航德。
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到處亂撞,早就慌了手腳,但仍然故意擺出很職業的口吻說︰「岳先生現在很忙,」她的聲音冰冷無情,「是不是可以請您留話……」
「我不找他。」航德打斷她,說到「冷酷無情」的聲音,他才是真正的冠軍。
這人八成是向天借膽,這麼不怕死。「那你是打來找我的羅?」她認出來一句,「崔航德,勸你還是省省吧。」她毫不留情地迎面痛擊。「你不必這麼幸災樂禍地撥電話來……」
「幸災樂禍?」喝!還假裝不知道呢,鬼才吃他那一套。「萬一你還听不懂,」她氣勢洶洶地,聲音里還有幾分譏諷,「請你以後不要再打電話找我。」
豬八戒!竟敢摔我的電話?她氣得想大哭一場,可是她不能,也不願意哭泣,那種人渣不值得為他掉淚。
辦公室一整天都很安靜,即使回到家,蓓蕾也覺得提不起勁兒來。
心中反復翻騰航德打來的那通電話。既然他不找老岳,自然就是存心看她出丑,打電話報她,「要不要再問我同不同意借錢給你們啊?」她回想著當初發問的前因後果,以及問話當時的狀況,只要航德能感覺出一絲絲自己對他的愛戀,或許,如果運氣好一點,他會對她今天的態度持有不同的看法?
夜深露重,她發現自己在自圓其說,企圖麻醉自己。真要命,為什麼愛一個人會如此錐心刻骨?
她強迫自己回想過去那幾位周六女訪客,她們一來就待很久,不到下午傍晚絕不走人。還有莉莉,雖然沒見過她,諸如此類的記憶,徒然增加內心的苦痛罷了。
才星期二,蓓蕾心里明白,想擺月兌航德的陰影,一時之間根本辦不到。電話鈴響,她竟又瘋狂地以為是他?
「嗨!你在家嘛!」是母親,聲音有點-愁,「本來還擔心你會不在家呢。」蓓蕾覺得很高興總算有個分心的理由。
「你听起來好象有心事,怎麼啦?」她急切地問。
「沒什麼啦!我只是有點擔心。」原來普妝的妹妹貝蕊病體一直不見起色,普汝覺得放心不下,決定到康提爾鎮去看她,問題是他不想一個人去。
「我知道了。」蓓蕾答道,母親這次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蓓蕾一點就亮了,「你要我幫你看亞瑟,對不對?先說清楚,白天我必須把它關在家里,不過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會趕回來喂他,順便……」
「狄金太太不放心讓亞瑟到別處,所以……好女兒,可以幫這個忙嗎?」
「那你是要我去?」
「可以嗎?而且是愈快愈好,只要看一兩天就好了。」母親還在努力說服她,「普汝和他妹妹感情很好,只要他覺得沒什麼大礙,就會盡快趕回葉歐鎮。雖然沒辦法親自照顧亞瑟,可是我也舍不得送它去狗舍;要大狄金太太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
「媽,可不可以讓我先考慮一下?等我想好了,再打電話給你?」
才過沒幾秒鐘,不听使喚的大腦又繞著航德的身影開始打轉,甚至倒過頭,由客廳窗往外張望,看男人的車在不在?更不用提自己屏息傾听隔鄰一切動靜,巴不得馬上看到他的種種焦慮。
其實,離開幾天也不錯。
她拿起話筒,向老岳請假。
「你已經很久沒休假了,干脆這個星期全休好了,這樣子時間夠不夠?」
「夠了夠了,謝謝你啊,老岳。」說完立刻掛電話給母親,表示自己明天就到。
蓓蕾立刻開始準備行李。不用說,航德的幻影還是常相伴左右地揮之不去。
捱過了一個無眠的夜,蓓蕾已經放棄驅趕航德身影的努力。她鎖上大門,扭頭倒車,突然發現當初愛上此地的種種幸福美滿,都已在這段苦戀的陰影下蕩然無存。
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撕碎她脆弱心靈的男人,橫在眼前的是一個鐵定沒有他的周末。長夜漫漫,真不知該如何度過?
兩老才出門10分鐘,蓓蕾就牽著亞瑟外出散步,下午也走了一趟,傍晚時分,她到醫院看望狄金太太。
回家以後,航德依然鬼魂般佔去她所有的注意力。蓓蕾心如刀割,更感到失望。晚上睡熟很艱難,好不容易睡著了,才凌晨3點就又睜著眼楮到天亮,她非得采取行動不可。母親以前曾經提過,航德這男人不會在豪邁山莊住太久,早晚會把它給賣掉。如今看來,他不太可能賣房子,那麼,就應該是自己收拾行李離開羅?
不,她不能就此斷絕所有看到航德的機會。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些臣服在他英俊惑力下的幾位周末女訪客,受傷的心又開始讓步。她一直害怕自己投入得太多,假如她還有點尊嚴,更不應坐困愁城,每天自怨自艾,等別人證明自己深陷愛河的事實。
上次惡言相對的電話之後,看樣子以後真的勞燕分飛,各走各的路,即使相逢亦宛若不識,一想到這里,蓓蕾更覺得心慌。
她打電話通知東德利鎮的房屋中介公司,請他們幫她賣房子。薩魯佛立刻就要過來找她。「我現在不在家,過幾天才會回來,」對方表示一切沒問題,「就從現在開始,春櫻山莊已經上市。」
不過,無論如何,她還是覺得應該讓航德知道她深深愛著他。
蓓蕾的心情毫無改善。她整天不是帶亞瑟去散步,就是東磨西蹭地找事情做。賣屋的決定或許有些倉促,不過,除非自己還想繼續現在這種心碎的日子,否則還是眼不見為淨,走為上策。
夜來獨自躺在床上,思前想後,倍感孤寂。翌日一大早,她就出門遛狗去了。才剛到家,立刻接到母親的電話。貝蕊一看到普汝,病情就好了一大半;既然沒啥好擔心,所以老兩口決定星期六就趕回葉歐鎮。「動作快的話,還可以一起吃中飯喔!」
母親和繼父不到12點半就趕回來了,蓓蕾很想告訴他們出售春櫻山莊這樁事,可又老是開不了口。因為這必須重新扒開傷口,面對自己感情的創傷,這一點,目前她辦不到。
2點多一點,蓓蕾開車上路。原先的寂寞孤單,又排山倒海地迎面撲來。她心里很清楚,賣房子是相當正確的決定;只是一想到要離開那座美麗的莊園,又覺得萬分不舍。
她在東德利鎮停了一會兒,到店里采買了一些早就該補充的日常用品。
回春櫻山莊的路上,她知道除非正式在合約上簽字,否則她隨時都可以收回這標心愛的房子。
終于到家了,她看到花園里高高地真掛起一面「吉屋廉讓」的大招牌,薩魯佛的動作還真快。
雖然這完全是自己的指示,如今眼見事實,心里還是很難過。
沒看到航德的車。她站在路口四處張望了一會兒,什麼車都沒有,心情為之一沉。
或許這個星期航德根本就沒來。天哪!連見一面都難嗎?想到這整個周末都看不到他,心都碎了。
會不會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相見了呢?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轉身鎖上車門,然後不期然地,她听到什麼聲音?整個人猛地僵在那兒不能動彈,是航德的前門。
她故意背向他的大門,省得撞見那位周末女訪客。天知道他們在里面媚Х碩嗑茫克不想知道。
耳邊的腳步聲並未走向離去的車道,反而是由航德的前院穿過小路,往她的院子走來。
她覺得呼吸困難,很想開溜,卻動彈不得。本以為航德此後必然無視她的存在,以為這男人就此將她列為拒絕往來戶,再也不和她說話。可是如今,他直挺挺地站在她的身後,大聲小叫她︰「你死到哪里去了?」
殺千刀的!蓓蕾立時怒火中燒,狠狠地一咬牙,轉過身去。哼!他還比她生氣呢。
自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對她這樣說話。「我上哪兒,你管不著!」她大聲還擊,正準備請他滾蛋的時候,他顯然根本就不理她的回答,直接指著「吉屋廉讓」的招牌說︰「這個,這是怎麼回事?」
蓓蕾將目光移向招牌,再轉回航德身上。真沒辦法!單只是看他幾眼,就快豎白旗投降了;自己為什麼那麼脆弱,那麼沒用呢?她費盡心力擺出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這幾個大字,你不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