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後,最新一期的美食雜志出刊了,龍館的沒落與再度興起的過程都被詳細報導出來,記者還詳盡介縉了幾問分店的營運狀況,而龍兒美目倩兮的照片則佔了一整頁的篇幅。
龍兒從一個家道中落的落難千金,到在愛人展少曄的輔佐下變成將龍館起死回生的女強人,他們的愛情令人動容,不知道羨煞了多少年輕女孩,也因此龍館的生意更興隆了,打來訂位的電話整天響個不停。
這番景象讓所有員工大為振奮,更堅定了要全心全力為龍館打拚的決心。
但是,就在大家忙得團團轉之時,卻發生了件大事。
雜志出刊後的第二天,喬隱不見了,沒來上班也沒請假,打他手機及住處的電話都沒人接听,殺上他家卻只見大門深鎖。
一個餐廳大廚失蹤了,這是何等嚴重的事,等了兩天依舊不見人影,龍兒心急如焚的找上展少曄,因為大家都為此事擔心得吃不下飯,只有他一個人無動于哀,可見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把喬隱還給我。」她坐在展少曄辦公室里的沙發上,直截了當的問。
展少曄親自替她倒了杯咖啡,听到她這麼不客氣的問話,他僅是揚揚眉。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他去哪了。」龍兒看都不看放在面前的咖啡一眼。
「我知道。」展少曄並不隱瞞。「他辭職了。」
「胡說,我沒有看到他的辭呈。」乍听到這件事,她是大大的震驚-
「龍兒,你忘了嗎?喬隱是我請回來的,他的薪水也是我付的,所以他要辭職只要跟我說就行。」
她不接受這個事實,頻頻搖頭。「沒道理啊!他要辭職一點征兆也沒有,難道是我對他不夠好,他覺得我虧待了他?如果是這樣——」
「並不是這樣,他是臨時起意的,他擔心自己再不離開會拖累龍館也會拖累你。」展少曄截斷她的話。
「胡說,他有什麼好拖累我的?我感激他都來不及了呢!」
展少曄想了想,有些事也該讓她知道了,多一個人保護喬隱也不是件壞事。
「問題就出在這次的雜志內容上。」
「怎麼可能……」龍兒皺皺眉頭,她已經照他的要求去做啦!
他從抽屜里拿出那本美食雜志,並翻開到龍館專訪那一頁。
「這上頭出現了喬隱。」他指著其中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主要是拍攝龍館里客人用餐的情形,不知道為什麼喬隱竟然也入了鏡,雖然佔的比例不大,但還是能看得出來那個人就是他。
「這是雜志社的疏忽,但他們也不是故意的,何況這張照片佔的篇幅並下大,喬隱這麼計較干麼引」她認識的喬隱是心胸寬大的人啊。
「對于一些有心人來說,這樣一張照片就足以毀掉他的生活。」
龍兒聞言驚訝得張大了嘴。
「我在巴黎找到喬隱的時候,他過得很辛苦,那時他在一家小中餐館當跑堂兼洗碗工。」
「你說喬隱……」跑堂、洗碗工引喬隱可是一流的廚師啊!
展少曄點點頭。「沒錯,記得那次到巴黎時已經很晚了,我嘴饞又想吃點中式料理,那家餐館的廚師都下班了,為了賺兩倍的錢,餐館老板叫喬隱隨便弄幾盤小菜跟一盤炒飯,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嘗了幾口,發現他的廚藝好得驚人,我對他感到很好奇,于是便開始接近他,之後每當我巴黎就一定會去找他,也許是他嫌我煩吧,有一天干脆把他的事全都告訴我,讓我決定還要不要跟他做朋友。」
「他有什麼事?」龍兒咽咽口水,忽然覺得口干舌燥,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在巴黎有一家法羅料理學院,入學的人很多,但是能畢業的卻很少,因為他們有一項料理挑戰比賽,只有在比賽中勝出的學生才能畢業,而能夠拿到畢業證書的人日後在料理界都有出色表現。听說那年喬隱是最受矚目的學生,其中西合並的創新料理以及好手藝讓他早已在料理界享有知名度,加上法羅料理學院創辦人的女兒伊莎貝拉是他的情人,所以那次的對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原來喬隱也有過女朋友,我還以為他從來不曾愛過人呢!」她接著又問︰「那比賽結果呢?」
「一場悲劇。」展少曄澡吸口氣後才道︰「比賽後,吃了喬隱做的菜的人全部中毒。」
「食物中毒?!」
他搖頭,「惡意下毒。毒藥的成分驗下出來,但喬隱是掌廚者,第一個嫌疑就指向他,當時有很多不利他的流言在巴黎流傳,雖然事後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他所為,而他亦在作完筆錄後回歸了正常的生活,但是他的名聲已經全毀了,這件事也成了懸案。」
「他沒有理由這麼做啊!」龍兒為喬隱抱不平。
「但是一般人並不會這麼想,這就是我下敢告訴你有關喬隱的事的原因。」
「你以為我……」龍兒氣紅了臉,「我是那種人嗎……」話沒說完,她自己便噤了聲,如果她下認識喬隱,當知道有這樣一件事後,也許她也不會聘用他。「那麼伊莎貝拉呢,她也離開他了嗎?」
展少嘩的語氣忽然變得沉重,「那次的中毒事件一共死了十一個人,包括他的老師羅亞瑪素和女友伊莎貝拉,她死在喬隱的懷里。」
龍兒驚訝得用手搗著嘴,死了十一個人的中毒事件,可見下毒者多麼狠毒!而親眼看見心愛的人在懷里咽下最後一口氣,承受著極大痛苦的他,卻強壓住心中的傷痛,不讓任何人察覺,甚至還笑嘻嘻的逗她……
想到這,她忍下住眼眶一熱。
「喬隱說,伊莎貝拉死前還不忘跟他說他做的菜很好吃。」
伊莎貝拉一定很愛很愛喬隱,雖然沒有見過她,不過龍兒卻覺得她一定是個甜美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喬隱多麼幸運被她深愛過,又多麼下幸永遠失去了她。
「當然我也詢問過其他人才確定有這件事,因為不忍喬隱的才華就此被掩沒,所以我才會把他帶回台灣,事實證明他的確沒讓我失望。」
龍兒揉揉泛紅的眼眶,「你早該告訴我的。」
「如果有人去挖出這件事,對龍館跟你都不是好事,喬隱不想好不容易才救起來的龍館受他拖累,所以選擇離開。」
「如果我盯緊雜志社的作業就沒事了。」她自責的說。
「別自責了,喬隱要我轉告你,好好做,別把他的努力弄垮了。」展少曄抽了張面紙,走到她身邊,輕輕替她拭去眼淚。
龍兒環住他的腰,「他能到哪里去呢?」
「相信我,他會好奸照顧自己的。」
他也不想離開龍館啊!
要不是雜志讓他意外曝了光,他也不想就這麼離開。
在龍館工作的這段時間,是他自伊莎貝拉去世後度過最幸福的日子。可愛美麗的龍兒就像他的妹妹一樣,其他工作人員也都很好相處,更別說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展少曄了。
他的過去像是一張染了黑墨的白紙,他不能讓自己連累了這些好人,因為他知道他們努力了多久才讓龍館達到今天這個地步。
走了他一個人,換來龍館上下一群人的幸福,他覺得很值得,不算是犧牲。
但是委屈到要蹲在牆腳喂蚊子,就有點可憐了。
「奇怪,前兩天我打電話跟貝先生說,願意來這里煮飯伺候他的寶貝女兒時,他不是高興得跟什麼一樣,怎麼現在我人來了也不見有人出來迎接,按門鈴也沒人回應,難不成他們反悔了,還是莎莎小姐餓到上西天,不需要我了?」喬隱自言自語的數著手指頭碎碎念。
一個小時前他依約來到台中貝家,按了幾十分鐘的門鈴也不見有人出來開門,要是屋里有人,早被這響個不停的門鈴聲給氣得沖出來罵人了,依此看來,此時應該沒人在。
為了避開有可能發生的困擾,他決定到貝家暫時窩一陣子,只是暫時的喔!等到他認為危機已經解除,或是貝莎莎的情況有起色,他就會離開了。
「要是他們不要我了,那我要窩去哪里?」喬隱邊說邊張手一拍,再攤開時,掌心里黏著一只扁扁的蚊子尸體。
算算從剛剛到現在,這些該死的蚊子已經吸了他多少鮮血,他才打死一只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揮開繞著他飛來飛去的小蚊子,他終于受不了的站起身來跳了眺,眺著跳著,身子也跟著轉了一圈,眼一瞄,掃到一抹人影出現在二樓陽台。
說是有人嘛!可好像也不像,那人影翠薄得幾乎沒有存在感,但大白天的應該不會見鬼才是,那麼他看到的究竟是人還是影子?!
喬隱抓過隨身背包,往圍牆上一放,接著攀了上去。
沒錯!那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年輕女人,只是站在二樓陽台的她,身子不斷的搖來晃去,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似的。
這個連存在感都快沒了的女人,應該就是貝家夫婦重金禮聘他前來照料三餐的心頭肉——貝莎莎吧!
他嗤了一聲,「明明人在屋里,听見門鈴聲竟然連拿起對講機都不願意,這麼嬌生慣養,你老爸老媽收養你真是一件錯事。」
頭一抬,看到陽台上的貝莎莎正往他這邊看,他連忙舉起右手揮動。
「你是貝莎莎小姐嗎?」
嗯,沒回應!他再接再厲用力揮舞強壯結實的手。
「貝莎莎小姐,你好,我是喬隱,我不是壞人……」嗤,哪個笨蛋會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己居心不良?!「我是貝先生請來的新廚師,你應該知道吧?」
貝莎莎依然站在原地隨著風晃來又晃去,連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又連續喊了幾聲,她不理他就是不理他,他手酸了、喉嚨也痛了,終于放棄要貝莎莎開門讓他進屋的打算,靠在圍牆邊等貝家夫婦回來。
「這麼難搞的千金大小姐,往後日子難過了!」從剛才與貝莎莎的短暫交手看來,他開始擔心未來會陷入水深火熱的生活中。
叭!叭!
一陣汽車喇叭聲打斷了他的自怨自艾。
「喬師傅你到了,對下起,因為臨時接到你的通知,所以我們有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準備,剛剛就是為了替你采買新的床單枕頭被套才會現在才回來。」一見到站在圍牆邊的高大身影,貝旭晴笑得像恭迎媽祖似的,連忙下車迎向他。
「何必這麼麻煩,我是粗人一個,你給我稻草堆我都能睡,怎敢麻煩你們替我張羅這些。」喬隱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他還以為人家不想要他了呢!原來是他想太多了。
「喬師傅千萬別這麼說,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讓你有個良好的工作環境也是應該的。」林京玉也下了車,連忙附和著丈夫,「你願意來,我們內心充滿著感激,喬師傅,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我們全靠你了。」
喬隱被贊美的話迷得暈陶陶,但隨即感受到一道冷得可怕的眼神掃向他,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那道目光來自一個管家模樣的歐巴桑,她提著兩大袋東西站在林京玉身後,用那細細小小的眼楮瞪著他,眼神里有著嫌惡,好像他是攀在沾滿油膩餐盤邊緣的臭蟑娜。
臭蟑螂?!他以前沒被這樣瞧過!
揚高眉,喬隱咧開嘴對歐巴桑笑著。
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會讓他覺得害怕了。
她嫌惡的把臉一撇。
「忘了跟你介紹,這位是林媽,是我的遠房親戚也是我們的管家。」林京玉看到林媽不友善的態度,趕緊出聲打圓場。
「那麼我們以後就是同事了。」別人給他壞臉色看,他偏要笑得更燦爛!「還請你多多指教。」
林媽哼了一聲,「太太,我先把這些東西拿進去。」沒事讓這個粗人用這麼好的床單干麼?看他那個樣子,粗手粗腳又滿臉髒兮兮的落腮胡,她就不相信他會是多厲害的廚師!
喬隱聳聳肩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接著跟貝旭晴一起走進貝宅。
腳下踩著的是一大片修剪整齊的如茵綠地,他不吝嗇的贊美幾句。
「剛才從外面看還不覺得里頭有這麼大。」這樣的工作環境應該算是頂級了。
「鄉巴佬,沒見過世面。一走在他們前頭的林媽忽然轉過頭來說了聲。
「林媽!」
喬隱笑著揮揮手向貝旭晴表示他不介意,他不想提自己見過的世面可能比林媽認為的還要多上一百倍,想當年他在法國風光時,有多少名流貴族爭著邀他上他們的莊園宅院一游,一來是想嘗嘗他的廚藝,二來是那些千金名媛想認識他,他的東方魅力完全不輸給那些金發碧眼的帥哥呢!
但,以前的事也別提了,反正他賺的錢都交給展少曄幫他投資,以展少曄的投資長才,他現在的財產讓他環游世界二十年都綽綽有余,而之所以會來貝家完全是他閑下下來的個性使然,再加上他對貝莎莎的情形感到好奇,至于處處看他不順眼的林媽,他才懶得理。
「媽……」
一個聲音輕輕在他們頭頂響起。
「莎莎,別靠欄桿那麼近,危險啊!」林京玉抬頭一看,臉色嚇得像一張白紙。
喬隱頭一抬,林京玉的話確定了他剛才的揣測,那個站在陽台上的女孩就是貝莎莎,剛才他們的距離太遠他看下清楚她的長相,現在距離拉近了,他已看得出她的模樣。
一個虛弱蒼白的小女孩,像只窩在牆角連動也下敢動的小老鼠。
「哇,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把她養胖啊?!」他模模下巴喃喃自語。
忽然,一陣勁風吹過,他訝然的看到貝莎莎瘦弱的身軀晃了晃,一個不小心竟整個人從緊靠的欄桿上掉了下來——
他什麼也沒有多想,長腿一跨便奔向前,在貝莎莎落地之前接住了她的身子,一股沖力讓他整個人往後跌倒在草地上。
「莎莎!」
貝旭晴跟林京玉慘白著臉沖了過來。
「你有沒有摔傷了哪里?」他們一點也下關心躺在地上痛到齜牙咧嘴的喬隱,整副心思全放在寶貝女兒身上。
「我沒事,他……」貝莎莎蠕動一體,這個男人把她抱得那麼緊,害她的心髒莫名的亂眺起來,他的氣息讓她覺得好陌生、好可怕。
這時,貝旭晴才將注意力轉向喬隱,「喬師傅,你有沒有事?」
「叫救護車。」林京玉亦急道。
「不用叫救護車了,只要別再叫我喬師傅就行了,你們越這樣叫,我頭越昏。」他的耳朵開始出現嗡嗡嗡的聲響。
「這樣怎麼可以……」
「我堅持喊我喬隱就好。」他忽然把頭一抬,看著貝莎莎那對小鹿斑比似的眼楮,「你好哇!貝莎莎小姐,我們的見面方式還真特別,不過還是很高興見到你。」
「我扶你起來。」貝旭晴先把女兒拉起來後,再把喬隱扶起來,可人高馬大的他站直了身子後,下到幾秒鐘,卻又軟綿綿的癱了下去。
「喬隱……」
貝莎莎听著父母不斷喊著他的名字,她知道奮不顧身撲上前救了她一命的他,從此正式走進她的生命里。
法國巴黎
「滾開,全給我滾開!」
隨著尖銳的怒叫聲,偌大書桌上的整堆雜志全部被一雙縴縴玉手掃落到白色地磚上。
「小姐……」一旁的女佣們膽怯的看著大發脾氣的蘇菲亞-培瑞,誰都知道惹小姐不高興的就是那些雜志,但是上頭到底寫了些什麼,她們就不知道了。
「我叫你們全給滾開,你們是听不懂啊!」
「是,可是……」
「我知道,你們都嫌棄我是殘障、是坐輪椅的,你們以為我愛坐輪椅啊?!要不是……」綠眸中發出兩道嚇人的光芒,她忽然像發了瘋似的用力槌打自己的雙腿,「要不是這雙腿,你們也不會不听我的話,喬隱也不會嫌棄我,他寧願回到台灣當個小廚師也不願留在我身邊,都是這雙腿害的!」
她拚命的槌打雙腿,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把對喬隱又濃又重的思念消毀。
天知道她愛他多少年了,從第一次在伊莎貝拉的生日派對上,看到他以那副「我是天下第一」的自信模樣輕松做出數道精美料理後,她就愛上他了,然而明明周遭的人都知道她對喬隱情有獨鐘,就連他也知道她的心意,但是為什麼他喜歡的偏偏是伊莎貝拉?而在伊莎貝拉死後,竟又這麼毫無眷戀的離開巴黎。
她從來就不是他心中的眷戀嗎?
這麼多年來,他連一點注意力都下給她,還將所有的愛戀全給了伊莎貝拉,只有她跟著伊莎貝拉一塊出現時,他才會禮貌性的與她打聲招呼。難道她就這麼糟糕嗎?
論家世、論背景、論美貌,她樣樣都下輸伊莎貝拉,可是她為什麼就搶不到喬隱呢?
一定是……喬隱嫌她沒有一雙健康的腿!
「蘇菲亞,親親寶貝,你干什麼打自己的腿?」接到佣人通報的威廉-培瑞匆忙趕來。
「你們在干麼?為什麼不阻止小姐?萬一小姐有什麼差錯,你們拿什麼來賠?」他惡狠狠的瞪了連氣都不敢哼一聲的女佣們,他們培瑞家族是法國貴族名流,雖然現在講的是民主,但他們的血統確確實實就是高人一等,只可惜傳到他這一代只剩下蘇菲亞一個女兒,因為十年前的一場車禍奪走他妻子的生命,也讓蘇菲亞失去了
行走的能力。
為了讓家族能夠繼續開枝散葉,他對蘇菲亞的寵溺已經到了近乎無法無天的地步,就算她想要打斷一個路過的人的腿,他也會派人去做。
「蘇菲亞寶貝,給爹地看一下有沒有受傷?」
「爹地,我找到喬隱了。」
「喬隱?!」威廉敏感的瞄了眼地上的雜志,「你還忘不了他?」
「我怎麼可能忘得了他?他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爹地,你把他帶來好不好?」
「這……」蘇菲亞哀求的眼神令他不舍,但是喬隱是他見過脾氣最硬的人,否則他不會在那件中毒事件發生後,寧願窩在小餐館當跑堂,也下願接受他的安排,他那時可是開出天文數字的薪水想要網羅他到他的大飯店當大廚呢!「他不會想再回到巴黎來的。」
「我要他,爹地,只有他才能令我心動。伊莎貝拉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任何事能阻礙他愛我了,他不想回來巴黎,我可以去台灣找他啊!」
「蘇菲亞寶貝……」
蘇菲亞打定主意後向來不容許別人再來勸阻她,包括她的父親。
「你一個人去台灣,我不放心。」愛女心切的威廉妥協了。
「我要文森陪我去。」
「找別人好不好,文森現在是我們飯店的主廚,少了他……」
「找別人代替他,他不是喬隱,又不是不能被取代!」蘇菲亞高聲的喊,「去把我的中文書跟語言學習錄音帶找出來,見到喬隱,我要用中文跟他說話。」
威廉見她臉上透著興奮的光彩,只得無奈的揮揮手讓女佣們照著做。他不願意阻止蘇菲亞,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快樂過了。
當他死了啊?!
那個害他撞成輕微腦震蕩在醫院待了三天的小老鼠,竟然跟一個年輕醫生當著他的面打情罵俏起來。
好啦,也不是真的當著他的面啦,因為他們以為他還在睡才會聊開的。
原來小老鼠有愛慕者耶!他太小看她了。
「伯父、伯母也真是的,知道你的身體下好,還要你來看護這個男人。」帶著極為不悅的嗤聲出自年輕醫生的嘴巴。
「也不是這樣,爸媽去買一些東西,叫我在這里等他們。」貝莎莎柔柔的說。關于這件事,她倒不覺得有何不滿及氣憤,不是因為喬隱救了她一命的關系,而是因為這是爸媽交代的事,她得做好如此而已。
「我真不懂他們干麼要特地花錢請一個廚師到家里。」
「爸說他煮出來的菜,應該能讓我吃得下。」
應該,就不見得是百分之百的確定,如果這個廚師能讓莎莎對食物不再有抗拒之心,那不就表示他替莎莎所做的心理治療都白費了。
身為貝莎莎的心理醫生,江維絕對不認為他治不了她的怪病,但是貝家夫婦如今請來這個男人,不就擺明了已對他失去了信心。
「瞧他一副流浪漢的模樣,伯父、伯母確定他真的是個廚師,而不是賭場的打手?」江維冷冷的打量床上的喬隱、
「爸媽已經去過好幾次他工作的餐廳,他的確是個廚師。」貝莎莎淡淡的說。她知道江維為什麼口氣那麼差,因為他看不起喬隱,他認為他下過是個廚師,論學歷論程度都比不上他,這會爸媽卻特地請他來幫忙治療她,讓江維有種危機感。
「可是你不認為伯父伯母對他太禮遇了嗎?」江維憤憤不平。他不過是個拿鍋鏟炒菜的人,憑什麼跟他平起平坐?!
貝莎莎想了想,接著搖搖頭,「我對爸媽的決定沒有意見,就像他們認為你可以治好我的病,我就當了你的病人一年多的道理是一樣的。」
她說這些話其實沒有惡意,她只是把事實敘述出來而已,縱使這些話會傷了他的自尊心。
果然,自尊甚強的江維聞言臉色大變。在她眼中,他就只能跟這個炒菜工相比嗎?!
「莎莎,除了是你的醫生,我應該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吧?」他滿懷信心的問。除去她很槽糕的身體狀況,有著細致秀美臉蛋的她算得上是個小美人,再加上她又是貝家夫婦唯一的掌上明珠,他們怎麼看都很相襯。
「大概吧。」貝莎莎沒有否認的淡淡回應著,江醫生大概也認為她是個沒有腦袋的洋女圭女圭吧。
「什麼大概?莎莎,你應該知道我並不只是把你當做病人看待,我也喜歡你。」顯然江維並不滿意她的回答。
「可是我……」並不喜歡你啊!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她的肩膀便被江維用力按住,他的力道令她痛得受不了。
「哈……睡得正舒服,哪里飛來小麻雀在那邊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了!」喬隱算準時機倏然張開眼楮拯救小老鼠。
「你你你……」江維氣呼呼的瞪著這個壞事的炒菜工,他的求愛計畫竟被他打斷,下次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再有這種機會?
「醫生講話會結巴啊,當你的病人很辛苦喔。」喬隱淡淡的往他按住貝莎莎肩膀的手掃了一眼。
江維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手。
「當我的病人絕對不會很辛苦,不信你問莎莎。」
「可是你一直醫不好莎莎小姐的病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喬隱故意激他,引來他的怒目相向。
「誰說我不行的……」
「你要是行的話,我就不會在這里了。」
「走著瞧,我才不信一個炒菜工會有多大能耐!」
「哇,下戰帖了啊?」喬隱眯起眼笑著接招,「醫生啊,我不是炒菜工,是料理人喔!不如你就喊我一聲喬大廚吧!」
這個男人的臉皮厚得像牛皮一樣,一張臉老是掛著笑容,哼,巧言令色!像他這麼有格調的人才下屑跟他一般見識。
「我還有事,先走了。」拉開病房的門,江維還轉頭瞪了喬隱一眼。
「慢走,別跌倒啊!醫生。」他皮皮的朝他揮了揮手。
貝莎莎這時才松了口氣,當她再抬起頭時,才發現自己已被兩道深邃的眸光盯住。
「莎莎小姐,不喜歡別人就直說,否則也要會保護自己,被吃豆腐的當口踢
他、咬他或賞他一拳都行啊!」
她露出愕然的表情,原來江維跟她的對話他全都听見了。
「可不是每次都那麼好運有人可以幫你喔!」
「你……」
「為了你,我都還沒有正式開工就已經替自己樹立了兩個敵人,你又害我把頭撞成腦震蕩,莎莎小姐,這會你聖少得胖個十公斤才能報答我。」一個林媽、一個年輕醫生,他此行還會不會再樹敵啊?看情形,可能還會再眺出一兩個喔!
她急忙將微紅的臉轉開,眉兒微皺。「你講話亂沒正經的。」
「人生海海,干麼把自己繃得這麼緊呢?」
貝莎莎還想找話回堵他,一轉頭卻發現吹皺一池春水的禍首已經閉上眼楮呼呼大睡了。
他真是無憂無慮啊,可是他又怎麼知道她心里的苦呢?
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夠洗淨她身上的罪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