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五天的路,襄陽城終于在望,墨霽率先下馬步人城內,出來迎接的是一臉笑容的關龍謁。
「這一路辛苦了。」關龍謁引他們入府。
「萱夫人她……」墨霽欲言又止。
「這不是你的錯,」關龍謁擺手。「我們都知道了,主上得到消息後已率軍前往江夏,我想近日會和曹軍一決勝負吧!」
「主上的命令是要我救出夫人及少主,我有負主上的重托。」
「墨將軍想大多,」關龍謁吩咐下人送上香茗。「如果夫人不留下來,瀟湘園恐怕變成一座屠場了,夫人救了不少人命啊!」
墨霽苦笑。「這種理由,無法替墨霽月兌罪。」
「主上要你去江夏和他會合,」關龍謁輕啜一口。「他很看中你的能力,你可是蜀國的首席武將,曹軍懸賞你的人頭,可是用加官晉爵作為封賞。」
墨霽自負地一笑。「曹軍中的那些跳梁小丑,我還不放在眼里。」
關龍謁像是想到什麼,他揮手招來侍女。
「若兒,請少主下去休息。」
若兒一福,她走向劉俯。
「不要!」劉俯抱緊□的大腿死都不肯松手。
關龍謁這時才看見站在墨霽身後的紅衣女子,她半蒙著臉,瞧不清五官,單純地覺得那雙眸子妖美得攝人。
「她是……」關龍謁仔細端詳她。
冷冷瞅了她一眼。「朋友。」墨霽將茶一飲而盡。
關龍謁點點頭,直覺這女人不簡單。
「俯少爺,」姮輕哄。「听話,下去休息吧!」柔柔的嗓音嬌脆悅耳,听得人骨都酥了。
關龍謁一愣,神志仿佛被吸走大半。
墨霽擱下杯子,他蹙眉,姮的聲音有些怪,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劉俯依順的應聲,隨著若兒去客房歇息。
姮端正地坐下,眸子不客氣地打量四周。
關龍謁好不容易回過神,卻表情凝肅。
「關某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姮。」眸光迎視關龍謁,她淺淺一笑。
文韜的警告猶言在耳,他心中不禁戒備。
「關某有要事相商,姮姑娘是否可以因避?」關龍謁仍是和氣的笑,臉上沒泄露出半點懷疑。
姮咬咬唇,她還沒听見劉備的下落,怎麼舍得走。
墨霽見她還坐在那兒,口氣冷淡三分。「我會派人送你去洛陽,你先出去吧!」
氣惱地偏過頭,她就是對墨霽沒辦法,她忿忿地起身,臨走時幽幽地瞥了墨霽一眼。
他對她的美麗該死的無動于衷。
墨霽冷眼打量她,他知道她哪里不一樣了,進了關府,她顯得有些——妖里妖氣。
確定她離開正廳,關龍謁壓低音量,顯得神秘兮兮。
「文韜先生離開襄陽前給了我們幾句忠告,最近星象不穩,要我們小心一點。」
「小心什麼?」
「女人!」
墨霽失笑。「天下女人那麼多,總不能見一個防一個吧!」
「沒錯!但她不是普通的女人,」關龍謁正色道︰「她是滅國妖女。」
「滅國妖女?」戲譫的神色收起,墨霽沉吟。
「她可以破壞蜀的氣,招來不祥。」
「你懷疑姮?」他問。
「不只姮,來歷不明的女人我一個也不放過。」
「听你的口氣,你想殺了她?」黑眸冷淡地掃過門外,不置可否。
「我是這種泯滅人性的人嗎?」關龍謁似笑非笑。「我只是要你注意一點,就算她不是滅國妖女,防著點也總是比較好。」
「戰場上待久了,還知道仁慈是什麼嗎?」墨霽冷笑。
「就是雙手沾滿血腥才不願錯殺無辜,等會兒我會派兩名軍士送她去洛陽,你也可以擺月兌這個麻煩。」
「你決定吧!」又喝了一杯冷茶入月復,他不想傷這個腦筋。
細細地打量他,關龍謁搖頭。「你我相識多年,從沒見過你沾過一滴酒。」
「酒能誤事,」墨霽劍眉一挑。「墨某敬謝不敏。」
僅是笑,關龍謁不予反駁,頓了頓,他道︰「你什麼時候動身去江夏?」
「馬上就走。」墨霽轉轉手腕。「我不想浪費時間。」
「那姮姑娘呢?」
英挺的臉閃過一絲陰霾。「明天再護送她回去吧!她身子骨不好,禁不起長途跋涉。」
關龍謁詭異地瞥他一眼。「你何時也會關心主上以外的人了?」
煩躁地霍然起身,墨霽一拍矮幾。「我是為了你好,她毛病多得很,我吃過虧。」
又是一個語病,赫赫有名的墨將軍何時吃過虧了?
關龍謁不予點破,他正經的回答︰「我會照辦。」
這件事最好趕快解決,以免節外生枝,在這敏感的節骨眼上,一切還是謹慎點妥當。
墨霽接過馬僮手中的韁繩,正想上馬,卻被憑空冒出的柔荑壞事。
望向□那張怒氣沖沖的臉,他嘆息,他注定擺月兌不了她是嗎?
「你打算拋下我一個人去洛陽。」不等他開口,姮咄咄逼人。
「不是拋下你,我派了兩名功夫不錯的士兵陪你,你並不會孤單一人。」難得的好脾氣,墨霽和她講道理。
「我不想听理由,總之你食言而肥。」姮俏臉帶怒。
「我要去江夏,你要去洛陽,南轅北轍,你跟著我也沒用。」
「你答應過的。」姮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又是嘆息,墨霽抽回手,她真的不懂男女之防嗎?
「我有急事要趕往江夏,不能陪你。」和她說話拐彎抹角不如挑開來明說。
「那我也去。」姮絞著十指,焦急的道。
銳眸掃過她,墨霽臉色一沉。「你老是要跟著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陰陽怪氣,」姮受傷地大喊道︰「方才還好好的,現在說翻臉就翻臉。」
頭疼地揉揉額角,他有一種被纏上的感覺。
「我說過很多次,我不能陪你去洛陽。」他上馬,睥睨她。
「我也說過了,我要和你去江夏。」姮接口,猛地,她臉色一變,偏過臉去。
墨霽將她的轉變看進眼底,他沒說什麼,他心底煩得很。
「我是要去上戰場,你何必死賴著我?」
「如果你不能陪我去洛陽,我就要和你去江夏。」姮斬釘截鐵地道。
咬緊牙根,墨霽咽下不耐。
「一路上危機四伏,你只會拖累我。」最後一句話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
姮跺跺腳,又急又氣,卻說不過他。
墨霽扯緊韁繩,不打算和她再糾纏下去。
「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幽幽的聲音傳來,將他的去意打得四分五裂。
「我沒說過!」愣了愣,他低吼。
「那天你的態度已經明說了。」眼底含淚,姮別過螓首,倔強的不讓他瞧見。
「胡說!」他咬牙切齒。
「你真要否認,我一介弱女子能拿你怎麼辦?」姮輕笑,笑得像凋零前的白花,慘淡無顏色。
墨霽低咒一聲,雙腿一夾馬月復,揚長而去。
姮立在原地,狂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她神志恍惚,仍然呆愣原地不動。
這場游戲她顯然太入迷了。
心中的焦急是真的。
眼底的淚光也是真的。
他走了也好,改變計劃總比和他朝夕相處來得安全,倘若他帶她走,她可能無法像一開始掌握全局吧!
撫了撫凌亂的衣裙,姮轉身步向正廳。
震耳的馬蹄聲挾帶著滔天的怒氣傳來,墨霽去而復返,他俯身一把摟住□,掉轉馬頭再度馳遠。
他該死的又心軟了!
臨走時姮孤單無依的樣子像條蛇緊纏住他的心頭,逼得他無法呼吸,真不明白自己是中了什麼蠱?
如果她真是圖謀不軌,自己一定第一個拿劍劈了她。
就算她長得再美也一樣!
「關將軍!」馬僮吃了一驚。「墨將軍他……」
關龍謁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在門口瞧得一清二楚,墨將軍動心不是件壞事,只不過那女人……來路不明啊!
姮緊緊抱住墨霽勁瘦的腰身,以免被狂飄的躍驥摔下去,她心處在兩個極端,唇邊卻浮起滿足的笑。
為什麼滿足,她不願細想。
「如果遇到什麼危險,怨不得人!」墨霽的嗓音從她頭頂冷冷的傳來。
「不怨,說什麼也不怨!」□柔柔一笑,更添三分嫵媚。
淡淡地瞥她一眼,墨霽收回視線,這女人漂亮的過分,像是天生生來顛倒眾生。
「你不喜歡我?」姮不但玉手緊擁住他,連吹彈可破的臉蛋都輕倚在他的胸膛。
墨霽僅微微蹙眉,對她驚世駭俗的行為習以為常。
「為什麼要喜歡你?」他反問。
「你不覺得我長得很美?」姮不懂。
「長得差強人意就要我喜歡你,墨某沒那麼膚淺。」他涼涼的應道。
「我差強人意?」姮猛然推開他,害躍驥受到驚嚇顛簸兩步。
警告性地瞪她一眼,墨霽冷嗤。「不然呢?」
「如果我排第二相信沒人敢排第一!」連第一美人貂蟬都閃邊涼快去吧!
才覺得她城府深沉,這時又覺得她單純得可以。
「以色侍人最無知,」他似笑非笑。「你能美幾年?十年?二十年?逝水年華,再美的鮮花也會凋零。」
姮咬住女敕紅的唇瓣,目光有些迷惘,十年……她連五年都沒想過,更遑論十年了,她只想過現在、想到背負的責任,一旦大功告成,也就沒有她存在的價值,她的美麗是用來色誘那個男人,至于往後的一切,也由不得她作主吧!
或許只有香消玉損一途了。
墨霽的聲音繼續傳進她耳內。「你是瀟湘園的人,一定見過萱夫人,她不是一笑傾城的絕世美人,主上對她卻是疼愛有加,你以為容貌真是萬能的嗎?」
姮澀澀一笑,受心愛的人疼寵是種幸福,可她沒有追求幸福的命,她的存在就是毀了那個男人。
「你……也喜歡萱夫人?」□口氣里多了分苦澀。
「胡扯!」墨霽薄怒。「這是大逆不道的話,別信口胡謅!」
「可是你欣賞萱夫人的聰敏,卻不喜歡我。」她見過萱夫人,也僅只于見過,在她眼里,萱夫人像沙粒般不起眼。
「我沒這麼說!」墨霽嘆息,他沒說過他喜歡萱夫人,也沒說過不喜歡她啊!
「如果……我是說如果……」姮盈盈的秋水雙瞳迎視他。「你有沒有可能會喜歡我?」
心中突地一跳,墨霽避開她的目光,她在說什麼?越說越不像話。
「我是說如果……」姮拉住他的衣角。「只是如果……」
她想明白有段刺骨銘心的愛戀是怎般感受。
墨霽有些招架不住,這話可不能亂回答,遇上她那顆愛胡思亂想的腦袋瓜子,說錯一句話,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會……對不對……」姮眼神一黯。「你不敢對我明說。」
墨霽閉眼,他若狠下心將她丟在關龍謁那里,就不會陷入兩難的窘境。
「姮,」他一笑。前面有家客棧,里面的醋溜魚是難得的美味,你一定餓了,我帶你過去大飽口福。」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一定是不眠不休的趕路,可是現在的處境除了轉移她的注意力,還能怎麼辦?
他卻忽略了自己超乎尋常的容忍。
姮怔忡,他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時那份魅力吧!每次都擺了張陰森森的棺材臉。
「隨你!」姮再度抱住他,心好像有些動搖了呀!
自己真的就只能是降世妖女,為了毀滅劉備而存在嗎?
趕了三天路,離江夏只剩一半的路程,姮黏著墨霽,泛起甜美的笑容。
如果這段旅程永遠沒有終點,不知該有多好啊!
「肚子餓了沒?」墨霽翻身下馬,順道將她一起抱下。「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前方不是有個村鎮?」姮眉心一擰。「騎了一整天的馬,我想好好坐下來吃頓飯。」
墨霽微惱的瞥她一眼。「廢事真多。」
姮不以為意,她對他的冷漠早已習慣。
「走吧!」對他綻開絕美的笑靨。
墨霽冷哼,卻還是隨她走向村落。
「好臭!」與他相隔幾步之遙的姮猛然止步,她以袖掩面,黛眉緊蹙。
墨霽一個箭步把她拉至身側,眼前的景象令他心頭一震。
整個村鎮被屠盡,放眼望去,滿目瘡痍。
除了曹軍,誰還做得出如此喪盡天良、人神共憤的事?
他咬緊牙根,全身血液在沸騰。
不停煽著風,姮裹足不前。「墨霽,我們離開這兒吧!」
陣陣因尸體放置過久的腐臭味朝他們撲鼻而來,墨霽踏入村內,臉色陰鷥冷沉。
強壓下作嘔的沖動,姮跟在他身後。「墨霽……」眼前的男人變得陌生,她突然不寒而栗。
像是有人喚醒沉睡他體內的修羅。
「救……救……救命啊……」微弱有如蚊蚋的申吟從街角傳來,墨霽足尖一點,立刻尋聲而去。
一名垂死的老婦趴伏在地,傷口已腐爛發膿,發出惡臭。
「大娘,撐著點,」毫不考慮,墨霽彎腰扶起她。「我帶您去看大夫。」
老婦睜大混濁的眼盯著墨霽。
「墨將……軍……您是墨……將……軍……」她看見他隨身配劍——青。
「大娘,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墨霽問道︰「為什麼全村的人都死光了?」
听見死這個字,老婦全身一震,她眸光渙散、神游大虛,像受到驚嚇,她猛搖著頭,嘴里喃喃念著听不懂的言詞。
「大娘!大娘!」墨霽喚了好幾次,她才好不容易回神。
「三天前……曹軍……來到這……里,」老婦抓住他的手,音調不穩。「因為……我……們……不肯投降,他……下令………殺光我們……」她突然拔高音量,歇斯底里地大叫︰「我的……兒子………我最寶貝……的……兒子……大寶,他們殺了……我的兒……子大寶……」
「冷靜點,大娘。」墨霽低喝。「沒事了,他們全走了。」
姮眼眶微紅,她不忍再看別過頭去。
「墨將軍……」老婦低喃,所說的話越來越听不清楚。「見………到你……真好,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向奸臣……屈服……就算死光了……我們也沒有……半句怨………言……,我們相信……劉公……一定會復興……復興漢……朝……還我們大平盛……世……」
最後一句話尚在舌尖,老婦吐出一口長氣,死在墨霽懷中。
墨霽眼眶泛起血絲,他輕輕放下老婦。
「這樣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他一字一吐,滿腔怒火無處宣泄。「天地不仁,還降下妖女滅蜀,天理何存!」他大吼。
姮捂住唇,她顫抖。
她從沒想過自己背負的天命會帶給世人什麼樣的生活,她只知道去做、去完成。可是如果滅蜀的後果是劫難,她不懂她為什麼還要降世?
望著墨霽冷肅的背影,自己和他的距離似乎拉得更遙遠。
這樣的認知令她心痛。
「墨霽!」她從背後抱住他。「走吧!離開這里,你無法改變什麼,只手難以回天。」
墨霽不動,神色冰冷。
姮緊緊抱住他,淚水濡濕他的衣。
她已經預見——他們不可能的未來。
「這樣的天命,我不服,」墨霽全身繃緊。「不管上天降下什麼?我誓死護主,不為蜀,也為天下蒼生,來魔斬魔,降神殺神!」
姮咬唇,直到嘗到堿堿的血腥味。
她第一次動心,卻愛上誓死殺死自己的男人。
要到江夏,必先經過江陵城,墨霽心中潛藏一份隱憂,上次他奉命保護文韜的安全來到江陵,和孫仲謀結下不小的梁子,今天他單槍匹馬的踏入這塊士地,恐怕絕難善了。
「有心事?」走進市集內,不好招搖過市,他們舍馬步行,牽著躍驥在城內走,姮偏著頭笑問。
墨霽不語,最近越來越喜歡見她笑了,雖然略嫌妖媚,但他喜歡。
「為什麼不說話?」嬉頭非要問個水落石出。
「你怎麼知道我有心事?」他依然話不多,但倆人總算能和平相處。
「你的眉,只要心里有事,就像打了千千結。」
不與置評的繼續往前走,墨霽明白她說得簡單,事實卻沒那麼單純。
他若是一個喜怒心緒都表現的一清二楚的人,怎麼帶兵作戰?
姮的確是一團謎,她不願坦誠相見,他也不會強人所難,只要她不要危及主上的安全。
墨霽暗暗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他早知道孫仲謀不是一個心胸寬大的人。
「姮,」墨霽表情雖閑散,眸底的寒光卻一閃而逝。「你等會兒要好自為之。」
姮眨眨眼。「放心,我不會拖累你。」
墨霽劍眉一挑,他倏地握住□柔若無骨的手,翻身上馬。
「希望你說到做到。」他在她耳旁低語,策馬狂奔。
市集內人多,容易傷及無辜,孫仲謀不介意,他卻不願做千古罪人。
躍驥奔入竹林,林內竹枝交錯顯得陰暗,終年透不進陽光。
墨霽好整以暇地佇立在林中,抽出寒芒奪目的青寶劍。
長劍出鞘,必得見血。
四條人影從四面飛竄過來,蒙著臉掩飾自己的身份。
姮面似芙蓉的臉上不帶一絲驚惶,她含笑,也想知道令曹軍聞風喪膽的驃騎將軍墨霽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修長如玉的手穩穩地握住劍柄,墨霽似笑非笑,眸中閃耀著嗜血的光芒。
他冷靜,不代表他不好殺,但他一向尊奉著斬草除根的規戒。
為了主上,他不入地獄誰主地獄,化為浴血修羅也無所謂。
青隱隱發出龍吟,劍刀化為白光朝四人席卷,他也懶得問是誰派來擋路的,既然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四人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會不吭一聲就出手,霎時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的避開他的攻勢,其中一名反應較慢的當場血濺三尺、人頭落地。
鮮血沾上他俊逸的臉,他懶洋洋地回眸,更顯陰邪。
一甩劍鋒拭去青上的血珠,他緩步走向剩余三人。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他冷道︰「這里就是你們埋骨之所。」
三人受不了他的冷譏熱諷,硬著頭皮揮刀砍至。
「鏘!」青輕易架開三把利刀,冷芒一閃即沒,又是一名蒙面男子陣亡。
喉間被劃開一條細縫,濃稠的鮮血迅速被潮濕的泥土吸收。
姮暗自心驚,青在手他好像變了一個人,殘忍寡情,和她認識的墨霽完全不一樣,難怪一提起他,曹軍就心驚膽戰。
其中一名蒙面人見墨霽難以對付,個個一招斃命,他可沒興趣當第三名勇士,心念一轉他撲向姮,打算用她要脅墨霽。
秀眉微擰,姮縴細的身子如蝶般輕輕飄開,躲過他的攻擊,柔白的玉掌印向來者的胸口,震碎他的五髒六腑。
「自討沒趣!」姮嫌髒似的撢撢衣裙。
墨霽解決完最後一名不速之客,冷眸掠向完好如初的姮。
「你有這種身手,根本不需要我的保護,你到底有何居心?」長劍遙遙指向姮。
又來了。
姮氣惱的給他一個白眼,翻臉比翻書還快,暗算他的又不是她。
「雙拳難敵四手,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她恨恨的回答。
墨霽冷冷一笑,手中的劍沒有放下。
「不信你一劍宰了我算了。」姮賭氣地道。
墨霽沉默,最後他收劍,眸中血腥味漸淡。
「別騙我。」對那張如花似玉的俏臉,他下不了手。
姮突然一個小碎步從他背後緊緊擁住他,語出驚人。「別再讓自己墮落了,別讓自己變成浴血修羅!」
墨霽背脊一僵任由她抱著。
她說到他心中的隱憂,最近青一出鞘,他很難克制自己嗜殺的沖動。
她——怎麼看得出來?
「那把劍殺氣大重,一出鞘一定沾染鮮血,為了劉備,值得背負這麼多的罪孽嗎?」
她氣惱的問。
「我不懂你說什麼,別再說對主上不敬的話!」他低斥。
「你是真不懂還是和我裝迷糊?」姮不肯松手。「你自己難道不知道,你手持青時那份滔天的殺氣?」
「姮!」他反握住她的手。「兩軍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能存有婦人之仁,對敵人慈悲就是對自己殘忍,這道理你不會懂,我也希望你永遠也不需要懂。」
「可是它幾乎蒙蔽了你的理智。」姮難以接受。
緩緩掙開□的手,墨霽轉身面對她。
「不管是誰,只要威脅到主上,」他深深望住她,欲言又止。「我絕不手軟!」
好一句絕不手軟,打亂了□所有的如意算盤,劉備已經近在眼前,她反而躊躇。
站在劉邸大門口,她不知所措。
兩極化的情緒在她心內糾纏,她不願和墨霽拔刀相向,她不願!
墨霽將韁繩扔給伺候的小廝,大步跨進門內。
「你不進來?」發現她沒跟上,他回首。
不安地望著四周。「我還是不進去了。」
眉頭緊鎖。「那你先到花閣等我。」
姮搖頭,退了兩步。「我在這里等你。」
「我不知道要多久。」她的神情讓他的心里沒來由的不安。
多天來的朝夕相處,他已經習慣她的存在。
「沒關系!」姮咬住下唇。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走回她面前。「你在冒冷汗。」
冰涼的柔荑握住他的,姮垂首避開他的逼視。
「你很快就會去戰場嗎?」
「不一定,」墨霽俊臉一凝。「要看主上的決定。」
定定地凝視他,姮心一抽。「江夏到了,我也……沒有再纏著你的理由。」
「你不是要去洛陽?」猜不透她心思,墨霽也惶惶不安,總覺得有些事要改變了。
「宇文決是我的得力部下,有時間我派他護送你回去。」
「不必了,」姮朝他一笑,頓時有了決定。「你不用再擔心我。」
墨霽不語,他明白姮不對勁,她又不肯明說。
冰涼沁進他手心,姮深吸一口。「認識你半個多月,這些天麻煩你照顧我了。」淚水開始不爭氣的凝聚。「我想,從今天開始你就可以擺月兌我。」
「你要離開?你找到你的親人了?」她突然說要走,他毫無心理準備。
苦澀地搖頭,她本來就孑然一身,找親人只是接近劉備的幌子。
「有些話我想告訴你,」姮的手沿著他俊朗的五官游移,要把他烙印進心版上,今日一別,再見面時必定人事全非。「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你,這是我最甜美的回憶,雖然你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她臉色蒼白。「但我不忘,永遠不忘。」
反射性捉住她的手。「你在胡說什麼?」
姮撲進他懷里,戀眷他身上的味道。「不要忘記我,不管如何都不要忘記我,就算是恨我也無所謂。」
「姮!」墨霽真想剖開她的心,看里面裝了些什麼。
踮起腳尖姮輕輕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她迎視他探詢的眸光。「這一個吻將是我最甜美的記憶,請記得現在的我,不管以後我如何改變,此時的我是真,對你永遠不變的真誠。」
「你……」她反常的樣子讓他古井無波的心湖泛起漣漪,連推開她避嫌的意思都沒有。
「如果你有一絲絲喜歡我就好了,我也就沒有遺憾了。」她嘆息,緩緩松手。
「姮!」墨霽想開口卻哽在喉中。
「進去吧!別讓他們久等了,有事……再說吧!」姮嫣然一笑。
墨霽遲疑,終究腳跟一旋,踏進府中。
兩人心中都明白,這一別,就恢復不了從前。
既然他回答不了她的疑問,就不要開口吧!
姮看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猛地!天空響起一道巨雷,降下傾盆大雨。
姮揚首望天,雨打濕她的衣服,也打碎她的心,因為她背負的是天命,不容反抗。
眼干了,流不出淚水,姮蒼白一笑,轉身沒入大雨中。
墨霽,我們會再見面的,很快……很快……只是,你會寧願不認識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