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楮呆呆地注視著面前的課本和練習簿,口中卻不時地哼哼著本真夜的老歌——《TOMORROW》中的那句「流的淚多了,人就會堅強起來」,心里不竟開始抱怨起來。要是歌詞換成「流的淚多了,考試就能及格」,那我倒很願意哭上三天三夜而毫無怨言。現在眼前的問題不是能不能堅強,而是能不能在開學後的補考及格,否則我就只有拖到下個學期再補考了。多恨自己平日不用功,要不怎麼放暑假了還要被爸媽監督補習呢。真是要多丟臉就有多丟臉。原以為進了大學就能離開爸媽愛的鞭策,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終于,由于一門高等數學不及格而被剝奪了暑假的旅游計劃。幸好,出遠門不可,出近門還行。隔三差五地溜出去找朋友們玩也不為過吧。無奈啊,現在只能當個乖乖女,做在寫字台前溫課。這就是獨生子女的悲哀。
原本真的想好好復習的,卻不料自己敏銳過人的耳朵時不時地能捕捉到窗外的異聲。時起時落的搓麻聲,五音不全的卡拉聲,甚至還有清雅的鋼琴聲。不過現在是本小姐溫習功課的時間,所以再清雅優美的聲音我都當它是雜音,無一例外。為了杜絕這些害我之音,最好的辦法就是關上窗戶,但在沒有空調和已三個星期滴雨未下的情況下,可以猜想到我正身陷酷熱當中。倘若連透氣的權利都要剝奪的話,那我就只有憋死的分。所以,只有忍!
都說天氣熱人的性情也會暴躁,真是不錯。總算搓麻聲能停了,卡拉聲也沒了,但那陣陣悅耳的鋼琴聲依舊回蕩在我耳邊。心中的怒氣不由得直線上升。
「操你媽的還彈!」
突然腦中冒出一句髒話。幸虧我的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否則的話,家長們就會從做人的道理一直跟我討論到今後的「錢途」問題。讓我恨不得時間倒轉能抹掉剛才的那句千不該萬不該說出口的髒話。
為了不再出現這種危險狀況,為了不再受到優美噪音的騷擾,更為了自己今後的「錢途」著想,我開始翻箱倒櫃地尋找早已被打入冷宮的隨身听和耳機。以前我都有這麼一個解題秘訣,就是邊听流行歌曲邊解數學題,其效率可以翻幾番哦。但自從考進大學後就沒再用過。可見,流行歌曲是我的最愛,所以說那些高雅的音樂我一向無福消受,比如此時窗外的清脆琴聲就是。
「該死!」
這句應該不算髒話,我毫不猶豫地罵出口。其原因就是,好不容易找到機子才想起家里已經沒有了電池。原本附送的電源也在我一次使用不當中早早地壽終正寢了。沒辦法,于是我為了不再受到優美噪音的騷擾,更為了自己今後的「錢途」著想,拿起房門鑰匙和錢包,決定出門去外面不遠的小店買電池。
還不算太晚吧!我抬頭看了看客廳牆上掛著的鐘。時針已快接近阿拉伯數字的「9」了。
「這麼晚還出去?」
里屋爸媽的聲音傳了出來,他們開著電視,耳朵還這麼靈。應該說,凡是關于我的事,他們都特別敏感。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干嗎去?」
我朝天白了一眼,干嗎問的這麼清楚啊,我又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去買電池。」
「買什麼電池啊!」
「啊……反正很快回來的。」
不等他們再次出聲阻止,我已經出了門,就像做賊似的趕快溜。
可還是听見他們在喊︰「早點回來,不要亂逛了!」
老天!什麼時候才能不把我當小孩子看。難道真的要到我結婚生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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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人覺著特別輕松。雖然外面不比自己房里涼快,但沒人管是最自由的。
樹上的知了叫了一個白天晚上還在叫。它們還真是不知疲倦啊!晚上的知了叫聲讓人听了有種涼爽的感覺,白天的齊鳴只能增加燥熱感。不管是哪個時段的叫聲,都是它們最後的絕唱了。我倒是佩服它們這種在死前盡量釋放的精神。反正自己是做不到了,因為我很明白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遙望前方。哈!沒想到這個時候小店的生意還這麼好,有不少人嘛。
眼看著有人剛買好東西出來,我半跑著過去,腳上穿著拖鞋跑不快。
說實在的,今天的自己還真神經呢!平日里懶得出門的人,今天竟然會為了買小小的電池頂著酷暑跑出來。大概就是為了減少這麼幾分鐘的復習時間。
小店可還真是小,只有十幾平米的地方,東西還挺多。吃的用的都有,不過其中可不敢保證沒有假貨,反正大家圖的就是個方便。在離這里大概近千米遠的地方就有一家不小的超市,是專為這里的居民開的,但這里的住家還是願意來這里買,可見,天下的懶人不止我一個。
我瞥了一眼正在一旁打公用電話的男人。二十幾歲,這麼熱的天還穿戴整齊,正急著向電話里的人解釋著什麼。立馬,我猜到了。準是因為和女朋友失了約,正解釋呢。而且他還不是住在這里的,一旁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就可以看得出,車兜里還有一把早就焉了的玫瑰。還沒電話磁卡。可憐啊!他一定是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這麼一個公用電話,因為這個附近沒有一個投幣公用電話亭。
我正為自己頗為高明的推理洋洋得意之時,一個模糊的身影從眼前閃過。
「老板,五瓶啤酒!」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這個人怎麼不知道先來後到還有女士優先啊!
我急了。于是連忙靠向櫃台向正在里面拿啤酒的老板叫道︰「老板!我買兩節電池!」
說完還不甘示弱地抬頭瞧了一眼這個男人。應該說是男生,不老,和我差不多年紀,二十左右吧。
不料,他也正看著我。一定是我剛才說話的聲音很大。他和我正用著同一種眼神打量著對方。是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
太失禮了吧!對一個女生竟然這麼看!我有這麼怪嗎?
說到怪,眼前這個男生才是。待看清楚才覺後悔自己剛才的爭強好勝。
長的還不算差,身高超過一米八。但一副衣著打扮就很容易讓人在腦中聯想到「不良」兩個字。染成暗金色的頭發,穿著古怪得不知該怎麼形容,反正是只有問題人物才會穿的那種。脖子上還掛著骷髏造型的項鏈,更要命的是,一邊耳朵上還穿著一個耳洞。也許是我思想保守,我記得穿一邊耳洞的男人應該是……同性戀吧!
見此情景,我不由得向後連退兩步。卻不小心踫到了身後的鏡子。這才發現那個人為什麼也用同樣的眼光看自己。鏡子中的人可以用「世上最邋遢的女生」來形容了。瘦不拉幾的身材穿著一條運動短褲和一件明顯過大的白T恤,松松垮垮地沒有半分女人的曲線美。盤起的頭發早已亂得不成形了,更要命的是,腳上穿著一雙舊拖鞋。
那個人腦子里想什麼不用猜也知道。
以上情形皆在三秒鐘內發生。但這三秒鐘的記憶足以成為我一輩子的恥辱了。
眼看著那個老板快把啤酒扎好了,可那人完全沒有讓我的意思。他又開口了。
「老板,再拿條煙!」
哈!還是個煙鬼。抽煙是我最痛恨的事之一。
那個老板看來和他頗熟,竟還和他聊了兩句。
「今天到朋友家玩啊!」
「剛打了幾圈。」
「是嘛!」
哈!竟然還是個麻迷!搓麻將也是我最痛恨的事之一。
我被完全地晾在一邊。
這樣也好!我心里這麼想著,這種人最好和他保持距離。
「喂!」
頭頂上又出現那個討厭的聲音。地方小,躲也沒地兒躲。
我抬起頭,用「是叫我嗎?」的眼神看他。
「你有五塊錢嗎?」
「啊……有。」
「我差五塊錢,能借我嗎?明天這個時候來這里再還你。」
「啊……好。」
我完全沒有反駁的能力,就乖乖地從口袋里掏出五塊錢交給他。他中指上戴著一只粗粗的戒指。
「謝了!」
這也算道謝?沒有一點感激的表情嘛!真是個COOL哥。
哎!只能算自己倒霉了,也不指望他會真的還這五塊錢,就算送給他了。
在我還為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容易幫助他而自責和不理解時,已經進了家門。爸媽老早就听見我的關門聲。
「回來了?!」
「是啊!」
「怎麼去了這麼久?」
「店里人多。」
我沒有進一步解釋,也沒這個必要。否則他們會喋喋不休的。
那優美的噪音在九點半的時候準時停止了。前幾日好像也是,我這才發覺每到這個時候琴聲都會準時停止的。一下子安靜下來的感覺有點空空的,像缺點什麼。
既然買了電池,現在就是充分利用的好機會啊。戴上耳機,開始要認真地做題,但總也無法集中思想,有東西堵塞了神經。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徹底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頗不耐煩地拎起電話筒。
「喂?」
「向日葵,是我!」是阿芳的聲音。
向日葵是死黨們給我取的外號。因為我姓向,又好管閑事,而她們卻說這是熱心助人,所以向日葵成了昵稱。
一听到阿芳怒氣沖沖的聲音,就知道我又要當一回心理顧問了。
「又有什麼麻煩了?」
「嗯!」
「又是李志勤的事?」
「他又花心了!」
「你又看見了?」
「當然!還有說有笑的呢!」
我嘆了口氣。
「那個是你的男朋友啊。是你自己挑的,他的脾氣你應該最了解的。」
「我就是太了解他了,才……」
真是沒辦法!這種情況已經上演不知幾回了。
「我已經看透他了。」
「那你的意思是想分手?」
「……」每到這個問題,她又沉默不語了。
「不想了吧!」
「我……」
「你如果真的喜歡他就應該完全信任他。不要一看到他和哪個美眉說話就醋意大發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別瞎猜好嗎?至少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嘴里這麼說著,心里卻忍不住要懷疑。我一個從未談過戀愛的人卻要充當愛情顧問,像個經驗老道的歐巴桑。而死黨們還真把我當成神人了一般,每次有了感情問題都要向我傾訴。好笑的是,我是惟一一個沒有男友的人。為了不辜負朋友們對我的信任,只能用從電視和小說上學來的至理名言來開導她們。沒想到我這個江湖郎中還真成了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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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要給他個解釋的機會,不要一竿子打死啊!」
「哦!」
阿芳虛心接受了我的建議,我也終于能放下拿話筒的手了,好酸吶。
剛才一番諄諄教導,希望能有用。我做了做伸展運動後,以「大」字形倒在了自己的床上。既然沒心思做題,還是睡覺的好。
躺在床上開始想著剛才對阿芳說的話。
那些話會不會太輕率了?萬一事情並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那我豈不是火上澆油。因為有些事還是不說出口的好,說出口難說就像原子彈爆發,一發不可收拾了。李志勤也應該有自己的隱私啊,即使是相戀的兩個人也有保留秘密的權利。這是我個人的觀點。但阿芳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她可不會有我這種想法。也或許是我沒有戀愛的緣故,還不知道嫉妒是什麼感覺。算了,還是問清楚的好,否則,這段感情就要在這個夏天結束了。
哎呀!煩吶!
怪不得有人說,戀愛的人智商特別低。我這個局外人都覺得煩人,局內人早已經中毒很深了。所以說,愛情是七情六欲中最不能沾的東西。一沾染上,想甩就得掉層皮。
我那天就是在這種胡思亂想中進入夢鄉的。卻不知怎麼搞的,耳邊一直傳來那琴聲。直到早上醒來還不知道听到的琴聲是在夢里還是現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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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冷水洗臉是盡快清醒的好方法。在做完不用大腦也能完成的洗臉刷牙之後,我跑到陽台上做了個深呼吸。看見地上有大塊的水跡,想來是半夜下過雨了。怪不得天氣涼爽許多。但太陽很快出來了,等地上的水跡蒸發掉,又要熱了。
對!趁這個時候涼快,何不去外邊溜達一圈,順便租幾本漫畫書。上回看的那套漫畫還沒看完。都是因為期末考的緣故,只能忍痛割愛。現在一想起來那個癮頭又來了。
那家出租漫畫書的書店離家不遠,不用騎車,步行即可。
當喜歡的漫畫書拿在手里時,感覺好滿足啊!心里一直賊笑著,好興奮。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又傻又幼稚,但借用CLAMP的書名來說,「喜歡就是喜歡」嘛!
路過小區有錢人家的車庫,我都會忍不住向那邊張望一下。自從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我發現有輛我最愛的白色BMW停在那里,就養成了這個不好的習慣。這就是窮人家小孩的悲哀。
正觸景傷情呢,偏偏有輛私家車耀武揚威似的從我身邊開過,並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那個不就是昨晚踫到的不良少年嗎?!
我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其中一人,不禁站住了。
真的是他啊?!才過了一個晚上,我想自己的記憶庫里應該還儲存著他的樣子。
但……但現在怎麼看都不像個「不良」的樣子啊。
自然烏黑的短發,衣著整潔,也沒有戴什麼古怪的項鏈。平平常常的,但不像是普通小孩。或許是有錢人家的獨特氣質。我沒有貶義哦,只是奇怪。為什麼一個晚上就能讓人改變這麼多。
難道是他有雙重性格,有雙重生活?
他似乎發現自己身後有人在看他。于是,轉過了身。
我也覺得自己過分了點,沒事干嗎盯著男生瞧。心里一直想著要盡量自然點,不要被人誤會是花痴啊。
但撞上了他的目光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自制力這麼差。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這回一定會被人恥笑的。
沒想到的事發生了。他沒有像昨晚那樣一副很COOL的樣子,反而露出童叟無欺的笑容。沒有一絲絲嘲笑的成分。
這種表情一下子讓我聯想到少女漫畫中,帥哥主角出場時的樣子。周圍畫滿了鮮花,還有陽光普照,主角閃著亮光。
但我完全沒有觸電的感覺,反倒只想早早逃開。
雙重人格!我以前以為只有在那些漫畫和小說中才會出現這種人的。沒想到今天真叫我給踫上了一個。大多這種人是問題小孩,有嚴重的感情缺陷,不是幼年有慘痛回憶就是遭受過可怕的打擊,是值得同情的人。
我看著他慢慢上了樓。原來他就住在我家的對樓里。怎麼從來沒注意過呢?
下午,我被同學們邀出去喝茶。在茶館里,我談起這件事。
「你怎麼會注意呢?」
「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注意?」我頗不服氣地反問。
「誰不知道我們的向大小姐一向視男人如糞土的,從不多看男人一眼,連說話都不會超過三句。」
「哈!我是這樣的嗎?」真難以置信。我瞪大眼楮看著面前的死黨們。
「這可不是我們瞎說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是周圍男同學說的。」
「哈!」
我已經無話可說了。偏偏這時還有人插嘴。
「向日葵是因為看透了世上的男人的本性才視他們如糞土的,是不是向日葵?所以,你才會是大家的愛情顧問啊!」
這是罵我還是夸我啊?
「她可沒這麼聖人,她是神經粗。」
「呵呵……」
我現在只能干笑了。還是後一句話比較接近吧!被別人說是清高,還不如說自己是沒神經的傻女孩。
剛剛還因為我提及的事而罵男人是糞土的幾個人,沒一會兒的功夫就開始討論起自己的男朋友了,還一臉幸福的樣子。真是很難想象,女人轉移話題的本事真的是高深莫測啊!
「向日葵!你什麼時候也找一個?」
我剛喝的茶差一點噴了出來。
「什麼?」
「男朋友啊!你找的一定是優秀人才。」
「別傻了,都說她是看破紅塵的人了,怎麼會……」
我不得不打斷她們的話了。
「喂——我還不想去做尼姑啊。你們用不著這麼損我吧!」
「那是自梳女!」
「我暈——」
「那就找一個吧!大家都想看看你找的是個什麼類型的。」
「呵呵!我要找的起碼要是像有馬那樣的。」
有馬,是津田雅美的漫畫《彼氏彼女的事情》中的男主角有馬總一郎。是個人長得帥,個性好,成績好的完美角色。
「那是強人所難嘛!哪有那樣的人。」
「有馬有什麼好的,也是個問題小孩。從小就被埋沒了本性。還是現實一點的好。」
「對啊!你還是少看點漫畫吧。你中毒很深了哦!」
是誰中毒深啊!
「呵呵!我會注意的啦!」
只能這麼敷衍她們了,否則再下去,她們會扮起媒婆的角色,到時候我就沒好日子過了。
這次,她們要來的這個茶館還有揚琴欣賞。原本我是不會注意的,但今天听得有點發呆。
曾經在中學的音樂課里講到過,揚琴不是只有中國有,歐洲也早有了,只是叫法不同。叫什麼來著?那種拗口的外來語我向來記不住,更何況是我不感興趣的。我知道的西洋樂器的琴類中只知道大中小提琴和豎琴,還有就是鋼琴而已。
鋼琴!想到這里,心里揣測著,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繼續听到那個聲音呢?每每晚飯過後都能听到的,又在固定的時刻停止,很有規律。想必,彈琴的人也是個克守成規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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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開始,天氣就有點陰陰的,潮濕又悶氣。可老天爺就是不賞臉,不下幾滴雨下來。
「老天爺,你就快下點雨吧!」
我到了近晚飯的時候才回家,一回來就在陽台上大發牢騷。
「你叫叫老天就會下雨嗎?」老媽說著走過來,「等會兒你叔叔他們要來吃晚飯,家里快沒醬油了,記得買瓶酒回來。」
「什麼酒啊!」
「就買你爸常喝的那個。」
我攤開一只手到老媽面前,于是她從口袋里掏出錢塞在我手里。
「多給你點,要記得給你妹妹買零食哦!」
我還以為老媽這麼好呢,原來還是為了那個小丫頭。
老媽像看出我心思似的。
「她難得來一趟嘛!剩下的你愛買什麼就買什麼吧!」
「知道了!」
老媽最後那句話就像特赦令,我迫不及待地穿上鞋。
「帶傘吧!馬上要下雨了。」
「算了,看樣子沒這麼快下的,反正很快就回來。」
「早去早回,家里等著用呢!」
我已經出了門,所以只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不知怎麼的,心情特別好。飛也似的向小店跑去。但等在小店前站定,我才想起昨晚的約定。他會不會來?比昨天早來了。但自己不是已經決定不要他還了嗎?那就不要總是在乎那幾塊錢了。
「老板,買瓶醬油!」
「真是對不住,醬油昨天就沒了,剛剛去進了,馬上就到。要不等等?」
什麼啊!竟然會沒有醬油?連醬油都沒有還怎麼做生意啊!
「算了。」
只能受累一點,再多走個幾步路去那家超市買了。
在超市買東西有一點好處。就是用不著開口說話。
我從進口處拿了籃子就直奔調料區,然後是酒類區。最後在最愛的零食區挑了好一會兒。不是我假公濟私,主要是因為我那個小堂妹是個十足的麻煩精,又很挑嘴。為了不讓老媽說我不照顧妹妹,只能現在麻煩一點了。
「一共四十五塊三角。」
我掏出了三角和四張十塊的,可就是沒有五塊的零鈔。看來只能用一百的讓人找了。
都怪那個人,要不然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手里捏著一把鈔票又要重新到口袋里掏整鈔。
不料,從我身後伸過來一只手。
「這里有五塊!」
「啊!」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昨晚的那個不良男生。不過那副打扮要比昨晚正經多了。
「還你的。」
看著他的眼楮,卻不是在說這個意思。里面充滿了傲氣,可能是生來就是這樣。
「你的動作很慢哦!」
要你管!
我白了他一眼,小心地拎著兩瓶易碎物品向店外走。
他也付了錢拎著東西出來。我和他離得很近,能听到他輕笑的聲音。
有什麼好笑的?!
他好像和老媽一樣能看穿我的心思。
「我沒嘲笑你的意思。」
我不理他,繼續走自己的路。可偏偏我和他住一個地兒,只能同路。
「我只是覺得我們很有緣,昨晚剛踫到,現在又踫一回。」
他難道忘了白天我們還照過面嗎?
「是嗎?我可不覺得。」
這就算搭訕嗎?
「原本想在小店還的,沒想到在這里踫到了。」
「我本來就沒讓你還的意思。」
「好大方啊!你大概沒打過工吧!不知道賺錢的辛苦。」
這人今天的話怎麼這麼多啊!
「你不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嗎?也說這種話?」
一說出口我才覺得自己太多嘴了。他的臉色很明顯地變了變,但很快就又是原來閑聊的樣子。「你怎麼知道?」
「有私家車,總不會很窮吧!」
「可車子不是我的啊!」
「但也是你家的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跟他說這麼多話。很奇怪,他這人不是想象中那麼難相處,反倒是覺著自己的口氣刻薄了點。
開始起風了,遠處還有隆隆的雷聲傳來。要下雨了嗎?我正想著,還沒加快腳步,黃豆般大的雨滴就打在我的頭上。真是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要是出門時听老媽一句,現在就不會這麼狼狽了。渾身淋濕倒是其次的,要命的是,我現在非要和這個人同站在一個屋檐下避雨。
大雨就像從天上倒下來似的,一個勁兒地下,完全沒有停的跡象。夏天的雨就是這樣,又大又猛。再加上這種看似停不下來的,更是要命。才一小會兒,街上的雨水就像小河水似的都匯總著向下水道里流,還伴著小小的漩渦。
這可怎麼辦?這雨不停的話,我怎麼回去?老媽還等著醬油燒菜呢!還是沖回去吧。也沒多少路了。我看了看身旁這個人好像沒有一點焦急的樣子——閑人就是閑人。
我終于鼓足勇氣準備沖出去。才向外伸出一只胳膊,他就一把抓住我。
「女孩子淋雨可不好。」
看著他抓著我的手也被淋濕了。總不好意思叫他也陪我淋雨吧!于是又把身體縮了回來。
「可家里等著我呢!不沖回去,那怎麼回去啊?」
他看了看我的印著超市標志的塑料袋,里面的醬油和酒很明顯。
有什麼好看的。我也看了看他的塑料袋,表示回敬。
他的袋子里都是些零食,而且是同一個牌子的。最多的是薯片。他喜歡吃這種零食嗎?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雨不會很快停的。」他對著我說話,卻看見我正盯著他的薯片瞧。
他又笑了。從袋子里拿出了一包零食,像是哄小孩一樣。
「請你吃!」
「不要。」
「沒關系,一包薯片還是請得起的。」
「謝謝,但我真的不想吃。」
我勉強笑了笑,心里卻直嘀咕。今天,他還真是表情豐富。
我只想雨趕快停,馬上能離開這里。
而旁邊這人卻不緊不慢地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喂!小卿嗎?家里沒人吧!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沒帶傘……我現在在那家超市的附近……」他轉過身抬頭,看了看頭上的招牌,「你知道的,就是那家醫藥商店的門口。對……快點來。再多帶一把……好……」
那個小卿是誰?男的還是女的?
我看著他打電話的樣子,踫巧看到他那只穿耳洞的耳朵。一個怪怪的,但又很合理的解釋出現在腦子里。
難道是他的……
是又怎樣?誰都有愛的權利嘛!算了,還是不要去亂猜的好。
他打完電話,轉向我笑著說︰「馬上就有救兵了!」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
怎麼辦,要真如我所猜測的,我豈不就是電燈泡了。以前,在好友前當電燈泡都不以為然,現在卻這麼在意。但像這種電燈泡還真從來沒當過啊!
「你朋友家離這里遠嗎?遠的話還是不麻煩他了。」
他一定看到我尷尬的表情。
「不遠。我和他住一起。」
「啊!」
我吃驚地張大嘴,他卻笑了。
「他是我弟弟。」
這家伙是故意的。
「請你把話說完整行嗎?」
「是你自己想的太多。」
他知道我在懷疑他?不妙!
處境越來越尷尬了,但願他弟弟能早點送傘來。
「小卿,在這兒!」
他向遠處一個人影招著手。我略微有點近視,等人影近了些才看清楚來人的樣貌。
**********
第一次看到這個叫小卿的人就是在這種大雨滂沱的時候。
不!是第二次!
小卿筆直走到我們面前,手里還拿著另一把傘。他一直面帶著笑容,是與這雨天不協調的陽光一般的笑容,能照暖別人的笑。但此刻我卻一點也沒能感受到溫暖。因為……
「小卿,真是——這麼大的雨還要你出門。」
「你不是給我當跑腿老遠買薯片嗎?我只是送把傘而已。這位就是你說要幫忙的女生吧!」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向晴。」
我機械地回答了。眼楮卻不自覺地看著這個面帶微笑的男孩。心里卻直罵自己笨蛋。
因為,小卿和我是第二次見面了。
「原來你叫向晴啊?」
「你們認識?」
「是啊!早上剛照過面。」
我傻笑著點點頭。他們原來是雙胞胎!
自己怎麼沒有早點想到呢?最起碼,沒有人能讓自己隨時變化兩種發色。雖然是快要被新長出來的黑發遮蓋的金發,但我不是色盲啊!對對!還有那個耳洞。我早上怎麼就沒看清楚一點。
現在小卿就站在我面前,我可以大大方方地看個清楚了。
「呃——今天早上……」
「沒什麼,大多認識我哥的人都會把我和我哥弄混。所以他才去染了頭發。」
只是沒想到還有我這麼一個白痴會認錯人吧!
「其實……我和你哥不熟。我連他的名字都……」
「我叫曾何懿!他就叫曾何卿!」
現在算是彼此認識了,但只是最初的認識罷了。
我說了聲「謝謝」,從小卿的手里接過花傘,傘柄上還有他手心的溫度。這時,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他帶給我的溫暖。
他們兄弟倆撐一把傘,把我弄得不太過意得去。
我默默地走在略後的位置,听著他們兩人談話。
「你怎麼沒多帶一把?兩個人很擠啊!萬一你淋到生病就麻煩了。」
小懿的肩膀已經都被雨水淋濕了,但他還是把傘向他弟弟那邊挪了挪。
「沒關系,我沒這麼容易生病的,而且家里就只有這麼兩把傘。可能爸媽出門帶走了。」
「他們今天晚上回來嗎?」
「可能不回來。」
「那我晚點再走。你可要認真做功課哦!」
「知道。這是生死一搏了嘛!」
「不要老是生啊死的。」
「你什麼時候也迷信啊?」
「是擔心你!早上復診,醫生怎麼說?」
「老套!放心吧!」
他們的談話很讓人感受到親情之間的關懷。但又不同于普通兄弟之間的感情。從他們的話中听得出,小卿的身體不是很好。這點從他比小懿略微瘦弱的身材就能看出。還有不同于同齡男孩的膚色,白淨但缺少血色,是蒼白的。
他們一直把我送到樓下,也是他們的對樓。
「謝謝你的傘!」
我把傘交給了小懿,而不是小卿。小卿只是在對面樓的雨棚下望著我這邊。是小懿讓他先進去的,為了少讓他淋雨。
我也只是向那邊笑笑,以表示我對他的感謝。他還是那張真摯的笑臉。
他是個不錯的男孩子!我心里這麼想著。而對他哥哥小懿卻是另一種印象。原先是不好的,但現在有所改觀。可能是先入為主的關系,總覺著他沒小卿那麼容易讓人親近。
「我回來了!」
我才剛開門,老媽就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怎麼?沒淋著雨吧?」
「嗯!是踫著熟人,所以借了傘。」
我把裝著醬油和酒的塑料袋交給老媽就跑去我房間的窗口。原本是想看看他們住幾樓的,沒想到一個小惡魔正朝著我不懷好意地笑著。
「姐!你這麼急做什麼啊?」
「小孩子不懂,閃一邊去!」
「是嗎?」她惡作劇似的笑笑,「那我去告狀!」
「告什麼?」
「剛才有兩個帥哥送你回來啊!」
「小鬼,你都看到了啊?!」
「當然!就住在對樓嘛。」
她知道的還挺多。
我連忙找出剛剛幫她買來的零食,塞在她手里。
「喏!我用這個封你的口總行了!」
「好啊!想賄賂我啊!」她看看手中的都是她愛吃的東西,總算是放過我了,「好,放你一馬。」
「姐!剛才哪個是你男朋友啊?」她口里都塞著零食,還有空隙問這種八卦問題。
「沒有。一個都不是。」
「不可能,現在還有人這麼好,不認識的還幫忙。」
「是你自己壞就見不得別人好啊?」
「我哪有壞,不過是討個零食吃嘛!」
「你就吃你的吧!少廢話!」我在她頭上輕輕敲了敲。
「姐!你凶我!我要向對樓的哥哥告狀。」
「還說!」
堂妹總算閉了嘴,但我心里卻不那麼安靜了。
剛才哪像是男女朋友的關系?我是一個人撐傘的啊!是有意這麼保持距離嗎?一定是小懿怕我誤會才擠著和小卿合用一把傘的。
心里越是想這件事,就越覺得剛才短短的一句「謝謝」實在是太簡單了。
吃過晚飯,沒過多久窗外又飄進了熟悉的鋼琴聲。這次好像換了一首曲子。我沒有那麼高的音樂修養,自然也不知道今天演奏的曲名。
不知怎麼的,一下子想到小卿說過的「生死一搏」這個詞。他大概是準備明年高考的高中生吧!那小懿不就也是,但他完全不像啊!
腦子里都是關于他們兄弟兩個的猜想。都是好奇心太重的緣故,別人的家事我管這麼多干嗎。就這麼著,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時之內,我就認識了曾家的雙胞胎——曾何懿和曾何卿。
後來在很偶然的機會中听說,對樓的曾家其實是很有名的人家。是怎麼個有名,我沒有多問。有名的話有錢也不奇怪啊!可那些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就愛對人家說三道四的。
那些八卦新聞我一向沒興趣知道,也根本不相信。因為可信度太低了。但有些東西不是我不听就不會知道的。畢竟,人類淨化至今還沒有淨化到耳朵有自動關閉和刪選功能。
所以,我知道了一點關于他們兄弟的事——小懿根本不住家里,他和父母不和。
難怪,那天沒有听到他說「爸媽」這個詞,而是用「他們」來代替。
看來,他的的確確是個問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