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干糧,他們再度上路。
幸好在夜晚降臨前,他們抵達一小城鎮,不大,但有投突的客棧。
「小二,把你店里所有能吃的全端上。」東方墨說。
「客倌,真是不好意思,因這幾日咱們廚子不巧生病了,所以我們只剩面餅之類的干糧,不知客倌能不能先將就一下?」
東方墨听先,竟還能禮貌性地點點頭說︰「嗯。給他們來一些吧。」
蕭湛青回想進城時這一帶似乎也沒別的小吃攤,難道他竟如此堅持,不吃就是不吃?
「東方公子,我看你也吃一些吧。」羅齊看著桌上的餅食,不管如何,也是熱的。
「我沒胃口,你們吃。」他起身走進客棧後方的客院中。
「沒想到東方公子如此嬌氣,連一點粗食都吃不下。」羅齊搖搖頭。
蕭湛青不懂。之前他雖不愛吃干糧,但多少還是會吃一些,為何今天要這樣倔?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我也沒什麼胃口,你先吃吧。」說著也站起身。
「湛青……」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直接叫喚她的名字了。剛開始她還真不習慣,可又不忍阻止。
「別擔心,我手邊還有一些吃的。」說完,也往客院走去。
羅齊看著她的背影,眼中的愛慕之情非常明顯。因為這兩日相處下來,他愈覺得湛青是個好伴侶;她夠成熟,遇事不容易慌張;她夠聰明,不然也不會蕭家堡名聲持續不墜。她雖沒有一般女子的溫柔,也不愛笑,可是恬靜的她給人安定感,讓他情不自禁地想和她在一起。
羅齊愈想愈是心動,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肯定難眠。
另一個難以成眠的人,是東方墨。
他在床上翻來轉去,就是睡不著,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因為肚子餓;過去他也曾兩三天未進食,他有足夠的內力支撐身體。
叩,叩。房門突然響起,他心一凜,起身開門。
門外是板著臉的蕭湛青,和一碗熱騰騰的面食。
她不發一語地走進來,將面往桌上一放,隨即轉身要離開。
東方墨伸出手抓住她的臂膀。「等一下。」不知為何,他好想她陪在他身邊,剛剛的煩悶在見到她時已一掃而空。
「我只不過是不想讓東方公子餓死在路上,讓蕭家堡成為天下公敵。」蕭湛青冷然說道。東方墨一愣,慢慢放開手。
可是蕭湛青並沒有立刻出去,她露出疑惑神情,想也不想地抓起他的手。
「你好熱。」難怪他月兌得只剩一件單薄里衣。
「是嗎?」東方墨皺眉。
蕭湛青替他簡單把脈,發現他心跳很快,脈象略顯混亂。「你怎會著火?」
「我也不知道。」
「你是傻子嗎!明明是練武之人,怎會任由自己的身體入病氣?」難怪他今大會食欲不振。
東方墨也不懂,想不起是什麼時候……但看著蕭湛青板著臉氣呼呼的神情,他想起來了。昨天蕭湛青說完那句狠話離開後,他就腦袋空空地站在後院吹一整晚的風。是那時候嗎?也許……
見他一副燒過頭的發愣模樣,蕭湛青不忍再念下去。「你先吃點東西吧。」
東方墨很听話地坐下來,端起那碗熱騰騰的湯面,一口一口滿足地吃下,那毫無防備的表情,跟個孩子沒兩樣。蕭湛青忍不住勾起笑意。
「你真厲害,連身在外面也能煮出如此美味的佳肴。」他滿足地放下空碗。
「你吃的是下午的干糧啦。」
「怎麼會?」他驚訝地看著她。
「我是用干糧作的,這勉強算是北方有名的小吃面疙瘩嘍。」她笑著回答。
不知蕭湛青有沒有發現,不愛笑的她,經常在自己面前展顏不輕易表露情緒的她,從不吝惜對他齜牙咧嘴……東方墨忍不住勾起嘴角,看著她甜美的笑顏,他覺得身體的熱度又升高不少。
「湛青……」他輕聲喊著她的名,讓她像被針扎到一樣,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要回去睡覺了。」她的手又被他緊緊握住。
「拜托你,再陪我一下就好。」他哀求地看著她,手上的溫度熨著她的心。
「好吧。可是你必須上床休息。」東方墨點點頭,眸中有著點點發亮的水光,是發燒的關系吧,但她還是不敢直視。
過了好一會,躺在床上的東方墨總算閉上眼楮。當他的呼吸漸漸均勻,床邊的蕭湛青才緩緩起身準備離去。
可是當她吹熄蠟燭,一只大手突然捂住她嘴巴,另一只手則攬住她的腰,將她拖至門邊,力氣大得驚人,任她怎麼掙扎都動彈不得。
「噓,門外有人。」東方墨?他不是睡著了?不對啊,他不是生病了嗎?怎麼力氣還這麼大?還來不及反應,門突然悄聲開啟,一個蒙面人躡手躡腳走進。
只見那人舉起手中的刀往床邊走去,順著他的目光,蕭湛青看見被褥拱起,就像有人躺在里面一樣。
「東方白,納命來!」蒙面人低聲喊著,口音有些奇特,同時揮刀往床上砍去,但著力處竟軟綿綿地似無人,蒙面人一驚,猛然回頭已來不及。
東方墨將劍抵住他的脖子問︰「你是誰?為何要殺……我?」蒙面人一雙綠眸在黑夜中甚是詭異。
蒙面人突然舉刀回砍他的劍身,力氣大到讓他差點握不住劍柄。黑眸一寒,殺氣頓現。眼前這人並不是一般盜賊。
東方墨巧妙避開對方的刀勢,還好他本是用刀的,知道刀路走向,可是光躲沒用,他左閃右躲,漸顯敗象。
「把劍給我!」蕭湛青喊著。因為她看出東方墨畢竟從未有用劍對敵的經驗,劍法雖妙,反應卻不夠迅速,久了就會行危險。
蒙面人听見房里竟還有別人,嚇了一跳,知道自己已失先機,于是虛晃兩招,隨即跳出窗外。
東方墨走到窗前,已看不見對方身影,顯然那人的輕功不弱。
「知道是誰嗎?」蕭湛青面色凝重地問,她也看出了對方不是一般的盜賊。
「不知。」
「那你知道東方白有得罪過誰嗎?」對方口里喊的是東方白。
他搖搖頭。東方白這人表面雖溫和有禮,可一旦動起怒來,可是六親不認,因此得罪過不少邪魔歪道。听說他做生意的手段也和動武一樣,相當狠毒。
「東方白和我不一樣,他滿肚子壞水,一天到晚得得罪人,所以很難料想今晚的殺手是誰派來的。」
「是嗎?」她其實也算是受害人。不過,現在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可是我認為你和他並沒有兩樣,滿月復心機,不能相信。」
「有嗎?找哪來的滿月復心機?你想太多了。」
蕭湛青抓起他的手,感覺溫涼舒服,已沒有先前的燙手,「你並沒有著涼。」
他先是一愣,隨即委屈地回說︰「怎沒有?現在不燙,是因為吃了你的面疙瘩,心情一好就退燒啦。」
「我的面疙瘩是食物不是靈藥,要退燒哪有這麼快的。」
他忍不住含笑說︰「我從頭到尾都沒說自己著涼啊,是你誤認。」
什麼?竟全賴在她身上!若不是他故意運功擾亂自己的心脈,提高身體溫度,她怎麼可能誤會!
「算了。」用力甩開他的手,蕭湛青往門口走去。
「別生氣,我向你道歉。」東方墨迅速攔住大門。
「是我自己笨,讓開!」
「湛青……」他喊得她又是一陣莫名心動,該死的家伙!
「不要這樣叫我!你忘了嗎?你是燕羽未來的夫婿,只要你是東方墨,你就沒有資格這樣叫我。」蕭湛青一字一句說給他听,也說給自己听。
背著光的他看不出表情,卻沉默了。
「讓開。」他仍舊動也不動,碩大的身形幾乎將門全擋住。
她伸手想推開他,又被他一把抓住。「東方墨!」
「我不是東方墨,我是東方白。」
蕭湛青從那雙漂亮的黑眸中看見自己錯愕不已的神情,說有多驚訝就有多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