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心疼茉莉,擔心她再為愛情所苦,所以……」他頓了下,思量片刻後,終是道出︰「所以他把茉莉交給我,希望我能好好愛護她。」
雖預料到他的說詞,周丹仍是想知道得更詳盡一些。
「意思是,她爸爸認為你是個不錯的人選,所以自己替女兒決定了共度下半輩子的對象?」
他下顎一點。
「可以這麼說,夏老師編了一套說詞,讓茉莉相信我就是她男朋友,也是以後的結婚對象。」
「而你為了還恩情,所以答應了?」失憶、報恩,她覺得她像在看一出可笑的肥皂劇。
「是啊。」他笑了聲,長指滑過眉骨。
「當時答應老師,是念在他待我如親生兒子,加上茉莉確實是個得人疼的女生,我便答應了。
那時候以為就算當時兩人沒有愛情,往後還是能慢慢培養,沒想到我和她之間遲遲發展不出熱情。」真是……糟糕得很啊!周丹聞言,淡淡垂眸,幾度欲言,又不知該說什麼,畢竟那是他和夏家的事。
然而,他為何要對她說這些?她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啜著飲品,臆測他的心思。
驀地,一名男子走過來拍了下郭書齊的肩頭,輕道︰「該上場了。」
男子溫雅斯文,像個書生,他散發的氣質似乎較郭書齊來得成熟一些,她仔細一看,是方才在台前演奏鋼琴的男子。
「周丹,這是我們這個樂團的鍵盤手,孫裴亞,他年長我幾歲,你可以稱呼他孫大哥。」郭書齊側顏看她,為她介紹對方,他的生活,該讓她了解,這是追求她最基本的誠意。
「演出時間到了,今晚我只唱一個小時,你在這等我,我工作完就送你回去。」
不待她回應,他退開椅子,轉身就要走,腳步踏出前,像是想起什麼,他又回過身子。
「雖然這是低酒精的飲料,但也別喝太大口。」
大掌一探,覆上她的杯口,深深看她一眼後,他低道︰「慢慢喝就好,記得待在這等我,別走。」
他轉身,瀟灑地站上了他的舞台。
當鋼琴為主干的前奏響起,在場觀眾屏息,淡雅男子的長指在琴鍵上走過幾個優美的分散和弦後,堆疊出綿密細膩的溫柔聲線,男子專注的面龐在燈光下顯得迷離而不切實際,俊逸風采讓台下女性觀眾深深著迷。
在一片浪漫琴聲中,郭書齊略帶佣懶的低吟聲線緩緩融進。
他唱的是celinedion的hurrender。
握著麥克風,他眸底流溢的輝芒深邃而溫柔,直勾勾看著她,毫不避諱,他的嗓音猶如celinedion那般,清亮也深沉,他的歌聲情深又內斂,他情緒的鋪陳和收放的功力無可挑副,將整個氛圍營造得很迷幻。
偶爾音樂走到激昂深處,他會偏過俊俏面龐看向身後的鍵盤手,前額瀏海便隨之翻飛再落,那樣的他性感到無可救藥。
和鍵盤手一個默契的眼神後,郭書齊將視線調轉回前方觀力中,重新尋到周丹的,然後緊緊不放。
她像被卷入他眼底的深色漩渦般,離不開他多情的眼……
他真摯的歌聲令人心動也心痛,一如他帶給她的情感,同樣讓她心動,亦是同樣心痛。
車子熄了火,拉上手剎車,他側目看著副駕駛座那已然睡熟的女子。
酒量還真差啊,濃度不到35%,她也能醺醺然?他在巴洛克駐唱也好一段時間了,還沒見過哪個客人喝了一杯招牌就醉的,獨獨她一個。
這樣差勁的酒量,她也敢獨自一人去?買醉?那夜若不是恰好踫上他駐唱的日子而遇上他,她會躺在哪個男人的身旁?而那男人又會怎樣對她?想起他們是因為她喝醉而有交集,他似乎又得認同她的壞酒量。
真是……矛盾得要命!
莫可奈何又帶著滿心寵溺地笑了聲。
「以後,不再讓你喝酒,除非我在場。」
他傾近她,輕捏了捏她尖瘦的下巴。
說她瘦,但指尖下的觸感仍是極好,女生身體的奧妙大概就在于此,柔軟、滑女敕、白,怎麼觸踫感覺都是美好。
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徐緩向上,劃過她嘴唇、走過她面頰,指月復滑到了她眉骨。看著她鼻梁上那副黑膠粗框眼鏡,很難想象那平凡的鏡面後是雙美麗澄明的水汪汪大眼。
第一、二次見她,她沒戴這副眼鏡,倒是頂了頭有些夸張的假發造型;之後再遇上她,她不戴假發,她的烏絲柔順黑亮,宛若黑緞般,但那副眼鏡卻掩藏了部分屬于她的美麗。
認真想來,他見過她不戴眼鏡但頂著假發的模樣,卻沒看過她蓄著真發、設有眼鏡掩藏那雙美眸的最純粹的樣子。
他想了想,手指輕悄悄握住鏡架,將那副大眼鏡取了下來。
喟嘆了聲,他目光灼熱,來回掃過她五官線條。看,像這樣沒有彩妝、沒有假發、沒有多余裝飾物、沒有黑膠粗框大眼鏡遮掩的這張臉,多賞心悅目。
大家都說茉莉美麗,這點他從不否認,可是真要計較起來,周丹這女生對他而言,是更具魅力,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是吧?
情人?他眉目溫柔,深深凝睨面前這張睡顏。
他私心當她是他的情人,那麼她呢?她到底將他定位在哪種關系上?
長指拂開她頰面發絲,在她唇線上反復來回,他悄悄享受著只有兩人的靜謐空間。
驀地,車窗被敲了幾下,他怔了兩秒,側目一看,在看見對方的衣物時,他暗叫不妙,然後坐正了身子。
對方持續敲著車窗,聲音透進車內。
「喂,車窗開一下!開一下!快!」
郭書齊暗咒了聲,降下駕駛座旁的車窗,換上笑臉。
「有什麼問題嗎?」
「這麼晚了還待在車里干什麼?」身著制服的巡邏員警彎著身子,透過敞開的車窗看進車內,在發現副駕駛座的周丹時,表情略有噯味。
「約會哦?」
「不,我只是送她回家。」郭書齊看了眼副駕駛座,周丹不知何時已清醒,正瞪著惺忪大眼,略顯困惑地看他。
「只是送小姐回家?那需要送到一直待在車上嗎?」員警朝他攤開手心。
「身分證、行照駕照麻煩借看一下。」
郭書齊聞言,找出證件,一一遞上。
「還這麼年輕啊?」員警看了看證件照片,嘆口氣。
「現在年輕人真好命,幾歲而已就開著車到處趴趴走。」
歸還身份證後,又道︰「雖然滿十八歲了,但也不要在外面亂來啊,我知道景氣不好,大家都在省錢,想辦事又不肯花錢進旅涫的情侶到處都是,隨隨便便在公園、停車場就開始做起愛做的事來。
老實說,我可是很討厭處理這種事,要看到一些姿勢奇奇怪怪有礙市容的多腳獸,又要檢那些隨便丟棄的衛生紙團,那可是會帶衰的,你們有公德心一點,千萬不要給我學那個什麼車震,就在這里辦起事來,了不了解?」
被莫名叨念一番,又是這般讓人臉紅心跳的內容,饒是郭書齊這樣的男子也難掩尷尬,他輕咳了聲,笑笑開口︰「警察先生,我真的只是送我同學回家而已,您別想太多,我很有公德心,那種「有礙市容」的事情,我們不會做,您放心!」
員警將證件全數歸還給郭書齊,方臉探近車窗,看著周丹。
「小姐的身份證件呢?麻煩借看一下。」
周丹似乎已完全清醒,她眯了眯眼,翻找著皮夾,遞出身份證。
「哦?你也滿十八了喔?兩個應該都還是大學生吧?大學生是正該玩的年紀,不過要適可而止,不要玩到三更半夜還在外頭游蕩。」
員警看了看證件後,隨即歸還。
「好啦好啦,你們早點回家休息,不要再在這里逗留。」員警擺擺手,就要離開,誰知轉身後又回過頭來,方臉又從車窗探進。
「嘿,小子,其實要辦事也不是不可以,前面大馬路右轉一百公尺處,有家汽車旅涫,帶去那里合情合理又合法,了不了解?」
郭書齊尷尬地笑了聲。
「謝謝、謝謝,警察先生辛苦了。」直到員警背影逐漸遠去,他才升起車窗,莫可奈何一笑。
「真的是……噦嗦啊。」
「為什麼會有警察?」周丹問。
「應該是巡邏的,大概是看我停在這里停了有段時間車子又沒熄火,所以靠過來看看。」所以那員警的行為也算合理。
「你在這里停很久了嗎?」她眯眸看了看周遭,感覺不大對。
「半小時有吧?」他側目看她。
「你睡得很熟,突然叫醒你似乎有點殘忍。」
「我睡很久了?」
「應該說你醉了。」他微微一笑。
「醉了啊……」她忽地想起上回喝醉的自己,心一驟跳。
「我、我有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嗎?」
他沉沉看住她,半晌,才意有所指,淡淡說道︰「你今天……很乖,只是睡著而已。」
她放心笑了笑,似乎沒听出他刻意強調時間。
「那就好。」
「你酒量,好像很不好。」他眼眸依舊定在她面容上,語帶探究。
「是啊,是真的不好。」她笑得不好意思。
「所以,以後別在別人面前喝酒,萬一又醉了,不大好。」
「我並不當喝酒,有記憶以來,才喝過兩次酒而已,而且兩次都是遇上——」
你,她睜大眼眸,陡地住口,發現自己差點說漏了什麼,忙咬住下唇。
「嗯?」他誘導著。
「都是遇上什麼?」
她看他,眼神有些慌忙。
「噢不,沒什麼。」她擺擺手,勉強笑了聲後,她一邊用手指順順發絲,一邊又道︰「我也該回去了。」手指滑過額際時,她愣了一秒鐘,十指覆上雙眸確認後,陡地一驚。
「眼鏡?」她模模面頰,隨即低首翻找著包包。
「我的眼鏡呢?剛剛明明戴著的……」難怪方才會覺得奇怪,感覺視線有些朦朧,原來是眼鏡不見了。
「這里。」他看著她的慌亂,遞出那副黑膠粗框眼鏡。
忙碌的十指一頓,周丹緩緩側顏,在看見他掌心上的眼鏡時,拿不遲疑一把搶過,然後戴上。
「抱歉,我想你戴著它睡一定不舒服,所以把它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