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設計精美的邀請函,靜靜地躺在桌上。
杜蘅卻仍有些放心不下,猶豫著自己該不該出門。
「真的沒問題嗎?」她不放心地再次開口。
「放心啦,杜蘅,我們不會一夕間把店搞垮的啦!」
幾位年輕活潑的工讀小妹笑著搖手,還通力合作地直將杜蘅往門外推。
「杜蘅,你就當放自己一天假,好好去享受一下人家藝廊的氣氛嘛!」
听說這張首日邀請函,在藝文界中可是搶手貨,想要都還要不到!
Alan為了答謝「四葉香草集」在展覽期間的全面配合,特別贈送了一張給杜蘅,教她想推辭也不好意思。
「唉,說不過你們。」失笑地嘆口氣,杜蘅決定順著工讀小妹們的心意前去趕約。
就當是放自己一天假吧!她想。
搭上工讀小妹熱心為她叫來的計程車,杜蘅怎麼也無法預料到,自己即將前往的地方,有個密謀的驚喜正在悄悄等著她……
☆☆☆
穿著一襲款式簡單的米色洋裝,柔美的小臉上了淡淡的彩妝,杜蘅才方下車,就被今日展覽場上的盛況空前給嚇了一跳。
「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人!」
她看著被擠得水泄不通的藝廊門口,有些猶豫著自己究竟要不要擠進人群里?
雖然她早就知道今日這場畫家個展在藝文界人士眼中。算得上是件大事,但居然會吸引這麼多的人潮,真是她當初始料未及的。
由于不少人並沒有邀請函,所以只能圍在藝廊外頭觀望,期待能看見傳聞中隱居一段時日的畫家本人。
加上不少媒體記者的采訪,整個藝廊門外鬧烘烘的一團亂,絲毫不見該有的藝文氣息和寧靜。
「怎麼會這樣?」
杜蘅對這樣混亂的情勢感到頭疼,實在沒有加入的興趣。
就在她心底打算著要不要干脆打道回府時,一陣熱烈的呼喚止住了她本欲離去的步伐。
「杜小姐,太好了,你終于來了。」
出來迎接她的是今日本應非常忙碌的藝廊老板,Alan,這教杜蘅有些受寵若驚,也對一旁好奇者投遞而來的目光感到十分不自在。
「我等你好久了。」
來到杜蘅面前,露出一副期待已久的笑容,Alan黑眸中流轉的光彩,教杜蘅一時間感到迷惑。
突然覺得……
好像啊!
這個年輕藝廊老板的眼神流轉,竟與原紹夫有幾分相似,讓杜蘅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她怎麼也忘不了的男人。
「我們快進去吧,這里人雜。」
紳士地護著杜蘅進入藝廊內,Ahn微微揚起唇畔,正等待著接下來一連串的「驚喜」展開。
該是上演重頭戲的時候了!
「讓你特地出來迎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他身為藝廊老板,今天一定很忙吧!
要面對那麼多的采訪記者和藝文界知名人士,忙都忙不過來了,還特地出來迎接自己,更讓她覺得不好意思。
「別這麼說,今天你也算是主角之一呢!」輕輕地說道,Alan眼中閃爍著奇特的光芒,一時間竟讓杜蘅覺得自己好像被人設計了!
這怎麼可能呢?她失笑。
搖搖頭甩去腦海中突然興起的奇怪想法,可是打從杜蘅跟著Ahn一進入藝廊,她就隱隱察覺四周賓客看著她的眼神里,似乎都流轉著她不明白的好奇與古怪。
好像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悄醞釀中。
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感覺?
杜蘅不解的目光踫巧又與一名妝扮高雅的貴婦人交會,對方刻意回避似的別開了眼,更教她感到奇怪。
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她試探地撫了撫自己面頰,再扯扯身上的小洋裝
晤,一切都很好啊!
可為什麼大家瞧她的目光,仍是那樣古怪呢?
「來,我們到了。」帶著一路發怔的杜蘅,來到今日最重要的展示廳中,Alan得意地說道。
當杜蘅聞言一抬首,映入眼簾的,竟是深深烙在她記憶中,怎麼也無法忘懷、出自于她深愛男人筆下的熟悉作品——
漾滿了青翠綠意的林陰,是小徑上初次相遇時,他初完成的畫作。
陰郁灰沉的藍色山嵐,是他氣惱自己時,心情不佳所創的題材。
而漾滿了橙黃色調的野山花,則是她最喜歡看見他畫的美景,因為那時的原紹夫心情總是很好。
還有、還有——
她從未看過、滿滿一整幅的粉色小花。
這畫中所繪的,是當時她為他們的戀愛所栽下的百里香嗎?
現在已經開得這麼茂盛、這麼美好了嗎?
杜蘅微微發熱的眼眶,漸漸被淚水給模糊。
「小蘅……」
熟悉的男性嗓音,低緩地從不遠處傳來,滲入杜蘅無盡的想念中。
「紹夫?」
抬起迷蒙的淚眼,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男人。和他身旁那幅放置于整個展示廳中央牆面的畫作。
那是一幅與眾不同的作品。
色調輕快明亮,尺寸也較其他畫作大了許多,而其中最為特別的,就是那畫中的題材——
那是整個展示會場上,惟一一幅以「人」為主題的畫作。
而畫中的主角,正是她本人!
畫里的她,手捧著一束粉白色小雛菊,笑意盈在眉眼之間,陽光自她身後輕輕灑下,染出一道美麗的光暈,感覺是那樣的柔美而又溫馨,教杜蘅自己都不由得贊嘆——
這幅畫,讓欣賞的人體會到一種幸福的美感!
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麼今天整個藝廊里的人,都用一雙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了。
原來……全都是這男人惹的禍!
「蘅,我好想你。」
緩緩來到杜蘅面前,原紹夫激動的情緒絕不亞于她,但他卻努力克制著自己,不敢過于唐突。
天知道他有多麼想將身前的小女人緊緊擁入自己懷中,可前提是,他要先弄懂她的心、她的情意,是否還擊在自己身上?
「我想,sean你要不要先帶杜小姐去休息室里私下談談?」
好心地出面緩和氣氛,Alan的一句話提醒了原紹夫,此時地點不對,閑雜人等也過多,實在不適合久別重逢的他們談話。
「也好。」
牽起仍舊處于震驚情緒中的杜蘅,原紹夫二話不說,丟下滿場等著听畫家發表感言的來賓,和分隔數月之久的戀人一同進休息室談情說愛去。
☆☆☆
「為什麼一聲不響的離開?」
一進休息室關起房門,原紹夫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出埋藏心底數月之久的疑問。
「你……怎麼會在這?」
他現在不是該和未婚妻在一起嗎?
為什麼今天卻會出現在這,還畫出那樣的一幅畫
杜蘅腦海中,仍舊難忘方才自己所看到的畫作。
他既然已有了未婚妻,又為什麼還要畫她呢?
杜蘅不解。
「今天畫展開幕,我身為畫者,當然要在場。倒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執意要從她口中得到一個答案,數月之久的相思難熬,原紹夫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天知道,當初為了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她的身影,花了自己多久的時間、費了多大的精力。
杜蘅一聲不響的離去,不但他沒來得及掌握她的行蹤,就連阿海當初也沒讓杜蘅留下資料,害得原紹夫只好一切從頭來過,請征信社不少友人幫忙留意,終于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听說台北市東區開了一家專賣香草的復合式花坊,友人對里頭女主人的形容描述,正和杜蘅吻合!
就是在這樣一個機緣下,原紹夫才得以在茫茫人海中,重新追尋回心上人的蹤影。
不過,也確實讓他寢食難安了數個月之久。
「我……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困擾啊!」
因為不想看見他煩擾的眼神,所以她選擇不告而別的離開,安靜地退讓,成至他和未婚妻的美事。
難道她這麼做錯了嗎?
「我為什麼要覺得困擾?」
不明白她為何這麼說,原紹夫只是蹙眉,不解她的小腦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一聲不響的告別,快讓我擔心死了!」
也讓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得快瘋掉了。
「我那天偷偷跟到畫室,看見你和你未婚妻抱在一起……」
她覺得好委屈,憶起當時,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撲簌簌直落。
「我和她抱在一起?」原紹夫皺眉,危險地眯起了黑眸。「是她死命抱著我才對吧?」
當時他還真覺得自已遭受到性騷擾,而杜蘅居然把那樣的強「抱」誤認為情人間的相擁?
「呃,是……是這樣的嗎?」她愣愣地停止哭泣,抬眼望向他。
「就是這樣!」
咬著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原紹夫在心底告誡自己,要沉著、要冷靜,千萬不要因為一些小事而嚇壞了小蘅。
可是……
該死的,她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不告而別,害得他們倆白白受了那麼多苦、嘗遍相思煎熬吧?
看出原紹夫眼底的危險因子,杜蘅有些小心翼翼,不過……
「你讓她進你的畫室!」
這一點,他該沒話反駁了吧?
為什麼不準她進去的地方,他卻大大方方的讓另一個女人登堂入室?
這不公平!
到底誰才是他正牌的女朋友?
「唉……你在跟我計較這個!」
原紹夫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忽然發覺原來個性看似柔順的杜蘅,吃起醋來的潑勁可不輸給任何文人。
「我、我就是在意,你不說就算了。」
她就是小心眼,怎樣?
杜蘅想,住哪個女人遇到這種事,心里都會不舒坦吧?
與其將事情悶在心里自個兒胡亂猜測難過,倒不如把話攤開來說,呔家說清楚、講明白。
「你有看到,今天會場上那幅畫嗎?」原紹夫開口問她。
點點頭,杜蘅知道他指的是那幅以她為主角的巨幅畫作。
「原本,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所以一直一個人躲在畫室里作畫,想等完成後再讓你看,可沒想到……「
沒想到,這卻讓她產生了誤會。
「那日,她一直不肯離去,我跟她說我已經有心上人,但她不信,要求看證據,所以我就帶她去看那幅畫,讓她明白。」
原紹夫還記得,當方琪看見他為另一個女子所畫的畫時,那一陣青、一陣白的錯愕臉色,竟也教他覺得可憐與同情。
也許,自己根本不曾認真愛過方琪,所以當然也不能責怪她在他最潦倒落魄的時候,丟下自己與別的男人雙宿雙飛。
「所以,她就這樣放棄了?」
明白自己對他有了天大的誤會,而且還造成了兩人間數月的分離相思之苦,什麼在心底暗罵自己不下千遍,卻仍舊不太放心。
她很難相信,像那樣一個亮眼自信的女人,會這麼輕易放棄如原紹夫這般好的男人。
「嗯……也算是啦……」
回答得有些不自在,原紹夫遲疑的模樣,又教杜蘅糾緊了一顆心。
「你說清楚啊!」
她有些著急,小手緊扯住他的襯衫,忘了這舉動是否合宜。
「我讓她看了我手上的疤。」淡淡地,原紹夫開了口。
「然後?」
不明白他提這個做什麼,杜蘅卻在他眼中,發現了一抹難堪與不自在。
「她賺惡的離開了。」
原紹夫永遠也忘不了方琪當時的眼神,是那樣的嫌惡與恐懼,然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呃?什麼?」
那女人這樣就放棄了?
真有這麼容易?
「也許當你看到我身上的疤,你也會被嚇壞的。」
原紹夫自嘲地開口,可那潛藏了諸多痛苦在其中的深黝目光,卻讓杜蘅看了心疼不已,想也不想地將他推入一旁的真皮沙發椅內,開始動手扯起他的衣襟。
「才不會,我才不是那樣的女人!你不信的話,就把衣服月兌了啊!」
她會向他證明,自己和那女人是不一樣的!
每每想起他曾遭遇過的恐怖車禍,杜蘅的胸口就會不由自主地抽痛起來,而他身上的傷……
動也不動地任由她一雙軟軟女敕女敕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解扣買衣,原紹夫沉默著,心底卻是波濤翻騰不定。
萬一……
萬一小蘅也被自己身上猙獰丑陋的疤痕給嚇跑了,那該怎麼辦?
溫順柔弱如她能夠忍受這連他自己初時看了都會被嚇著的傷痕嗎?
原紹夫心底紛亂的思緒、腦海中閃過的種種疑問,很快地就在杜蘅逐漸泛起淚霧的眼中得到答案。
「天啊!」
她一手緊緊搗住唇,避免自己因過度的心疼而失聲痛哭,另一手則顫巍巍地輕輕撫上他滿傷疤的右臂。
難怪他總是穿著長袖的上衣,連大熱天也不例外。
像是數條糾結的巨型蜈蚣,攀附交才于他結實的臂膀上,自右肩一路蜿蜒而卞,教人看了觸目驚心!
「我說過了,很嚇人吧?」
原紹夫自嘲地笑笑,眼底閃過落寞,不自在地想把襯衫拉上遮掩住傷痕,卻教杜蘅出手給制止。
「才不會!」
她目光炯炯、眼神堅定地說著,旋即低頭輕輕吻上原紹夫右臂上的糾結傷疤。
「小蘅——」
他有些訝異、有些愕然,更多的是盈滿心頭的溫情與暖意。
她的吻,如蝶般輕舞在他右臂的傷痕上。
起初,這一切親呢的舉動,讓原紹夫感到說不出來的溫馨與甜蜜,一種得到包容與接納的幸福感盈滿他的心。
但當他瞧見杜蘅緩緩吐出粉女敕的小舌,輕輕舌忝上他的手臂時,那股溫馨甜蜜的感覺,很快就被下月復升起的男性給取代。
「蘅……」
順應的號召,原紹夫一個利落的翻身,很快地反客為主,將原本靠在自己身上親吻的杜蘅壓到身下。
「唔……紹夫……」
雙眸迷漾著水霧,杜蘅嬌羞著悄臉,輕聲呢喃他的名。
任哪個男人在面對如此佳人在懷的激情時刻,都無法動心忍性把持得住。
原紹夫當下就決定順應本能,大手悄悄來到杜蘅背後的拉鏈,輕輕拉下……
一片雪膚美景緩緩呈現在他的眼前,教他呼吸漸漸沉重急促了起來。
「對不起,打擾了。」
就在即將戰勝理智的當頭,一聲極不識相的問候,從微微開啟的門縫邊傳來。
他親愛的手足Alan正帶著滿臉快僵掉的笑意站在門旁。
原紹夫一個敏捷的側身,嚴嚴密密地將杜蘅藏在自己寬厚的懷中,擋住外來者的目光。
「大畫家,好歹你也出去說句話,再回來‘忙’吧?」
听起來有些咬牙切齒,Alan已經快沒辦法應付外頭那些人了。
真不知道到底今天誰才是畫展的主角?
他這兄長的做事態度,真是愈來愈不負責,比車禍發生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著實令他頭疼。
「你願意和我一道出去嗎?」遮住胞弟的目光,原紹夫一邊輕柔地為杜蘅拉整衣裳,一邊問道。
「和你一起嗎?」看著他深情的眼神,杜蘅唇畔揚起一抹柔柔的笑意。
兩個人一起啊……
听起來多麼令人感到幸福與滿足。
「一起走吧。」他探出大掌,等待著她的回應。
這句話代表的不止是今日,也將包括未來的每一天!
杜蘅溫順的眸光,柔柔望入原紹夫堅毅的眼底,了解了他的心意。
「嗯,我要跟著你。」
她微笑,將小手遞入他厚實的掌心,一股溫暖而安定的熱流,緩緩自他的掌傳人她的。
這一刻,無言相視的兩人,心底有了共同的認知他們將要相知相守,幸福過一輩子!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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