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魏銘宇現在總算知道了。
才走到公寓樓下,就看到外面堆著一堆打包好的東西,仔細一看,他不禁大吃一驚,那不正是自己簡陋的家當嗎?
「王太太……王太太……」魏銘宇扯開喉嚨叫著房東太太。
「誰啊?叫魂啊?」二樓的窗口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略顯尖刻的老臉。
「王太太,我的東西為什麼全部堆在樓下?」魏銘宇疑惑地問。
「因為你沒有付這個月的房租,所以我決定不再租給你了。」房東太太掏了掏耳朵,「現在你的房間已經有人搬進去了,所以你的東西我就替你拿了出來,說來你還要感謝我好心替你免費打包呢!」
「可是王太太,我向你打過招呼,這個月的房租等我發了薪水就馬上給你,你也說可以的。」魏銘宇著急地說。
他知道他沒有錢付這個月的房租,這個城市的消費實在高乎他的想像,微薄的薪水除了支付必要的租房押金、水電費和食物外,已所剩無幾。
他曾求過王太太,請她寬容幾天,等這個月發了薪水就馬上補足,沒想到房東太太明明答應了他,私下卻連通知一聲都沒有就把他趕了出去。
「小魏啊,別怪我不講情面,你租了房子,就要及時付房租,沒錢付,就別怪我趕你。畢竟我是靠這個做生意的,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不付房租,你叫我喝西北風去啊?」房東太太振振有詞。
「可是……王太太,這一時半會兒,你讓我去哪里找住的地方?」魏銘宇不由得垮下了雙肩。
「這可不是我的事,小魏,祝你好運!拜拜。」房東太太毫不留情「砰」地一聲關上了窗。
真是太過分了!魏銘宇氣得握起雙拳想沖上去和房東太太理論,但轉念一想,又緩緩松開雙拳。
算了,何必為此與別人鬧得不愉快,反正他被踢出去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與其在這里生氣浪費時間,倒不如做些有建設性的事。
想了想,魏銘宇緩緩俯扛起自己所有的家當。突然,耳邊響起汽車響亮的喇叭聲,他一回頭,不禁驚喜地叫道︰「白小姐!」
原以為送他回家後,白韻婷早就掉轉車頭回去了,沒想到她居然還在!
白韻婷按下車窗,無言地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已的大男人。
他的樣子雖然可憐兮兮,但眼神卻沒有半點身處困境的窘迫,反而有著一份無言的沉穩和鎮定,像是無論怎樣的難關,他都可以慢慢來,一一將它克服。
這個男人到底是懦弱還是強悍?
說他強悍,他又對她的頤指氣使唯唯諾諾、逆來順受;但若他真的懦弱,看她的眼神又怎敢如此赤果熾熱?
那寵溺而溫柔的目光,直接而坦誠,仿佛透著無窮的熱力,總是偷偷地瞥過來,將她整個人緊緊包圍,一絲一絲地纏繞住,害她冰封的心髒,竟為此而悄悄鼓動起來……
換在平時,若有男人敢這樣看她,早就被她狠狠賞了一巴掌,但是她卻沒有,反而還不由自主地折返,對身處困境的他伸出援手。
難道是因為他手臂上醒目的傷口,才讓她今天的行為如此反常?還是說,她這麼做,完全只是為了感謝他撿回她的皮夾?
「我問你,你會做飯嗎?」白韻婷冷冷問他。
「我會啊!」魏銘宇用力點頭。
「那洗衣服呢?」
「我也會。」
「那打掃房間、洗刷浴室、整理廚房、打掃院子、修剪草坪……」白韻婷說出一準簡直像是全能佣人才會做的事。
「我都會!」魏銘宇更加用力點頭。
「好吧,上車!」白韻婷勉為其難地嘆了口氣,「我大發善心,收容你來我家當全能男佣!」
「啊?」全能男佣?魏銘宇就像被雷劈中一樣,緩緩張大了嘴巴。
「怎麼,你不願意?」見他呆呆的樣子,白韻婷不悅地豎起柳眉。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就算是當她的看家狗,魏銘宇也認了!
唉!誰讓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呢?女神發話,他怎能不奉若聖旨?
哇!這就是她的別墅嗎?好豪華、好優雅啊!
看著這間光客廳就比他那狹小的公寓多出五倍空間的高級別墅,魏銘宇不由得暗暗發出贊嘆。
「呃……這個……」魏銘宇的腳步停留在們口,遲疑著,不敢踩進去。
「干什麼?進來啊!」白韻婷催促。
「我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這個地毯這麼高級,我怕會把它弄髒。」魏銘宇遲疑地看著雪白的高級羊毛地毯。
「我叫你進來就進來,廢話這麼多干嘛?」白韻婷瞪了魏銘宇一眼。
「遵命!」魏銘宇乖乖進門,卻不敢到處亂走,只是局促地環顧四周,感到一陣不安。他現在這副落魄的樣子,和她精美優雅的別墅實在太不相襯了!
白韻婷一轉身,見魏銘宇仍呆站著,忍不住皺了皺秀眉。「把衣服月兌了!」仍舊是命令式的語氣。
「啊?」魏銘宇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說月兌衣服,難道你沒听到嗎?」白韻婷冷冷看著他,精致清麗的五官,在燈光下,被打上一層柔柔的光暈。
「在在在……在這里?」魏銘宇不禁結巴起來。
「你全身都濕透了,不月兌怎麼行?」白韻婷扔給魏銘宇一條大大的白色浴巾,縴手微揚,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去浴室把自己洗干淨,你不是嫌自己髒嗎?要是等會讓我發現你全身上下有一絲沒有干淨的地方,我就把你再丟到外面去淋雨。」
其實,她是怕他會感冒生病,才會逼他去沐浴,不過,她才不會把自己的真實心意說出來,所以只能用這麼尖刻的語氣來掩飾。
「哦!好,謝謝。」
白韻婷靜靜看著魏銘宇的背影,從這個角度看,他還真像一條老實忠厚的流浪狗,被她欺負的樣子有著說不出的可愛。
她的心情不禁大好,今後的日子,應該會變得有趣一點吧?今天收留的這條「流浪狗」,想必會一直陪著自己吧?無論是深寒的夜晚,還是清肅的黎明,或是那些無人相伴的寂寞欲狂的白天,他一定都會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吧?
不知為什麼,白韻婷就是有這樣的篤定,于是,她微微地、非常罕見地笑了。
等魏銘宇洗完澡,白韻婷已經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睡著了。
幾乎佔據整整一個牆面的偌大電視仍放著節目,她靠在沙發扶手上靜靜睡著,手中還拿著遙控器。
燈光淡淡打出她清麗的輪廓,光與影交錯,她散落的秀發烏墨如雲,水眸上的長睫宛若貝扇,輕輕搧動。
魏銘宇在一旁看著她,幾乎忘了呼吸。光是這麼看著,他的心就隱隱作痛起來。
在公司里,他听說了不少關于她的八卦。
他知道她剛出生就失去了母親,十二歲那年失去了哥哥,就在去年,她又失去父親;听說在彌留之際,她的父親拒絕見她……
這些傳言,都讓他非常心痛。親人不在身邊,想必她一定過著寂寞無比的生活吧?
身邊沒有一個親近的人可訴說,整天埋首于工作,而公司中又充滿了對她的惡意傳言。
她到底有沒有朋友呢?如果她平時老是這麼冷冷對別人,恐怕也很難交到什麼知心的良友,當然,也沒有多少男生敢追求她。所以每天下班,面對她的,恐怕只有冷清的四壁,和眼前讓人感覺空虛的電視。
心痛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魏銘宇終于還是上前輕輕推了推她,輕聲說道︰「白小姐,要睡到床上睡吧!你這樣睡著會感冒。」
白韻婷睡眼惺忪地張開眼楮,微微閃爍的水眸晶瑩剔透,像天上最美麗的繁星,讓魏銘宇內心一緊。
還來不及說什麼,她就突然傾身,雙手纏上他的頸子,整個人偎進他寬厚的胸膛。
「白小姐?」魏銘宇不禁渾身僵硬。
「別吵……」白韻婷含糊地說︰「我困了,你是我的小狗,借我靠一下又不會死。」
魏銘宇遲疑了幾秒,緩緩將手環上她縴薄的背部,並將她整個人抱緊,頓時溫香軟玉抱滿懷。
她的發絲拂上他臉頰,麻麻的、癢癢的。
她的氣息微微在他頸部拂動,一陣陣甜蜜而酥麻的感覺,讓他全身不可遏抑地激動起來。
他作夢也沒有想到,他居然也有像現在這樣緊緊擁抱住夢中情人的一天!
這是上天對他的恩賜嗎?還是根本只是個虛幻的夢境?
魏銘宇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好痛!這真的不是夢!
「白小姐,我抱你到床上去吧!」
懷中女子靜靜偎在他胸膛,細細的吐息似有若無,令他的胸口愛憐橫溢,他溫柔地在她耳邊說著,毫不費力地將她一把抱起,而她只是輕噫一聲,就把頭更深地埋入他溫熱的胸膛。
人類久違了的體溫,讓白韻婷感覺虛弱。
出生之後,除了哥哥外,她從來沒感受過其他人的體溫,父親從未抱過她,佣人不敢接近她,所以這份溫暖,自哥哥去世後她就再也沒有感受過了。
現在窩在魏銘宇結實的胸膛下,聆听著他有力的心髒聲,竟讓她覺得前所未有地安心,睡意亦越來越濃……
輕手輕腳地將白韻婷放在床上,魏銘宇就像抱著睡美人的王子,不敢呼出一絲大氣,生怕驚擾了佳人。
拉過薄毯,細心地替她蓋上,他眷戀地撫了撫她白皙瑩潔的臉頰,俯,輕輕觸了觸她嬌女敕的臉頰。
淡淡的吻,如蜻蜓點水,劃過湖面,激起一道微微的漣漪。
「晚安。」
魏銘宇正想起身離開,衣角卻被人輕輕揪住。「白小姐?」
她的手抓著他的衣角,像個害怕被留在黑暗中的孩子。
「不許走,陪我!」
「可是……」魏銘宇有點遲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好吧?
她一定是睡糊涂了,行為才如此反常,但若明天清醒,肯定會後悔的!
「你敢不听我的話?」
「不敢。」魏銘宇苦笑著,重新坐回床頭。
白韻婷立即抓住他的大掌,拉過來墊在自己小小的臉頰下,還像只小貓咪般親昵地蹭了蹭。
重新擁有的體溫,讓她松了一口氣。生平第一次,她是這麼急切地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不想讓某個人離開……
「白小姐……」
男人粗厚的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頭發,從指尖透露出無言的撫慰和溫柔,這一切,都讓她感覺好舒服。
「不要離開我。」不知不覺,她緩緩囁嚅出深藏在心里最寂寞的聲音。
「好。」魏銘宇溫柔地凝視著正蹭著他手掌的她,「我絕不離開你!」
這不僅僅是承諾而已,這是一生的誓言!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說出這句話後,閉目熟睡的她似乎微微揚起了唇角……
這抹淡然的笑意,卻透出深深的甜美氣息,完全柔化了平時的冷漠,讓她看起來美極了!
魏銘宇就這麼痴痴地看著白韻婷的笑靨,一直舍不得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