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飯廳里。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蔣曉齡問著平日不到十一點是不會進家門的大女兒。
「嗯!有點累就回來了。」方思樂正在吃著原本該是消夜的晚餐。
蔣曉齡接著轉過頭,詢問平日一定會在七點前回家吃晚餐的小女兒,「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
「去拿我訂的原文書,結果看得太入迷忘了時間。」方思嘉也在吃著她的晚餐。
平日聒噪不已的大女兒今晚顯得格外安靜,而小女兒卻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
這真是太奇怪了!方家父母有著共同的想法。
「我先上樓睡覺了。」方思樂收拾好餐盤碗筷後說。
現在睡覺會不會太早了點?方濤和蔣曉齡互看了對方一眼,交換著疑問。
「我吃飽了。」方思嘉也洗好了餐盤碗筷說。
方家父母趕緊向小女兒招招手。方思嘉雖然有點納悶,但還是走向父母。
「-姊姊今天在學校發生什麼事?」蔣曉齡的表情有些擔憂。
「她爬樹被老師罵了一頓。」方思嘉據實以告。
蔣曉齡一听,情緒立刻由擔憂轉為憤怒。「她沒事爬樹做什麼?」
方思嘉吐了吐舌。原來學校沒打電話給媽媽投訴啊!
姊姊,請-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打-小報告的。「我也不清楚。」
「不只這些吧?-不覺得-姊姊今天有點反常?」換成方父詢問道。
「有嗎?」她沒注意到。
反復問了幾遍,花了快半個小時,確定小女兒確實不曉得大女兒今晚為何異樣反常後,方家父母只好相信大女兒真是太累的緣故。
方思嘉回到房間,發現姊姊居然坐在書桌前發呆!
「怎麼了?爸媽都說-今天晚上有點反常,看來他們說的沒錯。」她方才在飯桌上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
方思樂趴在書桌上向妹妹抱怨著,「我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倒霉透了,就連到便利商店買個飲料都會和瘟神相撞。」
瘟神?印象中姊姊口中的瘟神就只有一個人。
「-遇見關學長啊?好巧。」而她今天也遇見了一個人。
「人要是倒起楣來,喝口水都會被活活噎死!」以後她再也不要去那家便利商店了。「對了,我明天不進學辦,-幫我把這三百塊拿給關靖,說我連本帶利還給他了,不要再跟我追討三塊錢了。」她從錢包里拿出三百塊遞給妹妹。
「三塊錢怎麼會變成三百塊?」方思嘉不懂。
說起這事,方思樂就一肚子火。
「-都不曉得那個關靖有多麼吝嗇!不過是買東西少了三塊錢,我也沒開口跟他借,是他自己硬要拿給那個便利商店店員,後來還不停提醒我,要我別忘記還他三塊錢。哼!我這輩子沒見過比他還小氣巴拉的家伙!」她一回想起來還是很氣憤。
關學長是個吝嗇的小氣鬼?這真是很稀奇的指控啊!據她所知,關學長對錢的態度雖然不至于到一擲千金不皺眉頭,但也絕對不是小氣吝嗇到連三塊錢都不忘討回來的地步。
「對關學長而言,姊姊是特別的。」唉!怎麼關學長平日的成熟穩重一遇上姊姊,就變成像小男孩似的幼稚。
她該不該去提醒他一下,用這樣的小學生態度只會讓姊姊愈來愈討厭他。
「沒錯,他『特別』喜歡找我麻煩!」她當時應該拿那袋飲料砸死他的!真是愈想愈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真是愈說愈無力,算了,她放棄了。「我今天晚上遇見姊姊的朋友,他竟然一下子就發現我們之間的不同。」
聞言,方思樂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
「真的嗎?哪個家伙這麼厲害?」她跟妹妹外表相似的程度老是被人誤認是雙胞胎,不說話的時候,就連爸爸都認不出來,唯一能輕易分辨出她們姊妹倆的,就只有媽媽一個人。
「猜猜看。」方思嘉有點壞心地說。
「給點提示吧!」
「是位帥哥喔!」而且還是像頭黑豹的帥氣男人。
帥哥?她身邊有這樣的人嗎?她怎麼沒發現?
想了好久,腦漿也差點因思考過度而沸騰了,最後方思樂選擇放棄,懶得管那人是誰了,反正又不重要。
「不猜了,我好累。」她爬上自己的床,拉過被子蓋上準備睡覺。「晚安,思嘉。」
「晚安。」方思嘉也沒逼她一定要猜出來。
或許真是太累了,才一會兒的時間,方思樂便已經進入香甜的夢鄉中了。
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背起書包成群結隊或三兩作伴地離開教室,準備搭乘交通工具回家,而方思樂則是要去學生會辦公室一趟。
「學姊!」
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方思樂沒停下腳步反而加快前進。
「學姊,我們一起回家吧!」突然,一名嬌小可愛的女生挽住她的手臂。
方思樂很後悔剛才怎麼沒用跑的逃走。
「我還沒要回家,我得去開會。」她解釋著,試圖不露痕跡地讓手臂恢復自由。
「這樣啊!那我等-一起回家。」魏綿綿笑得很甜。
「我不知道這個會要開多久,-還是先回家,況且我開完會要直接去打工。」拜托,請回家吧!方思樂在心里這麼祈禱著。
魏綿綿原本甜美可人的表情起了變化,顯得陰森森地有點可怕。
「學姊,-是不是嫌我煩,在躲我?」
方思樂哪敢承認。「沒有啊!-想太多了。」
「如果沒有,為什麼只要我一出現,-就會裝作很忙碌?」她老早就察覺到了。
「我沒有,我是真的很忙。」魏綿綿瞅著她看的眼神,說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看得她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難道是鄙視身為女同志的我嗎?我只是喜歡學姊,難道也有錯?當初不是學姊鼓勵我,不要刻意壓抑自己的感情,不要看輕自己的嗎?」魏綿綿開始咄咄逼人。
是啊!她是說過,也真的沒鄙視身為女同志的她,只是她的舉動已對她造成莫大的困擾。方思樂的臉苦得幾乎可以跟苦瓜媲美了。
「我沒鄙視-,只是我沒辦法接受-的感情。」終于說出來了。
「為什麼?我是真的很喜歡學姊,學姊不也說過喜歡我嗎?難道-在欺騙我的感情?」魏綿綿愈說愈激動。
她是說過喜歡她,但僅只于學姊學妹之間那種很單純的喜歡,她怎麼知道魏綿綿會把這兩種感情給混為一談。
「我沒有欺騙-的感情,只是……我早已經有了男朋友,所以沒辦法接受-的感情,真的很抱歉。」天啊!她編這個什麼爛理由!方思樂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但話已出口,也只能順水推舟了。
魏綿綿尖叫了起來,「騙人!-根本沒有男朋友,-在騙我,對不對?」
「我沒有,我的男朋友就是……就是……就是他!」情急之下,方思樂指著下知打哪出現的路過少年。
天啊!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關靖微笑地問︰「我什麼時候變成-的男朋友了?方同學。」
方思樂趕緊跑過去挽著他的手臂緊抓住他,生怕他會跑掉。她附在他耳邊警告著,「如果不想血濺五步的話,就給我識相點!」
事已至此,即使雞皮疙瘩狂冒,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作戲給魏綿綿看了。
「關靖,你就不要再隱瞞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關靖挑眉,笑得有點不懷好意。「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關系……」看見方思樂一副要掄起拳頭準備揍自己時,他又接著說︰「……除了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是她的男朋友這層關系,對不對,思樂?」
方思樂收起恨得牙癢癢的表情,連忙擠出個很勉強的笑容回道︰「對啊!關靖。」
魏綿綿一臉狐疑,不相信他們所說的。「學校里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打從一年級就互看對方不順眼,每次見面都是吵成一團,怎麼可能會是男女朋友?」
是啊!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誰教她什麼理由不好編,偏編編出這個爛理由來?而關靖干嘛又正好路過此地!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
正當方思樂思索著該如何圓謊時,就听見關靖不疾不緩地說︰「剛開始確實是如此,後來卻是我們刻意營造出來的,用以掩飾我們正在交往的假象,為了不想讓別人認為我們會因為感情因素,而導致公私不分做出不理性的判斷,所以在學校時,我們只好繼續裝作水火不容的模樣。」
好!真不虧是頭腦清晰、思路敏捷的學生會會長,一下子就能想出這個說服力十足的說詞。她差點就要拍手為他叫好了。方思樂不禁投給他一個感激不盡的眼神。
「學妹,這下-該明白了吧!並不是我鄙視身為女同志的-,而是我已經有了男友,無法再接受其它人的感情。」這樣她應該就能死心吧!方思樂暗自祈禱著。
「我不相信,除非你們能證明給我看!」魏綿綿不肯就此放棄。
證明?!要拿什麼證明?
當方思樂再度陷入思考狀態時,關靖卻已迅速回答,「沒問題,我們就證明給-看!」
方思樂還來不及意會他所說的證明是怎麼一回事,便猛地被他用力一扯地撞進他懷里,然後他低下頭,與她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近到他兩片溫熱的唇就這麼貼近她的,封住了她的錯愕!
當她終于意識到他吻了她時,他已經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並對她綻放前所未見的溫柔笑容。
方思樂瞬間僵化成一具化石。
「你們太過分了!」眼見這種場面,讓魏綿綿不得不相信他們的關系,傷心地-下一句控訴的話後,便掩面哭泣跑開。
關靖目送那位失戀的小學妹離開,這才低頭看著懷中還呈現石化狀態的方思樂。
「人都走了,-也該回神了吧!」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吻會教人失魂落魄啊!
方思樂終于恢復神智,用力推開關靖,還不斷用手背去擦自己的嘴唇。
「你、你、你竟敢奪走我的寶貴初吻!」她勃然大怒地控訴著他方才那不可饒恕的行為。
關靖搖搖頭,移開戳著他鼻子的那根食指。
「接下來-該不會要告訴我,-寶貴的初吻原本打算要獻給-丈夫吧?」沒想到這會是她的初吻,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是,我是要獻給我的男朋友。」去!她干嘛這麼認真的跟他解釋這個,她的初吻要給誰跟他無關啊……不!幾分鐘前已經與他息息相關了。
想不到她珍惜了十八年的初吻,竟然被一個她超級討厭的無恥之徒給奪走,教她怎麼不氣得捶胸頓足!
方思樂惡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把他分尸拿去喂狗。
關靖只是興致盎然看著她。「男朋友是吧?恰巧我正好擁有行使這項特權的資格。」他提醒她方才說的話。
她當然明白他意指何事。
「剛才的一切是為了讓學妹能知難而退,不得已演出的一出戲,那是假的,你不要趁人之危!」他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就算是演戲好了,也是-強迫我演的,我哪里趁人之危了?說起來吃虧的人應該是我才對。」他考慮向她要求賠償。
「你得了便宜又賣乖!」
「好,-倒是說說看,剛才那種情況有什麼辦法可以立即證明我們是男女朋友,又能讓學妹知難而退?-如果可以想出來,我馬上道歉。」他直視著她的眼,表情異常嚴肅。
「我……」該死的!她不得不承認他所想出的方法確實是最直截了當的一種。
「這件事算我理虧,我不和你計較了。」方思樂語氣委屈地說。
「很好,不過不計較是-說的,我可沒說。」關靖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對他而言,這可是個大好機會。
「吃虧倒霉都是我,你又沒損失,憑什麼索賠?」方思樂咆哮著。她怎麼會忘了,這家伙可是不折不扣的吸血鬼啊!
他看著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著。
「我幫助別人向來都是有目的的,即使沒有,也要索取回報,這是我家流傳下來的祖訓。」這一條從此刻開始加進關家祖訓里。
原來是遺傳基因里的劣根性使然,難怪她第一眼看見他就覺得不太舒服。
「好吧!是我求你幫忙的,有何要求就快說吧!」方思樂豁出去了。
「暫時還沒想到。」
「你玩我啊!」方思樂掄起拳頭,想揍掉他那個過分燦爛而顯得礙眼的笑容。
「現在想不到,不代表永遠想不到。不然這樣好了,等我想到再告訴。」他態度優閑地說。
「先說好,超出能力之外的要求,我絕對無法做到也絕對不做。」她得先把條件給訂出來,不然被賣了還得幫他數鈔票。
「放心,我對-的要求,絕對是-能力範圍給得起的。」他扯開嘴角笑著。
好可怕啊!方思樂看著他的笑容,全身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不禁打起冷顫來。
他這個家伙是個雙面人,手段厲害得讓所有人對他是全然的信任與推崇,連她妹妹都是其中一員。他們難道看不出來這家伙的城府深沉得讓人害怕嗎?
她得想些辦法讓他快點提出要求,好還清這個人情債。
「-再怎麼想,也不會有什麼結論出現。」關靖一語命中她的想法。
方思樂惱怒地吼著,「你管我想什麼!」
關靖一點也不理會她的惱羞成怒,一步步地走近她。
他要干嘛?
「你別過來,你這個曠古絕今的變態大,下流惡心……」已經無後路可退的方思樂只能謾罵一通。
但不管她喊得多大聲,都不會有人听見,因為他們的位置剛好在鮮少有人會經過的地方。
天啊!她怎麼會走到這里來呢?方思樂後悔不已。
當關靖的手輕放在她的衣領時,她只能屏住呼吸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著他……幫她把領結給系好?!
「-以為我會在這里對-做出什麼事來嗎?」他還沒饑渴到這種地步。「記住,-欠我一個人情。」
他附在她耳畔輕喃著,像是在對她下魔咒似的,然後瀟灑離去,留下再度呈現石化狀態的人兒杵立在原地。
方思樂的苦難就此結束了嗎?
隔天放學後,當她看見魏綿綿一如往常地出現在教室門口,她赫然驚覺自己的苦難才剛要開始。
「學姊,我們一起回家。」魏綿綿十分親熱地挽著她的手臂。
「學妹,-不是已經放棄了嗎?」怎麼她看起來跟昨天、大前天和過去一年沒什麼兩樣?
「我對學姊的愛是不會輕言放棄的,情敵的出現更可以讓學姊知道我是多麼的愛。」
意思是說昨天的那場戲更加激起她的斗志嗎?天啊!她是做了什麼蠢事?
不行!她得找個人商量。
「學姊,-現在要回家了嗎?」魏綿綿問著。
「不,我要去學生會。」
魏綿綿鼓起雙頰。「-要去找關學長嗎?我也要去!」
她不能坐視她最愛的學姊與情敵單獨在一起。
「我是要去開會,不是要去找關靖。」方思樂無力地解釋。
不過,她真的得找關靖好好談一談。
學生會成員將桌椅搬到走廊工作,一切都像往常般,但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學妹,需要再添些茶嗎?」方思嘉親切地問著。
面對著酷似她心愛學姊的面孔,魏綿綿的眼楮幾乎呈愛心狀。
「好的,謝謝思嘉學姊。」
她甜美的模樣與嗓音立刻博得在場所有男女的心,個個都親切地招呼這位可愛的小客人。
「吃吃這個手工餅干,很好吃的。」
「這里有草莓果醬可以涂在餅干上。」
方思嘉為大家的杯子里都添了新茶,然後瞄了眼學生會辦公室的門。
奇怪?今天怎麼都沒听見姊姊的咆哮聲?
「為什麼大家要在走廊上工作?里面的冷氣壞了嗎?」魏綿綿問著。
立刻有人熱心地為她解說,「因為正、副會長兩個人需要獨處商討大事,我們不便在旁打擾他們。」實際上,他們是怕自己成為無辜的炮灰。
魏綿綿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昨天他們兩人親熱的模樣。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好吧?如果發生什麼事怎麼辦?」她笑得有點僵硬。
「是啊!所以我們隨時都有要幫會長叫救護車的心理準備。」
魏綿綿想到的卻是她心愛的學姊會被關學長給怎樣了。
「他們每次都在里面待這麼久嗎?」學姊進去好久了耶!該不會關學長正在對她做什麼齷齪的行為吧?
「差不多吧!不過大家有沒有覺得今天好安靜啊?」這句話讓大家恍然大悟不對勁的地方就是太過于安靜了。
「對啊!都沒听見副會長的咆哮聲。」
「該不會是他們兩個人終于握手言和了?」
若真是如此,他們今年就可以看見正、副會長一起共舞的畫面。
「我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魏綿綿終于坐不住了,準備起身破門而入,解救她心愛的學姊。
一雙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要她坐下。
「沒事的。我再幫-添杯茶吧!這回試試香草女乃茶好嗎?」方思嘉甜甜地笑著。
「好啊!」面對著酷似心愛學姊的臉,魏綿綿哪能拒絕。
方思嘉微笑著,心里想著的卻是︰關學長,你欠我一個人情喔!這次該向關學長要哪一套原文書呢?
方思樂萬萬沒想到她心愛的妹妹會為了她心愛的書籍,而出賣她這個姊姊!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天,她無意中得知這件事,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初的一切都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