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靜容的懷孕期正式邁入第九個月了。
誰都沒想到日子竟會快得如此匆促,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自她懷孕後,她的身體狀況一直不是挺好,晨吐的情況是一天比一天嚴重,讓康政倫擔心死了。為了徹底照顧她,他特地抽空跑到書局買了好幾本婦嬰手冊,認真仔細閱讀的樣子仿佛他才是要生孩子的那一個。反觀朱靜容,她就顯得比較不在乎。
懷孕九個月,她的肚子大得有些不像話,與她瘦弱的身子不成比例,因此有些動作對她而言也有點困難。
難得休假的日子里,康政倫總是溺愛地為她梳理長發,以梳子由上往下梳到發尾,再以唇代替手的觸模,輕柔中帶著疼愛地吻上發梢。
他對她的愛意,是如此的飽滿,沒有一分一毫的空隙。
「累嗎?」他柔和地輕問。
懷孕後的日子,朱靜容就像只整天需要冬眠的熊,對任何事都顯得意興闌珊、提不起一點勁來。她搖搖頭,倔強答道︰「不累。」
「你又想騙我了?」康政倫習以為常的展開一抹笑意,對她這種答案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你不是希望我說謊騙你嗎?」她懷著不解的眼神反問,因為想起前不久曾有過的情景——
那天,康政倫力不從心、無奈地問︰「難道你就不能偶爾說說謊話讓我高興一下嗎?」
「我不習慣說謊。」她誠實以告。「你要我說什麼呢?」
「說你愛我,說你今生賴定我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她對他訴說愛意,即使那是欺騙也無所謂。
「你知道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我說這些自欺欺人的話?」她皺起眉頭,不懂他既然捉不到她的心,向她討這些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又有何用。
「有時候總是不得不自欺欺人,至于是真是假有時也不那麼重要。」他輕嘆口氣,語氣里不再是意氣風發,反而讓人覺得有些無奈。
「我愛你。」不知是被他感動了,還是……突地,朱靜容悄聲附在他耳畔輕聲呢喃。
「你……你……」康政倫吃驚地瞪視著她因尷尬而發紅的臉。他一定是听錯了,否則以她的個性怎會順他的意說出違心之論。「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
「我愛你。」既然他想听,她也十分配合地再說一次。至于這三個字對她而言,她再也分不清是出于配合,還是來自心中那最深層的聲音。
因為兩人相處的日子不多,更因為誰也不想刻意去證實這些話的真實性,就因如此,她對他撒謊的同時,也自欺欺人地對自己撒下一個天大的謊言。是真是假,此刻對他們而言已經不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她並沒有錯過向他表達愛意的機會,即使她分不清真假、即使她分不清那是否來自內心深處的肺腑之言,至少她嘗試過了。
「然後呢?還有呢?」他急切地追問。
她以手覆上他左胸。「愛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我也是、我也是!」他激動地擁她入懷,顫抖地說︰「我也愛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但她知道那段甜蜜日子終究是場謊言,就像曇花一現般短暫,但也足以深刻地烙印在他們彼此的心坎上,留下永遠抹煞不去的痕跡,那是一個甜美且令人傷懷的記號,屬于他,也屬于她。
想起那天的事,她輕嘆了口氣。
「那怎能相提並論?」他點了下她的唇,「身體不舒服就要馬上說,怎能說謊。」
朱靜容笑而不答,很奇怪的,在這段距離兩人分離指日可待的日子里,彼此都特別珍惜,盡可能地不去挑起雙方的戰火,並且滿足對方的虛榮心及願望,這是一種很奇怪的體會,她也心知肚明的知道,只要她開口向他索取他的愛,他一定願意傾其所有給予她;然而她不要放縱自己去眷戀他的溫柔,她生怕他的愛都頭來終究會同她父親的一樣,屆時她又該拿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只怕是連命也賠上去了。
康政倫細心地為她那長發在背後扎成一條辮子後,隨後將自己的臉輕置在她凸出來的肚子上,臉上洋溢著幸福。「你猜看看,肚子里的寶寶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怎麼會知道?」她失笑。
自從懷了寶寶之後,他除了陪她上醫院做例行性家查外,什麼羊膜穿刺來預先知曉孩子性別的事,他可是一點也不想做,寧可每天把臉熨貼在她肚子上,問著她,也問著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她為這種遲來的幸福感到充實,卻也覺得十分害怕。
就連親人都會背叛,那眼前的他呢?她實在猜不到他的心思。因為猜不透、看不清每個人,于是她選擇在身邊築起一道透明的高牆,不去了解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懂她。
「我猜他一定是個小壯丁,瞧他又不安分首己了。」她的月復中傳來陣陣輕微的踢動,于是康政倫就推斷他是男孩。「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朱靜容並沒有回答,只是兀自沉溺在思緒里。
突然,他出其不意地抬起額吻上她微張的紅唇。「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他挫敗地再問一次。
「你喜歡就好,我無所謂。」期望是男是女又如何?懷胎十月的結果是她再也見不到他,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心存太多期望。
「說說看嘛!」
拗不過他,她只能蹙起眉頭想。「男孩。」
「為什麼?」
「女孩較易多愁善感,我不想再制造另一個朱靜容出來。與其制造出一個多愁善感的我,不如生出一個意氣風發的你。」
「意氣風發?不,現在的我根本稱不上,不可一世的我早就被冷眼看世人的你磨鈍了。」他垂頭喪氣地起身,背對她的背脊不再寬闊有力,反倒讓人覺得像喪失斗志的獅子。
失去他溫暖的體溫,很快的,她的背後傳來一陣涼意,原來沒有他暖和擁抱的世界竟是如此寒冷?
「你還是要離開我嗎?」他轉過身輕輕試問,然而每一次詢問卻都像是胸口狠狠地再被刺上一刀。
「嗯。」故意忽略他眼中的期待,她無關緊要地回答。
「難道你都感覺不到我對你的付出?」他怨怠地朝她大吼。
「說感覺不到那是騙人的,你對我的好與壞我全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但那又如何?這並不能代表什麼。」朱靜容以手環住自己。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卻又不得不承認。
在這個就要離他而去的日子里,她反而不想欺瞞他,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她幾乎是老實的全盤托出。明知這麼做反而會讓他心存不該有的希望,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想欺騙他。
「既然你看得到我的付出,為何還是執意要離開?你說這些話分明是自欺欺人!」他再也不懂她的心思,明明口中承認看得到他的好,然而心里卻是明顯的抗拒。
「就因為看得到你的好,所以我才不得不離開你。我的父母曾經也對我好得不得了,我也以為他們會永遠愛我,而今呢?父親因為玩股票被套牢隔天就不顧我們姐弟倆的死活畏罪潛逃。我不怪他,但今天我又是為了誰才與你簽下和約呢?是我弟弟!現在他可以自食其力了,竟也伙同我父親一起來向你敲詐,他們可曾在乎過我?一個我視為世上再也無可取代的親人,當著我的面吵著要把我賣給另一個人的時候,我的心怎能安然無恙怎能不因為萬捻俱灰而心死?一直為他人付出所有的結果都若是這樣,我又哪來的心力去承受呢?」
「我跟他們不同!為何你就不願再賭一次?」他們是他們,她怎能把他與她的親人相提並論,這對他來說是多麼不公平!
「賭?我拿什麼當這場賭注的籌碼?這個未出世的孩子?還是我這條廉價的性命?再失去一次,我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朱靜容嘲諷地對他一笑,笑容里充滿絕望與對人性的失望。
「都還沒賭,你怎能一語判定自己就會輸呢?」
「就因為還沒開始賭,所以我才慶幸我什麼都不會再失去。」
「你太悲觀了。」他不認同她的想法。
「我承認,倒是你,你不覺得是你自己變了,所以相對的也要求我為你改變嗎?」她難能可貴地提出心中對他的見解。
「我承認自從我遇上你後,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就不再那麼容易了。你是我這輩子最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卻也是想逃離我愈遠愈好的女人,你教我如何是好?」
「這是你當年種下的因,現在你得獨自品嘗這個苦果。」她淡淡地說。
「你不覺得它也可以不是一個苦果?」康政倫不認定它會是一個不好的結果,只要她答應不離開他,苦果也會變成甜美的果實。
「你想拉我膛這趟渾水?」
「怎麼會呢?它是一個美麗的未來,有你有我,還有許多我們未出世的寶寶。」說著說著,康政倫腦海中也開始幻想著只屬于他們的美麗新世界。「你不覺得那是充滿愛的世界。」
「你太理想化了,若今天你換成是我,或許你比我還憤世嫉俗,痛恨所有欺騙你、利用你的人。」
「就是因為你受過太多刺激,所以我才想替傷害過你的人彌補。相信我,陪伴我一生一世都不會感到痛苦,更不會遭到我的背叛,相信我會愛你生生世世。」他不是不了解她的過去,就是因為太了解,所以才明白要打動她堅定的決心是何其困難,但他不會因為一而再地被拒絕就灰心的。
「別再說了,如果你真的不會變,那麼就把結果交由時間來決定吧!我相信時間和空間並不會阻止相愛的兩個人。」
甜言蜜語每個人都會說,而她也听得太多了。既然誰無法無法預測未來,為何不放手把一切全交給時間和空間來決定呢?只要真正是屬于他們的,最終還會回到彼此的身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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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淡淡的光線照射在濃密的樹林里,微弱但溫煦的陽光讓人覺得暖在心頭。
康政倫牽著朱靜容的手悠閑地漫步,享受難能可貴的寧靜。
他愛憐地用手順著她一頭既長又烏黑的發絲,女人的長發他看得也夠多,卻獨獨喜愛她的。
忽然間,康政倫停下緩慢的步伐,眼光自始至終一直停下前方不遠的攤子。
同一時間,康政倫也察覺到她的一樣,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才猛然了解她突然愣住的原因。
只見前方的攤子旁佇立里一對父子、小孩子抱著一顆皮球似乎是玩累的樣子,滿身大汗的站在攤子前大口喝起清涼冷飲來,至于守在一旁的父親像是擔心小孩感冒,頻頻拿著毛巾在小孩身上擦拭。
這樣的溫馨畫面映入親情已死心的朱靜容眼底,無疑是莫大的諷刺。她的世界曾幾何時也從天堂掉進地獄?眼淚已在不知不覺中奪眶而出,而她甚至渾然不覺。凝視著眼前的這對父子,她心中沒來由的涌起無限惆悵與心酸。
康政倫見狀,二話不說立即將她緊緊地擁入懷里,心疼地安慰她︰「別看。」他怕她會觸景傷情。
他的懷抱固然堅固且溫暖,但終究不是她長久的棲身處,她不能永遠活在他的羽翼下,更明白受過的挫折只能靠自己療傷。
于是她掙開他的懷抱,抬手拭去淚水。「我渴了,想喝杯水。」
「我去買,你在這兒等我。」他二話不說立刻當起跑腿的,只為了不讓她去接近前方那對礙眼的父子。
當康政倫拿著飲料回到朱靜容身邊時,方才在她臉上出現過的表情已被她深藏在心里某個不知名處,替換的是她一貫的憂悒神情。
當他將手中的飲料打開並遞給她的同時,突地,朱靜容驀地抱住凸起的肚子,鎖緊眉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怎麼了?你臉色慘白成這樣!」康政倫緊張兮兮地盯著她,七手八腳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為她拭去臉上滲出的汗珠。
「肚子……肚子……」她抱住月復部,強忍著一波波由月復部傳來的陣痛。「哦我……」
她要生了?念頭才閃過腦海,康政倫整個人都跟著精神緊繃了起來。
「別怕別怕,有我在,你一定會安然無恙。」眼看她痛苦難耐,他也跟著手忙腳亂,恨不得代替她去承擔這個苦楚。然而他除了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攔身抱起笨重的她,快速地往汽車停放處奔去,慌慌張張地把她置于後座後,他還不忘在她耳畔安慰她︰
「盡量深呼吸,來,深呼吸一次給我看看,對,就這樣,好點了沒?」
而駕車的同時,他還不忘透過照後鏡教她減輕陣痛的方法。
一路上沒有受到一點耽擱,來到醫院大門後她立即被推往待產室待產。在待產室里,他緊張不已地握住她因疼痛而冰冷的小手,試圖將自個兒熾熱的體溫傳遞給她。
時候到了!當朱靜容躺在床上第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念頭便是如此。她幾乎難過到想痛哭,但她不能,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無論如何她也要堅持一個人走到底,而她更相信唯有與他分開,她才能永遠保住他在自己心中完美的形象,更不要他美好的形象到頭來像她父親一般丑陋無比。
「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吃力地對他說。「醫生說第一胎總會比較久。」
「我不累,我要陪你到最後。」他意志堅決地說。
「你還是先回去休息把!待在這兒只會礙手礙腳。」
他靠在病床旁,握住她的手。「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是我最後陪你的時候。」
「這表示我們也該做個了斷,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們也可以不要斷呀!這個決定全在你一念之間。」他匆忙地由口袋中取出一只小方盒,里頭是一顆耀眼的藍晶鑽石。「再嫁我一次。」
朱靜容拒絕伸出手,別過臉不去看他焦急的眼神。「你又何必這麼做?你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你還是回去吧!孩子我一定會為你安全生下。」
「我不回去,只要我覺得值得、覺得不累就好,為了你,所有的辛苦勞累又算什麼?」他抓著自己凌亂的頭發,怕把她逼急了只會讓她更加痛苦。「若可以,我恨不得代替你生孩子。」
「準爸爸的心態。」她若有所思地模著他的頭,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原來幸福也是唾手可得。但她真的有勇氣伸手去抓住這唾手可得的幸福嗎?她不知道,甚至覺得這次與他分開就真的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
短暫的美麗時光還是留在心中最美,若執意要堅持到最後,恐怕再美的東西怎麼也美不起來。
「答應我,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回到我身邊。」
「我答應你,我一定給你一個繼承人。」她避而不談他先前的承諾,給的承諾卻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一個。他的話讓她難過得想掉眼淚,難道他還不死心嗎?孩子一生,他們之間再也沒瓜葛。他對她的好她會永遠銘記于心中,偶爾無助時拿出來細細回想。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安然無事回到我身旁陪我!」康政倫氣急敗壞地朝她大吼,都什麼時候了,難道她還不了解他的心意嗎?
「這不是我該給的承諾。」
當康政倫還想再說什麼時,一個護士戴著手套走到床沿,「這位先生很對不起,我要替病人做檢查,請你離開。」
康政倫帶著絕望的神情頹然地走出病房,最後一次說服她的機會已然失去,他清楚知道他將永遠失去她了。
一會兒之後,朱靜容便被推入產房。終于在歷經數十個小時磨人的陣痛及生死攸關的生產過程後,她為康政倫生下一名白淨的女兒。
當醫生抱起她的女兒給她看時,她眼眶含淚地斷然拒絕。一個不會屬于她的孩子,抱過了只會留下多余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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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大清早,朱靜容便開始大力出院的事宜,起了個大早是為了故意錯開康政倫來辦理出院的時間。
將行李整理妥當後,她順道向護士要了一面鏡子及一把剪刀。
看著鏡中的自己,朱靜容心里沒來由的涌起一股惆悵。
六年了,沒想到待在康政倫身邊做個見不得人的情婦也匆匆過了六年。六年來,她無怨無悔地把女人最美的一段時光全給了他,他囚禁了她六年,而今她就將要走出這個困住她多年的牢籠。
說高興,她不覺得自己心中有這樣的感覺;說難過,她又覺得逃月兌他的箝制後,世界變得分外寬廣,然而卻也因為自由的世界太過寬闊,反而讓她不知該何去何從。世界何其大,而哪里是她的棲身之處?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她再也厘不清了。她想守在康政倫身邊,卻又害怕到頭來他會和自己的親人一樣背叛她,紛擾的心情弄得她十分狼狽,更因為不知所措,于是她選擇讓時間和空間來沉澱他們之間的感情。
這或許是一種逃避的行為,就像鴕鳥遇到敵人時不敢面對問題,以為把頭埋于沙坑中,在自己看不見敵人的同時,別人也無法傷害到它,但至少這是它目前認為最好的抉擇。
她也不是不想留在他身邊,而是因為曾經被背叛過,說什麼也無發再輕易去相信任何一個人。
他待她的好她不是沒感受到,既然他給她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如此令她感到眷戀,就如同黃昏時橘紅的夕陽那麼美。既是如此,何不把這份美好的感受永遠存放心中,在夜深人靜時拿出來細細回味呢?至少這樣的幸福還可以自欺欺人的說服自己從沒遺憾過,這樣的感覺不也是人生中的一種美麗。
朱靜容甩甩頭,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煩憂的事,眼前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明璀璨,不再有負擔、不再有牽掛,這是她活了二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為自己而活的日子竟是如此輕松自在。
望著鏡中不再青澀的自己,烏黑柔順的長發披在肩頭,像一道瀑布流瀉而下。
她拾起桌上的梳子緩慢細心地梳著長發,每次由上往下梳到發尾時,她總以為康政倫就在她身邊,不是凝神專注地看著她梳理自己的長發。就是接替未完的動作,然後在每一撮發稍上獻上一個疼愛的吻。可惜這樣溫馨的畫面即將隨著她執意離開而成了回憶,只能在午夜夢回時從記憶里拿出來思念。
很快的,朱靜容將長發自頸下束起發圈,然後自發圈下開始結起辮子來。每結一次,總會掉下數滴眼淚,當她將長發全部結完後,再也止不住那決堤的淚水,任由它們自蒼白的臉龐悄然滑過,沾濕了衣衫,更是將脆弱的一顆心一點一滴慢慢地侵蝕成千瘡百孔。
凝視綁好的鞭子,朱靜容拿起尖刀,毅然決然閉上眼,將剪刀朝著發圈上方一刀剪過……
長發為君留,君不在,發又何須在?該還君,莫強留,留來留去只會留成愁。
長發是當初康政倫要她為他而蓄長的,既是屬于他的,在她拒絕接受他的愛的同時,她更是沒理由留下。
屬于他的東西,她不想帶走,更沒資格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