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悖卿忙不迭的撲奔上去,跪在兒子身旁,驚慌得完全不知該怎麼辦,幸好申屠列在一旁,提醒她為戰戢把脈。
脈象雜亂而微弱,顯然是內傷。師悖卿連忙自懷中取出護心丹,化在水中讓戰戢喝下。
之後,申屠列大手抱起戰戢,輕功一施,立即奔向他的房間。
師塤卿追隨在後,沿途不忘向天空拋出一支紅色焰火。並向路過的僕人交代,「三大夫若來了,即刻帶到城主的房內,不用再通報了。」
僕人們連忙應允。
那支紅色焰火代表戰家發生緊急事件,立即召喚城內醫術最高明的三大夫。這樣的事三年前也曾發生過,因此兵器城的人們一見到紅色焰火,就會進入警戒狀態,並立刻通報三大夫。
不到一刻鐘,三大夫已來到戰地的房內,圍在床前的申屠列和師悖卿隨即讓開,好讓他看診。
只見三大夫的手搭在戰戢的脈搏上後,臉色便凝重起來,並且不停的搖頭。
師悖卿站在一旁,嚇得眼眶都紅了。老天爺,這是她和撼天唯一的孩子,千萬別讓這孩子出了什麼差錯,不然她怎麼向地下的撼天交代啊!
好一會兒後,三大夫轉身取來他隨身的藥箱,拿出一只金針,告訴師悖卿,「城主舊傷復發相當嚴重,老夫先用金針護住城主的心脈。」說完,他一止即將金針刺入戰戢胸口上的穴道。
「三大夫……」師悖卿幾乎說不出話來。三年前撼天被送回來時,三大夫也是說了同樣的話,只差兒子這次沒有中毒而已。
她微微顫抖的看向三大夫,希望這一切都還有挽救的余地,即使要她折衷、要她立即死去她都願意,只求能讓兒子平安無事。
「夫人,老夫照實說。即使用金針護住城主心脈,也只能維持七天,若七天內無法我到治越的方法。恐怕……回天乏術。」他已盡力了。
師悖卿一听跌坐在椅子上,感覺魂魄快要飛出身體。老天何其殘忍,教她在一年內失去丈夫和兒子。
申屠列一听,氣得口不擇言,「你算什麼大夫?根本就是個庸醫。」
「老夫慚愧,學藝不精,當年救不了老城主,洽不好少城主。」如今又一大夫既無奈又自責。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快想想有沒有辦法救人啊!」申屠列幾乎要沖上前去揪住三大夫的衣襟,要不是看在三大夫還得救人,年紀又一大把,他早就一這麼做了。
「唉,世上只有一人有把握救城主,可是……」三大夫嘆了口氣。
「可是如何?把人找來不就得了?你們若不去,我去……」申屠列拍拍胸脯,豪氣萬千的應道。
「三大夫,」師悖卿一听連忙抬頭。「您說的可是十多年前歸隱的‘仙聲’華懷恩?」這是十幾年前江湖上相當聞名的人物,她自然是知道。
「是啊!只是她與‘鬼氣’閻無命隱居九崇山,只怕請不動啊!」十多年來,上九崇山請命的人不在少數,卻全部無功而返。
「請不動,綁來不就好了。」申屠列是北方人,較不清楚中原的江湖規矩,再加上他的年紀也算輕,根本不明白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談何容易?光是‘鬼氣’那一關就過不去,怎麼請得到‘仙聲’呢?」師悖卿並不是滅自己威風,而是江湖上根本無人過得了「鬼氣」那一關。更何況是年輕氣盛的申屠列。只怕他剛踏上九崇山就被踢下來了。
「豈有此理,學了一身醫術難道不是救人用的?請個大夫還得過五關斬六將嗎?」申屠列完全不明白江湖中人說退隱,便是不再插手江湖上任何事,管他是要殺人還是救人。我才不以理會。」
「淳,」師悖卿也是很為難,看看申屠列,又看看三大夫,最後視線落在昏迷不醒的兒子身上。
她何嘗不想試一試,只是九崇山路途遙遠,就算日夜奔波、快馬加鞭來得及趕回來,卻無法保證一定請得到「仙聲」,而且還有「鬼氣」那一關得過,「這實在很難啊!」
「三大夫,您再想想,除了‘仙聲’外!江湖上還有沒有人有辦法救治戢兒?」師悖卿兩眼中透露擔憂。希望還有其他辦法。
「這……老夫想想。」三大夫撫著斑白的胡子,開始細想。
「大嬸,讓我去試一試吧。至少還有一線希望。」申屠列幾乎迫不及待的想沖出去。
「慢點,先听三大夫怎麼說。」她很感動申屠列願為兒子辛苦奔波,但她卻不希望因此害他送命,畢竟閻王門的首領武功之高,不是常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前一陣子我听說江湖上出現了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醫術很高明,武功也相當厲害,有不少人猜測此人可能是‘仙聲’和鬼氣的徒兒。」三大夫想起了這樣一個人物,還沒說完話便讓申屠列打斷。
「叫啥名字?住哪兒?我去把他找出來!」他根本沒耐心听完,直烈的性子在緊要關頭更是鮮明。
「據說叫鑄月。」
「鑄月。」
「住哪兒不清楚。不過此人的脾氣很怪,心情好才肯救人,心情不好,任人怎麼求也沒用,而且此人殺人也是一絕!往往是一劍劈下人的腦袋。」三大夫有些擔心,畢竟這個人似乎也不易請來。
「然後還告訴別人,那個死人是‘罪有應得,死有余辜’對不對?」申屠列眼楮張大,嘴也笑咧了。
真是天助他也,前兒日才和戢在城外的樹林遇上,那人的冷漠和最後說的那八個字還更讓人印象深刻。也許鑄月還在兵器城附近。「這麼一來應該就更方便找到人了。
三大夫和師悖卿一愣,這家伙怎麼知道?
「前兒日我和戢巡城時,在城外樹林遇上鑄月,我想。」申屠列看見他們驚訝的面孔,正想進一步提供意見時,師悖卿已沖到房門口,召來附近的兒個僕人。
「傳令下去。城中所有人即刻在城內、城外方圓五百里,尋找一位名叫鑄月的人。若有發現,立即向我通報。」
僕人們一接到命令,即刻奔了起來。
師悖卿站在門口,仰望蒼天,雙手合十,衷心的希望能找到人來治兒子的傷,那麼她便是死,也心甘情願。
◇◇◇
鑄月將曝曬後的藥草逐一分類,輕巧的放人藥袋中。
原本她是不打算在破廟內多逗留的,但是這附近有一個沼澤地,四周長了不少稀有的藥草,其中有幾樣是師父很喜愛的,所以她便多留了幾日,等藥草干了再準備上路。
將一切收拾好。她背起藥袋,拿起隨身的寶劍,踏出住了好一陣子的破廟。
因為她沒有入城的打算,因此穿過樹林後。便沿著城旁的小徑走去。也許是多年的隱居生活讓她不習慣人群。所以每到一個城鎮,除非必要,否則她寧可多花一點時間走遠一點的路程。即使繞這也無妨。
「嗚,娘喚。」
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稚女敕的女娃哭聲。
那一聲聲的哭喊像根針似的刺人鑄月的心中。喚起她自己幼年的記憶。每當她哭泣時,總有人溫柔的將她抱進壞中細細的哄著、輕輕的安慰著,然後她就在「這樣的溫柔下」抽一噎,慢慢的停止哭泣,最後甜甜的睡去。
那細細的哭聲勾起她心底隱藏的溫柔,化去她臉上的寒冰,讓她情不自禁的舉步移向哭泣的來源處。
不一會兒,她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嚶嚶的哭泣,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鑄月走了過去,順從腦中那片溫柔的記憶,將女孩摟進懷中,拍拍她,讓她把情緒緩和下來。
「怎麼啦?為什麼哭呢?」鑄月低柔的聲音像極了一個母親。
「嗚……找找娘。找……不到」女娃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的說著,一句話說得七零八落,幾乎要讓人听不懂。
「別哭,慢慢說。來,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這小女孩雖然哭得」身汗、涕淚滿面,但錢月抱在懷中卻是心疼無限。
當年那雙溫柔玉手抱住她時,也是這般心情嗎?
「戰……步蓮。姊姊,帶我去。娘,好不好?」戰步蓮看著她溫柔的眼神,小小的臉上充滿哀求。
「好,你娘在哪兒,你知道嗎?」對鑄月來說,這是一種無法拒絕的請求。
戰步蓮合著眼淚搖搖頭。
「那你家住哪兒?我先送你回去好嗎?」鑄月知道自己不可能帶著她走,只能送她回家。
「我家在城前面。姊姊,你先陪我去找娘好不好?我……」才說沒兩句,戰步蓮的呼吸又變得急促,漲紅著臉,眼淚又快要落下來。
鑄月搖搖頭。「先回去看看,也許你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真的嗎?」戰步蓮抬起頭,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走吧。」鑄月將她抱了起來,放棄繞道而行的念頭。
往回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兵器城偌大的城門已轟立在眼前。鑄月抱著戰步蓮毫不猶豫的進人城門,她們才剛走進城內。立即引來許多人的注視,喧鬧的街道慢慢靜了下來,
城內的人多半是識得戰步蓮的,因此一見她讓個陌生人抱著便訝異的停下手邊的工作,盯著這一大一小猛看,怎知這一看,倒讓鑄月收起溫柔的眼神,再變回冷酷淡然的模樣。
她終究不愛走進入目之中,縱使原本是柔情萬千的心情也在這一刻化作片片飛雪,再度回到冰冷的外殼下。
才走兒步,戰步蓮的母親已聞風而至,來到大街上。
「步蓮……」她以為小孩弄丟了,如今失而復得,教她不禁熱淚盈眶。
「娘。」戰步蓮原本攀在鑄月肩上的手.在看見母親時,便朝地伸去。
鑄月蹲了下來,將她放在地上。看著她們母女相互擁抱,她心中的冰雪崩塌了一角。
「傻孩子,你上哪兒去了?」戰步蓮的母親半責備半憐愛的問。
戰步蓮說出一切原委,最後指著始終站在她們身後一動也不動的鑄月,以清亮的嗓音說︰「是這個姊姊帶我回來的。」
眾人的眼光再次射向鑄月,其中也包括了戰步蓮的母親,他們心中全有一個共同的疑問——
眼前這個戴著面具,一身清瘦,又身背藥袋,腰掛寶劍,身著籃灰素色勁裝的是個女人,該不會是小女孩弄了,吧?
「多謝恩人。」戰步蓮的母親拋開疑慮,拉著女兒跪了下去。管他是男是女,總之,這是她們的恩人。
鑄月並不在意,反倒在母女兩人跪下時轉身欲離去,反正她把戰步速送回親人身旁,這也就夠了。
「恩人,還未請教姓名?」戰步蓮的母親抬頭看見她正要離去,步連再度出。
鑄月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這是她第一次在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心中猶豫,要告訴她們嗎?也罷,又不是見不得人,殺人時都沒怕過了,現在算是做了件好事。又豈怕別人知曉?
「鑄月。」她如同往常,冷冷的吐了兩個字,連一絲絲的情感也沒有。
不過,她沒料到的是.她的名字一出口,整條街上倏地靜得只剩風吹過的聲響,然後在瞬間又騷動起來,甚至有不少人開始蠢蠢欲動,要擋住她的去路。
怪了,她和兵器城結了何等深仇大恨嗎?竟然所有的人全想擋下她。
就在她不明所以時,戰步蓮的母親又開口,「恩人,容我求您一件事,請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們的城主吧。」
話畢,四周的城民也全跟著跪下,一個個懇請哀求,希望鑄月能答應。
但是,眾人又下跪又哀求,日月就是充耳不聞,冷冷的杵在原地,看著一地跪著的人群,心也不會動搖一下。
突然,有一雙小手輕輕扯著她的衣角。
「姊姊,城主哥哥生病了,你去救他好不好?他對我們很好、很好耶?如果你不去看他,那他就死定了,而且再也不會有人對我們這麼好了。」戰步蓮清澈的雙眼透露著童稚無瑕,訴說著真心誠意,雖然這些話是她母親教的,但是自孩童口中說出,卻听不出一點欺騙。
鑄月動心了,而對這唯一看穿她身分的女娃,她竟然無法拒絕,原因只是為了不讓戰步蓮運臉上出現失望的表情。
就在她點頭答應之後,師悖卿已須著一曼人來到。
「閣下便是鑄月吧。我是師保卿,是城主的親娘。」師悖卿身後是一群手下,怕的就是鑄月不肯答應為兒子治傷,只好以武力相脅。
「我就是那日和你在樹林相遇的人,我叫申屠列。」申屠列亦以為鑄月是名男子抱拳自我介紹。
「廢話少說。」她不想听這些人羅唆,若不是答應了小女孩,她早就一走了之,何必在此浪費時間。
「請隨我來、」師悖卿立即帶路,迅速往戰家方向走去。塒于鑄月的態度,她並不在意,她明白少年得志,總難免心高氣傲,有一些怪癖,江湖上這類的人並不在少數。
只見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大街,往戰家走去?
◇◇◇
回到戰家後,連片刻也不曾耽誤,鑄月立即被請入戰戢的房內,跟著進去的有師悖卿、申屠列和三大夫。
她走至床前,探頭看了一眼,伸手撐開戰戢的眼皮,連探看脈搏也沒有,便丟一句話,「我不治這種病。」
眾人面面相覲,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鑄月不治這種病?他們千辛萬苦等到的就是這一句話嗎?
「為……為什麼?」師悖卿不明所以,心中的恐懼又擴大。她的戢兒有救了,為什麼?
「說了不治這種病。」鑄月有些不耐煩的再說了一次,並且已準備要離去。
「這是什麼理由?你倒是說清楚!」沖動的申屠列一听請來的人想敷衍兩句就走,心中大為不悅,一跨步便如一座山似的擋在前方。
鑄月睨了他一眼,不打算說第二次。
「請您告訴我,是不是戢兒沒救了?」師悖卿好不容易問出口,她一點都不想說出這句話,但這是唯一大夫不肯治病的原因。
「他不是沒救,是我不想救。」鑄月淡淡的開口。
「不想救?」師悖卿愣住了,那麼言下之意是說戢兒仍是有救的。
「你是不是個大夫啊!他有生命危險,你竟然見死不救,還說什麼不想救!」申屠列握緊的拳頭就快要不受控制的揮上鑄月的臉.
「哼!」鑄月冷哼一聲別過頭主,一點也不想看見他那張猙獰的丑怕臉。
「請您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藥不易取得,才使您不願意救他?如果是您交代一聲,就算再遠,我們也會去找來的。」師悖卿仍希望鑄月能為戰戢治傷,她打算不計任何代價都要將愛兒治好。
「夫人,不是藥物的問題,是令郎本身的傷就有問題。」鑄月道出事實。她原本大可走掉的,但一想到那小女孩的懇求,即使她不為人醫治,也得說清楚。
「這是什麼意思?」師悖卿不明白。
「犯不著問了。」這家伙分明就是不會治,「才說一堆廢話來騙人,千萬別信他。」申屠列打斷兩人之間的對話。
「我會不會治用不著你來說。」鑄月也微微動怒,侮辱她的醫術便是侮辱她師父,這高大的家伙不可原諒。
「申屠列,你給我出去,」師悖卿也發火了,他三番兩次的侮辱人,連她都看不過去了,更何況他們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還如此無禮。
申屠列憋了一肚子氣被踢出門外。
「抱歉,請您再說明白些吧。」師悖卿為了兒子,即使遭人冷淡對待仍不發火。
「令郎看來是舊傷復發。實際上是心病引起的,他的內傷少說有三年了,無法根治的原因在于令郎心中並不願把傷治好,因此延續了三年,一日練功過度,引起在傷復發,自是不可收拾。
「而且,就算我現在救得了他,他心中若仍是不願將其根治,那麼我救了也是自救,還不如不救,以免浪費時間。」鑄月干脆把話挑明了說,免得她老是糾纏不清。
「還是請您救他吧。我求求您。」師悖卿听完,已明白鑄月口中的心病是什麼。但她卻不能放棄兒子啊!
鑄月仍是搖頭,並邁開步伐打算離去。
這時,師悖卿突然「咚」一聲跪了下去,「不管他日後如何,現在請您先救他吧。我不能讓他就這樣去了啊求求您!」
她傷心欲絕的朝鑄月磕頭,只求能先救活兒子。
「夫人……唉!」鑄月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來是非救不可了。
◇◇◇
「在治他之前,我必須先聲明,他得的是心病,藥石罔效。所以我只治傷,而且他日後若再復發,我也不會救他.明白嗎?」動手治療之前,鑄月先聲明日後不管如何,也絕不再救戰戢。
「明白,我明白。」一旁的師悖卿連忙點頭,現在她只能顧及眼前,往後的事她無力多想。
「嗯。」明白了就好,她不希望日後招來任何麻煩。「你們都出去吧,門口留下他就好。」鑄月指著好不容易獲準進入戰戢房中的申屠列,毫不客氣的拿他當看門狗使喚。
「我?」為什麼是他守門?戢又不缺守衛,干什麼抓他下來代替?
「怎麼,不願意嗎?我治療的過程長達九個時辰。外面必須有人替我守護.而且連蚊子、螞蟻都不能近身,否則我死不足惜,那家伙可就真的沒救了。」鑄月冷冷的道,一字一句仿佛輕描淡寫,但把情祝說得極為嚴重。
其實她是存心整人,哪有可能連蚊子、螞蟻都不得近身,她只是故意嚇嚇他罷了。
「太夸張了吧!」申屠列心中對這些話半信半疑,鑄月的武功他見識過,但醫術他沒見過,也許鑄月根本是個半吊子呢。
「信不信由你,做不做也由你,我沒意見。」說完,她便不再搭理他,逕自準備起藥草、金針等等。
「喂、喂……」申屠列喊了她兩、三聲都得不到回應。只好模模鼻子自動到門外站崗去了。
怎麼說戢都算是他兄弟,他是非站不可了,即使是鑄月故意整他,他也認了,誰教戢的命掌握在鑄月手上,要叫他不做,他會良心不安。
「那拜托您了。」師悖卿不舍的再看兒子一眼。才退出門外。
好不容易等到這些人出去了,鑄月才坐到床邊,再次仔細審視戰戢受傷的情況。確定損傷的程度,心中考慮要采用何種方式,並預估得花多久的時間治越他。
等一切判定好,她便拿出細長的金針放在一旁,然後一把掀開蓋在戰戢身上的棉被,因為必須下針治療,她動手月兌去他白色的單衣。
月兌去單衣後,戰戢精瘦卻結實的身體一絲不掛的展露在她眼里,顯然,鑄月有些不自在的別開臉。
自她行醫以來。男、女的軀體她看了不少,卻是第一次有這種不自在的感覺。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只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好像他是醒著的,但是分明就沒有。
不管了,拋下那不自在的感覺,她開始在他身上尋找正確的穴位,並依序扎下金針。
或許是夏天真的太熱,門窗又全關上,悶熱的環境已令鑄月汗流夾背,不同于男性的女性體香隨汗而出,縈繞在她四周。但她根本不在意,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扎針時,一滴汗自她額際滑下,流過臉和面具間的空隙。來到頜尖,帶著她微微的體香落下,不偏不倚,恰巧滴人戰戢微張的嘴間,濕潤了他干渴的唇齒,和著他的唾液滑人喉嚨,成為他的一部分。
很快的,兩個時辰已在不知不覺中逝去,鑄月好不容易將全部的金針準碓無誤的扎人戰戢的身體,她才松懈下來,一身是汗的深吐一口氣,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仰頭喝掉它。
接著她取過桌上備好的紙筆開始寫藥方,由于戰戢的傷她打算用「特別」一點的方式治療,因此她花了一個時辰,開了四十九張不相同的藥方,每張上頭的藥只有一、兩味相同,其余全都是同樣補氣血卻不同名稱的藥,並且她還注明了哪天哪個時辰需服哪帖藥,存心弄得人眼花撩亂。
而負責抓藥並煎藥的正是那個侮辱她醫術的家伙——申屠列。
鑄月的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難得生性冷淡的她有興致整人,而且她不止打算整申屠列,連躺在床上的戰戢,也即將成為她整人的對象——等他醒後就明白了。
「嗯,」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響。
鑄月轉頭看了戰戢一眼,確定他只是單純無意識的申吟後,便不再搭理,接下來的六個時辰,她不打算做什麼事,只是找了張椅子坐下閉目養神。
此時,門外傳來極小聲的喃喃自語.「天啊,這九個時辰都得站在這兒。我都等了三個時辰,已經拍死十只蚊子、十七只螞蟻了,唉,無聊。」
申屠列沖動的腦子依然沒發現自個兒被整了嗎?鑄月搖搖頭,唉,孺子不可教也。
◇◇◇
漫長的九個時辰自辰時起.看著日正當中、日落.直至月出,再進入子時。
一等更夫告訴她要人子時已過,正式進入丑時時,鑄月才睜開眼起身前去開門。
更鼓聲敲過,門外的申屠列要時變得精神百倍,如同一只餓了許久的狗兒,直盯著門看。等待特赦令般,他眼神中又饞又期待的模樣,實在辱沒了他一名堂堂北方男子的氣概。
當門內傳來響聲,有人打開門閂,將門向內「咿呀」一聲拉開來,出現的是精神奕奕的鑄月。
「怎麼是你?戢人呢?」申屠列以為歷經九個時辰的治療,出來的應是活蹦亂跳的戰戢,怎麼會是鑄月,于是話就不經腦子自動滑出口。
鑄月冷冷的看他一眼,連回話的意思也沒有,逕自走出房外伸伸懶腰。
申屠列見她沒搭理他也不再問,一頭沖人房內。這時師悖卿也來了。
「戢兒如何?還好嗎?」她緊張的問鑄月。
「啁。」鑄月仍是平淡的回應一聲,然後繼續在院中賞月。老實說。她覺得精神好極了,休息了六個時辰,除了有些餓以外,其余的都很好,所以並沒有立即要求要一間休息的房間。
「謝謝您!」師悖卿點頭答謝之後,立刻轉身進去探視兒子。
她才剛進去,便看見申屠列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像個煞不住的馬車直奔向外,毫不客氣的愀住鑄月的衣襟,粗魯的抓起她瘦削的身軀。
「你算什麼大夫啊?我兄弟又沒醒來。九個時辰你都在玩人命呀?」申屠列進入房內後喊了戰戢好幾聲。就是不見戰戢有任何回應。依舊一臉蒼白的昏睡著,根本與治病前完全一樣。一點進展也沒,因此他感到相當憤怒,直覺的認為鑄月根本就是庸醫。
「哼!」鑄月毫不在意的輕嗤一聲,不屑與這等鄙俗野夫說話。
他根本是個沒知識的家伙,世上有病人在看完大夫後就立即復元的嗎?再說戰戢傷得這麼重。就算她采用最快的方法治療,想要戰戢睜眼醒來,至少也得等上三天,更何況她打算一步一步慢慢來。
「你這個庸醫竟敢如此囂張,我告訴你,若我兄弟沒事,那就算了,如果他怎麼了,我就要你陪葬。」申屠列威脅道。
「放手。」鑄月冷淡而威嚴的說,一手暖額握住劍柄,這代表她即將動手,如果申屠列再不放開的話。他就會嘗到人頭落地的滋味。
申屠列猛然一推,不甘願的松開手,他不是畏懼鑄月。而是怕死了站在他身後拍他肩膀的師悖卿。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師悖卿按捺住滿腔怒火,不容置吼的「請」他回房休息。
人說「一物克一物」,申屠列最怕的就是名震天下的兵器城夫人師悖卿,因此她一聲令下後。他便像斗敗的狗般夾著尾巴逃走了。
「大夫,讓您受委屈了。」師悖卿深深感到抱歉,她的脾氣雖烈,卻也不至于家申屠列這般過分。
鑄月放松緊握劍柄的手。微微一頜首,動手整理自己的衣裳,對她的道歉並沒有多加理會。
「請問戢兒何時會醒過來?」這才是師悖卿想知道的事。
「五天。」鑄月聲調沒什麼起伏的說。
「謝謝您。」五天後便能醒來。師悖卿心中實在高興極了,之後,她立刻找來一名僕人帶鑄月到客房去休息,自己則是進入戰戢的房內照顧寶貝兒子。
進入客房休息的殘月靠在窗邊,心中想的完全是師悖卿為了兒子又跪又求又答謝的模樣,她無法明白一個母親怎麼願意為兒女犧牲至此。這一切又讓她想起幼年那一段時光,讓她一夜無法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