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一園子的燈火輝煌。
對于大門深鎖,車子猶在,但人卻平空消失的事件……
「綁架!」穿著可愛的粉紅色睡衣,被臨起挖起床商量的牧之柔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這一定是綁架!」
「-少白痴了。」同樣被挖起來,在無預警中被迫面對兄長讓人吃掉的現實,顏瀚君臉色之臭、心情之壞,已非筆墨能形容。
他知道他不應該這樣,畢竟是他自己決定要把哥哥交給牧家小妹,當初是他自己主動,甚至還很低級的威脅利誘,就為了讓她點頭。
只不過,他沒想到會這麼快啊!
照他預想的話,要走到相見的這一步,最快也等個三年五年……不!最好是十年八年的,那才是合理進度!
因此,晚餐時間沒見到兄長出現,他還以為跟往常一樣,是因為醉心研究而忘了晚餐,躲在溫室花園那頭,兩年前新增建的小工作室中,跟那些花草香味混在一起,研究那些微小差距的比例問題。
那時,他還很放心,以為有牧家小妹盯著,會幫他盯著兄長進食,所以沒放在心上,也就沒去打擾兄長的研究。
哪曉的!
就在他自以為放心的那個時候,理應在工作室的兩個人竟然是躲在房間中,進行超友誼的親密接觸?
太快了!
這種進展速度對他來說,真是太快了,快到他無法接受與消化。
更氣人的是,在兄長說明牧家小妹消失的過程中,為了交代源由,不得不一語帶過閨房情事,那個白痴女人听見了卻絲毫沒有意外的表現?
他合理認定她是知道的,比他早一步知道這兩人的超友誼關系,而她竟然沒有告訴他一聲……
顏瀚君愈想愈火大,但因為時值非常時刻,並沒人注意到他,特別是緊張兮兮的牧之柔,她只想著突然不見的妹妹。
「顏大哥,怎麼辦?芹一定是被綁架了。」
「綁-個大頭鬼!」顏瀚君以著很惡劣的語氣,完全是遷怒,「用暴力劫持人質才叫作綁架,-妹是在家里不見的,誰也沒驚動到,這算哪門子的綁架?」
「明明就是!」牧之柔嚷嚷,「她沒用車,大門也沒有人進出的跡象,如果不是綁架,她人到哪里去了?」
這問題正是顏瀚雅憂心到三更半夜挖大家起來商量的重點。
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慢著!」像是想到什麼,牧之柔張大眼,見鬼一樣的看著顏瀚雅,「剛剛顏小二提到了暴力……」
「誰是顏小二?」抗議,顏瀚君拒絕接受這種稱謂。
抗議無效,牧之柔假裝沒听見,任由想象力狂飆,「顏大哥,我真是錯看你了!」
她一臉的痛心疾首,看得顏瀚雅憂心的同時還兼之一頭霧水。
「芹不樂意的,對吧?」扁嘴,她像是要哭了,「你們躲在房間里做的事,其實,是你脅迫她……」
「去-的!」抓狂的人是卻顏瀚君,「我哥像是那種人嗎?」
「也是。」點點頭,牧之柔不得不承認,「顏大哥看起來就一副知書達禮的樣子,跟你這種人面獸心完全不一樣,不過……」頓了頓,她的想象力又飛了起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說不定顏大哥對床上運動有特殊癖好,才會嚇到了芹。」
顏瀚君臉都綠了!
「-胡說八道!」血氣急速上升,有種打人的沖動,「誰跟-人面獸心啊?還有!我哥才不是-說的那種人,他性向正常、喜好正常,他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自己滿腦子的骯髒齷齪是-的事,別把-個人古怪的喜好套在他身上!」
「我才沒有滿腦子骯髒齷齪!」牧之柔揚聲抗辯,自認推論合理,「如果不是顏大哥有問題,芹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鬧失蹤?人家我看文藝小說里面都有寫,相愛的人結合後,都嘛是濃情蜜意,像要吃了對方一樣,一刻也不願分開,只有社會寫實類的小說,那種受侵犯的女主角才會……才會……」
說不出來,因為顏瀚君瞪人的表情太過可怕。
「才會怎樣?」陰森森的追問,一副她要是敢再亂說,他就考慮掐死她的可怕表情。
一旁,對于他們兩個毫無建設性的對話,顏瀚雅苦笑。
心焦愁慮的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找來的救兵能把話題扯到那麼離譜的地方去,竟然有心情討論起他的……呃……個人喜好跟技巧問題……
不過話說回來,真是他技巧太差的問題嗎?
他黯然,退出爭吵的暴風圈,心情過度的沉重,讓他直覺想躲入最熟悉的世界──他的小工作室──那里滿溢的各式精油香氣是他所熟悉的,可以有助于他的思考。
開了門,正要進去的那一刻,他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引起他的注意。
點燈後立即察看……
鑰匙包!
他知道那是誰的,那頭發現他不見而匆匆追過來的牧之柔也知道。
「那是芹的鑰匙包!」一眼看見他手上拿的鑰匙包,她月兌口就喊,還怕他不信,急忙說明來歷以茲證明,「那是我買給她用的,她那時還罵我浪費錢,真的。」
「又沒人說是假的。」顏瀚君白了她一眼。
皺眉,顏瀚雅月兌口而出,「有人來過。」
「誰?」牧之柔問得很順口。
顏瀚雅沒有響應她的問題,徑自閉著眼楮,像是在想著什麼,實則是在分辨,盈于一室的芳香中,那少許的、異于天然草本香氣的味道。
這味道……並不陌生……
他記得的……這個味道……
沒錯!他記得!
他知道是誰了!
這個也吃、那個也吃,統統都吃。
餓得頭昏眼花的牧之芹,已然沒精神去注意自己處境的問題。
她餓得要命,難得遇上個肯溝通的綁匪,綁走了她之後,竟還願意為她出門買東西給她吃,她當然是先填飽肚皮再來想其它的事。
「就一個人質來說,-很勇敢。」戴著電視劫匪才會戴的頭套,只露出兩只眼楮,一個鼻子跟一張嘴的男人說道,輕嘲的語氣,也不知是褒還是貶。
咽下嘴里的湯包,她分神應道︰「我不是勇敢,只是剛好知道你要什麼。」
「-知道?」
「嗯。」牧之芹點頭,談判的氣勢慢慢出現,「傷害我,對你並沒有好處。」
「哦?」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受哪位委托人來討債的,但主要目的還不就是錢嘛!這種事大家有商有量,總能找出個還錢的辦法。」其實,對于欠債還錢這件事,她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發生在這麼奇怪的時間,還是這麼刺激的方式。
先前還在顏家大宅的時候,前一刻的她還拎著錢包鑰匙打算落跑而已,卻沒想到,在前往車庫的路上,行經顏瀚雅那間不許任何人進入的工作室時,門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同時,另一手也已穩穩的箝制住她,差點沒把她給嚇得半死。
但也多虧了這位不知混哪條道上的大哥,他押著她從庭園最偏僻的一角,而且還剛剛好被園景遮掩住,是一個躲在樹叢後,不知何時早被破壞的圍牆邊離開──剛好解決她的困擾!
在這之前,她正愁著該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可以順利離開,他的挾持正好解決她的問題,即使這也是很有問題的一件事,可是兵來將擋,她相信只要好好的說理,她應當可全身而退!
抱著這信念,她慢條斯理的喝口豆漿,續道︰「雖然我不知道我爸媽到底是欠下多少錢,但我一直是很有誠意要還錢的,只是手邊的現金可能會不夠,但我年輕,有得是能力,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我一定能夠全部還清。」
「-對-自己倒是很有信心。」臉上五個洞,只剛好露出五官的男人冷笑。
「好說,我只是認清自己,把該做的事做到最好。」她一點也不謙虛,因為深知在談判過程中是不能講謙虛。
「但很可惜,-完全猜錯了。」
「啊?」
「雖然我的確是為了錢,但跟-無關,我要的是顏瀚雅最新的研發配方。」
牧之芹一愣,但想想卻也覺得合理,「這就難怪了,難怪你會從他的工作室模出來,搞不好我只是倒霉,剛好在那時經過,你怕我發現你,泄漏你的行蹤,索性就來個先下手為強……」
「可以這麼說。」綁匪很干脆的承認。
原來她只是個倒霉鬼啊?
這認知霎時讓牧之芹頓時覺得不妙了起來。
現下的情況與剛剛完全不同,她已沒有什麼人質優勢,這對她的立場而言,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那個……」腦子快速的運轉了起來,她跟綁匪打起商量,「其實我還沒看見你的臉,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到底要顏大哥什麼研究報告,你可以像來的時候那樣,把我眼楮蒙起來,隨便找個地方放生,我不會出賣你的。」
「-腦筋動得倒是挺快。」男人薄薄的唇噙著沒有溫度的冷笑,「但很可惜,我需要-當人質,用來交換我要的研發配方。」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的配方是什麼,但顏大哥人很好,是個很好商量的人,你有需要就跟他說一聲,沒必要搞到擄人勒贖的地步吧?」她有點冒冷汗,無法想象這種連續劇的情節竟然發生在她的身上?
「-對他還真是一無所知。」鄙視的語氣一點兒也不想掩飾,「真不知道顏瀚雅是看上了-哪一點?」
她苦著臉,有種有苦難言的苦悶感。
雖然她剛剛才跟顏瀚雅做了那檔子事,感覺起來很沒有說服力,但是也就只有她知道,顏瀚雅才沒有看上她哩!
他溫柔、善良,在某些部分上就跟她家的那天兵姊姊一樣,是個世界和平型的人,可以說是對誰都好。
會出現獨厚她的情況,那不過是假象,因為顏家兩兄弟都想用她來當煙幕彈,好阻絕他可怕發電力引來的澎湃愛慕之意,並不是因為他對她真有什麼異常的心思。
至于不久前,在她房里不小心擦槍走火的意外,那就只是意外,不都說男人都一個樣,下半身優先嗎?
在她主動的前提之下,因而發生了「先上車」的意外事件,這說起來根本就是件不光彩的事。
因為是她主動的先推倒他,甚至還害得她不知怎麼面對,只能先逃跑了事……報應果然來得很快,瞧,她這不是倒霉被抓來當人質了嗎?
「既然你偷他的研究也是為了錢,不如你告訴我多少,我要有的話就直接給你,你放了我吧?」生命安全為第一,,她很快的想到解決辦法。
卻沒想到,她努力輸出的誠意,只換來輕蔑的嗤笑。
「-知不知道,顏瀚雅接下一件案子,研發成功的酬勞有多少?」
「……」她不知道,當然不會知道,她又不是混芳療界的。
男人講出了一個數字,牧之芹只覺腦門一陣的昏眩,不小心用手指頭數一數,竟然要動用八個指頭才夠使用,她身邊所存的錢乘以十倍都還不到那個數。
「他名義上雖然只是個出錢的股東,而且听起來好像只是亞洲總代理的部分,平常做的事也好像只是在伊詩荷園附屬的講座當講師,但其實他是法國伊詩荷園總公司的特聘芳香師,負責幫總公司研發新的產品。」
經由說明,牧之芹這才明白,為何顏瀚雅偶爾會失蹤,一個人泡在溫室隔壁的工作室當中,還龜毛的說什麼會影響氣味,不許任何人進入,原來他在里面就是在研究什麼產品秘方啊!
「我看-還是不懂。」男人看穿她的一知半解,「研究芳療的保養品並不只是東加一點、西加一點、味道夠香就能成為一個配方,還得考慮到療效與舒適等各種層面,是需要極敏感的嗅覺及豐富的精油知識才能夠勝任。」
因為從沒听過這些,她很受教的仔細聆听著。
「在這一行當中,顏瀚雅能成為第一把交椅,被業界如此看重,並不是因為運氣或是偶然,經由他所研發的產品總是能成為市場上的熱門商品,伊詩荷園總公司為了要留住他,不但配給股票,讓他成為公司股東,還積極的要他簽下亞洲區的總代理,就是想拉攏他的心。」
听了這些,牧之芹是驚訝的。
她想象不出來看起來像是不管事,一副不沾惹塵俗之事模樣的顏瀚雅,竟然會有這樣大的來頭?
「當然是因為他。」輕易看穿她的驚訝,男人輕哼一聲,「否則以季予嫻那樣生女敕的丫頭,怎可能簽得下這紙合約。」
她狐疑的看著他,覺得這綁匪所知道的事還真是多。
「他的公司看重他,別的公司也會,這就是我出馬的原因。」自認好心的說明之後,綁匪說出重點,「我要他手邊剛研發出來的配方數據,委任我出馬的公司已經等著好要發出專利申請了。」
「我是不明白你們這一行的行事作風,也不想知道你們這種商業間諜怎麼做事的,但是有一個問題。」她虛心求教,「你又知道他已經有新研究了?搞不好他根本還沒有完成,你不是白忙一場?」
「我需要的,並不是百分之百的完美配方,委任我的公司所想的是搶先申請專利這一類的事,畢竟這是先搶先贏的世界,先申請專利、先申請到執照、先一步上市,就能先撈上一筆。」
「那又怎樣?」她听不出他有回答到她的問題。
她的毫無聯想只顯示出她真的什麼都不懂,讓綁匪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屑。
「在-出現前,他的研究進度少說已有八成的把握,即使不是最完美的成果,也已經是可以用的配方了;而多虧了-,為了陪-養傷,緩下他做最後確認的進度,按他平常的習慣來算,現在他手邊的配方,完成度至少有九成了。」
听著他的話,牧之芹心中的疑慮更深。
不是錯覺,只要是顏瀚雅身邊的事,他真的知道好多好多。
「就算是這樣好了,你抓了我也沒什麼用啊!」她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顏大哥研發的配方真要那麼值錢的話,他怎可能隨隨便便就拿出來交換?」
「-想跟我裝傻是吧?」綁匪環胸看她,眼中的陰狠度是會嚇死小孩的那種,「-身上還染著他的氣味,當我豬腦,還想不出你們的關系嗎?」
氣味?
她直覺低下頭想聞聞自己。
有嗎?
有什麼味道嗎?
「顏瀚雅這人雖然溫和,卻極其護短,-現在是他的女人,他不可能會放著不管,如果……」綁匪冷笑,且是極其不懷好意的那種,「如果隨信附上-的指頭或耳朵,更是會加速他交件的速度。」
牧之芹啞口無言。
就知道,她就知道她一時的意亂情迷是會害了她自己的,卻是沒想到報應來得這樣的快,竟然有人想剁她無辜的手指頭或小耳朵。
「也許你不相信,但你弄錯了。」她試著要跟綁匪講道理,但其實也不抱什麼希望,壓根就已經是自暴自棄的那種,「我跟顏大哥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也不像你想的那樣,好像我在他心中真佔有什麼分量。」
她想表達的是,如果綁匪所說的配方真是那麼值錢,他抓她來威脅,效力是有限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隨著她的話,她愈說,綁匪眼中的憤怒就愈加重。
「顏瀚雅愛上-這種女人,真是瞎了眼!」
「……」她沮喪,因為他鄙視的口吻而衍生一股百口莫辯的淒涼感。
他的語氣好像她是那種隨風轉舵,拿別人的感情隨意踐踏的女人,但她不是啊!
明明……咦!不對!
愣了愣,牧之芹突地發現當中怪異之處。
他感受不到她心中悲情的感覺也就算了,為何一副認定她在說謊推托,還自己愈听愈氣的樣子?
仔細多看兩眼。
忽然發現,那憤恨的眼神很眼熟……真的很眼熟……
「啊!」
省悟出對方身分的牧之芹突然大叫一聲,幾乎是下一秒鐘就發生的事,並沒費事上鎖的房門忽地讓人打開,被他們討論大半天的正主兒就站在開門處,開口──
「蔡秘書,小芹是無辜的,有什麼事,你沖著我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