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的父親就是被尹承業的父親所欺騙的苦主,尹家使詐奪走了我們賈家的財產,我一直到四十多年後才向尹家討回個公道,我此生已經了無遺憾了。
是的,大小姐、二小姐跟大少爺都是我一個人殺害的,因為我厭惡他們那張貪得無厭的嘴臉,他們口口聲聲所爭奪的家產是屬于賈家的,他們貪婪的嘴臉讓我感到惡心,而殺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在我心底成形的。
我不後悔殺了他們,不後悔……
尹芙蘿無言地將手中的口供報告緩緩放置在桌面,無論如何還是無法相信對性格嚴謹律己的賈管家竟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
「柯理軒,我……」她備感艱難地開了口。「我不相信,不相信管家他會是這種冷血無情的人,他怎麼會是凶手呢?不可能的……」
「我也很意外。」柯理軒抱了抱她,給予她一些撫慰後,專注的視線調回手邊上的鑒定報告。
「就為了四十年前的往事?」她閉起了眼,想起了那段流傳于尹家已久的傳說。
「我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傳言,但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則傳言會是真實的,我的曾祖父他竟然為了擺月兌窮而使訐奪取他人的財產,難怪……難怪祖父在臨死前都一副驚恐的模樣,想必他也害怕賈家的後人會向他報復吧……」
柯理軒像是沒有听見她的憤憤不平之聲,凝神專一地察看著從大姊那兒死皮賴臉所搶奪而來的鑒定報告書。
「奇怪了,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呢?」他撫著下巴,半眯的黑眸透出無解的迷思。「既然如此的話,那麼尹明致的死就不是因為遭到外力所造成的……」
處于震驚悲愴情緒之中的尹芙蘿沉浸在反復的否認之中。
「無論如何,我還是無法相信賈管家會是這幾樁慘劇的凶手,我真的無法相信……雖然我與他相處不久,可是從他嚴謹的禮節到一板一眼的態度都讓我覺得,他不是這種沒心沒肝的殺人凶手,況且……他要是有心想對尹家報復的話,他又何必等到今天呢?還有,他在祖父身邊待了這麼多年,祖父也應該知道他是賈家的後人吧?」
柯理軒像是雞同鴨講地努力思索案發情況當天的不對勁之處。
「這麼說來的話,管家就應該不是凶手了,那麼凶手是誰?管家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承認所有的罪過呢?」
終于注意到他的心思並未在她身上,尹芙蘿不悅地推了他一把。「柯理軒,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
「咦?」他這才拉回心思面對她。「你剛剛說了什麼?」
「你!」她雙頰鼓起,敢情剛才她的心傷落寞全沒進他的眼嗎?「你這個笨蛋。」
噘嘴一哼後,她氣惱地轉撇過頭去。
柯理軒一臉無奈地搔著腦袋,從這種情況看來,他又惹惱佳人了,女人心真是海底針,教他老是有一種模不著邊際的虛幻感。
可誰教他就是在乎她呢?
要是換了其他女人這樣嬌嗔耍脾氣,他才沒那個心思去理會。「芙蘿,別生氣、別生氣,我從現在開始會好好听你說話的,我保證。」
她偏轉過臉龐,微掀眼皮偷覷了他一眼,瞧見他一副緊張正經,眼神卻不住地往報告書上瞄去的模樣,她就不由得大大嘆一聲。
「算了。」誰教她就是喜歡他這種散神又兼具專注的模樣呢?
她不是早就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嗎?
當有趣的事攫住他的心思後,他的腦子、眼底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事物了,這一點她早就明了于心的。
「你不生氣了?」他趕緊將心神轉移到她身上,內心則暗暗松了口氣。
她沒好氣地翻了下白跟。
「我又不是白痴才會生你的氣,因為那根本就是枉然。」因為到最後恐怕會氣死的人是她。
「喔。」既然她不生氣了,他的心思便明目張膽地回歸到報告書上頭。
「你到底在瞧什麼?」見他專注在報告書上的心神較她來得多,她不禁感到吃味不已。「這個鑒定報告書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嗎?」
柯理軒猛點頭。「你知道嗎?這份剛出爐的鑒定報告書點出了一個明確的事實。」
「什麼事實?」她托著腮,決定讓傷腦筋的事丟給它煩惱去,至于正待起訴的賈管家……她還是無法相信他就是那個喪心病狂的凶手。
「嗯……這份驗尸報告說明了,尹明致的死亡原因是因為遭到了毒害。」
「毒害?!那賈管家他……」她的腦子因他這句話而霎時紛亂不已。「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這可以說明一件事,引發尹明致真正致死的原因是毒殺,驗尸報告指出尹明致血液之中流有尼古丁的毒素,就算賈管家不捅他一刀,他最後也會死于尼古丁的毒素之下。」
「什麼?!」這樣的結果讓尹芙蘿訝然不已。「那……那賈管家就不算是殺害明致的真正凶手?」
「警方也是這麼想,可是賈管家卻拒絕透露更多,至于前兩樁謀殺案的細節,他更是支支吾吾地的交代不清,這證明了賈管家並不是前兩樁謀殺案的凶手,至于第三樁凶殺案,縱使真正的凶手不是他,可他也難逃意圖謀殺之罪。」
尹芙蘿張大雙瞳,久久都說不出話來,直到腦中劈進一道靈光。「柯理軒,那……那凶手到底是誰?他是不是還在這棟宅子里逍遙法外?」
「凶手是誰?」他吐出一口長嘆,腦子里有個無法開啟的鎖正困擾著他。「可惡!每次都出現一絲線索的時候,線索就莫名其妙地斷了。凶手是誰……我比誰都想知道凶手的身分,以及他謀害尹家人的動機?」
她輕輕點頭。「我也想知道,尤其是……賈管家這種行為擺明了就是在袒護某個人,他究竟是在袒護誰,為了這個人他不惜犯下謀殺罪,成為眾矢之的的凶手?」
「是啊,他在袒護某個人……」他喃喃低語,腦子里翻滾出第一樁及第二樁謀殺案的種種情況細節。「凶手是這棟屋子里的某個人,可是……他究竟是誰呢?是誰對尹家有這麼大的仇恨在?他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不可——」
「三小姐、柯先生,你們想吃點東西嗎?」李嫂一臉的喪氣,正準備回房休息時,見到了在客陷入討論的他們,于是上前來輕聲低問。
「李嫂,不用了,我們都不餓。」她微笑回答,自從一樁樁的謀殺在這棟屋子發生後,宅子上上下下的人都因為賈管家的被捕而頹喪不已。
「那我去幫你們泡杯茶來?你們想喝什麼,咖啡、果汁還是花茶?」
「我們都不……」
尹芙蘿拒絕的話語突然被柯理軒的一個拍掌給截斷。「對了,就是這個。」
他的雙眼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閃閃發亮,原本黯然的臉龐被絢麗光彩所佔領,手邊的動作快速地翻閱報告書。
「花茶、花茶,我怎麼會沒有想到呢?李嫂,那一晚幫大少爺送玫瑰花茶的人是你嗎?」
「是……是啊!大少爺說他在睡前想喝點東西,正巧果汁沒了,大少爺又戒了咖啡,然後我看見櫃子里頭擺了一罐玫瑰花茶,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幫他泡了一壺玫瑰花茶給他。」
「那麼,這棟屋子里還有誰也喝玫瑰花茶的?」他的雙眼如鷹隼般銳利地緊盯著李嫂質問。
李嫂臉色呆滯,略略回想了一下。「好像只有大少爺一個人喝玫瑰花茶,三小姐通常都是自己泡女乃茶喝,其他人的習慣都沒變,還是喝咖啡。」
「那麼,可以請你幫我們泡壺玫瑰花茶嗎?」他微笑,腦中浮現了尹明致陳尸現場的種種情況。
「玫瑰花茶好像沒有了,我現在馬上出去買。」她立即轉身。
「李嫂,不用去忙了,我想請問你,玫瑰花茶怎麼會沒有了?」他一步步地迫問,有種真相就要大白的預感。
「這個我也不知道,直到昨天我還看見玫瑰花茶還有剩,結果今天早上在整理櫃子的時候,我就發現裝玫瑰花茶的罐子已經空了。」
「原來如此。」他加深唇邊的笑意。「李嫂,那你知道玫瑰花茶是誰買的嗎?」
「玫瑰花茶不是買的。」李嫂將目光投注在屋外的玫瑰園中。「那是老麥特意將玫瑰花的花苞給摘下制成花茶,他給了我一罐親手制成的玫瑰花茶,然後我就一直放在櫃子里。」
「我明白了。」他倏地起身。「李嫂,你知道老麥人在哪兒嗎?」
「他現在就在玫瑰園啊!」話一月兌口,她看見了驚人的景象。「怎麼回事?老麥怎麼在砍伐玫瑰花啊?那些玫瑰花可是尹老夫人最鐘愛的花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做,不行,我得去說他。」
「李嫂。」柯理軒箭步一跨,擋去了焦急的李嫂。「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幫我報個警嗎?」
「報警?」李嫂傻眼。「柯先生,為什麼又要報警?」
「因為——」他神秘地漾開唇,眼前一片燦爛明朗。「我已經知道三樁謀殺案的凶手是誰了。」
「真的嗎?」在靜默了三秒之後,尹芙蘿無法置信地爆出聲音。「你真的知道凶手是誰?」
柯理軒堅定地點了下頭後,腳步往屋外的花園走去,尹芙蘿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柯理軒,你真的知道凶手是誰了嗎?」跟上他的腳步,尹芙蘿頻頻追問。
「對,不過我想這名凶手大概也已經有了覺悟了,所以他才敢在明目張膽的情況下掩滅證據。」
順著他深邃的目光探去,尹芙蘿瞧見了正在大肆欣伐玫瑰花園的園丁老麥,心上逐漸浮現一個清澈的答案。
「柯理軒……你的意思是,凶手該不會就是……」
「老麥!」他斬釘截鐵地吐出真相,步履快速地朝老麥逼近。
「老麥……」她陷入一陣茫然之境中。「這……怎麼會,為什麼?」
柯理軒信步走到老麥的身邊,一雙泛著銳利寒光的眼盯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老麥,你為什麼要毀掉整個玫瑰園?」
老麥只是神情淡漠地看他一眼,不置一詞地繼續彎腰砍伐玫瑰花。
「你之所以要毀掉這個玫瑰花園,那是因為這個花園會泄露你的秘密是嗎?」
老麥再次抬頭,深深看了柯理軒一眼後,開始一陣咿咿呀呀地比手畫腳起來。
柯理軒冷眼看著他比手畫腳,一點想認真深究的念頭也沒有。
「你何必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呢?眼前的玫瑰花園正是證明你是凶手的最佳證據,這下你想掩飾也無從掩飾起了。」
「柯理軒,你是不是弄錯了?老麥他怎麼會是那個凶手?」她凝看著柯理軒迫問。
望著他老態龍錘的身影,尹芙蘿怎樣也無法將他與喪心病狂的凶手聯想在一起。
「你是不是那個喪心病狂的凶手呢?」他一臉凝重地詢問著老麥。
老麥無言以對地繼續砍伐玫瑰花。
柯理軒彎身挖了一把土、抓了幾枝玫瑰花。
「這些都是證據,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把證據給毀掉。」
「證據?!」尹芙蘿瞪大雙眼看著他握在手中的土壤跟玫瑰花。「柯理軒,那些是什麼證據?」
「殺害尹明致的最佳證據。」
「你這麼確定老麥就是殺害明致、芙若跟英美的凶手?」
「如果你不信的話,我不介意把手中的土壤跟玫瑰花送人檢驗,我想應該可以從里頭檢驗出含有尼古丁的成分才是。老麥,你說對嗎?」
老麥停下了砍伐玫瑰花的動作,站直身子對上柯理軒追根究底的眼眸。那是一雙再清明不過的黑眸,沒有以往的迷茫及老態。
「柯先生,你說對了。」老麥直直注視著柯理軒,輕輕啟口回應道。
「老麥……你會說話?」尹芙蘿受到莫大的驚嚇,下意識地往柯理軒的身旁靠去,而柯理軒伸臂攬住了她。
老麥看著他們兩人攬抱一起的畫面,一雙平靜如死湖的眸子突地變得精亮靈明,遭火噬的半部丑惡臉龐扭曲出詭譎的冷笑。
「柯先生,你很幸運。」
柯理軒挑高了眉,明白他口中所指的。
「難道你就因為你的不幸運而一一殺害尹家人嗎?」他的動機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老麥冒出輕嗤一聲,偏轉過臉。
「我沒有你的幸運,尹家奪走了應該屬于我的榮耀、毀掉了我的大半輩子,尹承業更是搶奪走了應該屬于我的幸運。」
「你的幸運……」柯理軒低頭瞄了玫瑰花一眼。「指的該不會就是尹老夫人吧?」
「惜雲……」一直深藏于內心深處的秘密因往事的提起而翻滾出來。
「她是屬于我的人,我們之間立下了白頭之約,可是尹承業他看上了惜雲的美色,不惜一切代價地將她給奪走,那時候我人正在南洋當軍夫,一次的爆炸意外讓我成為了一個死人,直到我回到台灣,我才知道自己是個登記有案的已死之人,而惜雲也成為了尹家當家夫人……」
尹芙蘿張口閉口,最後張口說出她想說的。「女乃女乃她……雖然我不喜歡祖父,可是祖父他一直對女乃女乃很好的。」
老麥神情黯然不已,眼前彷若出現了心所愛的女人的溫柔面容。
「我知道,我知道尹承業一直對她很好,只要她能夠幸福,就算她忘記有我這一號人物也不打緊,可是……我無法按捺下對她的思念。所以我毀了自己的臉,裝成啞巴混進尹家,一切只是因為……我想守候在她的身邊,就算她一直沒有發現我是誰也不打緊……」
他話未說完,突地彎,雙手奮力地挖著土,直到他挖出了一塊以油布包裹的方正物品。
「這是什麼?」見老麥轉身將物品遞給她,尹芙蘿不禁冒出了疑惑。
「這是你父親親手為惜雲所畫的畫像,這些年來我把這幅畫私藏起來,如此也該要物歸原主了。」
她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物品,心中的疑問冒出了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我?為什麼你要殺害明致、芙若跟芙美他們?」
如果那個夜晚她在長廊上所遇到的人是他,那麼他實在是太可怕了。
老麥露出一絲苦笑,毫不隱藏內心想法。「因為隱藏在我心中的惡魔告訴我,他們應該要死。」
尹芙蘿驚悸地倒抽口氣。「你……你好可怕。」
「你心目中的惡魔為什麼要慫恿你殺了他們?原本你一直在設法隱藏身分,為什麼現在這麼誠實地坦白一切?」
柯理軒皺緊了眉,他的舉動與他想像中的凶惡殺人魔不符。
老麥若有所思地凝看了尹芙蘿一眼,然後神情木然地低聲訴說︰「尹家的家產是屬于賈家的,當我看見尹明致他們三人奪取家產的嘴臉時,我無法抑制住體內奔流的賈家血液,這些都不是屬于你們的,而是賈家、賈家的!」
「你是……」他若有頓悟。「難不成你也是賈家人?」
老麥垂下眼,緩緩訴出塵封已久的身分往昔。
「我是賈舟,尹家管家賈破斧的親生弟弟,他一直以為我死在南洋,所以不會懷疑過我的身分,直到那一夜我下巴上的小紅痣被三小姐瞧見後,我想他就開始懷疑起殺害尹家人的凶手就是他早早成了亡魂的弟弟。」
至此,柯理軒明白了賈管家為什麼要持刀行凶,就連供詞都一再地回避重點。
他猜測得出來他是為了袒護某個人,原來這個某人就是他
的親生弟弟老麥。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人?就因為你討厭明致他們爭財產的貪婪嘴臉?這樣就興起了你的殺人之心?!」她無法理解,也無法諒解他的殺人心態。
老麥抬跟深深望了她一眼,眼底涌現了諸多的復雜情緒。
「原本……原本我沒有打算要殺害他們,可是我見到了你——你長得幾乎跟惜雲一模一樣,你的出現讓我想起了她,想起了我們共有的美好時光,也讓我想起了我悲哀的前半生,以及我無法與她廝守終生的遺憾……
「那一刻……深藏于心中多年的遺憾與恨意就這麼鑽出頭了,尹家的奪產之仇,尹承業的奪愛之恨,沉寂多年的心情再也無法按捺,所以我親手一一結束了他們的性命,一切只是因為——我要報復,我要為賈家跟我討回公道!」
「因為我……因為我的關系……」尹芙蘿臉色發白,萬萬沒想到她的出現竟是為其他三人結束了最後的生命之火。「柯理軒,是因為我的關系,所以才害得他們……」
接下來的話她再也說不出,難掩悲傷痛心地倚在柯理軒的胸前,自責內咎不斷地在心扉間蔓延。
縱使她不是殺害表兄、表姊們的凶手,可是她卻是一條引發老麥殺機的引線,因為她才喚出了潛藏于他心中的惡魔,表兄、表姊們才會一一慘遭毒手。
柯理軒擁住了她,嚴厲地瞪視著老麥。
「這都只是你的借口,芙蘿不雋要為你的殺意負責,一切都是因為你自己。你讓惡魔佔據了心智,喪盡天良地誅殺每一個你認為有罪的人,其實你口口聲聲所指控的惡魔就是你自己的化身,你混進尹家真的只是為了守候尹老夫人,還是你根本就有打算毀掉尹家,只是你一直在等,等待一個最佳時機的到來。」
面對他言之鑿鑿的控訴,老麥無言以對地垂下雙肩,最後幽幽地吐出句話。
「或許……你說的對,惡魔就是我自己,擊垮尹家一直是我長久以來的願望,只是我不斷地自欺欺人罷了。」
听到他這些話,尹芙蘿減輕了一些自責的愧疚感。
「要是你的身分沒被拆穿的話,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好讓尹家完全絕後?」
老麥泛著陰寒的眼透出了往日的眷戀。「就算我有心想讓尹家絕後,但是……我知道我對你是下不了手,因為你跟惜雲實在是太相像了……我無法對我深愛的女人痛下殺手,即使我明白你不是惜雲……」他的視線緊接著調向柯理軒。「你是怎麼覺察出我是那個凶手的?」
「玫瑰花茶。」他吐出一個重點。
「尹明致死亡之前曾喝過玫瑰花茶,而警方在尋獲的茶壺中驗出了尼古丁的毒素。」他了頓,繼續說道︰「最重要的一點是,昨天你奮力阻止芙蘿喝下玫瑰花茶,盡管你表現得很自然,可是你眼中的古怪卻是掩不住。」
「是嗎?」老麥掀唇露出嘲諷,沒想到他的眼神泄露了一切。
「我對你的眼神起了疑心,直到驗尸報告上頭說明了尹明致是死于尼古丁之毒,再加上剛才李嫂的證言,我才有了一個大膽地猜測,玫瑰花就是尼古丁毒的來源。當我再看見長得嬌艷的玫瑰花時,我便對你的培養方式產生了更大的疑惑……」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深吸口氣將縈于心中的疑慮緩緩托出︰「老麥,你該不會一直用尼古丁的毒素來培養玫瑰花種吧?」
一時間空氣中流轉了陰肅詭冷的氣氛。
「呵呵……」老麥陡地發出了笑。
「沒錯,為了讓惜雲所喜歡的玫瑰花長得既紅又美,我的確下了一番心思,我利用毒素培養出了獨特的玫瑰花種,再用這種毒素殺害尹明致……那天晚上,尹明致中了尼佔丁毒在床上等待死亡的時候,我看見大哥他帶著刀子進門,當我看見他捅殺尹明致時,我懷疑他的用心,這麼一分心,教我失去了掩滅證據的機會,直到大哥被捕,我才知道他的用心……」
「他是想要我拋棄過去的仇恨,但是仇恨已經深植我心,無法拋去,一切都來不及了——」他發出詭譎的呵笑聲,雙瞳突地放大,笑聲戛然而止,丑惡的臉龐染上駭人的蒼白,身子直挺挺地往後倒下。
柯理軒連忙上前查探他的情況。
「該死!」他啐罵一聲。
尹芙蘿一顆心吊在半空中,神情憂慮肅穆。
「怎……怎麼了,老麥他怎麼了?」
他轉頭看她一眼,然後緩緩搖了下頭。「他死了。」
「怎麼會?!」她吃驚地掩住口,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驟變。
「看來他根本已經為自己找好了退路,所以他才明目張膽地砍伐這些玫瑰花,我看他擺明了是要為他自己掘出一個墓穴,一個可以跟尹老夫人同眠的墓穴。」
她的視線在老麥顯得平靜安詳的臉上逗留了好一會兒,無法想像他是一個殘酷的殺人凶手。
「我想這一刻一定是他這四十多年來所等待期望的吧!」
柯理軒凝望著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我不希望一個凶手的下場就是死亡,我希望他能夠活著接受法律的制裁,以平息那些被害者的冤氣。」
尹芙蘿抱著老麥給她的畫,緩步走向柯理軒。「柯理軒,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對不對?」
他攬抱住她,將她縴弱的身子完全包復。「沒錯,尹家的悲劇就到此結束。」
她仰頭以眼描繪著他的臉龐線條。「那我們呢?也結束了嗎?」
他一愣,原本凝重的面容沁人醉人的柔情,低頭在她發漩中印了個細啄。
「不……我們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