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妞妞!」溫蓮推開女兒的房門,出聲喊著小狗。
她很快地就看見床上妞妞可愛惹人寵的睡姿,還有旁邊趴睡成大字形、毫無形象的向近凌。
「嘖。」她嘆了口氣,心想,這副德行若是讓別人瞧見,誰還敢要啊!還是向妞妞可愛,一叫就醒。
溫蓮抱起一看到她便討喜地搖著尾巴的小狗,滿意地說︰「妞妞好乖。走,媽媽帶你回女乃女乃家,不要理姐姐那只豬。」
「汪!」
「哎喲!我們家妞妞好聰明,都听得懂媽媽說的話呀。」溫蓮疼愛地撫模著妞妞的毛,對聰明伶俐的小狗愛寵人心。
接著,她重拍了下向近凌的臀部。唷!還挺翹的嘛,不愧是我生的。
溫蓮得意地在心里贊嘆,然後揚起嗓門高聲道︰
「向近凌小姑娘,我跟你爸要帶恩堯和妞妞回女乃女乃家吃午餐,你起床後自己去把冰箱內的食物加熱,順道把衣服給收了,听見沒?」
床上的向近凌口齒不清地咕噥了聲。
溫蓮也不管女兒是不是真听見了,就抱著妞妞走出房間,輕巧地合上門。
向近凌翻身繼續熟睡,直到她終于忍受不了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這才氣悶地滾下床,眯著眼在地板上搜找。
「喂!是誰……」向近凌接起手機,很不甘願地說。
「小近,日正當中了你還在睡啊?」電話那端傳來樂可卉溫雅的淡笑聲。
向近凌從地板爬回床上,四腳朝天地往後仰躺,閉上眼楮回答道︰「沒錯,我還在睡。可卉,你找我什麼事?」
「我正巧到你家附近的大學去拜訪一位教授,剛剛結束了。要不要出來見個面,順便一起吃午餐?」
她已有很久沒見到向近凌了呢,原本以為畢業後近凌會繼續住在向伯伯在北部買下的公寓,誰知她決定搬回中部,周末時又推拒了所有北上的邀約。既然這次有機會來到她家附近,自然要把握機會見個面。
「好啊!那我們在車站前踫面好了。」開始打盹的向近凌聲音含糊不清。
「嗯,就約三十分鐘之後吧。小近,你不要等等掛完電話就睡回去了啊。」
依她對向近凌的認識,她是很有可能這麼做的。
「好……我這就起床。」向近凌趕忙揉揉疲倦的雙眼,掛掉電話坐了起來。
依她對自己的了解,她若在床上再躺個五分鐘,絕對會回去和周公續攤,不用懷疑。
三十分鐘後,向近凌精神奕奕地開著她的粉紅小車,在車站前開心熱情地對樂可卉揮手。一路上兩個女生吱吱喳喳地閑聊,在向近凌的推薦下,選定了一間裝潢雅致的意大利風餐館吃午餐。
點完各自的餐點後,兩人便開始談起其它人的近況。
「所以你見過盧宛繼老外之後的新目標了嗎?」向近凌笑不可抑地問。
她的盧宛大姐實在太獨特了。早知道她心儀外籍人士,那她可以介紹補習班的外籍老師給她啊,金發碧眼帥氣得很。
「沒見過。」樂可卉搖頭。「不過我听盧宛說,那位男士未婚,但是帶著一個七歲的女兒。」
「那很好啊。這樣一來,盧宛連生小孩的痛都省了。」向近凌眼楮」一亮,輕松地喝了口水。
「小近,你不認為也許盧宛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嗎?」樂可卉略帶擔憂地問。她不像向近凌那麼樂觀,她認為那樣的男人實在不適合從沒有戀愛經驗的盧宛。如果真打算投入生命中的第一次愛情,她希望盧宛能更謹慎些。
向近凌沉吟了一會,表情轉為正經。
「我覺得她有權利、也有本錢勇敢一次。條件好的男人不見得適合她,條件不夠優秀的男人也未必就不能成為她的依靠。不過真正的重點在于,我們說得再多,還是要盧宛自己感到幸福才行。我相信她的眼光。」
樂可卉點頭表示同意。
「除了有小孩,其它條件怎麼樣?」向近凌漾著期盼的眸子繼續問。
「家境好像不是很寬裕。」樂可卉嘆了口氣。
「哇!」向近凌訝異地挑起眉,低呼一聲。
據她所知,盧宛的母親一心希望她能嫁到有錢人家,男方這樣的條件,盧媽媽會願意接受嗎?畢竟盧家的經濟條件不差,盧媽媽又是自己獨力撫養三個女兒長大。看來盧宛未來可能會面臨不少挫折與壓力啊。她開始能理解可卉為何會憂心忡忡了。
樂可卉無奈地攤攤手,她知道向近凌在想什麼,因為她一開始也是這樣。
「對方是從事什麼工作呢?」向近凌又問。
「好像開了間修車廠,當技工兼老板。」
「哇,真好!那以後盧宛的車壞了都有人免費替她維修。」向近凌用羨慕的口吻嚷著。
「小近,拜托你收起流下的口水。」樂可卉沒好氣地看著夸張的向近凌,剛剛她不是還在替盧宛憂慮嗎?怎麼現下又開心成這樣?
「可卉,需要建議或是幫忙時,盧宛不會吝于開口的。」向近凌趕緊安撫她。「所以我們現在不必擔心太多,倒不如多想想那人的好處,多挖出一些優點,也許以後可以幫忙說服盧媽媽。」
「我希望盧宛能夠真的幸福。」樂可卉嘆道。
「會的。終究還是自己的女兒,盧媽媽不會太殘忍的。」
「那你自己呢?最近過得怎麼樣?」她反過來問向近凌。
向近凌興奮地拿起叉子,嘗了一口服務生剛送上來的海鮮面後,才抬頭看向樂可卉關心的目光,誠實地回答︰
「我好像愛上了一個人。」
「什麼……」樂可卉接下來的話全噎在喉嚨口,她急忙深呼吸順順氣。
「有這麼難以置信嗎?」向近凌帶點戲薯地看著樂可卉的反應。
她以為她談戀愛是件稀松平常的事,而且可卉又不是沒見過她跟鐘念交往。好歹她也是四人中唯一有過戀愛經驗的人呢。
「不是難以置信,只是因為你從沒提過,所以有些驚訝。」
樂可卉很快便恢復平靜,好奇地又問︰
「是個怎麼樣的人?」
「是學校新來的男同事。」向近凌用手指撫著唇,偏頭想著衛欲遠在她心中的印象。「大抵上是個受歡迎的男人,多數評價是溫文冷靜、儒雅有禮之類的,不過偶爾也會有氣煞人的一面。」
「听起來還不錯。」樂可卉很為向近凌高興。
「是還不錯!」向近凌愉快地想念起衛欲遠,想著想著,就憶起昨天傍晚的熱吻,她的臉蛋猛地熱紅成一片。
「發生在學校中天雷勾動地火的浪漫愛情故事。小近,很不錯。」
樂可卉看出向近凌羞紅的表情,不禁笑著揶揄她。
「好像不是一見鐘情的浪漫。」向近凌狀似惋惜地說。
樂可卉一臉茫然。
「什麼意思啊?」
「有一種男人,一開始你對他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可是相處久了,每天都對他多了解一點點、多發現一點點、多心動一點點、多愛一點點,最後才發現自己早已經舍不得離開他。」向近凌支著下巴解釋。「他就是這種男人。我是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衛欲遠的。」
「這樣不好嗎?」樂可卉問道。
「不是不好。」向近凌聳肩。「只是覺得這樣會對衛欲遠有太多相守一生的期待,畢竟是平凡的相遇,里頭似乎該添加些長久的因子。」
「小近,當你願意告訴我們他的存在,就代表他對你來說已經有一定的重要性。不論是轟轟烈烈還是細水長流的方式,我相信你都會用心去維系你的愛情。」樂可卉說道。
向近凌在情路上跌過跤,她的上一段戀情恐怕還殘留了些傷痕的血味,以致她會懷疑愛情的保存期限。
「我是那麼忠貞的女人嗎?」向近凌笑嘻嘻地追問。
她可以期待用她的忠貞換來長久的幸福嗎?
「就算你不是,不過我想你口中那個叫衛欲遠的男人,絕不會讓你輕易接近其它人的。」樂可卉揚起嘴角笑說。
小近很迷人,所以能讓她動心的男人絕對也有兩把刷子。對一個聰明的男人而言,好不容易可以擁有向近凌,怎麼可能呆到放手呢。
向近凌吐了吐舌頭,眉開眼笑。改天再去問問衛欲遠,他的佔有欲到底強不強。
其實她並不在意相戀的方式。愛情中有太多未定因子,她不想要求自己或衛欲遠強加承諾。方才有那麼一瞬問,她很怕失去衛欲遠。和鐘念不同,對衛欲遠,她確實預設了要相伴很久很久的念頭。
很久很久,然後呢?
若是她與衛欲遠真能寫下平凡長久的劇本,她一定會在成為年邁老婆婆時,每天都慎重的親密的感謝的吻他。如果不行,那麼她就先預設下一段戀情要改走轟烈逃家的路線好了。
「若是有機會,記得介紹給我們認識。」樂可卉微笑地眨眨眼。
她非常想見見衛欲遠,那位讓向近凌笑容滿面的男子。其實她一度很擔心和鐘念分開的向近凌會再也不願意為另一個男人掛心付出。衛欲遠卻做到了,他絕對是個值得認識的人物。
向近凌點頭答應。
飯後,她送樂可卉去車站搭車,接著輕快地哼著歌開車返家,準備晚上國中家教要上的課程進度。
可卉說她今天連眼楮都在笑。有嗎?向近凌調整了下後視鏡,擠眉弄眼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這就是她戀愛的模樣嗎?有點憨憨呆呆!不過還挺可愛的。向近凌自顧自地在車上哈哈大笑越來。
也許那不只是愛情的表情,還包括了名為幸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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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就是相差不遠的慘狀。
向近凌神色恍惚地坐在辦公室後的一排電腦前,用手支著臉頰,遠遠地就看見衛欲遠走過來。他的眼中盡是溫煦柔和的暖意,可是卻掩蓋不住抿得僵直的嘴巴,隱約透露出來的怒氣。
「怎麼了?不太開心的樣子。」向近凌收起思緒,抬起臉龐關切地問著難得不悅的衛欲遠。
衛欲遠在她旁邊落座,一臉認真道︰
「太想念你,想念到胃疼。」。
向近凌橫瞪他一眼,無聲地警告他別耍嘴皮子,快正經點回答。
其實那也是事實。才一日沒見,衛欲遠就期待著星期一的今天。不過看見佳人即將惱怒,他趕緊老實陳述︰「來學校途中,撞見有家早餐店的老板正在追打流浪狗,棍子石子都用出來了。有個高中生去阻止他,卻反被他臭罵兼威脅一頓。」
「然後呢?」她眼一凜。「你有沒有立刻把他拖出來教訓?」
她討厭欺負動物的人。即便是流浪狗,還不都是人造成的!
「我和他講了好幾分鐘道理,但那老板完全听不進去。我只好告訴他,下次再讓我發現他欺負流浪貓犬,就直接報警處理。結果他氣得用棍子趕走我。」
衛欲遠的口氣中盡是無奈。這樣毫無同情心的大人,教導出來的小孩又會是什麼模樣?會不會復刻出更狠更毒的人?看在身為老師的他眼中,格外感到無力。
向近凌立即怒火高張的說︰
「對付那種不知恥的人,直接上網公布他的行徑,讓社會大眾制裁他,從此讓他早餐賣不出去,說不定以後就會好好對待動物,為自己積點陰德。或者是……」
「近凌,冷靜點。」發現向近凌比他還氣忿,拼命動腦筋在想懲治那人的方法,這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可是他揍了你!」向近凌小嘴翹得老高,滿是不悅。
「誰說我被揍了?」衛欲遠憐愛地揉了揉她的發,他喜歡她為他嘟嘴抱不平的樣子。「我學過二年拳擊,你覺得真要打起來我會輸嗎?」
向近凌打量著眼前的斯文男人,很不給面子地點頭道;
「你會輸。」
衛欲遠勾起嘴角,霍地攬抱住她。「那你試著掙月兌看看。」
向近凌被他大膽的舉動嚇了跳,接著手腳並用的猛力掙扎。「衛欲遠你別鬧啦!這是辦公室!等會大家都會進來開早會,我還想做人啊!」
他趁向近凌分心大叫時,快速地用吻堵住她軟綿的唇。偷香成功後,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向近凌不敢置信地撫著嘴。衛欲遠真的在隨時都可能有其它老師進來的辦公室內吻她!雖然有排電腦擋住,可還是讓她的心漏跳了好幾拍。
「大色胚!」向近凌怒斥。
「小生本來就是。」衛欲遠愉快地接收向近凌給的封號。
如果能擁有她、以及能時時親吻那兩片讓他眷戀迷眩的唇,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向近凌斜睨了衛欲遠一眼,為了防止他再做出什麼大膽的舉動,她站起來往辦公室前頭走。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突然感覺眼前一黑,搖晃了下。衛欲遠連忙把向近凌拉回椅子上坐著。
「生病了嗎?」他著急地問。早知道她不舒服就不逗她了。
衛欲遠先用手探過她額頭的溫度,再揉揉她緊繃的太陽穴,認真檢查她的表情與血色。
「沒有生病。」向近凌虛弱地否認。
他擔心地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龐。
「走,我帶你去保健室。」衛欲遠說完後就準備一把抱起她。
「我真的沒生病,只是昨晚沒睡好。」向近凌急忙止住衛欲遠的手。
「為什麼沒睡好?」
「我不想回答。」她低下頭,逃避衛欲遠的問題。
「到底怎麼了?」衛欲遠開始緊張了,向近凌是不是有事隱瞞他……
向近凌扁著嘴,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她,向近凌,二十三歲,昨夜肚子餓到咕嚕咕嚕響,卻因害怕踫到會飛的蟑螂而不敢下樓煮消夜,就這樣餓著徹夜未眠,因此才會一大早就出現在學校吃早餐;平時她幾乎是最後一個到的。
吃飽了,滿足了,卻也開始想睡了。
衛欲遠緊盯著向近凌千變萬化的表情,沉思了一會兒,驀地訝異地說;
「該不會昨晚你房間出現老鼠了吧?你嚇得落荒而逃所以沒有睡?」
向近凌咬住下唇悶悶地說︰
「真不巧,我昨晚是怕蟑螂。」
原來她的形象就是怕這些小動物嗎?嗚!
衛欲遠松了口氣。這個好面子又倔強的女人!他毫不掩飾地大笑。
向近凌正想開口斥罵,卻听見校長和孫美思聊天的聲音由遠及近。她狠狠瞪了笑得很沒同情心的衛欲遠一眼後,快速起身重踩了下他的腳,才得意的旋身走往她的座位,把哇哇喊痛的衛欲遠徹底拋在身後。
早會開始後,坐在衛欲遠對面的向近凌一直扶著額心神不寧。
剛剛不經意間,她瞧見孫美思對衛欲遠那熱切的目光了。那提醒了她,她需要給孫美思一個解釋,關于她和衛欲遠的——新關系。
三角關系本來就是愛情中最難解的。她陷了下去,無視孫美思的存在而有所退縮,所以她需要及早讓孫美思知道。也許是一句抱歉,也許是一個理由。
雖然理智很清楚的告訴自己,孫美思可能會出現的反應,但她還是很努力地琢磨著有沒有能夠讓傷害降到最低的說法。
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如果開口說出事實注定得要給別人一刀,那麼她可不可以尋求用最輕微的方式……
向近凌抬頭注視著衛欲遠,仿佛是感應到了般,衛欲遠也放下筆看向她。
他對她眨了眨眼,用一個小小而甜蜜的舉動,撫平了她胸臆問所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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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近凌的眼淚幾乎要決堤而出。
最不願見到的情況,終究還是攤在她眼前。事情來得太快,她幾乎沒來得及阻止,也沒來得及做什麼。
這幾天她一直在找時間,打算和孫美思開誠布公的談。可是兩人的時間不停地錯開,接踵而來的月考及校慶,讓她忙得只好先擱下這件事。前天她和衛欲遠趁補習班上課前,到市區內采買運動會的加油棒等道具。
牽手的兩人,全落入了某家長的眼中。
小地方的傳言飛快地散播,同時越來越扯地形容他們連續多日都被撞見。沒幾天時間,校內的老師大概都听說了,當然也包括孫美思。
向近凌把自己關在教室內,一語不發。回想起學生描述的情景,她就好內疚好內疚。對學生,也對孫美思。
今天下午第二堂,是衛欲遠班上的美術課。大概是今天听到了傳聞吧,孫美思臉色不佳地叫學生們趕緊畫畫。
「老師,你怎麼了?臉好臭。」班上一個女孩舉手問孫美思。
「沒你們的事,這麼多嘴!」孫美思心情不好地怒喝。
「喔,我知道了,孫老師失戀了。」另一個女孩沒有察覺孫美思的憤怒,自顧自地開口。
「真的嗎?」其它學生立刻興致勃勃地問著。
大家都知道孫老師常常有事沒事就去他們班教室,他們正私下八卦著搞不好孫老師喜歡他們斯文俊俏的班導,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對啊,我媽媽告訴我說,老師和向近凌老師手牽手逛街被看到。」女孩得意的回答。「所以孫老師就失戀了。」
「哇!那我們不就真的要叫向老師‘師母’了!」一群學生雀躍地大叫。
孫美思听見學生你一語我︰口的談論,氣得口氣不佳地痛斥︰
「我叫你們閉嘴!听不懂嗎……」
一個小男孩不滿地低聲回嘴︰
「老師,你那麼凶干嘛,一定是因為追不到我們老師才這樣。」
孫美思听見後再也無法按捺住脾氣,怒聲把男孩叫了起來,趕出教室。
男孩不服地坐著拒絕︰
「我又沒說錯!本來就是向老師比較漂亮,老師也喜歡向老師的吧。」
「我叫你出去,你到底定不走……」孫美思大吼。
男孩咬著牙搖頭不語。
孫美思跟著怒火中燒地重打了他十下手心,然後把全班都趕回教室。被打的男孩不爽地在走出美術教室時,踹了講台一腳。她立刻請校長過來處理,同時揚言自此拒上衛欲遠班上的課。
衛欲遠細問了全班美術課的情形後,就單獨找來和孫美思起沖突的男學生溝通了許久。他還沒開口詢問,男孩的淚水就因沉凝的氣氛而撲簌簌落了下來。
「你還記得老師教你們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嗎?」衛欲遠沉聲問道。
男學生點點頭,抽噎地說︰「老師希望我們能夠……成熟地判斷每件事……」
「那你今天做到了嗎?」
「沒有。」男孩邊哭邊搖頭。
「為什麼頂撞孫老師呢?」衛欲遠又問。
「因為她莫名其妙亂罵人……所以……我……」男孩哭得無法完整說完一句話。
「謝謝你的維護,小凱。同時老師也要告訴你,你對孫老師的挑釁讓我非常的失望。」衛欲遠嚴肅地繼續說︰「每個人都有情緒不穩的時候,能夠做到體諒對方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就算做不到,也不應該再煽動對方的怒氣。」
看男孩哭得傷心,他拍拍男孩的肩,遞了一包面紙給他。
「孫老師有錯,不代表你就是對的。老師知道你進步了很多,以往的你可能還會罵一串難听的髒話對吧?」
男孩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
他以前是個粗野的孩子,髒話不離口,大家幾乎都認定他可能會成為小流氓,可是衛老師才教他們一個多月,就花了很多時間在他身上,讓他當小老師,讓他參加籃球隊。但他今天卻做了讓衛老師失望的事……他真的好懊惱……
「小凱,你討厭孫老師嗎?或是,以前跟她有深仇大恨?」
「我沒有討厭她。」
「所以你願意為自己今天不當的言詞向她道歉嘍?」
「嗯。」男孩吸了吸鼻子說。
「那你被打的手痛不痛?」
「不痛!比起我爸爸打的根本不算什麼。」男孩挺起胸膛勇敢地說。
「那麼,你是真心覺得向老師比較漂亮嗎?」衛欲遠恢復點笑容問。
男孩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認真地點點頭。
「老師,那孫老師以後真的不教我們班美術了嗎?」他停止哭泣之後,倏地著急地問著衛欲遠。
他並不討厭孫美思老師,她以前對他們也很好。老師說得沒錯,他今天那樣講話真的很沒禮貌,等一下他就去跟孫老師道歉。
衛欲遠嘆了口氣答道︰
「這我不清楚,老師等會就去跟孫老師談。雖然我已經跟全班講過了,可是還是要再告訴你一次。小凱,老師替孫老師今天在課堂些微的失控向你道歉,我想起因是因為老師。」
「老師,原來人長得帥煩惱也多。」小凱抹掉剩余的眼淚,不解地搔搔頭,他還以為人長得帥都會發生好事呢。
「哈哈哈,謝謝你的贊美。」衛欲遠笑道。
學生陸續放學之後,衛欲遠便默默走到位在另一棟的美術教室。他不打算讓向近凌知曉今天發生的事,如果她知道了,恐怕會非常難過吧。三個人的私事,居然被拱上台面處理,還連累了不相關的學生。
他不能理解,也不要向近凌去理解。
敲了敲開著的門,看見孫美思正在整理美術用具,衛欲遠便輕聲詢問︰
「孫老師,有空嗎?」
孫美思轉身,復雜的眼神射向他。
衛欲遠走進教室,先躬身向孫美思道歉︰
「今天的事情我很遺憾,我先為班上學生的無禮向你說聲抱歉,希望你能繼續把他們六年級的美術課教完。」
「你們騙了我!」孫美思沒有回答衛欲遠的請求,直接指控衛欲遠和向近凌相戀的事。
「這件事我也只能說句遺憾。孫老師,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他無法因為內疚而去愛人,即使明了孫美田心的心意,亦無法令自己的心轉往她的方向。
孫美思涌上了些許恨意,她走到衛欲遠面前大吼;
「你胡說!你還不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勾搭上向近凌那女人!」
勾搭?衛欲遠森冷地揪起眉,斂起溫和的表情。他被說成爛男人不打緊,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向近凌被形容成蕩婦。
「孫老師,請注意你的言詞。」他冷冽的聲音直透孫美思的耳膜。
「現在講這個雖然有點遲,可是當不成情侶,我們還是可以成為不錯的同事。至少從我來到這間學校開始,我和你的相處並沒有交惡過。」
「所以你和向近凌的事是真的?」她的表情轉為泫然欲泣。
「是真的。」衛欲遠承認。「我希望能好好疼惜她。」
孫美思忍不住痛哭失聲。「那你還過來干什麼……」
「我過來是想告訴你,不要再把我們的私事牽扯發泄到學生身上。」
衛欲遠的語氣中除了無奈,還有濃濃的警告。「你今天的舉措已經是我容忍的極限。孫老師,我尊重你,請你也對我的學生有同等的尊重。」
孫美思臉色微變,愕然抬頭看著衛欲遠,他眼眸中布滿的不再是以往的溫煦。他是認真地在「告知」她。
對于要用到捍衛的口吻,衛欲遠內心其實很不願。
可是他別無選擇。若是孫美思依然憤恨著他以及他身旁的人,他就必須有所行動。如果他因為歉疚而無法保護自己所愛,他不會原諒自己。
「無論我怎麼做,你都不會改變你喜歡向近凌的決定?」孫美思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著衛欲遠。
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
「你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愛我,只是覺得我是個不錯的對象,所以你不想失去我。如果現在出現了一個條件比我好的男人,孫老師,你心儀的恐怕就是他了。」
她顫抖不已。衛欲遠說對了,但是她不服。
「你就相信向近凌是純粹而真心地愛你?」
「我相信她。」衛欲遠篤定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衛欲遠那堅定的神情、珍愛的口吻,像極了她多少個日子里描繪想象的男人、疼寵她的男人。
那麼的熟悉,卻又那麼的陌生,這個她夢寐以求的表情。
但卻不是為了她。
孫美思激動地閉上了雙眼。在先前幾段失敗的戀愛之後,她原本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可以繾綣依戀的懷抱。她很努力去爭取,可是這個男人以及他的懷抱終究沒有意願歸屬于她。
「我的話說完了。那麼我先離開了,孫老師。」衛欲遠對孫美思受傷的表情感到莫可奈何,只能歉疚地悄聲步出教室。
合上了門,他靠著外頭的牆壁長長吁了口氣,直到教室里頭的孫美思不再哭泣、情緒平復了之後,他才緩步走離。
回到高年級教室之後,六年孝班的門已經牢鎖,里頭空無一人。
向近凌已經回家了嗎?衛欲遠在心中喃喃自語。
他應該要害怕的,怕向近凌可能做出退讓的舉動,可能退出三人的圈圈。
可是他怎會如此無懼?即便向近凌真敢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也完全沒有要放手的打算。
也許是因為,他相信向近凌絕對不會這麼做。
現實生活中,她不是個柔弱的女人——
在愛情里,他也絕不允許向近凌逃避。
絕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