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東苑的祟文殿內,華麗璀璨的宮燈下,笙歌儷影,精彩絕倫的歌舞表演不斷上演。
今天,李世民要驗收呂才教導宮女歌舞的成果。
因為不是隆重的燕樂,只是通俗的歌舞,所以觀看的人不多。除了毆堂中央的李世民外,左側坐的是李維,右邊是祖孝孫及禮部尚書令狐德。殿旁有伴奏的樂人,呂才則站在李世民身邊解釋。
先出來五名女子表演「白-舞」。起舞時,踏著輕快的步伐,高舉質如輕雲色如銀的寬長水袖,如白鵠飛翔。身戴珠翠飾品、腳穿著綴珠鞋。動作一致,節奏明快。
舞畢,兩名女子接著出來跳「雙柘枝舞」。頭上戴著卷沿虛帽,或瓖嵌珠子,或掉掛鈴鐺。身穿羅紗的繡花舞衫,鮮艷的裙裾,腰身束得柳細。一舉手一投足,由緩漸急,走、蹲、跪、閃,再加上柔軟的下腰功,姿態變化莫測,旋時鈐鐺響動,體態輕盈。
此時,一名美女緩飄進來,獻上「綠腰」。天藍色袖管狹長的薄紗,披在她豐滿的胴體上。花十八曲節抑揚可喜,飛舞隨之。低迥處如破浪出水的蓮花,急舞時衣襟隨風飄起,似乘風而去,追逐那驚飛的鴻鳥。
「皇上,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呂才問。
李世民沒作任何回應。
于是,六名女子頭戴花冠、穿黃緝衫、束紅繡帶、著飛頭履踏出「春鶯囀」。由游聲、序、颯踏、入破、鳥聲、急聲,和著微風舞出進、退、倒、旋之姿。
看到這兒,沒興趣的李維已是昏昏欲睡。
接下來,一連串「蘇合香」、「團亂旋」、「太平樂」、「踏金蓮」、「急火鳳」、「明君舞」、「烏夜啼」……陸續演出女人柔媚的軟舞、健舞。
李世民依舊面無表情。
李維則是頻頻「點頭」,狀似稱贊。
最後,所有的女子上穿粉紅色襖子,袖繡花邊,下著綠褲紅皮靴,跳起「胡旋舞」。
鼓聲響起,胡旋女應著節奏輕舉舞袖,像雪花飄搖空中,又像蓬草迎風飛舞,左旋右轉。彩佩翩-、曼妙生姿。矯捷明快的姿態,旋轉起來疾如風。或單腳直立,或雙足踏地,高速的旋轉技巧,紗巾、佩帶飄揚起來。
「好啊!」祖孝孫、令狐德-忍不住鼓掌叫好。
掌聲驚醒了睡夢中的李維。他跟著鼓掌,臉上浮起一絲羞愧。
呂才帶著宮女們跪在殿下,等著皇上的裁決。
但跪了半天,皇上還是不吭一句。
是她們表演得不好嗎?宮女們你看我、我看你。
李維轉頭望向兄長,只見他雖然眼楮盯著殿下的人,但右手正無意識地把玩那條紅色「手絹」,神智早不知飛到哪去了!李維從未見過二哥這般魂不守舍。
這幾天,二哥上朝時也是這個德行,大臣們說了什麼,他完全沒听進去,只會拿著那條「手絹」,神情時而哀傷、時而惋惜。
不就是個女人嘛!雖然有幾分姿色,但有必要把自己搞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子嗎?
李維起身走到兄長身邊,咳了幾聲。「皇上,她們跳得真棒是不?」
李世民猛然回神。他現在正在干嘛?
「皇上,她們跳的真棒!您說是不是?」李維暗示他。
是了!他正在驗收呂才的成果。
她們跳完了嗎?
「嗯……不錯不錯……剛剛的‘雲城舞’跳得很好。」李世民換上嚴肅的表情。
全部人皆訝異地看著他。
「二哥,她們剛剛沒跳‘雲城舞’!」李維低聲說,都快吐血了。
要不是有這麼多人在,他一定會敲二哥的腦袋!「朕是說……」那她們剛剛跳了什麼舞?
「胡旋舞!」李維小聲提點。瞧殿下的宮女們不正穿著胡旋舞的衣服?!
「嗯!朕是說方才的胡旋舞,真是令朕大開眼界。呂才,朕會好好重用你的。你就先到太常寺太樂署當差吧!來人,重賞呂才,還有這些宮女!」說完,他轉身走入內殿。
呂才來到李維身邊。「王爺,皇上不喜歡嗎?」
「不,皇上很喜歡。呂才,你做的不錯,先下去吧!」李維安慰他。
接著,他走到伺候的太監吉利身邊。「吉利,去安排個妃子小心伺候皇上。」
「要找哪一位呢?」這幾天皇上都沒踫女人,老是一人喝悶酒。
「都可以……就剛剛那個跳‘綠腰’的宮女好了!」還好他剛剛有看到這段。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吉利馬上退下。
李維轉進內殿,就看見二哥還低頭看著那「手絹」。
「找得怎麼樣了?」李世民頭也不抬地問。
「尚未找著。」真是奇了,他命手下翻遍了長安城也沒尋到,那名女子像是消失了一樣。
「當初我要追上去,都是你阻止我。」否則她說不定已經是他的人了。
「二哥,你瞧!」李維從袖口拿出一張紙。
李世民接過打開一看,是那令他神魂顛倒的容顏,但是被涂得亂七八糟。
「二哥,這是我張貼在城內的畫像。每次貼上去,就會被人涂改……分明就是有人蓄意窩藏她。」李維分析著。「還有,這懸賞壹萬兩硬是被人改成壹兩,難怪沒有人要供出此女子的下落……百姓還直說朝廷小氣呢!」
「嗯,這事確實有古怪。你再去查查!」李世民交代完畢,逕自走回寢宮。
「是!」李維看著二哥的背影。看來他是動了真情,否則也不會從英明的皇帝變成了「恍惚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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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回到寢宮,任宮女服侍他換了衣服。
他正準備上床,就見一名女子身上只著薄紗,跪在龍床前。
「你是誰?」李世民沒好氣地問。
「奴婢是來服侍皇上的!」女子巧笑倩兮地迎上皇帝的視線。好不容易有機會爬上龍床,她當然要使出渾身解數來魅惑皇上,說不定還能被封為妃子呢!「下用了!你下去吧!」李世民冷冷的說,看都不看她一眼。
「皇上……」宮女失望地垂下美目。
「退下!」他心中有著不耐。
「是!奴婢告退。」宮女羞愧得無地自容,起身就跑。
李世民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好像那女子……
「等一下!」
宮女停下腳步回頭,怯懦地看著皇上。莫非她還有希望?
「回來!」李世民命令道。
宮女慢慢走回他身邊。
李世民仔細瞧了她的臉龐——唉,不太像。
「把衣服月兌了!」
宮女緩緩月兌下薄紗,全身赤果地站在他面前。
「上來吧!」李世民躺在床上說。
宮女欣喜若狂,幾乎是「飛撲」上床。她服侍皇上月兌下內衫,極挑逗地撫過他健壯的身子。
因著人體自然的反應,漸漸掌管了一切。
李世民擺動著,一次又一次不帶柔情的沖刺,幻想身下的是那讓他思念的可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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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的夜里,一名蒙面男子拿著筆亂涂告示牌上的畫像,把畫上的美人左臉頰畫上一只烏龜,右臉頰再畫上一坨屎,額頭上再寫兩個大字——王八。
「你畫得不錯嘛!」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那當然!」作畫中的王拓得意洋洋、頭也不回的說。
等等!這聲音……
「當然個頭!你敢罵我是王八烏龜?!」小漩一拳打中他的臉頰。
「哎呀——」王拓被打得飛了出去。
小漩怒氣沖沖地撕下畫像,將它扯碎丟在地上。
「不是說要涂改嗎?」王拓委屈地爬起來。
「涂改歸涂改,你干嘛侮辱我啊!」她把所有方才撕下的畫像丟在他臉上。
只見一張張畫像都被王拓畫上烏龜,還有幾張被加上了「通緝要犯」四個字。
「但這樣才看不出來啊……」王拓囁嚅地解釋。雖然他的確是有報仇之意。
「你說我是通緝要犯?我看你八成是要報仇!」小漩又踹他一腳。「我只值壹兩嗎?啐!」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姑女乃女乃,奴才下次不敢了!您饒了小人吧!」王拓已被打得鼻青臉腫。自從老爺將她奉為上賓後,他就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起來吧!」小漩不可一世地睨著他。她之所以對王拓如此狠心,是因為听府里的奴婢說,王拓老仗著自己是總管,經常鞭打下人,甚至還打死過人,所以她才出手教訓他。好在他還挺受教,現在他已改變許多。
自從那次在郊外被皇上救了後,她的畫像就被貼在大街小巷,重金懸賞,害她不得不再次換上男裝。也免得被來齊家的下人出賣。
她每天跟王拓趁黑上街涂改畫像。不過長安城實在太大了,她又要躲巡查的官兵、又要躲守更的人,常常累得半死。
她很清楚自己對男人的影響力,但她喜歡的可不是男人。男人又臭、又髒、又色、又賤,腦子里除了性還是性。不像女人,又美、又香、又柔、又女敕,既細心又體貼。
所以就算皇上再英俊偉岸,她還是沒興趣,只不過是「純欣賞」而已。
她可不想窮盡一生待在皇宮里,等男人想到時才來臨幸,膩了又被晾在一邊。要是不小心觸犯天顏,被踢進了冷宮,那可就像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一樣恐怖。
現在,她最重要的事就是回揚州城找小漁。她前一陣子因為上酒家把妹妹,玩到忘了這回事,這幾天又出城不易,所以這事就延宕下來了。不過她已經收拾好行囊,打算趁明天傍晚守城的士兵交接時,易容出城。
「喂,好了沒啊?」小漩踢了一下王拓的。
「好了好了!你就別揍我了!」王拓模模說。
兩人就邊走邊說,慢慢消失在黑夜的街頭。
接著,街角閃出了兩個人。
「王爺,要不要逮住他們?」
「不用。你跟過去,查出他們住在哪里。」李維低聲命令。
「是!」來人隨即如鬼魅般悄悄跟了過去。
他定要查清楚這兩個人是什麼來歷!尤其是那滿臉胡子的人,他為什麼要命別人破壞畫像?
見事情有重大進展,李維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他相信明天就能尋到那名女子的下落,而他也終于不用再看二哥那張陰晴不定的臭臉。
呵呵,他已經等不及明天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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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信步走在御花園中,身後跟著一群甩也甩不開的宮女、太監。
穿過池塘、假山,他在一顆大石上坐下來,從袖口拿出那條紅色「手絹」。
她到底在哪?為何都找不到她?
無限多個可能在他腦海一一閃過。
她會不會再次遇上婬賊?她會不會根本就不住長安城?她會不會是哪個幸運男人的妻妾?她會不會是哪間青樓的艷妓?或者,她根本不是人,是天上下來的仙女,惡作劇地撩撥他的心後,再回到天上看他這個傻瓜?
不管她是別人的妻妾也好、是妓女也好、是仙女也好,他發誓,無論用何種手段,他都要得到她!當天他被她的美擾亂了心智,竟然連她的名都忘了問。早知道他當時就應該把她帶回宮中,才不用每天對著「手絹」哀聲嘆氣……
過去他老是嘲笑弟弟,被兒女私情沖昏了頭,沒想到現在他自己也陷入了同樣的情況。
李維大步走進御花園,就看見二哥又對著「手絹」愁眉不展。
真像個娘們!「皇上。」李維上前行禮。
李世民抬頭看看弟弟,遣退身邊的宮女和太監。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李世民才開口,「找到了沒有?」
「人是沒找到……」
李世民聞言又嘆了一口氣。他都要開始懷疑自己的弟弟是不是白痴了,連找個女人都不會!「但是……」
「你不會一次講完啊?但是什麼?」搞什麼鬼?!
「二哥,你別急嘛!我是說雖然沒找到,但總有一些消息。」
「你說什麼?!」李世民跳起來揪住他的衣領。
「你這樣我怎麼說啊?」李維撥開二哥的手。哼,過去還敢笑他……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德行!「快說!」李世民忿忿地放開手,直想撕爛他那張充滿嘲弄的臉。
李維清了清喉嚨。「昨晚我查到兩名破壞畫像的人,為了查出他們的底細,便派人尾隨他們,查出他們住在平康坊。」
「哪一家?」李世民眼中閃過欣喜的光彩。
「二哥,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們又沒說她是犯人,只是重賞尋人,為什麼有人要把她藏起來?是不是有著難言之隱?」李維對這點很是納悶、「你別說那麼多!她到底住在哪?」李世民的耐性已到了臨界點。
「太醫令來齊家!」他再不說出來,真的會被揍。
「來齊?」是他府上的人嗎?那來齊為何要窩藏她?
「是的。而且昨晚我看到的那兩人,其中一人滿臉胡子,命令另外一人盡快涂毀畫像。」
「難道是他……」但當初他調查過江小漩,並沒有異常啊!他只不過是個愛上酒家找女人的色胚而已。
「誰?」李維問。二哥已經有線索了嗎?
「江小漩!」對了!江小漩的眼楮跟那名女子很像……
「江小漩?」
「當初幫我醫病的人。」李世民恍然大悟。他們倆的眼楮這麼相像,想來應該是兄妹或親戚。
「醫什麼病?」二哥的舊疾嗎?
「他醫好了我的舊疾。」他不想跟弟弟多說,免得泄了底。「走!咱們快去來齊家!」他興匆匆地轉身想走。
「二哥,等一下!」
「怎麼?你又想阻止我嗎?」上次就是他,害他這陣子吃足了苫頭!「你想想,既然他們有意窩藏,會不小心預防嗎?」
「那怎麼辦?」
「不如叫他們進宮,看他們玩什麼花樣!」怎麼二哥越來越笨啊?這麼簡單的計策也想不出來!李世民點頭應是,隨即宣來齊及江小漩入宮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