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奧的引導下,駱芸進步得很快,對一個毫無經驗的新人而言,從企劃編劇到劇本拍攝腳本的擬定,都是一件繁復的高難度的工程,而在李奧的「脅迫」下,她短短兩三天看了不下數十部的電影,對每部片的拍攝手法與鏡頭意境都有了概略的了解,也引發出很多新的創意與點子。
每每與李奧談論起來,駱芸的神彩飛揚與一點就通的聰慧,常讓李奧這個三十五歲的男人深深為之吸引,她的一顰一笑與偶爾的潑辣全收在他藏著笑意的眉眼之間。
在演藝圈待了將近十年,什麼樣的女人他都見過,但卻不曾將真心放在女人身上。他欣賞女人的美麗也十分享受著女人身上的柔軟與香味,卻未曾真正想過和其中任何一個女人發展長遠穩定的男女關系。
是他天生的不喜愛約束使然吧?女人通常不懂得在該放的時候放手,除了歐嬡雪……
嘴里咬著一根煙,李奧透過一層淡淡的薄霧,望著正埋首桌前的駱芸。
對他而言,她是他的學生,也可以說是他的徒弟,年紀幾乎整整小了他九個年頭,對這樣一千生澀的小女人,他不該對她投入太多注意力的。
偏偏,似乎事與願違,好像個強力的磁場,令人目光忍不住的便移往她的身上,再也離不開似的纏繞流連。
她,也同樣的讓他想到了歐媛雪。時光如果倒退十年,歐媛雪也與她同樣年紀,一樣的聰穎美麗,一樣的令人移不開社線,不過,都過去了,有一段時間,他甚至還告訴自己以前的一切只不過是個假象,美麗而不真實的假象,有如虛構的小說情節,卻是真實的人生。
拍電影、電視拍多年,世間的真真假假有時已混淆成一片,他希望自己在每一件事里都是個旁觀者,這難免讓他看來冷漠而無情。
無所謂的,真的無所謂,這麼多年來他身上背著這個冷血無情的印記,說真的,他已經習慣了。
「在想什麼?被人謀殺了都不知道!」駱芸在他的身邊蹲’了下來,無聲無息的像只小貓咪。
嬌態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向她的身子靠近。
「敢情是你已經知道我來了還裝作汪知?該罰!」駱芸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指指手中的劇本,「不管你是不是打擾了你的思緒,我想你都必須先跟我研討這個,明天就要開拍了,很重要的,不搞定它,我還得再來一趟,太不劃算。」
「你打算戲一開拍就罷工-了,不會吧?」李奧抓過她手中的劇本,問道︰「不跟拍?」
「你知道本姑娘下禮拜訂婚,我想這件事比跟拍重要吧?」駱芸笑眯眯地伸手拿回自己的劇本,因為俯身拿劇本的緣故,她的手與發絲輕輕地指過了李奧的臉前,感應到兩人的踫觸,她慌忙地將身子坐直,「呃,有些重點我們先講講,如果你覺得不妥我馬上改,0K?」
望著手上空空如也,李奧真有點哭笑不得,
以他現在的聲望地位,駱芸大概是第一個敢理所
當然似的不依他的規則行事,而且還落落大方地
掌控起主導權的女人。或許,吸引他的就是她的
這份率真與毫無心機吧?
「我不介意被你吃點豆腐,所以人不必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李奧突然將她的一小撮發絲輕輕地抓在掌心,細細的觀賞把玩著,「你的頭發很軟也很美,有沒有想過拍洗發精廣告?」
駱芸為李奧這突然而過于親密的舉動紅了臉,整個身子也因這般溫柔的接觸而燃燒起來,她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麼,為什麼每過一段時間就來擾亂她的心神一次……
「你少尋我開心,談正經事吧!」駱芸忙將劇本翻開,「這個鏡頭上回你說……」
李奧陡地抓住她在劇本上頭忙碌的小手,她愕然地抬起頭來望著他。這一回他沒有笑,而是一派的認真,一雙如星子般的眸子直勾勾地望進她的眼底、心底,讓她有一剎那的慌亂與迷惑,甚至恐懼。
是的,恐懼,很深很濃的恐懼。
她害怕他專注地望著她的眼,那讓她有一種即將失去靈魂似的不安,下意識的讓她想逃離,逃得遠遠的,逃到沒有他的地方……然後,想念。
「取消訂婚吧!」
他低沉的嗓音具有一種蠱惑的力量,緩緩卻又堅定地朝她傳了過來,駱芸大大地驚愕了,雙眸眨了眨,似乎有點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又似乎是不想听懂他在說什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欲抽回她的手,卻讓李奧緊緊地握在掌心里,掙也掙不開。
「我要你取消訂婚的儀式。」他不奈其煩地再說了一次。
「然後呢?」她覺得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不禁懷疑他有什麼理由可以讓她這麼做!「你不會是要娶我吧?」
這句話像枝悶棍突然敲上了李奧的腦門,讓他有一剎那的怔忡失神,握著她的手也緩緩地松開。
娶她?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事實上,他已經習慣了不去想這個惱人的問題,就像他習慣享受女人身上的柔軟與香味,卻從不曾是想要和她們其中任何一個發展長遠而穩定的關系一樣。
他只知道自己對眼前這個小女人著迷,內心的隱隱約約地受之牽引,他只知道他要她,不願眼睜睜看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中,而永永遠遠地跟他絕緣……
「除了這兩個選擇,我們就沒有另一個選擇了嗎?」
「我不懂。」駱芸別開了眼,走到遠遠的另一邊坐下來。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想跟他說話,因為她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好說,他們的關系既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情人,甚至……連接吻都沒有過,他怎麼能這麼要求她呢?相信是太可笑了!想著,她不由得輕聲笑了起來,為這團混亂感到莫名其妙與無聊。
她的笑聲讓李奧不由得皺起眉頭,他緩緩地朝她走來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牢牢地用眼神禁錮著她。
「我不以為這件事有這麼好笑……」他的話驀地止住了,她臉上遍灑的淚水讓他的心在一瞬間緊緊地揪成一團,「駱芸?」他輕喊著她的名,溫柔地伸手撫去她頰上的淚,「別哭了,是我不好。」
他溫柔的低語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委屈,暗戀一個老男人不是件輕松容易的事,何況還是一個演藝圈里的名牌花心大蘿卜,她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每每待在他的身邊就患得患失地想著即將的分離,不在他身旁的時候又希望能趕快再見到他……她覺得自己病得好嚴重!無藥可救似的嚴重。
想到此,淚掉得更凶了,像是一個關不掉的水龍頭,流成一片,不能停止,也不想停止。
事情發生得有點出乎意料,當她意識到李奧要對她做什麼時,唇已讓他的吻密密的覆蓋,一點喘息的空間都沒有,她努力的想要推開他卻是徒然,腦海中閃過的是對陳其書的濃濃歉意。
除了陳其書,她不該讓任何一個男人吻她的,不該、不該、不該!她掙扎著,李奧卻霸道地將她整個身子緊緊的箝制在他的懷中,她愈是掙扎他抱得愈緊,直到她的理智漸漸讓激情所取代,直到她的身子像一攤水柔柔的依在他的懷中動也不動……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李奧在她的耳邊低語,「不要再欺騙自己,也不要再欺騙我了,嗯?」
不、不、不!不是這樣子的,不該是這樣子的!老天……
她愛他,但她也愛陳其書啊!無論如何她都不該這麼做,這讓她覺得自己似乎犯了天大的錯,罪不可恕,她不要這樣背著無限的愧疚,她也不要這樣對陳其書。
「我不愛你。」她低低地在他懷中說著,雙手防御似的抵在他的胸膛上,防止他與她的身體貼近。
她害怕,真的害怕,害怕一個放手就讓自己跌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害怕一個退步就把自己和陳其書三年多的美麗戀情徹底的摧毀——那太不智也太殘忍了!
她只是想遠遠的看著李奧,如此而已,其他的,她不想要也要不起啊!李奧對她而言就有如天邊的雲彩,她喜歡也欣賞,遠遠的望著才是最美的,靠近了便也看不清了,不是嗎?變幻莫測、多彩多姿,這就是他了,她卻愛不起。
「你說謊,你剛才的反應已經明白的告訴我,為什麼要對我說謊?這並不像你。」他要求她坦白。
「我沒有說謊,我-向不說謊的,你應該知道。」
「看著我。」李奧將她的臉扳正,讓她的眼不得不對視著他的眸子,「現在,告訴我你並不愛我。」
幾乎沒有考慮的,駱芸開口,「我不……」才說了兩個字,她的話就讓李奧的吻給堵住了,他滾燙的舌尖長驅直人的舐開她的貝齒,與她的舌密密交纏在一起,接著,他將她的身子壓在地板上,用手牢牢地將她固定在懷中讓她動彈不得。
「你放開我!」駱芸一急,眼淚又撲簌簌直落下來,他不能這樣對她,絕對不可以的!「你快放開我,听到了沒有?放開!」
「我只是要吻你,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李奧停止了吻,抬眼望著她滿臉的淚,「看來,你真的不喜歡我,我有這麼討厭嗎?」
她仿佛看到他受傷的眼神,也仿佛感應到他內心的失落與悵然若失,為什麼呢?難道他真的在乎她對他的觀感?她以為他的心中沒有一個真正在乎的女人。
「我……」
「什麼都別說了,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何況,我並沒有愛上你。」李奧放開了她,站起來背對她,「穿好衣服,我在外頭等你,我們討論一下劇本,還是……你想明天來跟拍?」他翻臉跟翻書一樣快啊!他的忽冷忽熱讓她的心驀地涼了半截,原以為自己對他造成了傷害,看來似乎只是自作多情罷了。
「我一會就出去。」她听見自己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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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你要訂婚了,是不是真的?」奧圖廣告公司的孫玉玲神秘兮兮地往駱芸的身邊靠了過去。
「你怎麼知道?」駱芸訝異的望著她,自己從不向人提這件事的,除了楊偉寶和李奧。
「李導演說的,我原本還以為你和李導演是一對呢!誰知那天一問才知道你這禮拜就要訂婚了,對象是怎麼樣的男人?比李導演更酷更帥?還是比李導演更有才華?」
駱芸笑了笑,答道︰「他只是個平凡的男人。」
其實陳其書並不平凡,他雖沒有李奧高大魁梧,卻有一七八的標準身高,挺拔的體格,還有一張像日本明星阿布寬的俊臉,是個相當稱頭的男人,而才華……她相信那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更不必拿來跟一個不相關的人說,她愛陳其書,是愛他對她的全心全意、無私無我,還有他那像海一樣寬廣的胸懷,是,她相信自己是愛他的,而且愛得相當深濃,是別的男人都無法替代的愛情。
而李奧,是激情吧?有如曇花一現,有如短暫的浪花。浪,卻是無法與大海相比的。陳其書是大海,李奧是浪花,美麗而短暫的浪花。
「駱小姐真謙虛!我相信你未來的先生一定比李導演好,否則你怎麼不挑李導演呢?我說對了吧?」
「他們是不同類型的人,無法拿來相提並論,何況,李導演身旁的名花多得數都數不清,連看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的。」駱芸開玩笑道,下意識地瞅了腕表一眼,「他們怎麼都還沒到?」
駱芸的話才一落,孫玉玲便眼尖的看到李奧
與香港代表蕭芷緹相偕到來,不由得低聲對駱芸
道︰「來了!他們還手拉著手呢!嘿,李導演真不簡
單,蕭芷緹可是廣告業主的千金,如果真有結果,
那真是不得了!」
駱芸聞言將目光移向門口,李奧正拉著蕭芷
緹的手朝會議室走過來,身後還跟了楊偉寶和廣
告公司的另一名李智維。望著那緊握在一起的兩
只手,她的心像狠狠地被鞭子抽了一下,有著皮
開肉綻的疼痛。她移開了眼,用手輕輕地撫著自己的臉,從沒想到心痛會是這樣的,痛得讓她幾乎停止了呼吸,痛得讓她暈眩耳鳴。她用力地深呼吸,希望抑制那股疼痛的蔓延,卻發現自己益發的手腳發軟,連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都快要支持不住似的…
「你的臉色好蒼白,沒事吧?」楊偉寶在她的身邊坐下來,眸子里有著滿滿的關心。
「沒事,只是覺得有點悶。」駱芸牽強的笑笑,隨站起身來,「我到外面透透氣,開會的時候再叫我。」
「好你快去吧!」
沒想到腳步都還沒邁出,耳邊就傳來李奧冷冷的聲音。
「你要去哪?要開會了。」
「她有點不舒……」楊偉寶的話讓駱芸的眼神所制止。
她重新坐了下來,以微笑對視李奧的冷漠。「我的事不重要,可以開會了。」她淡淡地說。
這是個極冗長的會議,從下午兩點一直開到晚上八點,駱芸幾度望著李奧與蕭芷緹兩人之間的眉目傳情而心灰意冷,幾乎像她第一次見到蕭芷緹所預料的一般,男人很難逃月兌她的魅力。或許,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駱小姐,我想听听你的意見。」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沉思,駱芸有點納悶地抬起頭來望向對面座位的蕭芷緹,「對不起,是你在問我嗎?」
蕭芷緹微笑地朝她點點頭,「李導演說這腳本是你寫的,我們也討論過了,決定修改其中一部分,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見,或許你可以談談你原先之所以這樣構思的原因?」
修正其中某一部份?如果她沒記錯,李奧當初還非常欣賞她寫的這個腳本內容,駱芸若無其事地掃了李奧一眼,他也正望向她這里,卻沒有要幫她說話的意思。
「我沒有意見,蕭小姐想改什麼地方就改什麼地方,只要李導演交代下來我都會照辦。」
「是嗎?」蕭芷緹柔情似水地望向李奧。
「當然。」
「那——就這樣了,很晚了,我請大伙一塊晚餐吧!」
蕭芷緹大方地說要請客,會議室里頓時響起
了一片歡呼,駱芸低聲對楊偉寶道︰「我要回家
了,你找機會幫我跟李奧說一聲。」
「不一起去吃飯?」
「不了,已經很晚了,我想回家。…’
「可是這是蕭小姐請客……」
「我的工作內容可不包括跟廣告業主應酬。」駱芸抓緊了背包,扶著桌邊緩緩地站起身。
「你要不要緊?」
「回家就沒事了。」駱芸對他揮了揮手。
月復部傳來的疼痛讓她的額頭微微地沁出了汗珠,人也昏沉得厲害,不過她可不打算在這里丟人現眼,演個當眾昏倒的可笑戲碼,她必須撐過去,至少——離開這里。
如願以償,她踏出了奧圖廣告公司的大門,強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活像個催命鈴聲,擾得她整個人煩亂而暈頭轉向,她感到地球突然晃動起來,東西南北已搞不清楚方向,她的腳好浮,月球漫步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當駱芸整個人軟綿綿的就要往一旁倒去時,一個人影即時出現接住了她的身子,將她緊緊地抱在臂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