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顯得寧靜而佣懶,有種昏昏欲睡的氣息,院子里葉蔭重疊的梔子花樹在炎熱的驕陽之中篩落了一地花影。
黎日恩躺臥在藤椅之內,膝上放了一本攤開著的拜倫詩集,眼光卻始終溫柔而專注地凝視著站在落地窗前的夏初音。
她正在試婚紗,一襲露肩銀緞絲質禮服將她窈窕縴盈的身軀包裹得更見玲瓏,的肩部線條圓潤優美,兩串細長的水晶耳環在她耳垂晃蕩著,映著她柔美如玉的臉龐,越發顯得亮麗奪目,美艷得不可方物。
「夏小姐真美!」一直跟在黎日恩身畔的特別護士看著沐浴在陽光中的夏初音,不自禁地贊嘆出聲。「那容貌,那氣質,連當紅的電影明星都此不上。我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新娘子了。」
「是啊,真美!」黎日恩點了點頭,略帶-傷與輕悒的深情眼光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夏初音,像是要將她清新絕美的身影深深烙在心版之上,仿佛這一刻對他而言,就將是永遠的記憶了。
落地窗是敞開的,陽光和微風照拂進來。夏初音站著不動,讓嘴里餃滿大頭針的女服裝設計師為她測量修改身上的銀緞絲質禮服。金黃色的陽光籠罩著她,更將她的美麗襯托得如夢似幻,整個人活像一尊剛烘焙成的白瓷女圭女圭,光潔瑩亮,完美無瑕。
「夏小姐身材好,這禮服不用做什麼修改,只要腰身再改緊一些便成了,這樣更能襯托出夏小姐縴細的小蠻腰。」服裝設計師滿意地站直身子,從禮盒箱子里取出-襲長及曳地的銀白頭紗,遞到了夏初音手上。
「這頭紗是到巴黎特別訂做的,上面的細鑽皇冠用的全是真鑽,鑽石的光芒會將這一襲銀緞禮服襯托得更加閃亮完美。我保證婚禮當天,夏小姐會美得像童話中走出來的新娘!」
夏初音心不在焉地接過那頂設計緊復華美的頭紗,只見瓖嵌在皇冠上的一圈碎鑽燦燦閃閃,映著銀緞禮服的反光,顯得極是炫亮耀眼。
繡著藍白花的窗簾在風中飄飛著,夏初音從大開的落地窗望出去,只見梔子花樹隨風晃晃搖動,在斑斕錯雜的花蔭中,一個高大挺拔的修長身影從陽光中大跨步走來。
夏初音神魂俱震,手中的頭紗下自覺地掉落地上,她屏住呼吸,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動。
這是夢,這一定是場夢——他不可能這時候出現在這里。
她僵硬地盯視著陽光中那抹頎長身影,看著他走上石砌步道,走過拱門長廊,陽光如顆粒般在他身上舞動著,仿佛他也是陽光的一部分,像一束熾熱而明亮的烈焰,撲向她的眼睫而來。
夏初音覺得暈眩,她重重喘息,必須張嘴呼吸才下會窒息——這幻影如此真實,真實得仿佛她可以觸模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熱力與光芒……
她被自己的感覺嚇慌了,急忙用力關上落地窗,瑟縮著身子背對窗口,听著自己猛烈撞擊的心跳聲。
屋內眾人都以驚異的眼光望著她奇特失常的舉動,黎日恩看著她回異于平常的神態和蒼白失血的臉色,禁下住關懷而溫柔地問道︰「怎麼啦?初音,-看到什麼了?」
夏初音按壓著心口,感覺一顆心怦跳得幾乎要蹦出胸膛,她搖頭,全身淌著冷汗,身軀掠過一陣又一陣抑下住的輕顫。
黎日恩越過她的身影,望向落地窗外,驀然一怔,眼中閃過復雜奇特而難懂的光彩。
「終于來了……」他的低喃如耳語,輕得幾乎听下見,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在平靜神秘中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深沉淒涼。
那像是一種長久來的等待,終于獲得釋然的淡淡喜悅;又像是一種即將失去手中珍寶,不甘放手的難舍、惆悵和感傷。
「日恩少爺,你瞧瞧誰來了?」龐媽興奮的嚷叫聲一路從門前拱廊傳了進來,她打開王屋大廳的門,一個俊朗燦亮的男子跟著她走了進來。
他一走進大廳,仿佛也把陽光帶了進來一般,空氣頓時明亮燦爛了起來。
「是夜熙少爺啊,十六年來第一次回來的夜熙少爺啊!」
听到夜熙的名字,夏初音微微屏息,知道這真真切切不是作夢了。她緩緩回頭,撞進了黎夜熙熠熠亮亮的眼眸,那一-問,她心中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心中蕩漾起復雜難辨的情緒,不知是悲是喜,只感覺細微的汗珠爭先恐後地沁出肌膚。
他果然來了——她早知他是個固執相尋的情人,對感情有著絕對的執著和堅持,絕不會輕易罷手!
她緊咬著下唇直到生疼的地步,極力克制住自己想逃開,卻又想投入他懷中的矛盾掙扎與沖動。
黎夜熙眼里閃著教人發慌的光芒,黑燦如寶石般的瞳孔中燃燒著噬人的烈焰,旁若無人地咄咄逼視著她。當看到她身上那襲銀緞絲質禮服時,他眼中,火一般的狂了。
他毫不回避、毫無遮掩地向夏初音走去。廳上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和夏初音之間那曖昧不明、暗潮洶涌的情愫。
「好美麗的新娘禮服,奸漂亮的新娘子。」黎夜熙帶笑著說,眼中卻凜冽生寒,糾結著受傷與狂忿的怒火,烈焰熊熊地燃向了她。「就不知-的心與感情,是不是也純潔得能夠配得上這襲美麗的禮服?」
意識到所有人的眼光全集中在他兩人身上,夏初音硬生生吞下了他-來的怒氣嘲諷與羞辱,她靜靜抹去心頭的冰涼,忍住那股抑不住的疼,臉上綻開了燦如花雪般的笑容。
「你也覺得這襲禮服美嗎?日恩找了最好的婚紗設計師,到巴黎特地為我訂做的。」夏初音漾開一臉的甜蜜與幸福,像個沉浸在愛戀中的小女人般,淺淺笑出了頰畔梨窩。「日恩對我真是好得沒話說呢,他要讓我當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你是特地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日恩一定會很開心的。我也……很開心。」
黎夜熙如焰陽般的臉霎時間凍成滿臉冰霜,像頭盛怒的獸般,熾烈的傷痛怒火在他眼中激狂地躍動著,仿佛隨時都會控制下住地撲向她,和她一同燃燒成灰燼。
無視于黎夜熙噬人般的憤怒,她旋身,像只翩翩小鳥般飛到了黎日恩身邊,笑出一臉明艷燦爛的嫵媚。
「日恩,我真不敢相信,夜熙竟會趕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呢,你高不高興?」
黎日恩微微一笑,寵愛地揉了揉她粉女敕的臉頰,邃沉如合海的眼中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淒冷與哀傷。
「是我發E-Mail通知夜熙我們要結婚的消息。」他雲淡風清的說出了令夏初音震驚至極的答案。「夜熙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這世上我僅有的親人了,我們結婚的事無論如何也要讓他知道——我只是猜不出他究竟會不會-下快進入尾聲的歌劇公演,趕回台灣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他抬頭,望向陰郁沈怒的黎夜熙,微微笑了,那笑意如此神秘、如此幽邃。
「你終于還是來了!」
夏初音只覺得頭疼欲裂,身子搖搖欲墜,她就是要讓夜熙完全沒有阻止婚禮的機會,才會趁著他執導歌劇公演一個月的時間內,急著要跟日恩結婚——誰曉得竟是日恩自行通知了他!
那她這半個月來急著籌備婚禮的忙碌與心血不是全白費了嗎?
她臉色蒼白,指尖泛冶,再也撐不住那偽裝的笑意,她勉強扯起嘴角,說道︰「這禮服好緊,我快不能呼吸了,我先去換下這身禮服。」
她轉身,向著服裝設計師說道︰「你來幫我換禮服好嗎?我自己沒法子解開背後隱藏式的拉鏈。」
說著不等黎日恩和服裝設計師回答,也不敢望向怒火狂燃的黎夜熙,逃也似地倉皇離開了大廳。
「龐媽,-去泡茶,順便弄點吃的。周小姐,我心口有些發疼,麻煩-去幫我拿藥,好嗎?」
黎日恩支開了所有人,等廳中只剩他和黎夜熙兩人時,他才綻開一抹溫暖而飽含情感的笑容,望著黎夜熙。
「十六年不見了,夜熙,你是真的長大了,不向我打聲招呼嗎?」
「大哥,你不能和初音結婚!」這是十六年來,黎夜熙開口向黎日恩說的第一句話。他直視著黎日恩,絕不顧盼也絕不退縮。
「回來之前我先去問過傅醫生了,雖然他不肯明確說出你的病情,但他說你的心髒辦膜已經被綠色鏈球菌感染,形成了小血塊,這些小血塊松了之後月兌下來,會跟著血液流到各處動脈,甚至破壞你的大腦、四肢和內髒……傅醫生說你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動換心手術。」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不是要阻止你和初音結婚,而是希望你能把婚事暫緩,等動了換心手術之後,再和初音結婚!」
黎日恩臉上飄過一抹陰影,神色卻淡然平靜。「傅醫生還告訴了你什麼嗎?」
黎夜熙神色緊繃,糾結的眉眼中有著掩不住的心痛。
「他說你即使動了換心手術,也有百分之七十的機率會因為器官排拒反應而死在手術台上——這是他遲遲下敢為你開刀的原因。」
黎夜熙蹲了下來,直視著半臥在躺椅內的黎日恩。
「大哥,我不想說也不想傷害你,但你真的無法給初音未來,你連自己的未來都掌握不住啊!」他痛切而難抑激動地說。「初音還這麼年輕,她的生命還這麼美好,如果你真的愛她,就該適時放手,給她生存的空間與自由啊!」
黎日恩靜靜望著夜熙,听了這些話,他沒有震驚,沒有勃然大怒,只有一種深切的惆悵和悲愴,在他眼中隱藏得好深,好深。
「就因為我無法掌握自己的未來,所以我不能再等,不能緩婚禮。」
他按住自己的心口,悲哀而淒涼的笑。「我已經沒有未來了,我的心髒不行了,不知何時會停止跳動?而我這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看到初音為我披上白紗,牽著她的手走進結婚禮堂……難道一個快死的人沒有作夢的權利?我不會在這時候放棄我唾手可得的憧憬和夢想!」
黎夜熙下敢置信的望著他,半晌後才從緊咬的牙關中逸出話來。「大哥,你太自私了,你會毀了初音的一生!」
黎日恩淡淡幽微地笑。「這世上誰不自私?你不自私?你不自私的話就不會回來,不會向我說這些話。」
黎夜熙心中一窒,日恩這些若有深意的話讓他怦然心驚——日恩知道了他和夏初音的事嗎?他知道了多少?
有一瞬問,他幾乎抑下住全盤托出實情的沖動——是啊,放手一搏,向日恩說出全部的事情吧!只要日恩知道他和初音彼此相愛,他會成全他們的!
黎日恩半垂下眼簾,神態靜寂而冶漠地望著膝上攤開的拜倫詩集,頁扉上的詩句躍入了他的眼簾——盡管我不為別人所愛,我還定在愛別人……
他砰一聲合上了詩集,抬起頭來望著神情矛盾而激烈痛苦的黎夜熙。
「還記得以前我們曾一起朗誦過拜倫的詩嗎?」他輕輕微微地笑,低低喃吟出了歌唱般的詩句。「盡管我不為別人所愛,我還是在愛別人……」
黎夜熙一怔,接著念了下去,童年回憶霎時流回心中,讓他露出一抹朦朧笑意。「我對你最後的懇求,只求你不再愛我,我知道你會允諾,因為你還愛我!」
「我記得你教我念這首英文詩,然後我教你騎腳踏車,接著你發了病,跟著我就被送到意大利……」他眼中閃過一抹烏雲,隨即掩飾。嘆息般地道︰「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我竟然還記得這首詩。」
「你被送走那年,我曾試著去追你。」黎日恩望著他,眼中有種莫名的傷感,蒼白的面容卻顯得平靜。「有些話現在不說,我怕我再也沒機會說——該走的人是我而不是你,這十六年來,我心里一直懷著對你無法彌補的愧疚。」
「被送走我並不怨,我知道是我犯了錯,我不該教你騎腳踏車,不該讓你玩得那麼瘋,我只是也想讓你試試迎著風的自由滋味,卻險些害你丟了命……」
此時重提往事,黎夜熙心中竟有種全然的心平氣和,仿佛多年來困擾他的被棄陰影,在此刻,已全然解月兌。
「如果那年你真的發病而死,我這一生永遠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
「所以我們誰也不欠誰,不是嗎?」黎日恩神色疲倦地躺入臥椅內,露出一絲沉邃-傷的微笑。
「記得這首詩——夜熙,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記得去翻翻拜倫詩集,找到這首詩!」
黎夜熙一怔,心頭涌上一抹不祥的陰影。
「我說這話很奇怪嗎?」黎日恩微微一笑,寧靜而柔和的說。「我和你是不同的,你將在陽光下行路,而我,我即將步入黃泉,我隨時都有離開人世的心理準備……所以夜熙,你就讓我這個即將死去的人擁有小小作夢的權利吧!」
黎夜熙喉頭一梗,把原要沖口而出、有關于他和夏初音所有事的話全給吞了回去。
午後的燦陽隱在雲後,屋內驀地暗沉了。
金紅色的晚霞透過樹梢,照在游移不定的花影之間。
黎夜熙在梔子花樹下找到夏初音,她蜷縮著身子捧膝坐在樹下,像一個無助、脆弱、迷惘的迷途小孩。
他原有千言萬語要說,但見了她的模樣,所有的話全梗在了喉頭,一股淒楚的無奈與心疼涌上心頭。
「-躲了我一天,當真以為能夠躲我一輩子嗎?」他嘆息。「-非要這麼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嗎?」
夏初音拾起頭來,怔仲望著他,兩人痴痴相互凝視著,無言以對。窒人的沉默中卻又似有澎湃洶涌、千軍萬馬的聲音在兩人胸中奔騰著。
半晌後,她長長吁了口氣,幽幽冶冶地道︰「我以為我已把你藏好了,藏在那樣深、那樣沉的心底——如果你不來,我就可以藏一輩子。」
她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淒淒惻惻地瞅著他。
「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不當在意大利的事是一場夢——那原可以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場美夢,你非要讓它變成一場噩夢嗎?」
一股火,直街上黎夜熙的胸臆,他激狂而憤怒地道︰「為什麼我們之間就只能是一場夢?」
他忽然攫住夏初音的腰,攬起她的身子,緊緊嵌進了自己懷抱里,力量大得幾乎要將她勒入自己的肋骨里。
「那天早晨在菲耶索萊的森林木屋里,我醒來之後,看著空蕩蕩的木屋,我簡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終究選擇背棄了我、背棄了感情,就在我們分享過那麼親昵而甜蜜的一夜之後。」
他不顧夏初音狂亂的掙扎,握著她柔軟的縴手覆到了自己胸口之上。
「我一顆心像被火燎燒,慌痛得像要發狂,可是我還有一個月的公演,不能立刻來追-,-知道這半個月來我是怎麼過的嗎?我焦躁煩亂,什麼也不能做、不能思考,直到我收到了日恩的E-Mail,知道你們就要結婚之後,我再也不能忍耐了,我一定要立刻來挽回-、帶-走!」
他痛楚地說,愛戀的眼光化做無盡的糾纏,緊緊系繞著她。「想到-即將嫁給日恩,我的心就痛得要發狂啊!」
他灼熱的擁抱幾乎讓她窒息,被擁緊在他的心窩之間,她仿佛听到了心靈碎裂的聲音——即使他有著滿懷的熱情,也無法溫暖宿命的冰冷。
她用力回抱緊他,焚燒著靈魂的心,想哭……這是怎麼樣一種愛啊?她想自他身邊遠遠逃開,但捉緊的手卻不能放開,就像踩在流動的沙上,越陷越深。
「對不起,夜熙,我只能對不起你。」她心碎低語,熱淚滾滾落下臉腮,每一顆都碩大如珍珠。「我不能負日恩,不能傷他的心!」
「-不肯負日恩,所以就負我?-不能傷日恩的心,就能傷我的心?」他痛楚低喃道。「-有沒有想過這對我太不公平?我不能眼睜睜將-拱手讓人啊!」
「公平點兒吧,夜熙,我本來就是日恩的未婚妻。」她淒迷地瞅著他。哽咽道︰「橫刀奪愛的人,是你!是我們對不起日恩,我不想再錯下去!』
「-和日恩之間沒有愛,又哪來的橫刀奪愛?」黎夜熙譏諷而怒忿地笑了。「在愛情里,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對與錯;而-,卻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忠實面對,非要做出會讓我們三人終身遺憾的選擇。」
「你以為日恩禁得起我們兩人的聯手背叛?你和我,是他在這世上最愛的兩個人,如果我們兩人一起背棄了他,你以為他受得起這樣的打擊?」
夏初音清楚而下容逃避的凝視著他,灼灼熱淚,燙著他的臉。
「我不敢想象,如果日恩知道了你和我的事之後,他的心髒能不能負荷得住這樣殘酷而又痛苦的情緒打擊?我不能賭、不敢賭、賭不起——我怎能把日恩的生命,就毀滅在我倆的愛戀里?」
她和日恩,就像是僵持在愛情的生死線上,她沒有豪賭的籌碼,因為日恩的生死就掌握在她手中。
黎夜熙身子一震,骨骼問有著火燒般的痛楚,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似的放開了她,臉色灰敗,趔趄退了兩步。
「所以-打算用自己的一生,去賭日恩那不知能持續多久的生命?」
夏初音眸中浮現水般的光芒,她緩緩走近夜熙,伸出雙手抱住他,像要抱住那微乎其微的永遠,在她眼中閃爍的淚光熨痛了他的胸。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間烙下了含著淚水的炙吻,黎夜熙嘗著她那又甜又苦又咸的纏綿深吻,知道這是她的道別。
在菲耶索萊她沒有說再見——而現在,她用淚水和親吻向他說再見!
「你知道嗎?這是我欠日恩的。」她含淚退開,深深凝視著他,眼中有著淒傷欲絕的悲哀。
「我不能給日恩我的愛,只能給他我的一生!」
在飄落的梔子花雨中,她轉身走開,再不回頭望黎夜熙一眼。
看著她輕盈窈窕的縴美身影隱入晚霞之中,黎夜熙沒有開口挽留;心中是一片跌宕至底的空虛與絕望。
濃郁的梔子花香飄散在暮色里,清馥的甜香挾帶著山風,撲上他的臉,他只覺頰畔涼而癢,用手指一模,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淚了。
夕陽走過門前的廊檐,天,終于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