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惦著小兩口的後續發展,半是擔心蘇珊娜的傷勢,蘇家三位大老分別自加拿大、美國飛回新加坡,一大早就上醫院趕辦出院手續。
凱賓非常感動,他對親情有著超乎常人的渴望,然而最開心的是可以把一堆慶祝會、記者會推給長輩們,落個清閑。
他在正牌蘇珊娜的教下扮起蘇家大小姐有模有樣,不露破綻,鎂光燈閃個不停,他乘機宣布聘請自美留學歸國的「凱賓」擔任機要秘書,兩人當眾簽下契約,使得被真正蘇珊娜附身的凱賓,得以名正言順搬進蘇家大宅。
再找了個身體不適的藉口,兩個人偷溜回家去,留下三位大老代替他們參加後續的應酬。
一路上,凱賓雖略顯疲態,但仍精神飽滿,神采奕奕,滿臉好奇地盯著窗外景色瞧。
「你看起來不像生病嘛!」蘇珊娜打趣地道,替他搖下車窗。「要不要喝飲料。」
「要下車買嗎?」他一張臉紅通通的,興奮地就要打開車門。
蘇珊娜忙拉住他,打開後座底端一個小箱子。「你別亂來,車上有冰箱,我看看,有可樂、果汁、汽水、咖啡和啤酒,你要什麼?」
凱賓靦腆一笑,臉上紅潮稍退,無措地搔搔頭。
「嘿嘿……果汁好了!」
她遞給他一罐果汁,自己打開一罐咖啡,喝了一口,在車頂的間隔中拉出一台隨身電腦。「車上的電腦和公司連線,可以隨時調出資料來看,你左手邊的櫃子。」她指示凱賓拉開把手。
「傳真機和電話?這里好像一間小型辦公室。」
蘇珊娜點點頭。「我從不浪費任何時間。」
從電腦里調出檔案,她列印出一份過去的行程表給他做參考。
印表機一連響了三分鐘,足足列印出四大張密密麻麻的報表紙,時間安排之規律連一分一秒都不放過。
「每天都這樣?沒有例外?」他心悸地問。
她不解地看著他。「有什麼不對嗎?」
他臉上的紅潮退盡,浮上一片蒼白,蘇珊娜嚴謹而呆板的生活,像工廠里的機器,完全沒有人性。她或許可以因此而發揮最高的工作能力,但這對于一心祟尚自由、豪放不羈的凱賓而言,卻是不折不扣的夢魘。
「我真的可以適應這種生活?」凱賓不由得打個寒顫。
車子在行行轉轉後,開上了半山腰,面對一個巨大的鏤花鐵門。蘇珊娜按下遙控器,將門打開。
凱賓將頭伸出車窗外,這里的圍牆是用薔薇築成,林蔭夾道,其間經過幾個花圃,偶爾可見蜂蝶嬉戲其間,景致美得恍若人間桃源,但不知為什麼,就是激不起他昨日在海邊那股興奮的心情。
車子停在一座噴水池前,池子里一些水晶和七彩玉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金光,襯托得眼前壯麗的維多利亞式建築更是美觀。
「我以為新加坡很小呢!」他撇撇嘴,這宅子大得離譜,從庭園到建築本體走路大概可以走上半個小時。
她瞧他一眼,今天的他很奇怪,說話拐彎抹角,平常的坦率誠懇丟到太平洋去了?「你有話就直說,別夾槍帶棍的,我不希望在公司和人較完勁,回家還得和你玩猜謎游戲。」
「對不起。」他步下車,感覺兩腳有些虛浮,貧富之間的差距,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瞧蘇珊娜那理所當然、高高在上的氣勢,他信心又被打擊一成。「追求她難道真是不自量力的行為?」
走上台階,抬頭望著兩層建築,它的龐大壯觀、富麗堂皇,給他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我真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進來啊!發什麼呆?」蘇珊娜粗魯地將凱賓推進屋里,他今天的異常反應把她的耐心都快磨光了。
房子里布置的更是金碧輝煌,充滿異國風情。
牆上掛了一大塊波斯手織壁毯,還有幾幅印象派畫作,看來價值不菲。
抬頭觀看天窗,上面貼滿彩繪玻璃,陽光透過它,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投射出聖母與聖嬰的影子,美得不像凡塵。
換上僕人送來的拖鞋,他注意到鞋架上的花瓶,順手拿起來一看,果然是中國古董。
看來這屋子里任何一樣擺飾都來歷不凡,其價值更不在話下。
「這哪是拿來住人的,簡直是博物館嘛!」他小聲咕噥著。
蘇珊娜听到他的低語,不以為意地道︰「全是爺爺歷任各國大使時,人家送的;另外,爸爸也喜歡收集古董。」
「你喜歡嗎?」他小心仔細地打量這房子里的陳設,隱約似乎察覺出心情郁悶的原因。
「沒什麼,擺著罷了!」她不在意地聳聳肩。
記得以前曾帶過幾個自稱是她朋友的人回家,他們直夸她家是個藏寶窟,她倒不以為然,「家」不過是個睡覺的地方,沒必要花太多心思在這上面吧?
凱賓繞著屋子轉,整個心思都擺在裝橫上面,沒注意到剛上完蠟的地板暗藏危機,一不小心……
「唉喲——」左腳絆著右腳,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幸虧蘇珊娜反應夠快,即時扶他一把。「小心一點,別摔壞我的身體。」語氣里有些酸。
他果然和她那些朋友一樣,在乎的只是滿屋子的奇珍異寶。「天下烏鴉一般黑,世上誰不愛錢呢?」
沒注意到她的異常反應,凱賓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知道……」話還沒說完,另一只腳卻踢到柱旁的紅木桌,他忍不住叫痛。
瞧著他突然變笨拙的舉動,蘇珊娜猛翻白眼,就算財寶動人心,但他也太夸張了吧!「你看夠了沒?往後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別一副要把它們吞下去的模樣好不好?」
她驀地大吼把凱賓嚇了一大跳,腳步一個踉蹌,在光亮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跌個四腳朝天,直滑行五尺,最後才因可憐英挺的鼻子「親」上堅固的廳柱,沖力方止住。
「沒事干麼把地板磨得這麼滑,不知道太光亮的地板有謀殺之嫌嗎?」他可憐兮兮地模著差點被撞扁的鼻子,委委屈屈站起身,兩滴晶瑩淚珠含在眼眶中,逗得兩旁待侍的佣僕個個笑成掩口葫蘆。
「閉嘴!」蘇珊娜拍額暗嘆,急急扯過他往二樓走。「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個舉動又叫廳里的僕人看傻了眼,幾時女主人這般听男人的話,像只順從的小貓咪。
蘇家從沒起過這麼大的波濤,佣人們的工作效率百分之百發揮,沒五分鐘二、三十名佣僕,全都知道,眼高于頂的蘇珊娜,終于栽在一名小男孩身上。
流言的傳播速度是很快的,直到用餐時刻,蘇珊娜已經听到最新版本的傳言,不!應該說是神話才對。
「有名的冰山美人,蘇家大小姐,帶回一名俊俏的男孩,兩人一踏進家門,便迫不及待的擁吻,雙雙在光滑的地板上當眾演出一場火爆激情的限級電影。」妙吧?真是帥呆了。
為此蘇珊娜氣得不肯下樓用午餐,凱賓理所當然舍命陪「佳人」。
躺在床上,上午的一切對凱賓而言太過驚駭,他徑自神游物外,完全無視蘇珊娜在一旁又氣又罵。
「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她拉著他的耳朵吼。
想起廳里僕人的嘲笑和那一大串流言,她的頭都要炸開了。
他呆呆地點頭,那蠢樣氣得她想掐死他,突然,他跳起來大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凱賓發神經似地跳下床,拉著蘇珊娜的手哈哈大笑。
「你瘋了?」她賞他一個響頭,怒道︰「你今天所有的表現差勁到極點。」
「喔!」他吃痛地停下來,難得沒抱怨,正正經經地道︰「這怎能全怪我,我嚇到了嘛!」
她瞪著他不說話,等待解釋。
凱賓略微整理思緒,開口道︰「先從車上開始說,你知道嗎?自從離開醫院後,你就變得冷冰冰的,照著行程表做事、說話……完完全全一絲不苟,幾乎……沒有一點屬于人的溫暖,簡直是一具機械,讓我無所適從,甚至害怕。」
「你這樣說太不公平了,規律的生活並沒有錯。」
「我知道,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過得慣這種日子,起碼我就適應不了,我愛工作、但更愛自由;人生中不是只有工作,還有其他很多東西可以追求,我要求分清楚公、私;上班時間外,我要有自己的休閑時間,並且是完全隱私的。」
蘇珊娜握緊拳頭,忍住氣,咬牙點頭。「好,我答應你,工作上的事我自己來。」
「還口口聲聲要幫我分擔一半責任,哼!都是騙人的。」她賭氣地低語著,聲量剛好足夠凱賓听得見。
他心里偷笑,鬼才陪她一起當工作狂,當然是要她和他一起瘋才夠勁。
凱賓永遠忘不了,蘇珊娜在海邊那無憂無慮的甜美笑容。
她壓抑太久了,該是由他來解放她的時候,他相信她冷漠面具下是一顆絕對善良、熱情的赤子之心。
「還有呢,你在家里鬧大笑話,是故意讓我出丑嗎?」凱賓對諷刺表現得毫不在意,她只有轉個方向,興師問罪。
「當然不是,我只不過被嚇到了。」
「怎麼?沒見過這麼多價值連城的寶物?」
「是沒見過擺設如此奢華的樣品屋。」
蘇珊娜窒了一口氣,從沒人這樣形容過她的家,雖然不服氣,卻不由心有戚戚焉。
「我從沒見過這麼缺少人味、表現不出一點屋主品味的房子,你們根本不把這里當‘家’看,它比旅店還不如,東一堆藝術品、西一堆古董,干麼?儲藏室啊?像個暴發戶盡會擺闊,沒水準……」
「喂!你夠了沒,這里好歹是我的‘家’,你充其量只是客人-!」蘇珊娜又好氣又好笑地打斷凱賓喋喋不休的漫罵。
「我說的是事實。」
「打狗看主人听過沒?當我的面這麼說,信不信我把你趕出去?」
凱賓吐吐舌,扮個鬼臉。「你才不會。」
蘇珊娜拍額嘆氣。「算了!在房里隨你高興怎麼說,但出了這個房門,你可是蘇家大小姐,要有淑女風範,不許吐舌、不許扮鬼臉,不許亂出主意……」
「你干脆不許我出房門吧!」他轉過頭表示不滿。
蘇珊娜想打他,手才抬起來,卻听到他幽怨的聲音。「你知道嗎?小時候,每次聖誕節,一看到全家出動去采買禮物,小孩坐在父親肩上,旁邊站著微笑的母親,一家子嘻嘻哈哈的幸福樣,我就忍不住對他們吐口水,以為自己不屑那副蠢樣;可一入夜,入耳皆是聖歌的聲音,家家戶戶圍在火爐旁,談天、拆禮物,我才發現,那不是‘不屑’,是羨慕和嫉妒才對。」
瞧著那張落寞的臉,她整顆心都擰起來,卻不曉得該怎麼安慰他。
「我喜歡這里的人,有爸爸、有媽媽、還有爺爺,可是我不愛住這間大屋子,空蕩蕩、冷冰冰,一點都不溫暖。」
「那你想怎麼做呢?」蘇珊娜的臉色緩下來,意外發現自己竟然也有些期待,他會給這個家帶來怎樣的改變。
未來的日子或許是一連串的驚喜不斷。
凱賓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既然往後我得住在這里,就要改變這間屋子,首先收起那些高貴的擺飾,我要一些實用的東西,屋子里每個人都要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每天家人都圍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吃飯……」
「這一點恐怕有點困難。」蘇珊娜雖然對他的計劃抱著高度興趣,卻不得不提醒他。「爺爺和爸媽,在國外有很多事要做,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更遑論天天圍一桌吃飯了。」
「那麼在家的時候或節日總可以吧?」
蘇珊娜笑著點頭。「只要你有辦法。」印象中一家人圍著吃飯好像是幾年前的事了,如果凱賓真有本事讓溫暖重現,她百分之百支持他。
他開心地宣布。「好!決定了,就由今夜開始,我先去洗澡。」他跳下床,卻被蘇珊娜拉住。
「把眼楮蒙起來。」她自衣櫃里抽出一條手帕,綁在他的眼楮上。「你不可以自己洗澡。」
「為什麼?」
「你以為我會笨到給你機會看光我的身體?」
「喔!又來了!」他抗議著,心里直叫可惜。「家里沒有護士小姐,你要叫誰幫我洗?」
「放心,我家佣人多得是。」她連他的手一起綁起來。「讓你看不到、模不著,省得將來靈魂還原後,你到處亂說。」
「這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小心駛得萬年船。」給凱賓污染幾日下來,蘇珊娜的口舌無形中磨利不少。
他氣得無言以對。
她拉了下叫人鈴。「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待會兒我也會把眼楮、手腳全綁起來,叫其他人幫我洗澡,絕不佔你便宜。」
「到底是誰不放心?」凱賓苦笑著,前途依舊一片坎坷,但他絕不會死心。
鏡子里的俏佳人真是美呆了,剛洗完澡的樣子,清新月兌俗得恍如林間精靈,不沾半點煙塵,凱賓看呆了,突然他想到︰「我何不把這模樣拍下來,永久保存?」
想到就做,他在屋子里翻箱倒筐,好不容易從床頭櫃里找出一台即可拍相機,連同三腳架、閃光燈一應俱全,老天真是太寵愛他了。
趁著蘇珊娜還在浴室里按摩,凱賓把握時間。
暈黃的燈光從頂上輕瀉而下,他解下大波浪鬃的長發,任它半掩面容,隨著底片卷動的聲音,興奮地擺出各種姿勢,全然沒有注意到另一個人影。
「他在做什麼?躺在床上搔首弄姿……嗯,對!將胸口拉低……睡縷下雪白的足踝抬高半分,紅唇微嘟、瓊舌輕舌忝……太美了!媚到令人血脈噴張……堪稱一代性感尤物,只是……等會兒……有一點點小事需要商榷一下,這個絕世艷姬怎麼好像一個叫‘蘇珊娜’的女人?」
「凱賓——」蘇珊娜瘋狂怒吼。「你又搞什麼鬼?這般折騰‘我的身子’,還拍這種不要臉的低俗照片?」
「低俗?不會啊!」他張大無辜的眼,拿起一張放在梳妝台上的照片,輕輕甩干上面的藥水,遞給蘇珊娜。「你瞧,是不是美呆了?」
「嗯,的確漂亮……」
「我就說嘛!這等天仙大美女,不拍照存證多可惜,最好再把它放大像牆壁那般尺寸,天天對著它看,看一百年也不會膩。」他嘴巴像抹了蜜一樣甜。
蘇珊娜給凱賓這麼一夸獎,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奇怪!以前日看夜看,從不覺得‘自己’這麼有女人味,原來‘蘇珊娜’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她忍不住沾沾自喜。
呃?稍等!想到哪兒去了?現在應該是對凱賓興師問罪的時刻,她怎地沉溺于「自己」的美貌。
「拿來!」強拉回差點迷失的神智,她朝凱賓伸出手。
「什麼?」
「照片啦!」搶過他剩下的照片,蘇珊娜鄭重警告道︰「不準再隨便動我身體的歪主意,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啊?」凱賓好心疼,那些照片真的拍得很好。「別嘛,留一張給我,好不好?就一張。」
「想都別想!」蘇珊娜拿著照片,氣得渾身發抖,真受不了他滿腦子的鬼主意,稍不注意就作怪,早晚有一天給他氣得神經衰弱。
「小氣。」見她未將照片毀尸滅跡,可見還是有些心動的,他退讓地不再強搶照片。
反正現在「這具身體」在他的掌控中,他盡可一天二十四小時,對著鏡子擺出各種姿態,看個痛快,蘇珊娜又能怎樣。想到這,他忍不住得意忘形的大笑出聲。
蘇珊娜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凱賓又有怪點子了,她默不作聲地從衣櫃里取出一條超級大麻繩,先把四只床角套上繩結。
「你在做什麼?」凱賓疑惑地幫著蘇珊娜抬床鋪。
「把你綁起來!」
「什麼?」
來不及了,蘇珊娜手腳快得不像話,左一個結、右一個結,順利地將凱賓連同棉被,加上那張席夢思水床綁在一起。
「為什麼綁我?我們還沒吃晚餐-,而且我要……」
「沒有而且。」她笑著打斷他的話。「爺爺和爸媽今晚有應酬不回來吃飯,沒有你作怪的分了。」
「就算是這樣,我也要吃飯啊!放開我啦。」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泡澡的時候讓佣人準備了一大堆點心,怎麼,還沒吃飽啊?」
「點心是點心,晚飯是晚飯,怎麼可以混為一談?」
「管它是點心或晚飯,卡路里是一樣的,我交給你一具玲瓏有致的好身材,可不想要回一個大水桶,你只好委屈點了。」蘇珊娜笑著為凱賓拉上棉被。
「就算是那樣,可也不用把人綁起來啊?」
「我累了,沒精力再處處防著你,綁起來我才可以安心睡個好覺。」瞧他那張哀怨的臉,蘇珊娜不由失笑,不過也只有這個方法治得住他的鬼靈精怪。
「這樣太狠了吧,解開我好不好?我發誓絕對不做壞事。」綁成這樣還有什麼搞頭,凱賓苦苦哀求著,只盼蘇珊娜「良心發現」。
只是……他恐怕要失望了。
「少-嗦!要麼你就這樣乖乖躺平,再惹我,小心把你吊到窗外睡。」雖然他看起來真的很可憐,但蘇珊娜提醒自己要硬下心腸。
前車之鑒明顯地證實︰凱賓是最會得寸進尺的人。
他還想說些什麼,被蘇珊娜一個白眼瞪得噤聲。
知道她一向言出必行,他往後若還想過好日子,最好乖乖听話,可是……唉!綁成這樣誰睡得著?
清晨的陽光透過重重窗簾喚醒睡夢中的人兒,蘇珊娜揉揉惺松雙眼,好久沒睡得這麼好,無擾無夢直到天亮,這種感覺真愉快。
從長沙發上轉個身看看水床上的搗蛋鬼,不知道他醒了沒?
咦?沒人,大捆麻繩好端端地擺在床鋪正中央,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人呢?難不成……
來不及梳洗便匆匆下樓,餐廳里傳來陣陣笑語,這聲音好熟悉,但不可能啊!
她的祖父、父母真的聚在一起吃飯?還是一大早起來用早餐?
不可能的事它偏偏就發生,她看到「自己」穿起圍裙,下廚房洗手做羹湯,好可笑的模樣。
喔,不!現在那具身體里的不是真正的「蘇珊娜」,那應該是凱賓才對,他真有辦法。
蘇志同心滿意足地接過孫女親手所做的火腿煎蛋,桌上擺滿色澤鮮艷的沙拉和現榨的果汁,蘇偉銘滿口贊揚剛出爐的全麥面包,梁鳳儀則和凱賓親親笑笑,好一副全家樂。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蘇珊娜的好奇心升到頂點。
但同時,一股莫名的酸澀感卻盈滿于胸。
是的,她嫉妒,從未對她釋放的親情,竟對一個「陌生人」付出。
和樂融融的一家人終于注意到她,凱賓高興地招呼蘇珊娜吃飯,倒了杯牛女乃給她,溫柔得像個小妻子,其實他是故意在蘇家人面前造成和蘇珊娜恩愛的假象。
可惜蘇珊娜喝醋喝過頭,壓根兒沒看穿凱賓的詭計。「你怎麼掙月兌繩子的?」她在接過牛女乃時悄悄地問,親密勁兒更加三分。
「順著關節就松開了,我以前混街童時學會的。」凱賓神秘地笑著,背影消失在廚房入口。
蘇珊娜直瞪著他,又被他逃過一次,真不甘心,老是斗不贏他。
蘇家三老以為年輕人在眉來眼去,可誤會了,梁鳳儀招呼蘇珊娜坐下,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架勢。
蘇珊娜行個禮入坐到旁位。「想不到三位老人家起這麼早,我真是慚愧。」她還是想探出凱賓究竟用什麼方法達到目的。
「哈哈哈!還不是我那寶貝孫女,一大早就跑到床上又親又抱,纏得人非起床不可,真是拿她沒辦法。」蘇志同半是抱怨地說著,眼里卻是掩不住的欣喜。
是這樣嗎?撤嬌?這招她從來沒想過,纏著爸爸、膩著媽媽.天天告訴他們「我愛你」,會不會太矯情?
為什麼凱賓可以做得這麼自然?他總是毫不隱藏地表現所有感情,難道他不怕被拒絕的時候會受傷?
可是如果不試著表明,怎麼知道別人是接受或拒絕?
「如果我早這樣做,寂寞的童年是否會有些不同?」蘇珊娜反省自己。
「就算我有錯,但爺爺和爸媽也未免太離譜了吧?我前後行為改變這麼大,他們居然不懷疑?」反省歸反省,她還是覺得氣悶、胃里的酸泡泡直往上涌。
憤恨地端起牛女乃,灌它一大口,惡!好奇怪的味道,是不是壞了?
剛剛送上火腿蛋的凱賓。「這牛女乃是不是過期了?味道怪怪的。」
「不會吧,我從大冰箱里拿出來的時候看過日期的。」他端過來輕喝一口。「沒有酸掉啊!」
「你從哪個大冰箱拿的?」
「就是樓梯底下那一個啊!」
「惡!」蘇珊娜強嘔出剛喝下去的牛女乃。
「啊!你沒事吧!」凱賓猛掉拍她的背,蘇珊娜嘔得臉色發青。
「你這個笨蛋,樓梯底下的冰箱放的是寵物飼料,你竟然拿貓咪牛女乃給我喝!」她氣得已經忘記這個家里到底誰是主人。
「對不起,我不知道。」瞧著蘇珊娜痛苦的模樣,他急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喝貓咪牛女乃不會死吧?
還有今早沙拉里放的麥片,也是從同一個地方拿來的,會不會也是貓味餅干或小狗餅干?
他為難地望向在座三位大老,蘇志同、蘇偉銘、梁鳳儀很聰明地會意,他們同時以最快速度消失在餐廳里,樓下三間洗手間生意空前的好,全數客滿,陣陣干嘔聲不斷。
之後,他們便達成了協議,絕對不再讓凱賓踏進廚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