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有一場臨時的干部調動會議,規定各個部門干部皆須出席。另外,開發部部長必須在今天會議中,上呈一份關于開發世界性主題游樂園的企劃書……」一進總裁室,顏語忻便洋洋灑灑地跟蘇曜槐報告一些近日行事,表情專注認真。
蘇曜槐坐在椅子上听得頻頻點頭,他抬起右腳悠然地將之疊在左腿上,看著顏語忻的眼角略帶著促狹的笑意。
「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他說。
「知道。」顏語忻把各部門交給她的公司文件,全數放置于蘇曜槐的桌子上,盡量對他那無情的諷刺眼神視而不見。
她拉扯整理公司規定的制服窄裙,手輕輕撥了一下微卷的長發,深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說道︰「明天一過,我們的契約就此終止。」
「你應該很高興吧?」蘇曜槐起身走向她,莞爾道︰「契約終止,你就可以尋找下一個飼主,唐煜應該是個不錯的削錢對象吧?」
這句話尖酸刻薄,听在顏語忻耳里十分刺耳。
經過昨夜他狂野粗殘的對待,她想愛的靈魂早巳不敢多加妄自奢求。
她雙眼直視蘇曜槐那一雙深不可測的黑褐色眼眸,維持禮貌的口氣回應︰「就算你恨我,也請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你明知道我是為了女乃女乃呀!」
「那你昨天為什麼和唐煜在辦公室里有說有笑的?」蘇曜槐眉心緊皺,一對炯炯鷹眼朝顏語忻射去,口氣微酸的問。
這些日子的朝暮相對,不可否認地,他確實非常了解她需要錢的動機,也很欣賞她難能可貴的孝心。但是只要想到她十年前對真兒的斷情寡義,他就無法克制的對她有所怨恨。
「我們是朋友。」顏語忻簡潔的回答。
「說得好听!」蘇曜槐鼻子哼聲嗤笑著。
「瞬間,他的強臂猛然將顏語忻縴細的軟腰箍緊于懷,力道強悍到仿佛要把她揉進體內似的,中指隔著窄裙侵犯她的敏感帶。
「你不該背叛我的!」簡單的一句話,卻是一字字由他牙縫里進出來。
「我沒有!」顏語忻壓抑不了自己誠實的生理反應,她滿臉潮紅、心驚膽戰的環顧四周,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有人闖進總裁室,看到他倆這般昧的丟人姿態。
「我真的不懂……」蘇曜槐手指稍微朝她敏感核心抵進,在上面反覆壓旋,感覺到她透過裙衣宣泄出來的興奮濕滑,他神情失落滄桑的開口︰「為什麼你當初如此狠心的拒絕真兒?她愛你難道就是錯嗎?你不是對真兒說過感情是不能強求的嗎?那你為什麼可以為了錢去勾引男人呢?」
顏語忻緘口不語,只因她明白所有的辯解終為枉然。
「說話呀!我的‘乖寵物’。」她的無言被蘇曜槐視為罪惡的默認,他粗糙的手指凶暴地一再動作著,表情因憤怒而急速糾結。
顏語忻被他粗魯的動作惹來一陣痛,為了停止他瘋狂的怒氣,她極度配合地再次學起卑微的貓叫︰「喵……」
「曜槐啊,听說你們公司的開發……」就在此時,唐煜大搖大擺的開門進來,沒想到一進門看到的景象竟讓他的滿臉笑意頓時轉為尷尬。他試著改變現場凝窒的氣氛,勉強扯動嘴角傻傻笑著,訕訕的搔頭說道︰「抱歉,我沒打擾到你們辦事吧?」
如此丟臉的一幕被唐煜親眼看見,顏語忻簡直羞愧到無地自容,直到蘇曜槐願意放開她後,她立刻開口︰「如果總裁沒事的話,我想先行告退了。」
「走吧!反正我不需要你。」他大大方方的坐回椅子上,冷冷回應。相形之下,蘇曜槐的反應顯得格外冷靜,將戲弄她、令她出糗的事全視為理所當然。
顏語忻暗自承受他帶來的所有欺凌與侮辱,低著頭不敢見唐煜,飛也似地拿起資料夾便往門外沖出去,一句話都不敢說。
「看來……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看著顏語忻離去的委屈身影,唐煜雙手無奈一攤看著蘇曜槐。
蘇曜槐不答,拳頭握得老緊,隱約可見他的青色筋脈正在纏結跳動。
「可惡!」他莫名其妙地低吼咒罵一聲。抬頭看到風度翩翩、瀟灑的唐煜,他的情緒更是浮躁得無法撫乎,忍不住想要朝唐煜揮去一拳。
昨天顏語忻和唐煜在辦公室里有說有笑的親密畫面,教蘇曜槐沒來由地倍感憤怒。面對心態上的轉變,他開始不清楚甚至懷疑起自己的想法,繼而帶著心底一股油然而生的微酸感覺到酒店,整晚都以酒精麻痹自己的詭異轉變。
真是該死的!他為什麼會對自己多年的好友產生反感?剛才又為何會在公司如此失常的對待顏語忻?這究竟是因為憤恨還是因為嫉妒呢?心底那酸不溜丟的情愫又是什麼?
看見蘇曜槐那充滿敵意的眼神,唐煜警覺的發現苗頭不對勁,但偏偏現在又不能馬上掉頭離去,害他支支吾吾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場面話才好。
鈴……鈴……破冰的手機聲音連續響起,唐煜在心里暗自叫好,連看來電顯示的步驟也都直接省略,快速接起電話說︰「喂?我是唐煜。」
(老公……你要原諒我。)電話那端傳來甜美的聲音,可愛的求饒語氣中卻帶點狡黠氣息。(因為我實在沒辦法繼續听你每天跟我報告台灣那兩個白痴的狀況,所以我現在已經在趕搭飛往台灣班機的路上,就這樣羅!)
甜美的人兒一把話說完,便毫不留情地把電話掛斷,拒絕任何談話。
少了電話聲的靜默總裁室里,蘇曜槐依舊看著唐煜,唐煜則像是深受打擊般地拿著斷線的手機呆滯在原地。
霧氣迷蒙,天氣微涼的秋風輕掠著大地,朝陽也略微綻放光芒。
破曉時分,初升的旭日發射溫暖的金色光芒,灑落大地的絢爛光輝絲絲滲入人心照亮人的心房。
顏語忻睡眼惺忪地起床,躡手躡腳的生怕吵醒身邊熟睡的男人,一番簡潔盥洗之後,她披上外衣走到陽台。雖說清晨的空氣略帶寒意,但經過和煦的陽光撫慰後,身子倒也暖和舒適。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顏語忻看著朝陽,內心百感交集,令她不知該以什麼心態面對這樣的一個日子。
過了今天,她就不再是個必須忍氣吞聲的卑賤女子,她可以逃離這偌大的樊籠,可以遺忘那日夜折磨她身心的可怕夢魘,還能夠盡心盡力的照顧醫院里的女乃女乃。照理說,這些應是足以令她開心的,但為什麼她內心會有一波波矛盾沖擊,時時提醒著她——你要離開的惡魔也是你無悔愛上的男人!
蘇曜槐的心從不屬于她,怎奈自己就是情願困限于他布下的天羅地網,甘心墜落在他設下的地獄陷阱里,為他獻出殷殷柔情。
從來不知道,原來心是會痛的、感覺是如此的苦澀……
「你很高興吧?」蘇曜槐穿著深藍色條紋式睡袍,冷不防地出現在顏語忻身後,恰巧听到她的自言自語。
「槐?」听見那令她心跳狂馳的低醇嗓音,帶著心底一陣的酸楚,顏語忻連忙回首盯住那即將離她遠去的摯愛身影。
「今天我不會踫你,你自己想走就走吧!我對你已經毫無眷戀了。」蘇曜槐用手爬著紛亂過長的散發,口氣平淡自然得近乎冷血,執意要殘佞對待她的深情相許。
顏語忻被他的話震得啞然無言,心里一酸。
背對著朝陽璀璨的光源,她看來更形哀怨。
「至于工作,你要辭職的話我也可以同意。」他說。
顏語忻依舊默然,一雙閃亮星眸直勾勾地盯著蘇曜槐不在乎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她好想甩開盤繞于心的紛雜情愁,拋掉漲滿胸臆的百味雜陳,誰知道脆弱的淚水居然爭先恐後的滑落,讓她的情緒逐漸崩塌,只因為——她放不下眼前的男人!
作夢也沒想到,當初拒絕了蘇真兒,最後居然還是愛上了蘇曜槐。顏語忻在心里暗自嘲諷著。
見顏語忻坦率的任淚直流,蘇曜槐不禁深蹙一下眉頭,被她那我見猶憐的模樣給揪疼了心。
「你哭也沒有用,玩具壞了、舊了就該丟掉。」無視于內心真實的感受,他硬是繃緊面孔漠然說道。
「曜槐!」沉默片刻,顏語忻終于情緒激動地大喊他的名。
濃厚的酸楚決堤泛濫,無論他再如何冷酷絕情,她還是舍不得離開他。
她迅速投入他的懷中,緊緊攀附住他的身軀,閉上眼楮用心感受他潛藏的溫柔,聲淚俱下哽咽地道︰「我好愛你!好愛……你……你……不能用真心……愛我嗎?」
痛哭失聲的多情嘶喊,意外地撼動了蘇曜槐穩固如山的復仇意念,他不自覺的伸手撫著顏語忻窄小的肩膀,深深回抱著她,低頭嗅聞她發問的淡淡花香。
「忻,不要哭……」他漠然的心被她的泣聲軟化,自然而然地輕語安慰著她。
然而,曇花一現的溫柔最教多情人兒心傷。
他的溫柔令顏語忻更加無法自拔,她首次采取主動地抬起頭踮起腳尖,將體內熱烈的情意化為實際行動,以熾燙的唇封印住蘇曜槐的唇舌,一遍一遍讓激情纏繞狂吻著。
「相信我,我絕對不希望真兒這樣死去……」粉紅的嬌唇撤退,她氣喘吁吁的再度試圖替自己辯解。
蘇曜槐模著被顏語忻吸吮到腫脹的唇瓣,神智仍停留在方才被強吻的震撼里,對那奇妙的感覺悸動不已,完全無法思考顏語忻隨之附上的話語。
片刻,樓梯問傳來慌亂的腳步聲,聲音由小至大朝著房間位置越來越逼近。
「少爺!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了!」老管家不經通報地直接沖進顏語忻房間,上氣不接下氣的嚷嚷著。
慌張的呼叫聲令蘇曜槐赫然回神,似乎感覺茲事體大,他隨即神情嚴謹的盯著腳步站不穩的老管家問︰「什麼事讓你這麼沒有規矩?」
「她……她……回來了!」老管家顫喘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整吐出一句話。
見老管家臉色異常反白,女人的第六感告訴顏語忻這間豪宅將會掀起一場風暴。
「是誰?」究竟是何方神聖可以讓老管家如此慌張?
蘇曜槐和顏語忻一同由陽台走回房間,內心十分不解。
輪不到老管家發言,一名個子矮小蓄留披肩長發的女性便跟著進門。她全身只提著一個BURBERRY的包包,大方高舉著手向房里所有人打招呼︰「是我,我回來了。」
不會吧!?
蘇曜槐和顏語忻同時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驚嚇得合不攏嘴,全身不住地瑟瑟發抖起來。
她回來了!那個死了十年、日以繼夜啃蝕他倆生命的女人——蘇真兒,復活了!
「真……真兒……」顏語忻瞠目結舌地望著她,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不會錯的!雖然事過境遷了十年,但蘇真兒的輪廓外型還是一如往昔,一點也沒變過。
「小姐她沒死,居然真的回來了!」老管家率先撫平震驚的恍惚情緒,喜極而泣了起來。
蘇曜槐面無表情定定的凝視著蘇真兒,四肢僵硬得動也動不了。只見他的胸前急速起伏著,呼吸頻率紊亂不已。
「哥哥!我好想你喔!」蘇真兒把包包丟到床上,熱情的一把攬抱住蘇曜槐,將小巧的臉埋進他略微敞開的睡袍。十年來痛苦的思親之情不禁令她涕淚滿襟,她激動的問著眼前這無動于衷的男人。「哥哥,我是真兒,你不認得我了嗎?」
「真……兒?」蘇曜槐眼神空洞,重復著蘇真兒的話語,反而是淚水比大腦的思想先有了反應,緩緩順著臉龐滑落。
他哭了!那個不可一世、以欺凌她為樂的追日總裁,居然為了蘇真兒哭了!顏語忻驚愕的發現這個令她嫉妒的事實。
「真兒——真兒——真的是你嗎?」蘇曜槐悲慟地吶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大到足可震撼整面房間的玻璃。
「哥……是我!是我!」蘇真兒抬頭讓他將自己看個仔細,朝他努力擺出一個一切安然無恙的笑臉。
蘇曜槐雙眼認真地端倪著貼近他的小臉,五指驚顫的爬上蘇真兒的粉頰感覺她真實存在的五官,一時間心亂如麻。
「你回來了!你沒死……」他永遠都忘不了這個令他魂牽夢系的輪廓!她確實是活生生的真兒呀!
止住淚水,他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地哭笑著,如此持續了好半晌,他才稍微冷靜下來,幽幽地垂下眼簾,用盡全身力道把蘇真兒抱得更緊,痛心疾首地傾訴著︰「真兒……你回來了……你沒死……你知道哥哥有多麼想你嗎?」
「哥哥……我也很想你呀!爸爸媽媽呢?怎麼沒看到他們?」蘇真兒不想把難得相逢的場面弄得太傷感,胸口也被他狂烈的擁抱悶得快窒息。她張開口用力的吸了口早晨的新鮮空氣,直覺問道。
「死了。」他淡淡回覆,一雙灰眸遙遠又深沉,飄忽地道︰「你們都狠心棄我而去,剩下我一個人……」
他的語調令在場所有人都不禁為之心疼。顏語忻站在一旁頹喪地看著他們,發現自己連上前安慰他的資格都沒有。
「她是誰呀?你女朋友嗎?」蘇真兒把感傷的場面轉移到在一旁的顏語忻身上。
「寵物。」他簡單回答,不願提及顏語忻的名字。
既然蘇真兒已經認不得顏語忻了,那他就不該再把這個十年前害真兒跳海自殺的凶手名字說出來。
「真兒,我是語忻呀!」顏語忻不懂蘇曜槐的本意,自己上前跟蘇真兒打招呼。
姑且不論蘇真兒的出現會帶給她多大的沖擊,至少這個纏繞她多年的鬼魅終于現身,而且還實實在在的活在人世間。
「語忻?」蘇真兒頓了一會兒,猛然抽身推開蘇曜槐,喜上眉梢地撲到顏語忻綿軟的身子上,表情比見到蘇曜槐時還驚訝。「語忻!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你變得越來越漂亮,害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你也過得不錯吧?跟以前的感覺不一樣了。」
顏語忻說。
「不錯呀!只是這段期間在國外接受心理治療,所以一直不敢回來。」蘇真兒俏皮的對顏語忻眨眨眼,仿佛她的話只有顏語忻了解。
她開心的對顏語忻又摟又抱,顏語忻也因為再見到老友而感動不已。她們淘氣地互擰對方的臉頰玩鬧著,兩人當年感情之好溢于言表。
很不幸地,這一幕敦蘇曜槐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對他來說,顏語忻是個會令蘇真兒誤人歧途的女子,更是個會搶走他此生摯愛的終極情敵!
「我想……」他兀自打斷她倆興奮的重逢情緒,粗魯的拉起顏語忻的臂膀帶到一旁說話。「你今天就走吧!既然真兒回來了,我對你的報復就此結束。」
雖然是在跟顏語忻說話,但蘇曜槐卻是專心入神地看著蘇真兒,臉上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幸福的微笑。
「哎喲!」顏語忻被他這麼突然一拉差點跌倒,手臂被他的鐵腕箝得又緊又痛,忍不住慘叫一聲。
面對心不在焉的蘇曜槐,心里的疼痛早已遠遠超越了她身體的傷痛,顏語忻把委屈一逕鎖進心門,小聲回應蘇曜槐說︰「好,你不用趕我,我自己會走。」
看著眼前歡喜難掩的兄妹倆,一種泫然欲泣的苦楚糾結著她的心。
「你最好少跟真兒來往,免得她還對你余情未了。」
「我……知道。」一抹憂傷在顏語忻眼底一閃即逝。
「你們在說什麼不可以讓我听到的話嗎?」蘇真兒像個好奇寶寶,無預警地跳出來把正在竊竊私語的蘇曜槐和顏語忻分開,雙手分別淘氣的搭在他倆肩上,一對深色眼珠不停轉動著。
「你呀,還是一點都沒變。」蘇曜槐偷偷給了顏語忻一個警告的眼神,快速的把蘇真兒從顏語忻身邊拉開,一手親昵的放在蘇真兒的腰際上,帶著她和老管家一起走出房間,故作輕松自在的與她閑話家常。「這十年來你都在做什麼?為什麼你沒死卻一直不跟我們聯絡?老哥我有好多好多問題候著你,你待會兒可得全部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喔!」
隨著離去人兒的咯咯笑聲漸漸遠去,原本偌大的房間竟在轉眼之間變得空蕩。
顏語忻像是被遺棄的動物般駐足原地,任由強大的空虛孤寂感籠罩住她,紅潤的臉色瞬間化為滄桑慘白,多情淚已干涸到連一滴也落不下來。
「也許我真的該放棄對他的感情吧!」望著緊閉的房門,顏語忻淒楚的笑著,雙腳支撐不住地往床鋪倒了下去。
空蕩蕩的房間像是她體內孤獨因子的催化劑,顏語忻難過得咬緊身邊的棉被,借著棉被來掩飾她的嚶嚀抽噎。
蘇真兒出現的這一刻;是她該徹底離開他的時候了!
從來不給她機會解釋的蘇曜槐應該永遠不會知道吧?其實他才是害死蘇真兒的真正凶手,因為早在十年前……蘇真兒愛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