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
方運功調息完畢的冷玉塵步出了房門,瞧見柳滿皇就站在房門旁,並不感到驚訝。
"陪我走走吧!柳護法。"
"是,莊主。"
一路上,冷玉塵未曾再開過口。片刻,兩人來到一處小轎流水環繞的亭閣。
冷玉塵抬首遙望星空,緩緩開口了。"你該替我高興的,為了這一天的來臨,我等待了十六個寒暑。"
靜默半晌,柳滿皇輕蹙起眉。"據聞鬼山七絕中,老大蘇屠的武功是最為強悍的。"
"家父畢生致力于武學的研究,所謂七本秘籍是針對七種不同的兵器與武功招式。鬼山七絕排行第七的林翠柳,她所得的‘幽靈刀譜’,講究的是單刀的取、奪、收、放;老六徐立萬的‘劍蝶雙絕’則是雙劍︰老五曾幾的‘虛影幻形’記載的是各家獨門暗器;李師秀的‘隨心所欲’是雙刀……七本秘籍各個皆有其獨到之處。
"當年他們分別奪得家父所創的秘籍後,便心生猜忌,唯恐他人打自己手中秘籍的主意,于是各自找地方埋首研究其中的武功招式。雖然蘇屠手中有‘氣化萬千’,但是,對于熟知並且早已將這七本秘籍的內容倒背如流且融會貫通的我而言,你認為他的勝算有多大呢?"
冷玉塵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天賦異稟,更是個無師自通的武學奇才。冷父並不知道聰明過人的兒子僅花一天的時間,就將他十幾年的心血烙印于腦海里。
"但是……听說蘇屠近年武藝又增強不少,且練就刀槍不入的金剛之身。"這才是柳滿皇所擔心的,而且主子又堅持自己上陣,與對方單打獨斗。
"再怎麼厲害,人體總是脆弱的,必有其要害之處,"冷玉塵莫測高深的冷冷一笑。
陽光普照大地,丫環們恭敬的退出門。一身外出裝束的冷玉塵,緩步走向床頭。離決戰時間僅剩不到三個時辰。
這是第幾天了?她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他甚至懷疑她是否能撐過今天?冷玉塵的心,不禁深深的揪疼了。他在床邊坐了下來,溫柔地為她撥開發絲低語著。"我知道你夠堅強,十四年前的那一場仗是我幫你打贏的,可這一次,你得靠自己,我相信你絕對做得到!因為你向來不服輸……別讓我失望。"
"現在,我要去赴一個我等待已久的約,是生是死,我都不會再走進這扇門。"他取下耳環,"這只耳環我暫且收回,想拿回它,就親自來向我索取,然後,它將會永遠的屬于你。"
再深深的看她一眼,冷玉塵毅然決然的起身。
"師……父……"背後那仿若蚊蚋的低喚,倏地令冷玉塵猛然心痛如絞。
他清楚的知道她那對眸子正以哀求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也明白這些天來他始終盼望她睜開眼眸的時候來了,但是,他並未讓自己回頭。
"我需要的是那個堅強的蘭冰,用你的雙腳來見我吧!"腳步未曾稍有遲疑,他堅決地走出她的視線,踏出房門。
"你們兩個留下來,柳護法隨我前往即可。"
千秋雪與謝飛絮對望一眼,臉上雖然寫滿不贊同,卻不敢多言。既然他已無能為力,他只有下最後的賭注。冷玉塵不自覺的握緊拳頭,手中的耳墜子幾乎嵌入掌肉里。
"蘭使她……"一向冷靜的柳滿皇忍不住開口。
冷玉塵轉身冷冷丟下一句,"你我已盡力,是生是死,如今只能靠她自己走吧!"
堅強的意志力能戰勝一切的,甚至是冥府的使者。但,蘭冰真的能嗎?
飲馬林的一處懸崖上,冷玉塵瞧了佇立在大漢身側、一臉面無表情的藍衣男子一眼後,緩緩下馬。雖然當年僅是匆匆一瞥,然而蘇屠並無多大的改變,只是多了些白發。
"只有你?"蘇屠懷疑地眯起眼。
"當然,難不成你除了若蘭山莊的主人之外,還約了別人?"冷玉塵嘲弄地牽扯嘴角。
蘇屠細細打量著他,"你一點也不像你那愛武成痴的父親,倒是比較像你那紅杏出牆的娘。"難怪王島會被這小子迷得神魂顛倒,甚至賠上性命。
兩道冷冽寒芒閃過冷玉塵的眼底。"她之所以會背叛她的丈夫,完全是你們鬼山七絕的陰謀。"
"話可不能這麼說,要不是冷宮主愛武成痴,常年埋首于武學中,致使冷夫人備受丈夫冷落,咱們七兄弟又怎會有機可乘呢?"
"所以,你唆使長相最能博得女性青睞的王島接近我娘,讓她背叛丈夫,並奪走我爹十幾年來的心血。"
為了搶救自己畢生的心血,他爹不顧一切的沖入火場,殊不知,與外入掛勾的娘,暗中早將秘籍掉包。為此,他爹最後傻傻的深陷火窟而亡。那種失去親人與慘遭背叛的椎心之痛,他冷玉塵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不錯!那可憐孤單的傻女人,到了臨死前才恍然明白,原來她愛上的竟是個斷袖之癖的男人。哈哈哈!她當時的表情好後悔,後悔自己背叛了丈夫、背叛了兒子。"蘇屠仰天長嘯。"姓冷的。我我你來,可不是為了翻一些老掉牙的舊帳。只要你乖乖交出秘籍,我可以饒你不死,讓你們冷家留個後。"
冷玉塵暗潮洶涌的俊臉,驀然恢復平靜,"不!現在我手中僅缺你身上那本‘氣化萬千’——該說你若交出它,或許,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冷玉塵手持白扇悠哉地煽著,看得蘇屠怒火中燒。
"寨主?"常飛走向前一步。
"別插手,先讓我和這姓冷的狂妄小子較量、較量。吩咐你的事辦好了嗎?蘇屠兩眼仍緊盯著冷玉塵。
"已安排妥當。"
"很好!先站到一邊,"
"是,寨主。"常飛看了冷玉塵一眼,不再表示任何意見地退到一旁。
"姓冷的,老子再給你下次機會。"蘇屠冷笑著解下系于熊腰上的鋼鞭。
冷玉塵揚眉冷哼。"你若是貪生怕死,何不直言?"他豈會懼怕一名區區小輩?這話對蘇屠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休得猖狂,老子馬上送你上西天,看招!"話畢,蘇屠手中鋼鞭以排山倒海之勢猛然劈向冷玉塵。面對突如其來的雷霆一擊,冷玉塵在千鈞一發之際,手中白扇已變成一條如銀緞般的軟劍,適時化開鋼鞭長驅直入的狠招。
"小子,果真有兩下子,再接招吧!"
冷玉塵劍氣如虹的直取蘇屠的胸口,蘇屠旋身飛起,不避反迎,鋼鞭橫掃相間,劍鞭相交,進出無數火花,天地間為之震動。
熾熱陽光由強漸趨轉弱,拼得你死我活的兩人,連過數百招,從懸崖打進了樹林里,又從樹林里打回懸崖上。日薄西山,蘇屠身上被劃破數道,由此可知,冷玉塵顯然技高一籌,但他始終無法傷蘇屠分毫。
蘇屠也明白,為此他等待著,等待冷玉塵筋疲力竭,而那是他勝出之時。蘇尾一個閃神,不小心受了冷玉塵猛力的一掌,跌退數步,腳步尚未站穩,忽覺刀風劈來,他心驚地直覺縮身躲
開,但仍是讓冷玉塵扎實的刺了一劍。
蘇屠先是嚇出一身冷汗的按著自己的胸口,見毫發無傷後,驀然咧嘴笑了開來。"姓冷的!你武功再高又奈何得了我?我這金剛不壞之身,不僅刀槍不入,還百毒不侵,想殺老子?沒那麼容易。哈……"
"攻他左腋。"冷冷一句倏然穿破蘇屠得意的笑聲。
什麼?蘇屠心驚膽戰的轉向出聲處,但眼角余光的劍影個他連忙回神出手擋住攻擊。
蘇屠心中又驚、又怒、又慌。再度交手,猝不及防的又挨了兩劍,一劍在大腿,一劍則精準地刺人他的左腋。霉時,在半空中劃出一道血的彩帶,染紅了塵土。"你——"
冷玉塵不放松地在蘇屠失神之際又補上一劍,卸落他的左臂。
蘇屠慘叫一聲,跪了下來,抱著血流不止的左肩,在地面上不住地哀嚎。翻滾著,直到一把刀抵住他的咽喉。
"是你!你這背叛者,你忘了是誰救你一命?"蘇屠瞪視著常飛,咬牙怒吼道。
"你錯了!我是為了救你才會受傷。"常飛口吻冰冷的一如臉部的表情。
"被背叛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吧?"冷玉塵的表情莫測高深。
"殺了我,你永遠也別想拿回秘籍,姓冷的!"蘇屠始終認為自己握有一張王牌。
冷玉塵邪魅的俊容冷冷一笑,收起軟劍。"殺了他。"甚至沒再多瞧蘇屠一眼,他徑自走向坐騎。
蘇屠驚恐的將目光調回常飛身上,抓起鋼鞭想回擊,但是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前,他只覺頸上一涼剎那間,蘇屠看見自己無頭的身體離自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他雙目圓凸,恐懼的臉色己消失在懸崖邊。
甩掉劍尖上的血水,常飛,該說是冷玉塵身旁的二護法杜無常,將刀收回鞘,面無表情的跟上主子。兩匹高壯的馬兒一前一後出了樹林。
杜無常輕踹馬月復上前。"那麼,屬下先行告退。"
"沒問題吧?"冷玉塵將視線從正向他們疾馳而來的馬匹身上,轉移到他闊別多年的親信。
"莊主放心,蘇屠密室的小小機關還難不倒屬下,"杜無常的薄唇微弓起一抹弧線,其實他笑起來還滿好看的,至少不會冷得令人難以接近。
"莊主!杜護法……"柳滿皇已來到兩人眼前,瞧見主子安然無羔,緊繃的神情才松懈下來。
"暫別了,大護法,"杜無常拱手抱拳一別,先行驅馬離去。
"辦妥了?"冷玉塵開口問的是之前埋伏于半途的那些人。
"屬下已將他們丟到衙門前了。"柳滿皇又恢復一貫的嚴肅表情。
"嗯,走吧!總管他們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喝的一聲,冷玉塵掉轉馬頭,放馬狂奔。
雙親大仇已報,為何他心里卻感受不到預期中的那份欣喜?
深受夢境纏身的蘭冰,又作強夢了。夢里傷痕累累的小女孩,正以一對充滿怨恨的眼楮,怒視著猛然將一把劍丟到她眼前的男人。
"如果你覺得自已在這里受了委屈,那麼你大可撿起這把劍,然後轉身走出大門,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就認真的練好它。耍脾氣、自怨自艾是成不了大事的,你自已看著辦!"說完,男人冷酷無情的丟下女孩。
女孩見狀,心頭驀然一慌,急著想追上前,四周卻突然竄起熊熊大火困住她,她伸手想喚回男人,但火舌的燙她的手,讓她倏然又縮回。
"不!別走……別走……"女孩恐懼害怕地扯著喉嚨吶喊著。
但男人無動于衷,眨眼間,已走出她的視線。無情的火舌已在她衣物上奔竄著,接著焚著她的身軀,紅腫的肌膚不斷冒出新的血泡來,女孩在火熱的煉獄里哀嚎。痛苦掙扎地尖叫著。
"火……火……好痛……好熱……"跟著丫環進來的謝飛絮,剛好瞧見蘭冰由床沿滾落地面的一幕,他心驚的趕過去,及時接住她。
蘭冰雙手緊掐住自己的頸子,他瞧得又驚又慌的掰開它們,一邊著急的喚道︰"蘭冰,小師妹——"
蘭冰驀然睜開雙眼,她幾近哀求地低語,"師……我要見他……"話尚未說完,她仿佛受了惡寒侵襲般地在謝飛絮的懷里猛然打顫,且越來越厲害。
謝飛絮見情況不妙,刻不容緩的將蘭冰抱回床榻。"好,我去找他來,你看緊她!"
對早已嚇得不知所措的丫環撂下一句話後,他狂奔出房門。謝飛絮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來到書房門前。"師父!"
听來危急萬分的一聲,令房里正準備為自己倒杯茶的冷玉塵驀然心頭一驚,一個閃神,讓茶水燙著了手。
"師父!你快去見見師妹吧!她——"他站在門外心急地叫道。
"我不會去見她的,除非她親自走來看我!你把我的話轉告她。"屋內傳來平穩堅決的語氣,完全听不出冷玉塵澎湃翻騰的心境。
"但是……大護法!"謝飛絮側望著忽然拍他肩頭的柳滿皇對他搖了搖頭。他握拳瞧了緊閉的門扇一眼,然後默默的轉身離開。
"莊主!"房里赫然傳出一記異響,令柳滿皇擰眉地上前一步。
"沒事。"冷玉塵望著不知不覺讓自己給捏碎的茶杯,渾然未知茶水灼人的熱溫。他踱回了先前佇立多時的窗前,倏然發現樹上的那朵紅花,不知何時已凋落在樹下。
你也會教我失望嗎?他在身後握成拳頭。
他還是這麼無情?連她最後一個小小的要求也吝于給她?
"蘭冰!"
毫無預警的,謝飛絮手中的碗被打翻了,不知哪來的氣力,蘭冰推開扶著自己的丫環,跌回床榻。
"你千萬別自暴自棄啊!"謝飛絮心中又氣又急。
"走開!"蘭冰別開臉,竭盡力氣的怒吼,卻虛弱得有如貓叫。
呼……呼……她不會倒下的……她會證明給他看!呼……她會站起來的……只要……只要她能……她能……呼……呼……無助的抱緊猛打顫的身子,下一刻,蘭冰已迅速陷入無止盡的黑暗中。
這一天,山莊里的每個人都明白,蘭冰可能捱不過今晚了,只……除了一人。
事實證明,蘭冰苟延殘喘的又奇跡似的安然度過數個夜晚。
半個時辰前,天空忽地飄起小雨。一如以往,丫環捧著干淨的衣物進入充滿濃重藥味的房間,一入內室——
"蘭……蘭姑娘,你醒了?"丫環欣喜地疾步上前,忍不住濕潤了雙眸。
丫環自然流露的情感,令蘭冰的心房為之一動,不覺地柔和了臉部的表情。"這衣物是給我的?"她望著丫環手上的東西。
丫環拭著眼角,點個頭。
"那麼,替我換上吧!我趕著去見一個人。"蘭冰的身子仍然很虛弱。
蘭冰一著裝完畢,竟邁開不穩的步伐往外走。
"蘭姑娘,讓奴婢扶著你吧。"丫環不安的跟在身旁。
"不!"她簡潔的回了一句,卻不容人質疑。蘭冰一跨出門,一陣夾帶雨水的冷風迎上她的臉,她忍不住仰頭深吸了一口大氣。原來這就是死而復生的感覺!
"小師妹!"謝飛絮同千秋雪正欲前來探視她的病情。
"別過來!我自己可以辦到。"蘭冰扶著牆,越過他們,忽然停下腳步。"下次再讓我听見你
‘小師妹’、‘小師妹’的叫,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直到蘭冰吃力的背影走選了,謝飛絮才愕然回神地咧嘴笑開。"由地那罵人的力氣看來,應該沒問題了吧?"
"傻瓜!人家都說要撕爛你的嘴了,瞧你還開心成這副德行。"嘴上雖這麼說,千秋雪不禁也放心的笑了開來。
才走下石階,蘭冰在轉角處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人。
"蘭姑娘?!"
"二護法。"
了解蘭冰的個性,杜無常在她站穩腳步後,立刻松手,退開一步。
"莊主在書房……這些天他一直待在那里。"杜無常的口吻明顯的像是松了一口氣。
謝過二護法,當蘭冰拖著大病初愈的身子來到目的地時,已是氣喘如牛,臉色漲紅。
柳滿皇遠遠的就瞧見她扶著牆緩緩走來。她一個人?哈!其實他不該驚訝的,就是這種不服輸的頑強性情,她才能躲過死神的召喚。
蘭冰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面露這樣的笑容,她突然有種想一場大病後,好像每個人都變了!但她相信,有一個人是不會變的!
挺直脊背,蘭冰在柳滿皇注視下,進入那扇門。
不需回頭,冷玉塵已知道進來的是她,因為他已經等她這麼久了。目光從那朵含苞待放的紅花收起,他緩緩轉過身子。這些日子以來,佇立窗前,已成了他的習慣。
蘭冰踩著虛弱的腳步欲越過中央的桌幾,一不小心,讓桌椅給絆了一跤。冷玉塵除了突然繃緊的神經外,並沒有上前扶她,而她也沒有開口要求幫忙。她咬牙費力地讓自己站起來,這對早已耗盡大半力氣的她而言並非易事,但她仍然做到了。
短短的一段路,卻仿佛永無止盡。行進間,她的視線始終與他的交接著,一種嶄新毋需言語的情感,在四目間流竄著。
"你終于來了。"
是的,她靠自己辦到了。蘭冰扶著窗,挺直背。"我來拿回我的東西。"
這是——冷玉塵微楞,直覺伸出自己的右手——一只耳環,原來它一直在他的手里。
"現在,它是你的了。"千言萬語盡在這低柔的話語中。此刻,兩人並非主與僕、師與徒,而是男人與女人。
冰冰涼涼的耳墜子一入手,蘭冰握起拳頭,視線在冷玉塵憔悴的倦容上逡巡,漸漸的她彎起唇角。"我還以為這些日子來,只有我睡不好。"
冷玉塵露出一抹誠心的笑容。"顯然的,你大錯特錯了"
"怪我嗎?"他輕撫她削瘦的臉部線條,心猛然揪疼著。
"怪!"在他詫異的目光下,蘭冰微笑地接著又道︰"怪我險些辜負了你對我的期望!蘭冰的這條小命,是你狀似無情的一句話救回的。"她的柔荑悄悄接上他寬厚的手背。"從小,你對蘭冰的用心良苦,蘭冰豈會不知?你又一次的幫我打贏了這場硬仗。"
"但,我的疏忽卻害苦了你,所以……"自責的神情,瞬間柔似秋水,冷玉塵溫柔的將她擁入懷。"告訴我,若我要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呢?"
她能希冀這句話還有其他意思嗎?蘭冰不敢讓自已的心跳得太快。
"我……蘭冰當然誓死效——"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不!"鋼鐵般的胳臂輕輕收緊。"我是說,要你當我冷玉塵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你可願意?"
為了這個夢,她曾無數次的取笑過自己啊!蘭冰緊緊盯著自己不覺握起的拳頭。"不,蘭冰配不——"
"當你方才踏進這房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這女人絕對有資格做我冷玉塵的妻子,而這也是我這些天來所想的。你果然沒令我失望,蘭冰。"他動容的輕推開她,從她手中取出那只耳墜子,溫柔地為她戴上。"這對耳墜子是老女乃女乃,也就是'水雲宮'的前任宮主所留下的唯一遺物。現在,我將其中的一只交予你,你該明自它所代表的意思吧?"
他是說真的!但是……但是他從未說過一句他愛她的話啊!脆弱的眼神是很容易被看穿的,他如珍寶般捧起她的臉。"我待你的方式一直是獨特的,難道你還不明白?"
"我……"水氣漫上蘭冰的眼。
"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應好;一是點頭,決定吧!蘭冰。"
聲音輕得像愛語呢喃,蘭冰表情既驚愕又感動,最後她只點了一下頭,哽咽地應了一聲好。該死!她說過不再掉半滴淚水的,卻屢屢破了誓言……
見她蒼白的小臉泛濫成災,冷玉塵胸口一緊,重新攬她入懷,在窗前坐了下來。"蘭冰,你流淚的模樣,可一點也無法令人感到憐惜。"
有那麼片刻,蘭冰愕然地忘了掉淚。喔!這男人還是一樣可惡。不知不覺的,她在他懷里破涕為笑……
數個寒暑匆匆流逝,如今蘭陵聖殿內再也見不到憤世嫉俗的蘭冰了。在那與世隔絕的宮殿里,只能瞧見一名嫻靜、舉止優雅,臉上無時洋溢著幸福神采的美麗少婦。然而,她冷冷的神韻,仍是偶爾會浮現在已當了五年冷夫人的蘭冰臉上,就像此刻——
天生的驚黨性,讓蘭冰察覺背後有異,雖然對方離自已還有段距離。她蛾眉微揚,不動聲色地繼續埋首作畫。敏銳的雙耳听到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她為對方不知自己早已暴露了行跡而彎起唇角。
一道身影驀然的沖向她。
"看招!"一名年約四歲的男童,煞有其事地喝了聲。
蘭冰根本毋需擔心,因為已經有人道時阻止男童和他手上那把木劍。
"你這小搗蛋,真是讓人一刻也不能放松,小心傷著你娘。"
"爹爹!放玄兒下來,玄兒要娘陪玄兒玩。"
望著懷里簡直就是自己翻版的小臉,冷玉塵不禁放松表情,溺愛地對著寶貝兒子輕哄道︰"乖,先讓柳爺爺陪玄兒玩,爹爹待會再陪你。"
見前一刻還鬧著的兒子,下一刻已教柳滿皇手中新的玩具給吸引了去。蘭冰微笑的望著他們離去,臉上淨是母性的光輝。
"什麼事讓你忍心支開兒子?"五年歲月的洗禮,並未在那張得天獨厚的俊容上留下痕跡,她的夫君英俊如昔。斂起畫筆,她為他倒了杯茶。
冷玉塵不急著喝茶,笑著抱起身懷六甲的娘子,在涼亭的長石凳上坐下來。"我剛剛為咱們尚未出世的女兒想好了名字。"
"哦?"沒問他怎能確定她月復中的胎兒一定是個女孩,她輕聲應了句,一邊用著袖子為他擦拭額前的汗。這兩天來,天氣似乎出奇地悶熱。
"‘初雪’,你覺得如何?"
笑容妻時僵在蘭冰的臉上,然後緩緩的逸去。"你不喜歡?"她倏然蒼白的臉色,令冷玉塵擔憂得蹙起眉。
蘭冰微微一楞,又恢復笑容,繼續為他拭著汗。"我出生的那一天,窗外適巧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所以,爹便為我取了'初雪'這個名字。以前我總認為它是個不幸的名字……"
"是不是和這張藏寶圖有關?"
"你——"蘭冰震驚地瞪著放入自己手里的皮紙,雖破舊,卻被保存得相當完整。
"‘將此圖贈予愛女初雪’。模糊的字跡,我一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你不怪我沒將此圖的去向告訴你吧?"
當年胡總管匆匆將藏寶圖塞給自已,蘭冰一直以為自己已將它弄丟了,沒想到……她搖搖頭,從身上搜出一把短刃,簍時,藏寶圖讓她砍成片片雪花。
"冰兒!"冷玉塵見狀,想阻止已來不及。他以為她會很高興找回她父親留給她的遺物。
"為了一張皮紙,搞得降龍堡家破人亡已經夠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蘭冰微笑陳述著,毫不後悔地偎進夫君的懷里。"如果是女孩,咱們就叫她初雪吧!我已經不再認為它是個不幸的名字在遇見你以後,它只是個遙遠的名字罷了。"
像想起什麼似的,她微仰起臉,撫模他剛毅的俊容。"其實,我一直很想听你親口說出那三個字。雖然,冰兒心甩清楚你的心意,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告訴我。"
冷玉塵輕楞,在蘭冰深情款款的注視下,只見他緩緩俯首在她唇上印下珍惜憐愛的一吻,接著,在她耳畔輕憐蜜愛地低語了一聲。
這句遲來的告白,讓蘭冰的臉龐綻露出此生再無遺憾的滿足笑容。
她嘆息地忘了收起那把刺目的匕首。所以,當冷玉塵的視線落在寒芒四射的匕盲時,不由得擰眉瞪著她。
"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身上不該帶著利器!"他的語氣中有些恐懼。
蘭冰咯咯笑開來,她拉下他的臉,主動獻上自己的唇作為回答……
"兒童不宜,小小主子,咱們還是找你那兩位傻大叔以及杜伯伯玩去。"這天氣……還真他媽該死的熱!"
看了萬里晴空一眼,柳滿皇深怕小小主子被曬壞,忙以衣袖為他遮日,悄然退出了兩人世界。
高溫又怎能敵過亭內熾熱的情焰呢?
至于那張真的藏實圖,它如今依舊被完整的保存在那把叫"雪刃"的刀柄里,因為擁有那把刀的主人,至今一直未曾動過它半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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