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如鏡的桌面,兩張美得教人屏息,相似度幾近百分之百的嬌顏,清清楚楚地反映其上,然而這兩個人卻懷著不同的心思。
好像!
真的好像!
感覺猶如在照鏡子一般。
胡薇又一次在心中贊嘆起生命的奧妙。
她斂起心神,繼續盯著前方那對美麗的眼眸。
那眼眸就像兩泓深不見底的深潭,令人看不清、猜不透,而胡薇已經看了N分鐘之久,卻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雙眼所透露出的,到底是怎樣的汛息?
胡薇美美的眼楮眨了眨,忍不住問︰「怎麼樣?」
咦?沒反應?!
她再接再厲地問︰「如何?」
怎麼?她的問題很難嗎?要不……她為什麼考慮得這麼久、這麼專注?!
「二姐,你在嗎?」胡薇索性將臉湊上去,聲音揚高八度。
呃?!
胡菲縹緲的眸光終于落在胡薇的臉上。
胡薇挑起細細的眉,滿意地笑道︰「歡迎你重新回到地球!二姐。」
面對胡薇的戲謔,胡菲下意識的蹙起眉。
「別皺眉,二姐,你先告訴我味道到底如何?」她急著問。
胡菲輕輕地放下湯匙,「還好。」
冷淡的聲音如是說。
「什麼?!還好?!」胡薇忍不住抗議。「人家等了那麼久,還以為你有什麼長篇大論要發表,沒想到你卻只有短短的兩字。」
「不然呢?」
「你可以說,唔,這碗燒冷冰味道極佳,湯圓很Q,芋圓和蕃薯圓又香又有嚼勁,含在嘴里軟得好像會化開似的,而且糖水甜又不膩,令人回味再三。」
阿草、阿草!雖然老家伙的店名和名字一樣老土,不過他賣的「阿草燒冷水」可真是人間美味呢!每每總教她忘了體重這檔子事,一個禮拜非要吃個四、五次不可。
「如何?是不是這種感覺?!」
胡薇一對勾人的媚眼眨啊眨地,她興奮地看著胡菲,對自己的一番形容甚是滿意。
「既然你都這麼清楚了,還問我做什麼?」
胡菲漠然地丟去一眼。
她將「阿草燒冷水」推到一旁後,這才不疾不徐的開口︰「說出你的目的吧!小薇。」
「我?!」被點名的美人兒微微一怔。「我會有什麼目的?」
她胡薇哪像是那種會耍詐的小人?昨天還有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士,直稱贊她猶如清靈月兌俗的天使呢!
「既然沒事,門在那邊。」胡菲沒打算再浪費時間,她重新拿起報表審視。
胡薇一愣,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
「這……」
「我已經嘗了你的人間美味了。」
「可是……」
「我很忙。」
唔……看得出來。胡薇燦亮的美眸掃了桌上成堆的公文一眼。
「而且,你也不該再把時間浪費在這里。」
「為什麼?」
小妮子不解地問。
「半個小時後有一場會議。」
胡菲淡漠的提醒著。
「拜托,二姐,那種事根本不需要我去操心。」
聞言,胡菲振筆疾書的手一頓。
「你又把事情丟給唐煜了?」
「那個姓唐的也不過就這麼點用處而已啊!」
迎上胡菲微露不贊同的雙眼,胡薇想也不想的輕哼一聲。
她啊!只想輕松愉快的享受她的美食,至于那無聊的會議,就讓姓唐的去搞定。
胡菲的柳眉輕蹙了下。
她這個美麗又多刺的小妹真的是被寵壞了。
看胡薇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胡菲不禁懷疑,其實真正「寵溺」胡薇的不是她們的父親,而是另有其人。
那個人此刻就在她辦公室的正下方。
胡菲才這麼想著,樓下的副總經理辦公室里的人立刻——
好癢!
辦公桌後,一聲男性的咕噥從成堆的文件後方響起。
耳朵怎麼突然這麼癢?
眉頭擰成一座小山,唐煜伸手掏了掏耳朵,又重新投人工作,快速的在電腦鍵盤上敲打起來。
「幾點了?」他頭也不抬地問著一旁的女人,口氣里隱含著怒意。
「兩點半。」
嬌小的女秘書怯怯地回答,鏡片後方的一雙眼,第N次瞄向辦公室大門。
兩點半?!
哼哼哼!好啊!那騷婆娘明明說兩點前會滾回來的……渾蛋!他早該知道,那女人的話要是能信的話,母豬也能飛上天了!
這可惡的女人!她要是回來的話……哼、哼、哼……他忿忿不平的由鼻孔噴氣。
一旁的女秘書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化著。
嗚——副總,你快回來吧!否則……否則……
女秘書冷汗直冒,無法繼續往下想了。
癢!
胡薇不禁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模樣十分慵懶。
是哪個王八蛋在背後罵她?!
啊!該不會是那個姓唐的家伙吧?!
那家伙最好是沒有,否則……哼!
胡菲望著小妹又是皺眉又是咬牙的表情,淡淡地開口,「我說過,我會在這里住一陣子。」
見小妹死賴著不走,胡菲直接挑明了說。
「前天是爹地,昨天是大姐,你以為我會笨到相信你來這里只是為了讓我品嘗這碗冰嗎?」
胡菲莞爾地在心中輕哼。
聞言,胡薇的大眼眨啊眨的,「哈……」她干笑了聲,美眸立刻笑彎成新月狀。
「既然你明白我此行身負重任,何不賣我一個面子,包袱放一放,今晚就打道回府,別再窩在公司這小套房里了,如何?!」
胡菲垂下眼,視線重新回到文件上,「我會回去的。」
咦?她是不是听錯了?!胡薇不敢相信事情會這麼順利的解決。
「等我的工作上了軌道之後。」
胡菲又補了一句。
哈!事情果然沒這麼簡單!胡薇干笑了聲。
上了軌道?真是借口,大姐同樣位居「梵天集團」總經理的要職,她也沒見她天天忙到夜不歸營啊!
忙碌只是她的借口,事實上是在逃避吧!
至于她在逃避什麼呢?
嗚……人家她好想知道喔!
胡薇烏溜溜的美眸轉了轉,決定在被自己的好奇心殺死之前先自救。
「二姐,你和柳風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話才說完,胡薇就見胡菲握筆的手明顯地一頓。
她不動聲色的又道︰「自從你住進公司後,那家伙就變得死氣沉沉的,總是不愛搭理人,動不動就將自己鎖在房里,像個鐘樓怪人似的,所以……爹地也只好點頭答應了。」
「什麼意思?」
淡漠的聲音緊繃起來。
胡菲發覺自己很難再保持無動于衷,她抬起頭看向胡薇。
「爹地答應柳風的要求,讓他搬出宅子。」胡薇的口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般。
「什麼時候的事?」
胡菲的臉色變得陰沉。
「那怪家伙今天一早突然出現在飯廳,一開口便丟下這麼一顆炸彈,而我們大伙也被炸得一愣一愣的。所以,當我知道你已從分公司回到辦公室後,就迫不及待的趕來通知你。」
「爹地怎麼能答應?!」
胡菲冰冷的聲音低咆。
「是啊!我和大姐听見時也嚇了一跳,他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柳風的身體狀況,讓他一個人單獨住在外面,萬一發生什麼意外……啊!二姐,你要去哪里?!」
「頂樓!」
胡菲丟下這兩個字便沖出辦公室。
頂樓?!
那不是……呵!
閑適地躺在椅子上的美人兒露出笑容,從容不迫地撈起話筒,涂著鮮艷丹蔻的食指按了內線,甜甜地「喂」了聲,「爹地,二姐已經殺上去了。」
呵!真有趣!
胡薇嫵媚地笑著,慵懶地掛回話筒。
◆◆◆
她去找父親理論有什麼用?!她該找的人是他啊!
但是……
可以嗎?
搬進公司的這兩個月來,她的思緒依舊混亂。
她的心情尚未整理好,她……她還沒準備好要面對他啊!
于是,電梯在頂樓開了又關……
§§§
夜色中,一抹縴細的身影走在前往雪館的碎石子路上,越是接近,她的腳步也就越沉重。
她是不是該假裝若無其事?
胡菲本想掉頭離去,可那隱隱約約傳來的一陣輕咳,阻止了她離去的腳步。
是他!
他又受寒了嗎?
為什麼沒人告訴她?!
胡菲皺起了眉,感覺胸臆間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氣。
就在她重新邁開步伐的時候,她看見一道人影從柳風的房里走了出來。
那人先是對著關上的房門靜默半晌,然後才嘆息地轉身離去。
藏身在陰暗的角落里的胡菲,直到唐總管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盡頭,這才移動雙腿走向那扇房門。
她很快的來到那扇緊閉的門前,凝視著門扇,她心中突地又猶豫起來。
驀地,門內又傳出一陣又急又猛的咳嗽聲,讓胡菲不再遲疑,伸手握住門把,打開了門。
他為什麼咳得這麼厲害?
她擰著眉,走向咳聲不斷的內室。
窗前,一抹修長的身影背對著她佇立。
她細瞧背影一眼,教一只舉在窗外的手臂給攫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他在做什麼?!
身後細微的抽氣聲令柳風驚覺到房內並非只有自己一人。
他猝然回首,震驚的發現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就在自己眼前,遲疑了會,他將手中的東西往窗外一丟。
尖銳的抽氣聲再次響起。
胡菲無法相信他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
她立刻沖上前去阻止,只可惜仍遲了一步。
「該死!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氣急敗壞地抓著他的手腕,看了眼迅速隱沒在黑暗中的白色藥丸。
難怪他咳得這麼厲害!可惡,看來他根本不曾好好的吃過藥!
柳風的心激動地顫抖著,因為熟悉的嬌容就在眼前。
他好想念她冷冰冰的嬌顏,想念她生氣的模樣,想念她的發香,想念她身上那股屬于她的迷人氣息……
他好想緊緊地抱住她,緊緊地擁抱住這屬于她的一切,只要他伸出雙臂……是啊!她就在面前,他只要上前一步,所有的思念將獲得補償……
抱住她,柳風!告訴她,你很抱歉那天弄痛了她,並祈求她的原諒,再對她訴說這兩個月來對她的思念……柳風在心里告訴自己。
天啊!他好想那麼做,好想好想……
他的手真的抬了起來,可卻是甩開她的手。
「何必生氣呢?你在乎嗎?」
胡菲聞言一怔,她的心因柳風冷漠的話語而刺痛著。
她張嘴想說些什麼。
皎潔的月光照亮那張面對著她的男性面孔,突然之間,她忘了自己想說的話了。
他怎麼會這麼瘦?!
深陷的大眼,削瘦的臉頰,沒有血色的雙唇……
她的心在震驚之余,狠狠地揪疼著,她憐惜地朝他伸出手……
柳風避開她的踫觸,離開了窗邊。
「你走錯房間了,你的房間在隔壁。難不成你兩個月沒回家,連自己的房間在哪里都忘了?!」
話落,喉間的一陣騷癢教他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她憂心地擰起眉,越過他,扭開床頭燈,徑自在房里搜尋起來。
片刻後,她放棄尋找,走回他面前。
「藥呢?」
他看了她一眼,撇過頭,「你不是看見了?丟了!」
胡菲不吭一聲的走了。
「你要去哪?」
他下意識的拉住她。「去跟唐總管拿藥嗎?」
他哼了聲,甩開她的手。
「何必呢?我根本不需要你的關心,如果你能像這兩個月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會更感激你的。」
「我為什麼離開,你應該很清楚。」
她平靜的說。
但是,她後悔了!當初她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讓他有機會虐待自己?
他的心為她的話而揪起。
「沒錯,是因為我!」
他無情地對她怒吼著,「我對你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我不配和你生活在一個屋頂下,我……」
唔?!
他不覺撫著胸口,臉色變得更蒼白了。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她忍不住上前,「柳風……」
「離我遠一點!」他喝住她,退了一步。「我這可憎的面目根本不配入你的眼!你不就是因為怕髒了自己的眼才離開的嗎?」該死!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發作?!
「柳風……」
看著他越來越蒼白的臉,她已無暇去注意他說了些什麼,不由自主地抬腳走向他。
「站住!」見她又往自己走來,他連忙又喝了一聲,可氣勢卻明顯弱了許多。
「你走——不,該走的人是我,只要你一句話,我馬上就滾得遠遠的……唔——」痛啊!
忽地,「砰!」一聲,削瘦的身子毫無預警的跪倒在胡菲面前。
「柳風?!」
胡菲臉色刷白,不顧一切的沖上前。
「藥呢?!」
她手忙腳亂的在他身上模索,懊惱萬分地問。
「沒……了!」
柳風痛苦的揪著胸口,從齒縫間進出話來。
沒了?!
她無法置信地一怔,隨即站起身,沖了出去。
柳風拼命喘息著,被心口陣陣的絞痛折磨得無暇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