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這二十五年來,艾蒙始終嚴守規律的過生活,生性拘謹的他一直努力的將自己可能犯的過錯減到最低,甚至盡量不去犯錯。
半年前的無心之過是他這一生中犯過的最大失誤,他早應該發現腳下那座比土高不了多少的小墳的,否則他也不會招來這陰魂不散的小丫頭的苦苦糾纏!
天啊……見到怒氣沖沖的朝他走來的火月,艾蒙心里又是一陣申吟,難怪他剛才眼皮跳個不停,原來是這個小磨人精又來找他報仇了,嗯,他還是先閃人好了!
「站住!逃的人是孬種!」
火月嬌柔的女聲宏亮的穿透門廊,硬生生的截住了艾蒙想落跑的步伐。
該死!他只得無奈的轉過身,暗自咒罵著。
瞧她小小的身子拖著一把不知又從哪兒偷來的大劍,那副滑稽的模樣令艾蒙愣了一下,不禁莞爾地微微勾動了唇角,他心中暗忖,雷斯大王真該瞧瞧她這個模樣!
不一會兒,火月已迅速趕到「敵人」的身前。「艾蒙!」她奮力舉起劍。「我要——」
「如果火月小姐是想找我挑戰,那麼我拒絕。」艾蒙迅速的打斷了她的話。
「你不敢?」
「我不願接受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的挑戰。」他絲毫不受她的挑釁所影響,相反的,他倒是比較擔心她會被手上的那把劍給壓垮。「而且,大王也不會允許的,他已經警告你很多次了,火月小姐。」他冷冷的提醒著。
「我管他允不允許!今天你非接受我的挑戰不可!」
什麼乳臭未干?明年五月一過,她就滿十二歲了,她才不是那種要人家抱在懷里呵護的小孩呢!他簡直太小看她了嘛!
「如果我說不呢?」艾蒙的語氣很無奈。
「我就會纏你一輩子!」她毅然的回應,兩眼閃爍著無比堅決的光芒。
艾蒙驚訝的瞧著她,他微惱的思忖著能迅速擺月兌這不自量力的小家伙的方法,忽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把劍上。
「好吧!」他上前一步,從她手中輕易地取走了劍。「只要火月小姐能拔出這把劍,艾蒙就接受火月小姐的挑戰。」
只見他手一揮,火月手上的劍便飛出廊外,劍身瞬間沒入地面,只看得見劍柄。
「請。」
一輩子?!這話要是讓大王听到了,那還得了?大王對這女孩的強烈佔有欲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到時候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嘛!
艾蒙皺著眉,頭也不回的走了,丟下還在為方才那一幕而發愣的火月。這該夠她忙的了吧?
過了好半晌,火月才回過神來。
哇!真是太神奇了!那個死艾蒙是不是練了什麼神功?否則哪來這麼大的神力?
火月飛奔下長廊,在劍的四周繞著圈圈,繞著繞著,她的一對小美眉也跟著揚了起來。
呵!艾蒙說,只要她將劍拔起,他就接受她的挑戰,可他沒規定用什麼「拔」法吧?看這把劍幾乎都插進地里了,她要真拔得出來才怪!
火月挫敗的皺皺小鼻子,認真的在四周梭巡任何可用的工具。耶!她可以用「挖」的吧?
熾熱的陽光暖烘烘的灑落在她忙碌的身子上,她那一頭漂亮的紅發在陽光下綻放著耀眼的光芒,仿佛就像一條高級絲緞般的柔亮。
史雷斯在大殿左等右等,卻一直見不著火月的身影,他決定親自去將那小丫頭拎來,他才一走出大殿,就發現她一頭閃耀的紅發。
這不听話的丫頭又在搞什麼鬼?
史雷斯寒著臉,輕輕的朝像只忙碌的小蜜蜂的火月走去,他的腳步越接近她,就越听得見她口中正咒罵著一句比一句還不堪入耳的下流話語,他心中不禁想著,為這個小野蠻人請老師還真是明智的決定!
十分專注于工作的火月絲毫沒察覺到史雷斯的到來,直到一句冷冰冰的男聲驀然從背後響起。「韓潔!火月!」
「啊!」火月身子一僵,小心翼翼的丟下那根被自己弄斷的枯枝,迅速漾起一抹甜美的笑靨,她徐緩的轉身面對他,並不忘擋在劍前。「雷斯大王……你還沒決定好要叫我什麼名字呀?」她決定裝傻,所以笑得既天真又可愛。
「你這丫頭別再裝傻了!一個小女孩的誘惑對本王根本產生不了任何作用。」他微眯起冷峻的黑眸望向她。
是嗎?她眨眨眼,表情有些失望,笑靨不由得也隨著挫敗隱沒。
「你知不知道本王這麼喊你是因為生氣的緣故?」
火月咽了一口口水,她當然知道啦!
「你又背著本王,偷偷找本王的屬下挑戰?」
她小小聲的說道︰「我沒有啊……」
「沒有?那你背後那把插在地上的劍是怎麼回事?」
「那個……那個……」史雷斯的口吻冷得令火月頭皮發麻,她只好據實以告。「艾蒙說,只要我能拔出劍,他就……就接受我的……的挑戰。」
「你真以為他會接受一個連劍都不知道怎麼拿的丫頭挑戰?」
听到這丫頭滿腦子想的都是艾蒙,史雷斯的心里頓時燒起了一把無名火。
哼!還說呢!火月在心中埋怨的冷哼著。像他那種天生好命的人,是不會明白像她這種在貧窮壓榨下苟延殘喘的人,努力想讓自己變強壯的渴求的!
天曉得,她多痛恨自己貧窮時的那份懦弱,更不願自己長大之後,只是個要依附男人而活的弱女子……她要變得更強壯!
而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卻一直在敷衍她,迫使她不得不「自力救濟」的弄出一些小狀況來引起他的注意,所以,艾蒙也只是她利用的一個對象罷了。
怎麼不說話了?這伶牙俐齒的小丫頭不會是在懺悔吧?史雷斯瞥了她低垂的臉蛋一眼,視線落在她那一身過大的衣物上,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你這身衣服從哪兒弄來的?」
「我……借來的。」為了「借」這套衣服,她打了那個男孩三棍,不知道他有沒有事?一絲愧疚不由得浮上她的心頭。
唉!誰教他要生得這麼強壯,讓她不得不多揮了兩下棍子呢?
「本王差人送去的衣服呢?」他看著她身上的衣服,嫌惡地緊皺起眉心。
「什麼衣服?」她愣愣的抬起頭,目光不自覺的又被他那張英俊的臉孔吸引住了。為什麼他連在生氣的時候都會令人覺得英俊無比呢?
「什麼衣服?」他懷疑地眯起了眼。「月之殿有人知道你又偷溜出來了嗎?」
她搖搖頭,這事要是被知道了,那還走得成嗎?那些纏人的侍女們各個比吸血的水蛭還恐怖哩!
唉!難怪他在大殿等了半天,卻遲遲無人向他覆命,可想而知,月之殿此刻必定是因為找不到人而亂成一團了吧?
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銳利的眸光落在那把劍上。
只見他表情一斂,眸子突地迸射出兩道光芒,右手掌跟著快速翻轉與橫掃,一道藍色光芒倏地從他手中射向那把劍,而那把埋在地底的劍就這麼「咻!」的一聲沖向半空中,而後「 !」一聲的掉落在火月腳前。
「哇……」火月驚愕得簡直說不出話來。「你是怎麼辦到的?」她費了好大的勁想「挖」出來的劍,他居然只要手指一比、眼楮一瞪,劍就自動跳出了地面,多麼神的一件事啊!
「這是我們史家的魔法。本王的祖先們和白氏與辛氏一樣,是個擁有魔法的族群之一。」
魔法?好神奇喔!火月興奮的臉蛋瞬間因渴求而閃閃發亮。
「想學嗎?」她臉龐變化的神采令他微微勾起了嘴角,他很高興自己終于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火月興奮得點頭如搗蒜,這是她連做夢也在盼望的事啊!
「那麼你得答應本王一件事。」
別說一件事了,一千件事她都答應啊!火月咧開小嘴微笑著,頭點得好不快樂。
「十年之內,不許你再瞞著本王向艾蒙挑戰。」他淡淡地下著命令。
那有什麼問題?小女子報仇,十年不晚呀!
「大王什麼時候會教我魔法?」她神采奕奕的琥珀美眸緊瞅住他的,心中雖然雀躍不已,卻也不由得竄過一絲擔心,他不會又來一句「讓本王考慮一下」吧?
「走吧!」史雷斯伸手將火月攔腰抱起,緊摟在他寬闊的胸前。
這個瘦小的丫頭為何總能令他不由自主的露出柔情的一面呢?難道真如神官在水鏡中所見的,他倆之間確實有著某種牽扯?
不!他對水鏡中所呈現的那一幕根本不以為然!
史雷斯丟開這令他不悅的念頭,臉色倏地一沉。
就在他準備將火月丟回地面之際,她瘦小縴細的雙臂卻已繞過他強健的頸項,緊緊地攀附著他。「我們要去哪兒?」
火月琥珀色的美眸閃爍著無比的興奮與好奇。他要教她魔法了嗎?她笑靨如花的看著他。
她那小巧絕美的五官就像陽光下發亮的璀璨寶石般奪人心神,史雷斯愣愣的盯著她的嫣紅小嘴,驀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悸動竄過他的下半身——
「你幾歲了?」他忍不住問道。
「快十三歲了。」
該死!他竟會對一個小孩起了要命的反應?!
火月不明白史雷斯俊美的臉龐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難看,不過,她更擔心他突然提出的這個問題。
「大王,難道學魔法還得看年紀啊?」不行!她絕不允許有這樣的限制!
他並沒有說話,一對陰鷙的黑眸莫測高深的盯著她半晌,才緩緩說道︰「本王替你找了一位老師。」
老師?
「是教我使劍的老師嗎?」她忍不住驚喜的大叫,笑容燦爛無比。哈!她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是教你讀書習字的老師。」
咦?火月愕然的掉了下巴。
「有智慧的女人,不會讓她的男人對她提早產生厭倦感。」
史雷斯狠狠的朝她潑了一盆冷水,而後邁開腳步繼續向前走著。他還不打算讓她知道,最近他確實有認真在考慮為她找一位授劍的老師,因為這固執的小丫頭老是為了這個東偷西模了許多東西,士兵們的抱怨聲浪已大得不容他再置之不理……
不過,她倒是挺有本事的嘛!小小年紀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許多人的劍,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不知這是遺傳,還是他的土兵們實在是太差勁了?竟連個小丫頭都擺不平!
火月完全沒察覺到史雷斯唇角正詭譎的微揚著,垮著臉的她只是沮喪的在心中尖叫連連——
不!她不要讀書習字,她要學魔法!她要學劍!她要打敗施艾蒙啦!
火月擰緊一對美眉,微慍的臉蛋想也不想的就貼了過去。「大王!我不要——」
史雷斯冷峻的俊顏正好在這時轉了過來,火月感覺到自己半開的小嘴被兩片柔軟溫暖的唇瓣輕輕刷過……
火月的腦子倏地響起一陣轟然巨響,紅雲頓時爬上她小巧迷人的臉蛋,迅速蔓延至她的耳根後。
她反射性的放開手,身子也迅速的彈了開來,她的動作之快,若非史雷斯反應迅速的立刻攏緊了她,她險些就跌個四腳朝天了。
史雷斯高深莫測的黑眸閃過一絲詫異,但瞧見她那副嬌羞的可愛模樣時,他的嘴角不禁輕扯出一抹邪魅笑意。
「有什麼感覺?」他低沉的口吻充滿了男性的魅力。
感覺?火月反應不過來,只是呆若木雞的眨著一對大眼楮看著他。
「不知道嗎?那……這樣呢?」
毫無預警的,她又被奪走了一個吻。
「啊——好麻!」
火月吐出了兩個字後,雙手立刻反射性的緊緊捂住自己的小嘴。
她又羞又慍的圓睜著一對美眸,心慌意亂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她最親近的母親也只會偶爾親親她的臉頰而已,為什麼他……
火月又感受到那種心癢難耐的悸動了。
麻?
史雷斯反覆咀嚼著這個字眼,唇角狂妄的笑不禁越來越濃,他挑挑眉,心中暗忖,這還真是個不錯的開始,他真有些等不及看見這丫頭長大時的美麗模樣了。
火月將美麗的紅發扎成一條發辮,站在偌大的林子里,聚精會神的凝視著前方,而後氣息一屏,松開了手——
「咻!」的一聲,離弓的箭劃破了四周仿佛凝固了的空氣,筆直地朝幾尺外的箭靶飛去。
該死!她在心中咒罵著。
站在箭靶另一端的艾蒙不以為然的看著那支劃過箭靶邊緣、射入後方另一棵樹的箭一眼,嗤笑道︰「憑你這種功夫,我看再給你十年的時間,恐怕也贏不了我吧!」
面對死對頭令人氣憤的譏諷,火月臉一凝,又重新架好了箭。
哼!這個死艾蒙!這次本姑娘絕不會失手的!她驀地將目標瞄準前方那張可惡的臉龐,毫不猶豫的松開了手。
艾蒙完全沒想到火月會偷襲自己,所幸多年的訓練讓他即時做出反應。他當下利落的拔劍一揮,硬是將箭劈成了二截,千鈞一發的閃身躲過了箭頭可能劃花他的臉的下場。
「你是故意的!」哼!她射人倒是一點也不含糊嘛!
「對不起,我手滑了。」她裝出一臉抱歉的笑容,走向怒視她的艾蒙,「沒嚇著你吧?」她語氣里的誠意度是百分之零,她甚至故意在「嚇」字上特別加重了語氣。
艾蒙眼一眯,恨聲說道︰「如果這是你下的戰帖,我可不介意在這里接受你的挑戰!」
「你千萬別誤會呀!」火月對一臉防備的艾蒙綻出一抹不具任何殺傷力的天使笑靨。「既然我答應了大王的十年之約,又怎會介意再等六年呢?方才的事你可別在意啊!只是……你應該也瞧出我的心不在焉了吧?」
平常她不是這樣的,她今天之所以會連連出錯,都該怪那個應該出現在這里卻沒有準時出現的男人!
艾蒙心中早已猜測到她會如此失常的原因了。「大王臨時有事被耽擱了,所以才會派我前來督導。」所以他雖然和這女孩水火不容,還是很無奈的接下了這令人心煩的任務。
「大王被什麼事耽擱了?」哼!還有什麼事比她每半個月一次的訓練還重要?而且,今天的課程原本是她最在意的魔法,卻臨時變成了射箭與劍擊,還派了她的死對頭來監督她,搞什麼嘛!
「大王被蜜兒夫人留住了。」
火月見過蜜兒,知道她除了美麗之外,還有一副甜得膩人的嗓音和令人噴火的窈窕身材。
她直接問道︰「蜜兒夫人將大王留在她那里做什麼?」
男女之間的情事對火月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她待在宮中四年,「如何變強」佔滿了她所有的思緒。
火月的表情讓丈蒙遲疑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方才的一箭之仇,詭譎的眸光一閃,這才意有所指的徐緩說道︰「你認為一對男女單獨在一起會做什麼?你應該不會不懂吧?」
聞言,火月不禁愣住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需要我解釋嗎?」明知她絕不會開口求自己說明,他卻仍故意要氣氣她。
「哼!不必了!」
火月頭一甩,冷冷的越過艾蒙身邊,將箭靶上的箭收回箭筒,不發一語的又重新站回射擊原點。
一對男女單獨在一起,不就像她和雷斯大王一樣,不是學習法術、練習武術,就是讀書習字嗎?火月一個閃神,手上的箭便月兌離了弦,向前疾射而去。
還好艾蒙已有先見之明,他高大的身軀快速的一偏,而那只箭剛好穿過他先前所站的位置。
接下來的時間,他就這麼一臉興味盎然的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火月失誤連連,而他的心情卻難得的感到舒服痛快。
黃昏的天際一片雲蒸霞蔚,景色煞是美麗。
迂回曲折的長廊上,一個身影如紅色的雲朵般,旋風似的卷回了月之殿。
王八蛋!火月怒氣沖沖的一腳踢開了門。
死艾蒙!下次她一定會找到機會撕爛他那張可惡的笑臉!
「小姐你回來了啊?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侍女小琳見主子回殿,立刻慌張地上前問候。瞧火月氣得火紅的臉色,她顯得有些忐忑不安。「小琳,你比我大一歲,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她二話不說的就將小琳拉到一旁。
「知……知道什麼?」小琳被她沒頭沒腦的這麼一問,緊張的口吻里淨是茫然。
「男女之間會發生的事啊!」
「男女之間會發生的事?」小琳呆呆的重復她的話。
「就是一對男女單獨在一起時,會發生什麼事嘛?」火月的表情掠過一絲不耐。
小琳不會比她還笨吧?
「這……」小琳的思緒陷入一片嚴重的混亂中。
「你別這啊那的,算了!我還是直接去問他好了!」她的耐性全失。
這……她到底在說什麼啊?等小琳回過神來,才發現火月已失去了蹤影。
眨眼間,火月已來到狩月宮外。
「大王在里面嗎?」火月問向一旁的侍衛。
「大王尚未回宮。」
侍衛的回答令火月蹙起了眉。「那麼,我可以進去等大王嗎?」
「這……」
「是大王吩咐我來找他的。」火月露出一抹無邪的笑容,甜甜的說道。
兩名精悍的侍衛為難的互望了一眼。
「請吧!火月小姐。」他們只得無奈的放行了,他們可惹不起大王身旁的小紅人啊!
「謝謝。」火月的笑靨璀璨如花。
計謀得逞的她,在兩道驚艷目光的注視下,大搖大擺的走進史雷斯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