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碧波蕩漾,湖畔繁花爭榮,拂地的楊柳裊裊娜娜,一切都是依稀舊日模樣。
就連人也是……
偷眼瞧著站在身邊的唐戰,韓瀅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一向靦腆羞怯的她,此時竟有了想大喊大叫的沖動。
剛才老祖宗默許了她與唐戰的婚事,時隔多年,她終于又能與她的戰哥在一起了!
激動之下,她沖動的跑到暢懷閣,想將這好消息告訴他。
可當他們真的面面相對時,韓瀅忽然意識到自己這麼冒冒然跑來有多冒失了。再說,婚姻的事也不是自己想說就說、想做就做的,否則不就成了無媒苟合了嗎?
「大嫂,有事嗎?」唐戰的聲音喚回了她的神志。
「哦,那個、那個……」她結結巴巴的,一時竟找不到話題。
「大嫂,你不舒服嗎?」注意到她的異樣,唐戰關切的詢問。
「沒……沒事!」期期艾艾了半天,韓瀅總算找到一個安全的話題。「小沐他怎麼樣了?」
「哦,他已經沒事了,」他彬彬有禮的道。「只是感情上的傷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愈合。」
「多虧了你,小沐才……」韓瀅感激的道。
「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大嫂不必掛懷。」他的語氣是恭謹而稍嫌冷淡的。
他們之間曾是那麼甜蜜、那麼親密,誰想竟會走到如此的地步!
韓瀅覺得一陣心傷。
「大嫂還有什麼事嗎?」唐戰又道。
「戰……戰哥,」韓瀅忽然沖動的抓住了他的手,急切的問︰「如果……如果一切能重新來過,你……你還會娶我嗎?」
「大嫂,你逾矩了。」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卻沒有急著抽回手。
這給了韓瀅希望。
或許,他內心對她仍有一絲眷戀?
韓瀅抬起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
「戰……」她囁嚅著他的名字。
*****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木斯盈正看到如此感性的一幕。梨花一枝春帶雨,美人垂淚該是最美的景致吧!
可她好不甘心哪!
韓瀅擁有愛護她的親人、清白的名聲、顯赫的家世……而地只擁有唐戰一人罷了,可眼見連這僅有的溫暖也要被奪了去。
她的胸口好痛哪!
一種即將失去的恐懼主宰了她,眼見他寬闊的背影就在眼前,她毫不猶豫的掠出回廊,張開雙臂自身後牢牢抱住了他。
「戰——」她呼喚著他的名字。
「你怎麼來了?」唐戰有絲驚訝。
「想你啊。」她毫不掩飾對他的依戀。
對于她的話,他沒有太多的表示,可是站在他面前的韓瀅看見了,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好溫柔。
她——已經太遲了嗎?
她的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這時,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木斯盈又吐了口血,正好沾在唐戰的白衣上。
「你又吐血了!」他憂心地將她拉到懷里,語氣萬分溫柔。
「才一點點而已,不會有事的。」木斯盈微笑著。
看見她的嘴角仍沾著血絲,他很自然的伸手替她拭去了。
韓瀅望著再次空虛了的雙手,一臉的悵然︰真的沒機會了嗎?
「我醒采沒看見你,還以為你丟下我了呢!」木斯盈的聲音仍有些顫抖。「我……我好害怕哪!」
她自是說假的,可剛才看到他們執手相看時,她真的以為自己會失去他了。幸好,她還有機會。
「傻話。」唐戰失笑了。
「人家才不傻呢。」她不服氣的嘟囔一句。
「是嗎?」他從沒看見她如此孩子氣的樣子,當下忍不住逗她。
「當然了,要不我怎麼能俘擄你這大俠客、大英雄呢?」她做個滑稽的鬼臉,逗笑了他。,
「呵呵呵呵……」在她身邊,他感覺到一種全然的放松。
身為大家族的嫡子嫡孫們,他們習慣于將家族的命運擔在自己肩上,習慣于將自己珍視的、保護的都納人翼下。
自小就有強烈責任心的唐戰,尤其如此。
在韓瀅的記憶中,從相識、相戀,到最後分手,她從沒看見唐戰有如此輕松的一面。
難道她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日出了,她竟要失去他了嗎?
不,她不要這樣!
韓瀅的心在嘶喊。她的目光對上了木斯盈的,那雙妖魅的眼楮分明在向她示威嘛!
「你……」
「我好想吻你。」木斯盈忽然道。
「呃,這里?」唐戰的反應是錯愕的。
「是啊,不可以嗎?」她柔媚的問。
不是沒注意到韓瀅厭惡的眼神,也不是沒看見附近仍有僕人在走動,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下一刻,木斯盈淡白的唇印上了唐戰的薄唇,而他也回吻了她。
他們吻得恣意,一如這天地之間唯有他們二人而已。
「天哪……」韓瀅踉蹌而退。
看樣子,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吸血妖姬。
不遠處的回廊里,老祖宗正目睹這一切。莫名的,她有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
*****
各種藥材漂浮在熱水里,散發出濃郁的藥草香味,整個房間都氤氳在霧蒙蒙里。
僕人們不停的在廚房與暢懷閣之間穿梭,熱水不斷的送到她的房外。
唐戰親自將這一桶桶熱水提進房中,傾注到沐浴的木桶里,以維持藥浴的高溫。
木斯盈整個浸泡在熱水里,草藥的精華在熱力作用下,透過肌膚滲入到身體里。
照說,這侍浴的事兒該由丫鬟來做才是,怎麼也輪不到唐戰,可吸血妖姬的敏感身份讓僕人們恐懼極了,沒人願意來伺候她,因此,在她生病的這些日子里,唐戰就成了她的專屬照護。
此刻,他以布巾蒙住了雙眼,暫充婢女服侍她沐浴。
其實木斯盈並不在意他是否蒙著眼楮。
畢竟,他們雖沒夫妻的名分,卻早已有了夫妻之實,若到現在還來追究什麼「非禮勿視」、「授受不親」的,豈不可笑?
可這叫唐戰的男人呀,真是迂腐得近乎可愛!
「嗆啷」一聲,唐戰第N回灑了熱水、掉了毛巾,饒是他武藝高強、應變奇速,也不禁鬧了個手忙腳亂。
「嗅哧」一聲,木斯盈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你不覺得這是多此一舉嗎?」她忍不住扯落他的蒙眼布巾。
「多……多此一舉?」她的微笑明艷不可方物,唐戰都看呆了。
「是啊!」她忍不住打趣道。「你怎麼傻住了?」
「沒……沒什麼。」他低頭避開她魅惑人的微笑。
「原來一本正經的唐大俠,也有變作登徒子的一天哦。」木斯盈再次調佩他。「我的頸子就這麼好看嗎?」
「呃?」唐戰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一直盯著她雪白的頸項瞧。
雪白?他愣了愣,這才發現她的頸子上已經看不見紅疹曾肆虐過的痕跡了。
「已經好了嗎?」他的大手撫上水女敕的肌膚。
「嗯,前兒個就好得差不多了。」木斯盈微笑著。「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的那一夜嗎?」
「你是說在鳳潛……」唐戰還記得那一夜月華如水、佳人似玉。
那時,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和這吸血妖姬糾纏在一起,可她的美麗與狡獪,已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你可曾後悔遇見我?」她低聲問,柔媚的氣息在他耳際纏繞。
在世人眼里,吸血妖姬的魅惑只在于她絕世的美貌而已,可唐戰卻在她身上看見了一種熟悉的孤寂。
大俠也好,妖姬也好,這縈繞著的孤寂都是相同的呀。
那一刻,她打動了他!
「我不曾後悔。」
「是嗎?」她的笑是高深莫測的。
此刻,氤氳的水氣、或沉或浮的草葉、幽暗的光線……這一切都掩蓋不了她的柔媚與絕艷。
唐戰無法抵御這完美的魅惑,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將唇印上木斯盈的紅唇,輾轉廝磨。
「呃……」她低吟著。
她赤果的手臂環住他的勁項,水珠滴落,在他的白衫上留下猶帶著藥草氣息的水漬。
下一刻,溫柔的親吻變質了。
男性的薄唇以絕對佔有之勢,探人了女性柔唇的最深處,擒住那丁香小舌,嬉戲、交纏、吮吸……
「我……我要你……」糾纏中,唐戰的手指插入了她的秀發之中,吻得更深、更恣意了。
「要我吧!」她踮起腳尖,迎合他。
「你好美呀!」他一向清明的眼眸,此刻竟變得飽含侵略性。
「呃?」她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這才發現——
桶中的熱水原本到她的肩膀處,待她踮起腳尖後,就只及她的胸脯了,于是,她的豐盈赤果果的暴露在他黝黑的眼眸下。
「呀……」她的臉驀地飛紅了,下意識環起雙臂遮住自己。
「別……別遮。」唐戰的聲音因為而嘶啞,雪白的衣衫散落一地。
「戰……」她低喃。
下一刻,她被抱到浴桶的寬邊上,水珠自她的秀發、她的眉睫,順著她的肩頸往下落。
他的舌順著這些流水的痕跡,徐緩的往下舌忝噬。
先是她秀氣的額、美麗的雙眸、挺直的鼻梁,然後是粉頰紅唇、縴細的頸子,再然後是凹陷的、挺立的……
「嗯……」她忍不住吟詠出聲。
「……」他激情的嘶吼應和著她的。
這一刻,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的大火熊熊燃燒著,心動情動,他們就似那撲火的飛蛾……
「吱呀——」似乎有什麼被推開了,可誰也沒有去理會。直到下一刻,一聲尖利的驚叫聲在他們耳畔響起。
然後,他們和韓瀅面面相覷了。
「你怎麼來了?」唐戰錯愕的看著韓瀅。
事出突然,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甚至忘記他仍然赤果著,甚至他身體的一部分仍在木斯盈的身體里。
「我……」韓瀅愣住了。
「轉過去!」唐戰咆哮。
「嗯……哦……」韓瀅慌慌張張轉過身去。
「你怎麼來了?」他終于找回一了點理智。
「我……我……收到一張紙……紙條……」韓瀅語無倫次的說。「紙條……約……約我……」
「別、別離開我。」察覺到他要離開,木斯盈用她的唇、她的人引誘他繼續留下。
「天!」理智知道不應該啊,可他的身體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識。
他離不開她,他——想要她啊!
「嗚……」見此情景,韓瀅的心碎了。
可她甚至連抗議都不能呀,誰讓她是他的大嫂呢?!
于是,韓瀅只能選擇掩面逃離。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木斯盈的嘴角浮起了微笑。真好,他終于是她一個人的了。
「是你!」唐戰忽然領悟到。「那張字條是你寫的?」
「是我寫的沒錯。」她沒有否認。
對于那些阻撓她行事的人或事,吸血妖姬的一貫作法是殺無赦。可自從她愛上了唐戰之後,早巳不是當初那個可以任恣意妄為的吸血妖姬了。
不過,她仍能利用她的智謀,兵不刃血的達到目的。
所以,她故意給韓瀅寫了字條,故意約她在進行藥浴的時候過來,要她看見他們親熱纏綿的一幕。
現在,事情的發展正如她所料,她如願打敗了情敵,韓瀅再也無法成為她的威脅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唐戰質問。
「愛你這個原因夠嗎?」她直視著他,沒有絲毫退縮。
「你不該傷害到大嫂,她是無辜的呀!」他的聲音里有著痛楚,他的手指則掐痛了她。
「我只是不想和別人一起分享你罷了!」她吶喊出心聲。「我只想要一份完整且獨屬于我的愛,難道這過分嗎?」
唐戰猛然意識到,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堅定的愛著自己。
「現在你可後悔了?」她又一次問他。
「盈兒,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他的憤怒就如沐浴在春風里的寒冰,絲絲融化了。
「別……別再喊‘盈兒’了,就喊我斯盈吧!」
也許是她太小心眼吧,現在當他喊著「盈兒」時,她總會忍不住猜測,他喊的是「盈兒」還是「瀅兒」?
她無法忍受這個,寧可他喊她別的名字。
「斯——盈!」
喊出她名字的一瞬間,他將熾熱送進了她溫潤的體內,佔有了她,也交付出自己。
「我不後悔。」高潮時,他在她耳畔輕道。
木斯盈知道,她已如願打敗了她的情敵;不過,她也知道,吸血妖姬想要得到唐門的承認,仍有一大段崎嶇的路要走。
首先,她必須贏得老祖宗的認同。
不過,這個從三十八歲就開始接手唐門,至今仍一手掌控唐門的老人,絕不是簡單的角色。
這一仗,艱難哪!
不過,她不害怕,也不打算退縮,因為她曾經荒蕪的心田,此刻已不再是荒蕪一片了。
*****
幾天後,唐門曉月樓。
「能進來嗎?」木斯盈忽然出現在老祖宗的房門外。
「深夜來訪,不知木姑娘有何用意?」老祖宗心中吃驚;臉上卻不動聲色。
「我只想和您談一談。」
「我不覺得我們有交談的必要。」老祖宗冷淡的道。
「我的想法正好和您相反,」她不卑不亢的道︰「我們覺得我們之間有很多話題可談。」
「是嗎?」老祖宗年紀雖大,眼神卻依然凌厲。
在她叱 風雲的歲月里,曾有許多人在她凌厲的逼視與鐵碗的手段中敗下陣來,成為唐門揚名的奠基石。
可木斯盈從不是輕易就折服的人!
「是啊!」她迎上老祖宗的逼視,口齒清楚的道︰「至少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話題——唐戰。」
這是老祖宗第一次看清這吸血妖姬的真面目。
退去了一臉紅疹子的她,顯得美貌驚人。
不,單說美貌驚人還不足以形容她,事實上,這吸血妖姬夠格成為全天下女人的噩夢!
在她這雙毫不退縮的眼眸里,老祖宗看見了一個足以與自己匹敵的堅定靈魂。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眼高于頂的唐戰會執著于一個吸血妖姬了。
「進來吧!」半晌之後,她終于開口。
「是。」木斯盈恭敬卻不謙卑的道。
進屋後,她不著痕跡的打量周圍的一切。
這曉月樓也同唐門其他地方一樣,因年久失修而顯得有些破舊,即使打掃得再干淨,也掩不住一種繁華到了盡頭的淒涼。
看得出,以唐門目前的財力已無力維持它的美好了。
理智告訴她,唐門的窘境只會增加她的籌碼罷了,她會在接下來的交鋒中處于更有利的位置;情感卻在嘆息了,總是將責任一肩扛的唐戰,承受著多大的煎熬呀!
「戰兒沒一起來嗎?」老祖宗直截了當的問。
「他沒來,我不想他看見我們的唇槍舌劍。」既然彼此都是聰明人,自然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真的嗎?」
「是的。」木斯盈正色的道︰「我們都是他心中最在意的人,我不想他為此而煩惱。」
「你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地位。」老祖宗不動聲色的道。
「何以見得?」
「戰兒只不過是迷戀你的罷了,你總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會是與眾不同的吧?」老祖宗毫不留情的打擊她。
「原來在您的心目中,唐戰竟是如此膚淺之人。」面對她的挑釁,木斯盈從容應對。
「哦?你不覺得自己太盲目樂觀了嗎?」老祖宗冷嗤。
「我倒覺得您太悲觀了呢。」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吸血妖姬!」老祖宗的聲音里第一次有了緊繃。
「斯盈是小輩,自不敢在他最尊敬的老祖宗面前放肆。」
「哦,你來我這里是為了炫耀你的成功嗎?還是你覺得我比較容易要脅呢?」老祖宗的眼神凌厲得讓人不敢逼視。
可木斯盈正視了。
「您誤會了,我只想要一次機會而已。」她鎮定的道。
「機會?」老祖宗忍不住詫異了。
「是啊,我只想要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木斯盈誠懇的道︰「我會證明,我比韓瀅更適合做唐戰的妻子。」
「你似乎太過自信了點。」老祖宗冷哼。
「您不覺得,只有自信的人才能拯救唐門嗎?」她不曾被老祖宗眼里的冷淡或苛求嚇退。
「你不覺得說服我時有戰兒的陪伴,你的勝算會更大些嗎?」老祖宗犀利的道。
「這是我的戰斗,我必須獨自應戰。」她簡潔的回答。
壓在唐戰肩上的擔子已經夠重了,她不想再成為另一株攀附在他身上的弱柳,她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打贏這場硬仗!
「你可以下去了。」老祖宗不置可否的。
「我不會放棄的。」她堅決的道。」隨你。」
她離開後,老祖宗不覺出神了。
她此生最大的願望是重振唐門,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以小輩的婚姻作為籌碼。戰兒與瀅兒青梅竹馬的戀情也是因此才被拆散的,她最心愛的楓兒也是因此才……
誰想付出了這麼多,結果卻……
難道她真的做錯了?
老祖宗無語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