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消除橋本的不安似地母親這麼說。其實,橋本就是知道父親和姐姐都不在才挑這個時間回來拿東西。
客廳的桌上擺著一個高貴的盤子,里面放著橋本喜歡吃的茶點,旁邊是香味四溢的新茶。掛川家里沒有這麼好的茶葉,橋本享受了半天香味後,才拿起一個茶點放進嘴里。這期間母親一直凝視著兒子。
「道也,上次那件事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吧?」
她是指自己說出是同性戀那一夜的事情。婚事剛出現裂痕的時候,母親和姐姐當然都是維護橋本,沒有人責備他反而盡可能的安慰。但是那樣完全不夠。因為他沒有辦法對家人說出真情,沒有辦法對家人打心底發出牢騷。
他好想去找掛川。那個比自己年幼的男人既听話又不會發牢騷。但是,在被拒絕之後,即使橋本臉皮再厚也無法去找他了。他害怕再度被拒。無法排遣的橋本試著打電話給從前的情人,只要有人肯听他說話不管是誰都無所謂。
「听說你要結婚了?恭喜你。」
立刻就認出橋本聲音的男人第一句話就這麼說。
「啊啊……」
「不過,听說你又離婚了?」
听出他話中的揶揄,橋本氣得把電話給摔了回去。隔天他開始向公司請假,撒謊說不舒服,而在家里睡了一整天。隔天也是,如此日復一日。起初沒有說什麼的父母在兒子天天翹班的情況下,開始看不下去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剛洗完澡準備回房的橋本被父親逮個正著。母親和姐姐都坐在客廳里,全家到齊。
「你這樣一直請假下去怎麼得了?還是你不想做了?」
耳邊听著父親的教訓,橋本心里想著︰再也不回那家公司,看上司和同事的臉色。
「……我知道。」
要是明天再不去上班的話不知道又要怎麼被念。一想到這里就覺得苦不堪言的橋本胃快要翻絞起來了。因為壓力的關系最近吃的不多而且猛吐。
「我知道你不順心,但是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姐姐追加了一句。
「加油啊!」
听到母親事不關己似的說法時,橋本突然感到背脊一陣發冷。一想到從此不知要听多少次這種話,橋本就想蒙著頭逃出去。但是,又能到哪里去?他唐突地想起掛川說過的話。
「如果你告訴父母你是同性戀的話我就收留你。」
這麼做的話就可以到他那里去嗎?就能從壓力和胃痛中解放嗎?但是,他知道一旦說出來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爸……」
「什麼事?」
「我……」
橋本的手在顫抖。
「我不打算再跟女人結婚了。」
「你現在這麼想……以後又會改變。」
父親好像還沒進入狀況。
「我有喜歡的男人。所以……我不結婚。」
橋本把掛川說過的話重復一遍後僵硬地站在原地。
「這種時候別開玩笑了。」
姐姐輕松地拍拍橋本的肩。
「我是說真的。」
話才出口,橋本的臉上立刻就挨了一巴掌。這是橋本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父親打。他用手按住痛得發熱的臉頰,抬起頭來看到從來沒氣成那樣的父親。
「這是你毀婚的原因嗎?」
「不是……是那個女人……」
沒有人把橋本的話听過去。承受著他們像針般銳利的視線,家里霎時變成地獄。
「真的不是。因為……」
看到他們冰冷的眼神,橋本知道自己已經孤立無援了。他隨便套上一雙拖鞋就沖出家門。
「道也,你有沒有在听?」
「啊,對不起,我在發呆。」
橋本把茶杯放在桌上。
「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就回來吧!只要你說那是一時鬼迷心竅就行了。你爸也不是真心想趕你出去,美紀也一樣。你不是把工作辭掉了嗎?你爸很擔心你,上次還跟我提到他認識的公司剛好缺人,你爸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心里還是希望你回來的。」
橋本心中一陣動搖。只要把握機會自己就可以回家,工作……也可以在新的環境下重新出發。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但是……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
「傻孩子,怎麼這麼說?沒有人覺得麻煩啊!」
「媽……」
「你會回來吧?」
橋本差點就要點頭。就在這時他听到外面一陣摩托車的引擎聲掠過,不覺整個背抖了起來。
何必在意他?那個比自己年幼又神氣巴拉的男人。一切都可以重來,可以到新的公司上班,然後再找一個個性溫柔的女人結婚,也不用過著被人指指點點的生活了。然而……
到現在還叫自己為橋本先生的戀人,明明趾高氣昂,有時卻溫柔得驚人。要是自己回家可能就永遠見不到他了?一想到這里橋本不禁猶豫了。自己能再見到那個男人嗎?他開始害怕起來。
「道也!」
母親再叫了一次兒子的名字。
橋本走出家門,在轉彎處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他吃驚地抬起頭來,戀人的臉就在眼前。
「你怎麼進去那麼久?我還以為你會馬上出來,哪知一等就是二小時。」
漸漸西斜的夕陽把他的身影子照得長長的。
「電影呢?」
「我沒去……騙你的啦!今天,我的戲份不多,所以請他們晚一點拍。」
戀人溫柔地撫模橋本的臉頰。
「他們對你說了什麼?」
「沒有啊!」
掛川接過橋本的行李綁在車後。
「回去吧!」
掛川笑著把安全帽遞給橋本,橋本也點點頭戴上。一跨上去車子就飛馳而出。風從橋本高級外套的袖口鑽了進去,冷得徹骨。他把身體緊貼在掛川溫熱厚實的背脊上,閉上眼楮。
[番外]任性
大家都傳說社長已經被迷得七葷八素了。可是那個演員還是個學生,本人又沒有什麼干勁,是社長好說歹說才拼命說服了下來,這些在事務所罕見的兩年短期合約上表露無疑。
割石友和坐在事務所的辦公桌前,無意識地抓著一頭亂發。不過是把至今為止負責的演員交接給後任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工作,可為什麼會這麼累呢?
他把資料袋擱在一打書的最頂上。入社七年來已經擔當過各種演員的經紀人,可遇上這麼一個對演戲沒興趣的家伙還是頭一遭。想做演員的人明明數都數不過來,就割石所知,即使是有天賦卻因為沒有發揮之地而黯然退出的人也不少。
對他們來說,只要出道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而這個人面對這種天賜良機依然無動于衷,即使是事務所這邊拼命鼓動,他那里還是看不出有任何干勁。這樣的話,短短兩年中究竟能做成些什麼啊。
割石咬著自己的指甲,每次一著急,自己就禁不住要咬指甲。本來體形就縴瘦,再加上這個舉動,連同事都說看起來很神經質,不過,這再怎麼樣總比抽煙要健康點。
自己從學生時代起就特別熱衷于戲劇,最後自然就進了演藝事務所。夢想著親手培養出一個被全世界所認同的「演員」,雖然這個夢想至今為止還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因為有這個夢想支撐,所以無論是多麼沒有希望的新人,他都會拼命向別人推銷。賭上旗下演員說不準何時便會大紅大紫的可能,拼死地工作至今。昨天割石還在負責的那個演員是個實力派,又很有毅力,割石曾想過這個人的話說不定能實現他的夢想,因而努力地推銷著他。辛勞終有回報,他獲得了早間電視劇中的一個配角角色。就在割石覺得前景一片大好時,卻突然被調去指導一個只出演過小型電影的外行。
接到調令時,一氣之下也曾真心考慮過跳槽到別家事務所,但這種舉動會讓之前自己推銷出去的那些演員們遭遇風險,所以即便不願意,也只能乖乖接受上級的調遣。
這次指導的新人的資料還一遍都未曾看過。也許這也是割石的自尊心在作祟。在校生來當演員一定不會長久,這種人的資料就算看了也白看。
雖然知道這家伙演過電影,導演又是業界相當有名的山岡一,但一般接受度還是普通。所以自己手頭即使已經拿到了這部叫做《空》的影片的DVD,也沒去看過。而且,一想到這人是山岡一導演的熟人,就覺得那肯定是個俗不可耐的家伙。
「割石先生,沒關系嗎?已經一個鐘頭了哦。」
旁邊辦公桌的女孩輕輕提醒道。即使听說今天開始要負責的那個傳說中的新人已經在接待室等自己了,卻特意整整一個小時坐在事務所的椅子上消磨時間。這也算是自己對他的小小「歡迎」吧。
割石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慢吞吞地來到走廊上,連門都沒敲就進了接待室。坐在里面沙發上的男人回過頭來。
听說他只有二十歲,但長相卻比想象的要成熟很多。發型和服飾談不上時尚。長相即便不賴,但也沒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真弄不明白為什麼社長會一見這人就拼命挖角。這麼想著的時候,男人起身走過來朝割石深深鞠了一躬。
「初次見面,我是掛川進。」
聲音听起來還不錯。待人接物也算得上得體。
「我就是你的經紀人割石。」
無視掛川伸出的手,割石一坐到了掛川的對面。
「那現在就開始談談工作吧。那個,掛川君對吧?你對演員抱著什麼樣的看法?」
「什麼樣的看法?」
掛川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會根據想要成為什麼演員而改變包裝方式,雖然公司對演員走什麼路線有基本定位,但很大一部分還是取決于經紀人。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見。不過,最開始的工作不可能自己選擇就是了。」
「我想,就是出演電影吧。」
割石嗤笑了一聲後道歉說「失禮了」,捂住了嘴。
「電影比較困難。國產電影本來數量就不多,還盡是些無聊的片子。如果你想迅速走紅的話還是拍電視劇的好。光是在電視上露臉這點,就值得向認識你的人大吹特吹一番了。」
「除了電影我什麼都不想演。」
真是個搞不清狀況的小子!割石皺了皺眉頭。
「什麼叫除了電影什麼都不想演,你這樣一年到頭都找不到活干的。你自己也想要點零花錢什麼的對吧?不過,要是你不介意演AV的話,倒是還能多點收入。」
割石說著哈哈哈地笑起來。說什麼除了電影什麼都不想演。要是舞台出身的實力派影星這麼說也就算了,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憑什麼說這種大話。即使發覺掛川面色僵硬,他也無動于衷。就是這樣,第一次見面時的態度最為重要,不能太縱容對方了。
「其實你的想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割石翹起二郎腿,雙手環抱。
「剛才的話請當我沒有說過。」
這句話果然來了。割石用手指撓了撓鼻尖。
「我的話讓你不高興了?不過既然已經簽約,就算你是垃圾我也會把你好好推銷出去的。」
將人貶得一錢不值的同時,快感也源源不絕地涌出。
掛川則歪著頭思考著。
「我還沒簽約呢。因為我說要和成為我經紀人的人見面後再決定。」
割石瞪圓了眼楮。還沒簽約?!竟然有這種事!
「我想我之前應該已經傳達過除電影什麼都不演的意向了。而且我也不是為了零花錢或者出名才來這里的。」
掛川站了起來。
「喂,你等一下!」
這是社長看中的人選。要是因為這種事情得罪了他自己難保不會被開除。
「我想從事與電影有關的工作。我有一個夢想,對電影界熟悉的人听到或許會嘲笑吧,但我就是想以銀幕上的形象留在誰的心中。」
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傲慢青年說完便走出了房間。割石傻在那里,沒有追上去。既然他不想干那也沒辦法,就算因此丟了工作自己也無所謂……割石做好了思想準備,敲開社長室的大門。即便是早有了挨罵的打算,社長的怒火還是在他想象之上。
「你給我滾出去!」
社長從椅子上跳起來握緊了拳頭。
「不對!在你被炒魷魚之前必須把掛川給我帶來!你去給我把事情了結掉!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好不容易說動他啊,其它事務所派去的人多得是,他之所以選我們這里,就是事先說好了除了電影其它工作不必接!給你的資料里不都清清楚楚寫明了嗎!」
被這麼劈頭蓋腦的一頓痛罵後,割石終于也開始還嘴,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到割石最後大吼著「我會帶他回來給你看的!」飛奔了出去。
搞成現在這種局面,全都是掛川那家伙不好。氣勢洶洶地回到事務所,引起割石注意的是桌子上尚未拆封的資料和DVD。
「割石先生見到掛川進了吧?什麼感覺?」
事務所的女孩馬上發問。
「自高自大的小鬼罷了。」
「這樣啊。果然和片子里的感覺不一樣呢。」
女孩頗為失望地垂下頭。
「你看過他的片子?」
「我啊,是山岡導演的FAN哦,掛川進不是演了那部《空》嗎?實在太棒了!雖然台詞不多,但把那種堅強卻不失溫柔的感覺表演得非常到位。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那種演員呢,所以大概能夠理解社長看中他的原因。」
割石抓著資料和DVD來到事務所的試片室。資料上的確寫著和掛川的合約上只與電影有關,割石看完,把DVD放入機子里。
小小的屏幕上出現了畫面。剛開始,割石甚至沒有認出掛川來。
和今天見到的感覺截然不同,片中的掛川並非大學生,而是一個二十五歲的陶藝家。割石專注地盯著屏幕,專注得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指尖開始顫抖,無法抑制的顫抖。都是那可恥的小小自尊心作祟,自己竟然連這資料和DVD都不曾看過,想到這里割石不禁深深後悔起來。
每次遇到紅燈,割石就不免焦躁。今天是掛川作為專業演員第一次參加攝影的日子。要是老手的話讓他們自己去也沒關系,但掛川還是個新人。割石也必須上至導演下至普通工作人員地挨個打完招呼才行。
說好九點去寓所接他,可眼看著已經遲到五分鐘了。雖說時間還算充裕,事先要關照的事情卻有一大堆。
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割石不禁回憶起之前的種種辛勞。
就在掛川說要解除合約的那天,割石看了他出演的電影,然後直奔掛川就讀的大學。
終于在教室前找到他後,立刻跪在他面前,以頭貼到地板的姿勢請求原諒。即便是被一大堆人看見也不覺得有哪里羞恥。只要這樣能讓自己成為他的經紀人,這實在是很值得的。
想方設法再次簽約後,又懇請怒吼要炒自己魷魚的社長讓自己留下繼續擔當經紀人。然而真正的辛勞這才剛剛開始。由于掛川的工作只限定在電影,選角也要注意。結果割石發動一切關系才把掛川安插到一部當紅影星主演的愛情片中飾演一個小角色。
割石其實很想讓他一開始就能在著名大導演拍的藝術片中但任角色,但掛川不拍電視,沒什麼知名度,大導演們可沒好說話到過演技深淺都不知道的新人都敢起用的地步。所以割石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讓掛川先拍些什麼電影至少要先把名字和臉混熟。
掛川的性格很好,禮儀也得體,不是那種任性狂妄的家伙。也許是知道這點,割石才能牢牢貫徹自己的主張。所以掛川這樣似乎如何驕傲都不知道的人,實在是個理想的人選。
遲到五分鐘後,割石終于趕到掛川的寓所。直奔二樓,按響了206室的門鈴。
沒有人應門。割石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再次按下門鈴。
掛川還睡著嗎?還是去朋友家玩到現在還沒回來?今天是攝影的日子,之前打電話時明明說好今天早上九點來接他的……
又按了一次後,終于听到屋子里有動靜。原來他還在睡啊。听見有人來開門的聲音,割石總算安下心來。
「掛川君,早安。」
「你是誰?」
聲音不對。割石凝視著那張從門里探出的臉。果然不對,不是掛川。想著是不是弄錯房間了,割石又確認了一下門牌,這里的確是掛川的房間。割石再一次看向那個男人。
眼前的男人正一臉不快。即使如此,這還是一張出眾端正的面孔。估計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他正用手把長長的前發撥上去。
「這里是掛川進的房間嗎?」
「是又怎麼樣?你又是誰?從剛才起就問個不停。在問別人之前先說清楚自己的身份行不行!」
尖刻的話語源源不斷地涌來,割石無奈,只能把對話繼續了下去。
「我是掛川君的經紀人割石,現在來接他去工作……」
漂亮的男人嘆了口氣。
「不是約好說九點嗎?那家伙從一個鐘頭前就開始等你了,結果你弄得那麼晚,他只好自己先去了。他關照說要是你來了就這麼說。雖然之前也給你發過短信了。」
「是嗎。」
自己因為開車把手機關了,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男人交抱著雙臂,細長而清秀的眼一動不動地瞪著割石。
「听說分天是他初次工作的日子。這樣也能遲到,這種經紀人還真是沒有常識啊。」
听到如此辛辣的話語,自己的臉不禁紅了起來。同時也覺得面前的男人真是蠻不講理,干嗎非要把這話說出口不可呢。
「因為路上堵車……」
「要是負責的新人因此遲到,你也打算用這借口搪塞所有人嗎?你也稍微動動腦子好不好!」
「真的很抱歉。」
割石只得一個勁地道歉。男人哼了一聲。明明有張漂亮的面孔,卻叫人討厭。一發現這人討厭,連帶著覺得那張臉也變得難看起來。細長的眼楮更是透著一股子陰險。
「事務所也真是的,干嗎一定要找這麼沒用的家伙來當經紀人呢。」
雖然清楚的听到了男人的話,自己還是裝作什麼都沒有听見的樣子,背過身去。匆匆回到車里,關上門。割石大聲怒吼起來。
「他算老幾啊!那個盛氣凌人的混蛋!」
掛川駕駛摩托車先行來到拍攝現場。本來和割石約好踫面的時間就比開始攝影的時間要早,結果早到了許多的掛川被誤當成了大道具的準備人員。割石到的時候,看到他正和好幾個道具組人員一起釘柱子上的釘子。
「掛川君,你在干嘛啊!」
和大為著急的割石相反,掛川顯得不慌不忙,笑著說「這挺好玩的」。
「你是演員好不好!演員!只要專心想好角色怎麼演就夠了!」
「哦,對啊,抱歉。」
掛川道歉了。雖然剛才擺出一副教訓人的嘴臉,但割石想起自己遲到的事情,免不了有些歉意。
「其實我也有錯。來晚了……」
「早上那邊堵車堵得厲害,如果早點告訴你就好了。」
掛川不僅沒有責怪,還這麼善解人意,實在讓人慚愧。
「不過不知道是你哥哥還是朋友的那個人很生氣的樣子。說我在這種時候也能遲到太沒常識。」
听自己如此苦笑道,掛川一下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
「是不是還被他說了什麼?橋本先生說的話請你務必別放心上。他就是那種脾氣的人。」
「沒事,不過話說回來,你這朋友嘴巴還真是不饒人呢。」
「他不是我朋友,是戀人。」
掛川說得很干脆,也許是態度太過自然,在割石還沒來得及察覺不自然的情況下,對話持續了下去。
「接下去是不是要跟導演和其它演員打個招呼去?」
「啊,的確……」
「我不太知道其它演員的名字,能不能告訴我?」
「當然……」
就這樣在掛川的催促下,和演員們一一打完了招呼。然後攝影開始了。掛川的角色的確很小,不過幾十秒的鏡頭而已。然而即便如此,在這幾十秒的鏡頭拍完前哪兒也去不成。估算著暫時無需出場,割石把掛川帶到攝影棚外的自動販賣機旁。
「掛川君,關于你剛才所說的……」
「什麼?」
听錯了自然最好,這事果然還是不問清楚不行。
「剛才你說那個叫橋本的男人是你的戀人,是開玩笑對吧?」
割石衷心祈禱這只是個玩笑,然而掛川卻爽快地回答︰「他是我的戀人啊。」
他仿佛絲毫不覺得有哪里羞恥,面對如此自然的掛川,割石反而緊張得咽了口唾沫。
「你是同性戀?」
光要把這個問題問出口就是一陣膽戰心驚。
「算是吧。啊,沒告訴你真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隱瞞的。」
「不是……那個……」
用這麼爽朗的表情宣稱自己是同性戀……即便是對曾經暗中處理掉藝人的不少異性方面排聞的割石來說,面臨這種情況也是頭一道。那個男人和掛川具體是如何相處的,實在是無法想象。
「其實有戀人也沒關系,保密就行。但是對象是男人……不,對剛剛出道的你來說,丑聞這種東西本身就是致命的。所以如果只是玩玩的話,還是希望你盡快掃清這種關系。」
面對暗示他快點分手的割石,掛川直截了當地搖頭。
「只有橋本先生,我是不會和他分手的。如果當演員的條件就是必須要和戀人分手的話,那我寧可不做演員了。」
「喂喂,不必說得這麼極端吧……」
「我是真心的。」
割石想起他們最初見面的情景。當時掛川就曾表示,只有滿足了自己的條件才會當演員。他那時的眼神就和現如今的一模一樣。
「好、好吧。我不會再干涉你的私生活了。不過我求你了,你這事千萬別讓媒體知道。」
「……我知道了。」
割石開始頭痛。想到這個沒有任何缺點、最棒的藝人唯一的污點,不禁又要把大拇指往嘴里送,最後還是作罷了。
「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你和他。」
「快一年了吧。」
「哦……他是干什麼的?」
「現在是無業游民。啊,不過在做編程的兼職。因為之前辭掉的工作干了很久,再找新工作後連一個月都沒堅持下來。所以現在靠我打工養活他。不過當著他的面這麼說的話,他會暴跳如雷的。」
掛川靠在自動販賣機上輕輕笑了。
「雖然對我來說,他還是不要工作一直留在家里比較好。」
「那樣的話生活難道不困難嗎?」
「還好啦。不過,靠我養活的話,他就實實在在是屬于我的人了,這種感覺很棒不是嗎?」
要那種男人當自己的人又有什麼好……割石雖然這麼想,卻沒有說出口。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吧。不過自己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掛川會看上那種男人。就算他長得還不差,可不管禮貌也好、脾氣也好,實在看不出有哪里有可取之處的。
有人來叫掛川,說話筒已經準備好了。
「待會兒見。」
割石一邊目送掛川的背影遠去,一邊開始總結過去的經驗,在心里悄悄籌劃,到底用什麼辦法才能讓那兩個人圓滿地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