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敏並沒有再逼她去向宛兒道歉。然而當慶妍正為此事暗自竊喜時,卻听到一件更讓她感到錯愕的消息。
「貝勒爺一大早就帶著宛兒姑娘出府,深夜才返回。」采福在慶妍的逼問下,只得和盤托出方才打听到的消息。「而且,而且連續三天了。」
雖見主子訝異非常,她還是硬著頭皮把話給說完。
「三天……」那不就代表宛兒住進王府後,德敏每天都和她膩在一起,而夜晚卻又若無其事的回到這兒。
「大少福晉……」
「其實、其實哪家名門貴冑的男人不納妾,我阿瑪不就娶了三房,還有、還有榮英格格的二哥也有兩房福晉,而且我也答應額娘不阻撓德敏納妾……」慶妍結結巴巴的東拉西扯一大堆,「德敏晚上還回來這兒,可見他還是認定我是正室,是吧!」
「是、是啊!」采福連忙附和。
「而且額娘也說德敏一直沒有後嗣,是該多娶幾房媳婦……」小人兒頹然嘆了口氣,「拿帳簿來,我累積了好幾天沒整理呢!」
她管理肅親王府的帳簿好一陣子了,根據佟佳氏的說法,自從讓慶妍精算王府的開銷之後,每個月的花費竟然比以前足足少了一半,而由于今年聖上任命四皇子嚴峻追討所有王公貴族積欠國庫的欠款,搞得許多奢華慣了的貴族們叫苦連天,肅親王府反而成為少數沒有積欠庫銀的貴冑,佟佳氏顯然對此十分滿意,最近更開始讓她掌管王府的僕役配置,頗有將當家主母的權杖逐漸轉移給她的意思。
「是。哦!對了,慶芳貝勒今早讓人捎來口信,說是蘭泗貝勒身體逐日好轉,也決定接下聖上指派的差事。」采福忽然想到。
是啊!差點忘了自從德敏阻撓她回信後,她千拜托萬拜托慶芳打听消息,只是慶芳忽然不再像以前那樣時常過來王府探望她,而這陣子她又把全付心思都擺在德敏的事兒上頭,不過,此刻乍听到蘭泗的消息,也算是稍感寬慰……
「大少福晉,大少福晉,事情不好啦!」此時,驚慌的叫喚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廝匆匆忙忙的奔進來。
「不許在福晉跟前大聲嚷嚷。」蘇嬤嬤暍斥道。
「什麼事啊?」慶妍眨著大眼楮看他。
小廝忽然呆住,直盯著慶妍瞧。他當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大少福晉,卻是頭一回這麼湊近,所以瞬間就被那張嬌艷如花的臉蛋、晶瑩水亮的美眸給懾去了魂魄。
「問你話呢!還不說?」采福不禁抿嘴偷笑。
「那個、那個隔壁大街上的茶館,慶芳貝勒和德貞貝勒打成一團,咱、咱們沒有人拉得住……」
「什麼!」慶妍嚇了一跳,「他們怎麼會打架?怎麼回事?」
先不說德貞向來注重體面、最厭惡粗魯沒品的行徑,慶芳更是個只喜歡玩賞名畫的文弱少年,騎馬、射箭、跑步樣樣不行,現在卻跟德貞打起來?
「奴才也沒瞧清楚,剛才是德貞貝勒身邊的侍衛怕鬧出大事,才命我趕緊回報!」
「我得去瞧瞧!采福妳也跟來!」慶妍話都還沒說完就匆忙往外走。
「福晉!」蘇嬤嬤臉色微變,緊跟在後,「這事兒派幾個人去調解就好,您別去了……」
「不行,我非得親自跑一趟不可!」固執的小美人三步並作兩步,不理會蘇嬤嬤的勸阻。
可沒想到慶妍才正要踏出王府大門,卻被聞風而來的大總管給攔住。
「請大少福晉留步。」
「你別耽擱,晚了就不好了。」慶妍要往外走,沒想到大總管硬是不肯讓開。
「請大少福晉恕罪。」大總管忽然跪下,「貝勒爺交代下來,別讓您出王府。」
「什麼?」慶妍愣住,胸口頓生一陣惱火。德敏不準她出門,自己卻帶著宛兒外出?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你讓開,貝勒爺若怪罪下來,全部由我來擔就是了,總之我現在是出去定了。」慶妍拗起來,噘著小紅唇發脾氣。
「大少福……」
「讓開!」
小人兒氣呼呼的嬌吼,一干子下人全都傻住,只見她趁大總管下注意時,飛也似的就往外奔去,采福連忙緊跟在後,而大總管雖臉色丕變,也領著兩個侍衛跟了上去。
慶妍沒理會身後的一票人,只管凝眉專注的往茶館奔去,不過她實在弄不懂德敏的想法,才慶幸著他願意搬回她的院落,他身邊忽然就冒出個貌美如花的宛兒,若是平平靜靜相處也就罷了,偏又這麼離奇,宛兒每天都讓他給帶出府,偏生她就一步也不得離開!
心頭紛擾著,小美人幾乎忘記自己出府的目的,直到抵達茶館門口,她才赫然被里頭的景況給嚇怔了。
茶館里的桌子、椅子東倒西歪,店家嚇得縮在一旁不敢動,兩方侍衛都面有難色的互相對峙著,而兩個正主兒一左一右各踞一方,卻都好不到哪兒去,德貞的衣領被扯破,嘴角泛紅還淌著血,正怒目瞪視著慶芳,而慶芳……
慶妍深吸了一口氣,因為他被侍衛攙扶著,額頭有一大塊紫色瘀血,眼楮顯然也被痛揍,眼窩整個紅腫,還用手按著月復部不斷的喘氣。
「你們真的打架?」慶妍嬌呼,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一方湊近,「到底怎麼回事?」
「妳別管!」德貞冷怒低吼,俊秀的臉孔氣得幾乎扭曲。
「是他先動手的……」慘兮兮的慶芳指著德貞,聲音虛弱。
「德貞?!為什麼?」慶妍一臉訝然。
「你敢惡人先告狀!」德貞咬牙切齒,登時沖過去想再動手,慶芳立刻嚇得向後踉蹌了好幾步。
「住手!」慶妍連忙擋在慶芳身前,德貞高舉的拳頭只得硬生生收回。
「好端端的為什麼打架?你們前一陣子不是還挺要好的嗎?」還有說有笑呢!
「誰跟他要好了!」
「我高攀不起!」
兩人同時怒吼,一副想把對方吃掉的狠樣。
「你們誰來說說,現在到底是怎麼了?」慶妍站在兩人中間,個子比他們都矮上半顆頭,卻身負調解重任,不過顯然有人不領情。
「沒什麼好說,反正以後別讓我在王府里看到他就對了。」德貞火大的撂話,隨即領著侍衛離開。
「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你!」慶芳隨即朝他的背影怒喊,然後不顧慶妍的追問便匆匆離去。
「德貞!」慶妍連忙追趕健步如飛的高瘦人影,身邊的采福和大總管等人也緊跟在後,霎時形成街頭奇景。
德貞僵著背脊往前走,偏就不回頭,而慶妍小跑步跟著,直到一伙人回到王府--
「德貞等等我,啊!」小美人一急差點跌倒,身邊下人同聲驚呼,這下子總算讓前頭的人停住腳步轉身看她。
「妳干嘛跟在我後頭!」俊俏的面容仍是臭著臉。「跟屁蟲!」
「你為什麼跟慶芳打架?」她就是不死心。
「不關妳的事。」德貞俊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轉身又想走。
「怎麼不關……這什麼?」慶妍這才發現德貞始終拿著一卷畫軸。
「問得好,我正要拿去燒掉!」他氣得牙癢癢。
慶妍滿肚子狐疑,趁德貞沒留意,冷不防一抽手將畫給搶過來,德貞大驚失色正想奪回時,那畫軸已然攤開。
「這……」氣氛頓時凝結,那畫里是一個身段高瘦的旗女,身穿華麗服飾,頭戴青絨帽,頸子系著一條白絲巾,那清秀且帶有個性的臉孔、冷漠中帶著驕傲的神態……啊!
慶妍猛然抬起頭看向德貞。「這誰畫的?」簡直像得一塌糊涂。
「哼!多此一問,拿來。」德貞伸手欲取,慶妍偏偏轉過身不給他。
「是慶芳畫的?」小美人津津有味的仔細欣賞著,「畫得真用心,這可能是他學畫以來畫得最好的一幅作品,為什麼要燒?」
「誰讓他畫這個了?竟然還送給畫坊主人公然展示,他問過我沒有?這簡直是在泄漏咱們肅親王府的秘密!」更別說他剛才在畫坊里瞧見時有多麼震驚,險險當場暈厥。
「單看這幅畫,哪里就猜得出畫中人身分了?」誰想得到肅親王府的德貞貝勒曾經扮成這模樣。
「我!我看了就渾身不舒服!」德貞雙眼閃過火氣。「他分明就是想泄我的底!」
「你就為了這個在茶館大鬧?」一道沉冷帶著威嚴的聲音傳來,讓慶妍和德貞同時一震,轉頭看向來人。
「德敏!」慶妍看向他,卻在瞥見他身邊的宛兒時倏地僵住。
「你在外頭的所作所為都代表肅親王府,今天卻這麼沖動行事,你考慮過後果嗎?」德敏暍問,語氣里滿是責備。
「怎麼?我讓誰丟臉了?」德貞怒氣未平。
「你還不反省……」
「德敏,你別罵他了,他也算是受了委屈……」慶妍連忙幫德貞講話。
哪知德敏倏然瞪視著她,「還有妳,別以為我不會跟妳算帳。」
「我?」小人兒傻住了,怎麼德敏連她也一並罵?
「你自個兒回房去好好反省。」德敏極具威權的暍令德貞,後者聞言便心不甘、情不願的拉長臉離開。
「得找個大夫替德貞瞧瞧,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德敏為什麼一直凶凶的盯著她?
「跟我來。」德敏抓起慶妍的小手就往房里大步邁去。
「你做什麼?!」小美人驚呼,卻甩不開緊箍著她細腕的巨掌,只得困難的邊跑邊走,努力跟上他的腳步。
「德敏貝勒。」清澈的嗓音忽然響起,一直沒說話的宛兒悠悠開口,「別忘了咱們得去和其他人會合,還有許多事得安排呢!」
德敏沒停下腳步,卻回頭吩咐著,「妳先回房休息,我等會兒去找妳。」
「你們要去哪里?」慶妍連忙追問,見他不回應,她立即回頭看向宛兒。
哪知宛兒卻露出一個神秘十足的笑容,模樣嫵媚至極,「還是請大少福晉問貝勒爺吧!」
「妳!」直腸子的慶妍哪堪挑釁,登時氣惱得皺起小臉,卻仍被德敏抓著走。
「你要帶宛兒去哪?」一回到屋里,小人兒氣呼呼的揉著手腕,卻見德敏示意下人全都出去,然後關上房門,轉身正視著她。
「大總管都跟妳說了是我讓妳別出王府,為什麼偏不听?」德敏居高臨下睨著坐在椅子上的慶妍。
「你要帶宛兒去哪?」她氣紅臉追問。
「妳別岔開話題,先回答我。」德敏高大的身影將慶妍整個籠罩住。
她抬頭對上他冷冽的眸子。「你和宛兒去哪,我也要去!」
德敏濃眉一皺,「不可以,妳不準出王府半步。」
「為什麼?」小嬌娃怒問。
「在刺客逮到以前,妳哪里也不準去。」
「那為什麼宛兒可以出去?如果刺客專門找王府女眷下手,那她也不能出府才對!」慶妍不死心,嬌俏的臉蛋因為激動而泛紅。
「我說不行就不行!」德敏兩手環胸威脅著她,「若再讓我逮到妳踏出王府半步,我就親自治妳,听到沒?」
「你偏心!只帶宛兒出去,還讓她住在以前兩位福晉住過的院落,我卻不能住那里,你就只在意宛兒和那兩位福晉!」小嬌娃含淚指控。
德敏微愣,旋即怒火更熾,這陣子他每晚必定回到慶妍的院落,都已經表現得如此明顯了,這笨娃兒竟然還敢哭哭啼啼的說這些混帳話!
「我只說一次,妳給我听好,那院落不是妳以為的有多麼意義重大,不讓妳住是因為我住膩那里,我對以前的兩位福晉也沒有妳想得那麼情深意重,那幅畫像我待會就命人立刻拿去丟掉。至于宛兒,壓根不是妳擔心的範圍,妳敢再用這顆小腦袋想些無聊的揣測,我就親自揍妳一頓!」
他本來沒打算解釋這些芝麻蒜皮事,可他再也受不了這小麻煩不時提起那兩個他連長相都記不清的福晉。
「什麼意思?」慶妍眨巴著淚眼,哽咽問著。
他冷冷指責,「我現在沒空,晚上再跟妳算清楚這筆帳。」
「德敏!」慶妍呆看著他倏地離去。看來滿肚子疑問得等到夜晚才能弄清楚答案了,而且是在德敏找她算完帳之後。
只是慶妍壓根沒想到,德敏這一走,竟然一連三天都沒回王府。
人聲鼎沸的茶館,一樓坐滿粗聲吆喝的販夫走卒,偶有幾個女子也是舉止豪放,放眼看去,整間茶館有如南北幫派的大本營。
「這兒有點奇怪,德敏會在這里嗎?」慶妍頭戴瓜皮帽,搖身變成俊帥小公子,正低聲詢問著。
「不知道。」領著她往樓上走的德貞忽然用力一按她的瓜皮帽。
「做什麼啦!」小臉蛋登時被帽子蓋住幾乎一半。
「頭低下來,別說話,否則等會兒被生吞活剝可別怪我。」德貞嚴肅喝斥。這惹禍精威脅他非得帶她出來找大哥,否則就要把那幅該死的畫像公諸于世,氣得他差點吐血,卻只能萬般不情願的偷帶她出府。
「你不確定德敏是否在這兒,那咱們還來做什麼?」慶妍連忙緊張兮兮的壓低聲音,亦步亦趨的跟著德貞走上二樓。
「叫妳不要說話!妳現在的身分是我的小廝,得听我命令。」他察覺有好幾個人已盯著他和慶妍打量,連忙抓著她手臂疾走。
兩人來到二樓,穿越一條狹長的走道後,只見盡頭藏著一間房,而守在門口的幾名壯漢一看到他們就凶惡的要轟人,但卻被德貞先搶了白。
「進去給你們主子通報一聲,就說肅親王府德貞求見。」
為首的大漢狐疑的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入內。
不久,房內傳出朗然男聲,「進來。」
慶妍微感失望,不是德敏。
德貞示意慶妍跟在他身後,這才推門進房。
「還真的是你,有事找我?」一名高大的男子坐在屋內,看見德貞便露出爽朗笑容,但在瞥見後頭的人時笑意馬上凝結。
「是你!」竟是榮英的二哥。慶妍從德貞身後跑出來。
「我大哥在哪?」德貞神情倨傲的問著。
男子仍是瞅著女扮男裝的慶妍,眼神閃過一絲興味,「慶妍福晉找相公找到這兒來了?」
「我……」
「諷刺夠了,就告訴咱們消息。」德貞阻止慶妍出聲。
男于聞言哈哈大笑。「你怎麼跟你大哥一個德行。我沒諷刺的意思,只是好奇,若德敏知道他的小福晉跑出王府四處找他,不知是何反應。」
「福晉就福晉,為什麼還要加個『小』字?」慶妍不理會德貞的警告,硬要說話。
「失敬失敬,是在下失言,請慶妍福晉見諒。」男子笑著道歉。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德敏在哪?」慶妍頻頻搶話,德貞不禁暗自嘆了口氣,同時氣惱自己干嘛沒事找事做。
「德敏可不好找,我平時也未必知道他的行蹤,不過,正巧我等會兒要和他踫面……」
「太好了,帶我去吧!」小美人樂得眉開眼笑。
「妳傳個口信就是了,咱們回王府等消息。」德貞連忙阻止。
「慶妍福晉為什麼急于找德敏?」男子不理會德貞,只是笑看慶妍。
「他最近在查刺客的事兒,我擔心他……」她羞紅臉微微低頭,姿態千嬌百媚。
「看在妳這麼有心的份上,我一定得替妳達成心願。」男子眼眸一轉。
說得好听,根本就是想看熱鬧吧!德貞大翻白眼,卻又心知肚明慶妍拗起來絕不听勸,還不如省省口水。
「那還等什麼?咱們走吧!」慶妍趕緊催促著。
「等一下,妳的打扮太顯眼了,得做些改變。」男子示意站在一旁的屬下取出錦盒。
德貞詫異的看著男子從錦盒里取出一張假面皮。「易容術?」
「得委屈小……慶妍福晉戴上這個丑面具,免得咱們還沒踏出這間茶館就引起騷動。」
沒多久,德貞就看著嬌美的小臉蛋頓時變成一張黝黑樸實的面孔,只剩下晶亮的眸子沒變。「還真是變了個樣……」
「真奇怪。」慶妍伸手輕模著臉頰。
「嘿!別說話,這一吭聲就破功了。」男子左瞧右看,以確認毫無破綻。
然後,一行人即前往與德敏會合,只不過三人心思各異,慶妍暗自欣喜于即將見到德敏,德貞感覺到自己將大難臨頭,而男子始終從容,精明的眸子閃過一絲得色,顯然對即將發生的情況十分期待。
「妳的任務既已達成,可以卸下面皮了。」沉冷嚴肅的男聲說道。
「怎麼?我還以為你愛瞧這張臉呢!」一張和慶妍一模一樣的臉孔巧笑倩兮,嗓音清靈的回答,不過只是五官相同,神態卻不若慶妍的嬌女敕可人,眼神也沒那麼澄澈。
德敏冷冷瞧她,「撕下來。」
「唉!難得有這漂亮的臉孔,想多戴一下也不行。」女子輕巧的從下巴處將面皮撕開。
「等會兒我的侍衛將老師傅帶到,就可指認兵器出處,若和我抓到的那個刺客口供相符,就算大功告成,屆時妳的功勞不小,我自當酬以豐厚報酬,妳也就可以離開這兒。」這陣子忙得昏天暗地,終于在昨日活逮一名刺客,也找到當年替太祖鑄造兵器的師傅。
宛兒幽怨的橫他一眼,「我喬裝易容,誘出刺客對我放箭,幾度險中求生,難道還是入不了你的眼?」
「這不在咱們當初商討的酬勞之內。」
「想不到德敏貝勒這麼拒人于千里之外。」
「妳那日在我王府里,刻意以曖昧言行挑起慶妍的不安和疑惑,我看在妳的功勞份上,可沒跟妳計較,不過……」英挺倨傲的臉孔昂然冷視著她,「沒有第二次了。」
宛兒嘆了口氣,自知沒趣,「高高在上的德敏貝勒,未來鐵帽子親王的世襲者,竟然心系于一個舉止粗野的小格格。」
「若妳指的是那晚慶妍不慎將妳推開一事,我也已經代她向妳道過歉了。」德敏淡淡解釋著。
「能夠讓傲氣的德敏貝勒代為致歉,我還真是羨慕她啊……」宛兒美眸趨黯,神情透著一股落寞,頗有楚楚可憐的態勢,可惜德敏不為所動,只是命人沏茶,徑自研究著桌上的幾支斷箭。
半晌,朗然男聲響起,「久等久等,人已帶到。」房門應聲打開,面帶笑容的男子領著幾個侍衛進來。
「你來這兒做什麼?」德敏詫異的看向德貞。
「你那福晉硬逼我來瞧瞧。」德貞扯扯嘴角,「你好些天沒回家,她可牽腸掛肚了。」
只見德貞身邊一個面丑小廝頻頻點頭,卻又被德貞給擋在身後,行止看來頗為詭異,德敏皺皺眉,略感奇怪。
「我有正事要辦,你先回府。」德敏欲打發德貞離開。
「算啦!他在這兒也不妨凝什麼,咱們還是請老師傅先瞧瞧這些兵器。」男子連忙打圓場讓德貞留下來,並示意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師傅前來指認。
桌上放著幾支斷箭和一把匕首,全都刻著復雜紋路,但由于年代已久加上打斗時產生頗多磨損,以至于花紋已很難辨識得出。
「老夫瞧瞧……」老師傅瞇著眼看了老半天,「這個……」
「你抓到的那個刺客招出主謀了嗎?」男子忽然問道。
德敏抓到刺客了?!丑小廝兩眼露出崇拜之意,拚命盯著他瞧。
「口風很緊。」德敏搖搖頭。
「啊!」老師傅突然大叫,一屋子的人全都嚇住,屏氣凝神等待著呼之欲出的答案。
「這個這個……哎呀!真的好眼熟……」
所有人一听都為之僵住,頓感失望又無奈,就只有德貞身邊的丑小廝微微發著愣,從進到這房間之後,首次將目光自德敏臉上移往兵器。
咦,這不是……
瘦弱的身影迅速從德貞身旁竄出,在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時,丑小廝就已拿起斷箭大喊,「這個我認得!」
德貞大翻白眼,帶他們前來的男子則噗哧一笑,宛兒也嚇怔了,可最感詫異的就屬德敏了,他一听到這聲嬌女敕的嗓音並看見丑小廝縴細的身段後,立刻沖過去抓住那細白手腕,刷!俐落的就將小廝臉上的面皮給撕了開。
「啊!很痛耶!」驟然被扯開面皮,慶妍皺起臉嬌喝,卻對上德敏冷怒的眸子。
「妳來這兒做什麼?!」德敏大為火大,這小人兒明明生得嬌弱,卻總有驚人之舉,「德貞帶妳來的?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他瞪向他們。
德貞認了,早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被慶妍害死。
「我想幫忙,而且又沒有危險,你剛才也沒認出我來!」慶妍說得理直氣壯。
「那是因為我沒想到妳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德敏俊臉閃過惱怒。他費盡心思將這個嬌滴滴的小笨娃藏在王府里,可她卻偏要違逆,想到她上回遇襲幾乎去掉半條命,他不禁又急又氣,「這次絕不饒妳!」
「我又沒做錯什麼!」小美人氣呼呼的大吼。
「妳……」
「你們回家以後要怎麼算帳就怎麼算,可別忘了現在該先辦正事。」男子連忙出言提醒,「方才慶妍福晉不是說認得這兵器嗎?」
「她上回被射中一箭,當然會認得。」宛兒涼涼說著。
「那次她重傷昏迷,大夫將箭取下後就被大總管收起來,慶妍根本沒有看到箭。」德貞道出事實。
德敏狐疑的看著慶妍,「妳怎麼會認得?」
「我在阿瑪的書房里看過很多一模一樣的兵器!」小美人的一句話猶如轟然巨響,所有人都被這驚人的答案給嚇住了。
「敢問這位福晉,娘家是否為順承郡王府?」一直不吭聲的老師傅忽然開口。
「是啊!」慶妍爽快的回答。
「你剛才不是認不得嗎?」德貞的語氣中有著懷疑。
老師傅搔搔頭,「這人老啦!總得想久一點兒,才會記得起這麼久的事啊!」
「我看你這老家伙剛才是不敢說吧!」宛兒冷哼。「不過也不奇怪,要是我看到某個郡王府的兵器竟然成為刺殺暗器,我也不敢立刻指認。」
慶妍听到宛兒的話明顯一愣,「是啊!為什麼刺客會有我家的兵器……」
「誰知道你們這些個外表光鮮亮麗的貴族世冑,骨子里藏著什麼骯髒事兒?搞不好這整件事分明就是你們自己人在自相殘殺。」宛兒毫不客氣的說出猜測。
慶妍小臉微微發白,「妳是說刺客是我家里人……」
「這是刻意栽贓的手法。」德敏截斷她的話。
「那你抓到的刺客怎麼說?」慶妍追問。
「那可不是一般的刺客,哪這麼容易就能逼問出口供。」帶他們來的男子邊搖扇邊回答。
德敏瞥了心神不寧的小人兒一眼,「妳先回王府等消息……」
「不,我要親自去問刺客。」慶妍一臉堅決。
「真是好樣的。」宛兒巧笑,看不出是褒是貶。
「妳去也沒用,難不成妳很懂逼供手法嗎?」德敏示意身邊的侍衛護送慶妍和德貞回王府。
「可是……」小美人骨子里的倔脾氣開始發作。
德敏盯著她,「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妳先和德貞回去,除非妳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德敏和阿瑪。
慶妍篤定的回答讓德敏很是滿意。
「那就回府吧!」他大手一揮送他們出去。
直到神情憂慮的慶妍離開後,德敏才示意前來稟報的侍衛進來,「刺客怎麼說?」
「那人硬氣得很,什麼都不肯透露,不過,咱們的人查到他前些時候曾在深夜進出……」侍衛話說到一半,忽然遲疑的看了看其他人。
「說。」德敏隱然感到不妙。
「咱們的眼線曾看到這人多次在順承郡王府走動……」
「還真的被我猜中,根本就是自相殘殺。」宛兒冷笑說道。
「德敏,你怎麼說?」榮英的二哥問向臉色嚴肅的德敏。
「這事大伙兒暫時別泄漏出去。」
「你擔心你那位嬌女敕的小美人承受不住這打擊?可她該知道事實。」宛兒就是看不慣冷傲的德敏對慶妍心生保護之意。
「還沒水落石出前,我不想節外生枝。」德敏不理會宛兒的諷刺,卻猛然想起老郡王硬逼他娶慶妍的堅持,以及慶妍第一次遇襲時老郡王頗多保留的態度,看來解鈴還需系鈴人啊!而他竟然現在才聯想到。
「我得走一趟郡王府。」德敏倏地起身。「若是還有什麼新消息,你即刻通知我。」
「沒問題。」男子笑笑的頷首應著。
德敏像一陣風似的,急急領著侍衛就離開。
宛兒看著陡然空下來的座位,忍不住嘆氣,「德敏變了,以前的他從來不會為了女人如此掛心……」
「妳倒是沒變,始終對他存著一線希望。」
「可我現在總算知道一切都是白搭。」宛兒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這麼喪氣?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宛兒。」男子朝她一笑。
「我……難道就比不上那個呆女敕的小福晉?」
「各花入各眼,不能等同比較。」男子滿臉興味的打量著宛兒,「德敏喜歡那個活潑的小玉娃兒,可也有人喜歡像妳這般靈秀的江南女子,好比說……我。」
「可你已經娶了兩房福晉。」
男子呵呵微笑,「妳記憶力還真好,可見得妳也挺注意我的事兒。」
「那是因為你是德敏的朋友。」宛兒笑看他道。
「能夠因此獲得宛兒姑娘的注意,也是不枉費了。」
「怎麼我以前都沒發現你這人還真是有趣?」
「現在後悔沒愛上我了?」男子眉眼帶笑。
「是啊!」宛兒漾起愉快的笑容,語氣似真似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