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與太皇太後親自指婚,讓這場婚禮成了京城最盛大的喜事,而歷經一整天繁復的大婚過程,嬌瘦的新娘子最後終于端坐在喜床上,等候夫君進房。
慶妍緊張得捏著衣服,直到此刻她都還猶似在夢中。回想自己得知婚配的那天,匆忙奔回王府詢問阿瑪,態度向來就疏離的郡王爺只淡淡的說一切听從太皇太後安排,然後就命令她退下;她更不可能去追問看到自己就皺眉頭的額娘,當然,同父異母的兄長慶芳也是一無所知。
她就這樣成為德敏的福晉。真是不敢想象啊!剛才行大禮時她一直想找機會偷看德敏,卻只能看到他的腳。再想到方才肅親王府的長輩曾告知,德敏大婚之後將即刻奉命前往邊陲,而且一去就是兩個月,才新婚就得分離得這麼遠啊……
慶妍胡亂的想著,疲憊不堪的眨巴著美眸,顧不得鳳冠霞帔都尚未卸下,虛軟身子就歪倒在床上,兩只腳相互踢弄著將鞋襪褪去,這才舒服的逸出一聲咕噥,然後闔上濃濃倦意的雙眼,沉沉睡去。
德敏在深夜時踏入內房所瞧見的就是這番光景,新嫁娘還穿戴著一身大婚的妝扮卻癱軟在床上,小手抓著衣襟不放,顯然擔心在休憩時被褪光衣裳,但是裙襬底下露出來的卻是一雙光果縴細的瑩白天足。
「真是不象話。」德敏微微蹙眉,找來守在門外的蘇嬤嬤和丫鬟問話,「怎麼沒人伺候著?」
「回貝勒爺,是福晉不讓咱們進入內房……」蘇嬤嬤無奈的回應。她們還沒模清新主子的性情,哪敢輕易得罪。
德敏蹙著眉,招手示意她們進來替他和床上的小懶人更衣。當取下沉重的鳳冠,露出那張嬌艷絕美的睡顏時,蘇嬤嬤和丫鬟都感到驚艷不已,卻不敢在德敏面前嚼舌根,只是互相使個眼色,暗贊新福晉的美貌。
德敏瞇起眼,看著下人們輕手輕腳的替慶妍松開發飾,梳理烏黑柔亮的長發,跟著解開大婚的禮服,輕輕扯開中衣,她雪白的肩膀登時露了出來。
「夠了,都退下。」
他站在床沿凝睇睡娃兒好半晌後,終于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白女敕肩頭,那細膩光滑的觸感簡直超乎他想象,而如此令人耽溺的膚質也說明了慶妍的天生麗質。
德敏俐落的扯開她整件礙事的中衣,嬌軟的身子頓時只剩肚兜和褻褲。
「唔……」睡娃兒忽然蠕動身軀,兩手環抱著身子,顯然感受到深夜的涼意。
德敏坐在床邊冷眼看著她的動靜,倏地,巨掌撥開縴細玉臂,探進肚兜。
「誰?」沉睡的人兒終于睜開眼,卻在看清眼前身影時赫然嚇怔,「你怎麼……」
「這是我和妳的新房。」德敏提醒她,擱在肚兜內的手並沒有挪開的意思。
「你、你不是奉命前往邊疆?」
「明早才起程。」他按捺著脾氣,開始動手解開她肚兜後面的紅線。早听說順承郡王府外強中干,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唯一的格格出嫁竟然穿著這種尋常手工的肚兜?他不悅的冷下臉來。
「做什麼月兌我衣裳?」慶妍連忙推開巨掌,可縴細手腕卻立即遭到箝制。
「妳出嫁前沒人提過咱們該行周公之禮嗎?」他皺眉,更加不滿郡王府對這些細節的疏忽。
「沒、沒呀!」額娘恨不得她早點滾出郡王府,而她身邊又沒半個年長的婢女,「那是要做什麼?咱們不是都行過禮了嗎?」
「周公之禮得在內房進行,妳等一下就會知道該怎麼做,手拿開。」德敏拍掉她擋在胸前的小手。
「等等……別……」慶妍羞紅臉,除了伺候她的貼身婢女之外,從來就沒有人看過自己的身體。
「用手環住我的頸項。」德敏迅捷的褪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將慶妍攬進懷中,只見她馬上閉起眼,不敢看他果裎的胸膛,僵著嬌軀動也不動。
「不敢看嗎?」他冷笑,英挺的臉龐淨是輕蔑與疏離。「妳就這麼乖乖嫁過來?我還以為妳會鬧個離家出走,或是吆喝一干貝勒搶親什麼的。」
「阿瑪要我嫁……我不會離家……出走……」
「還真是父女同心啊!」德敏冷笑。若是老郡王得知他大婚隔天就得遠赴邊疆,不知道作何感想?這門親事也有那只老狐狸無法控制的變數啊!
「嗯?」慶妍不解他話中含義,凝眉抬頭看他,卻對上一雙深沉如黑潭的眸子,「你的眼,好深,怎麼瞧不見底……」說著,她已朝他伸出手。
「手拿開。」德敏倏然惱火,不喜她竟敢探模他的眉眼,有哪個正經的格格會如此輕率妄為?
「你……」慶妍垂著小腦袋,忽然興起濃濃的沮喪,「你明早就得起程,那……什麼時候回京?」
「怎麼?妳才剛嫁進肅親王府,就想掌管我的行蹤?」德敏俊臉微慍。
「我不是……啊!」慶妍忽然驚慌尖叫起來。德敏毫不憐惜的將她兩只手腕都給箝住,然後褪下她的褻褲。
「德敏……」她還不住的喘著氣,美眸卻盯著俯看她的德敏,「這就是周公之禮?行完了嗎?」
「這只是開始。」
他純熟的將偉岸身子輕壓在那娉婷雪白的嬌軀上,未幾,沉重的鼻息伴隨著一聲聲細女敕嬌吟,雅致房里頓時旖旎……
最後,交纏的兩人心思各異,慶妍癱軟在他健壯的懷里兀自滿足著,德敏則神情冽然,只想著聖上交付的差事,天還沒全亮就起程了。
隔天清晨慶妍起床時,德敏已經離開王府前往邊疆。她盯著床上的紅褐色血跡,想起昨晚景況又是一陣羞赧,其實心里有很多話想跟他說說,此時不禁感到失望。
昨晚又醉又累沒瞧清楚,此刻慶妍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起這座院落,雅致的設計與擺設都透露著主人的尊貴身分,而且這里佔地廣大,花園種著牡丹,還有小橋流水,屋子的空間遠比她以前的住所大了不只兩倍,就連派給她的下人總數也是之前的好幾倍,還真讓她有些不習慣呢!
當她梳妝完畢,在幾個奴婢的領路下,來到德敏母親佟佳氏的院落請安。
「慶妍給額娘請安。」
「順承郡王府的格格,老郡王年近五十才得的小女兒,果真和傳聞一樣,出落得極為標致。」端坐在華貴椅上的佟佳氏邊打量邊說,不過她的嘴里雖是贊美,可語氣平淡,眼神也很冷漠,保養得宜的面容仍然看得出年輕時的美貌風采,只是表情一徑僵冷。
「我哪兒好看了,額娘才真的是大美人呢!」慶妍漾開甜女敕笑容,大眼楮好奇的望著她。
對于她的率性模樣,佟佳氏微微蹙起眉,嘴角勾起冷笑,「老郡王飽讀詩書,是受人敬重的風雅之士,教養女兒卻有另一番不同作為。」
「謝額娘夸獎。」慶妍只認為佟佳氏在稱贊阿瑪。
「妳等會兒去給老王爺磕個頭,就當是拜見過了。」佟佳氏淡漠的擺擺手。「好了,妳退下吧!」
慶妍早就听說德敏的阿瑪重病在床,而且已經昏迷不醒多年,所以王府的盛衰都由身為長子的他一肩承擔。
她依佟佳氏的吩咐去向老王爺磕過頭後,徑自來到後花園,卻見一個錦衣華服的高貴女子正在放風箏,可似乎不太順利,風箏看來搖搖欲墜。
「妳的手勢不對,手臂得抬高點兒。」她忍不住湊過去瞧。
女子倏地停下手邊動作,讓風箏直直往下落,然後轉過身,以銳利的眸光上下掃看著慶妍。她頭戴彩繡青絨帽,頸子圍著一條白色絲巾,相貌娟秀白皙,清亮的眼和德敏有三分神似。
「妳是大哥新娶的嫂子,慶妍福晉。」女子的嗓音听起來比一般女子略低。
「妳是德敏的妹妹?」慶妍甜甜笑著。
女子微微顰眉,不置可否,似乎不太想理她。「我叫德貞。」
「妳放風箏的姿勢不對,難怪它老是飛不高。」她說著就過去握住德貞的手欲解說。
德貞微愣,盯著覆蓋在自己手上的粉女敕柔荑,扯了扯嘴角,「怎麼,妳很會放風箏嗎?」
「那當然。」慶妍朝她粲笑道。
「我還有事,今天不玩了。」德貞收回風箏,驕傲的抬高下巴,準備走人。
「妳要去哪兒?」慶妍好不容易發現年齡相仿的伴,當然不肯放過。
「怎麼,妳想跟?」德貞停下腳步看她。
「德敏不在,我對這兒又不熟,所以……」
德貞一臉倨傲,好半晌才道︰「那好吧!跟我來。」
這下慶妍可開心了,她緊跟著腳程頗快的德貞來到一間屋子里。
「這是妳的房間?」她好奇的觀望四周,看來肅親王府的每個房間都挺雅致的。
「妳過來,幫我磨墨。」德貞端坐在桌前,翻開書冊兀自忙碌起來。
「妳在忙什麼?讓我瞧一下。」慶妍湊到她跟前。
「別黏在我身邊,站開點。」德貞用手肘將她軟綿綿的身子推開。
「原來妳在整理帳本。」慶妍擠在桌旁,盯著帳目的美眸忽然一亮,「妳這兒算錯啦!」
德貞一愣,俏臉瞬間僵硬起來,「真唆,我還有很多要整理,妳別在這兒搗亂。」
「我幫妳。」她搶過帳本和算盤,俐落的撥算著。
「妳以前在郡王府也是負責管理帳本嗎?」德貞被她迅速又正確的架式給嚇住了。
慶妍搖搖頭,「我是被逼出來的,以前我每月的月例很少,一兩銀子得當二兩甚至三兩來用,當然也就得盤算個清清楚楚。」
「喂,妳做什麼?別亂畫。」德貞一見她的舉動,緊張的想奪回帳本。
「我修改一下,這兒每月修整花園的銀兩費用太高了。」慶妍拿著毛筆認真的加以涂改。
德貞用力的拍她額頭,「妳別亂來,那是固定的花用。」
「可是花園根本不需要每月修整,平時派下人們清掃落葉,換季的時候再找園丁修整不就可以了嗎?省下來的銀兩可以挪到庫房,等有急需的時候再取來花用。」小人兒嘟著嘴努力辯解,「還有啊!食膳的花費也太高了,何必還造一個冰庫存放魚貨?現在南北馬驛來往頻繁,想吃什麼直接采買不就行了,這筆費用也可以省下來……」
「妳倒是很會計算。」忽然間,一句涼涼的聲音冒出來,讓兩人同時抬起頭。
「額娘!」
來人竟是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里的佟佳氏,她打量著慶妍,還一把將帳本抽過來,一頁頁的翻看著。
「這帳本是誰整理的?」佟佳氏保養得宜的好看臉孔沒什麼表情。
「我的字才沒這麼丑。」德貞迅速否認。
慶妍漲紅臉,「人家是想幫妳,怎麼還說我字丑!」
佟佳氏的細眉微微抬起,看向慶妍,「明日開始,妳和德貞一起整理王府的帳簿。」
慶妍愣住,佟佳氏也沒等她回應就轉身離開。
「我不是故意搶妳的工作,我沒看見額娘走進來。」見德貞沉著臉,慶妍連忙解釋。
「既然妳愛整理,就順便把這些帳本都做完。」德貞將一堆帳本扔給她,眼眸閃過一絲快意,反正她本來就不愛這差事兒,現在正好落個輕松。
「那妳得借我那只大風箏。」慶妍看著掛在牆上的彩色風箏。
「妳倒挺會討價還價的。」德貞高傲的橫她一眼,「好吧!借就借。」
那日之後,慶妍每日都協助德貞管理王府帳簿,盡管得以藉此打發時間,但她仍是盼望著掛念的那個人能夠盡早回京,不然,捎封信不是也挺容易的嗎?
可是德敏一去多日,就是沒有任何書信,反倒是有個意料之外的人前來邀約。
「大少福晉,禮親王府的裕羅格格捎來口信,約您晌午在城西的凝思湖小聚。」慶妍的貼身丫鬟采福剛從外廳進來,忙不迭的傳話。
「裕羅格格?」她不是蘭泗的小妹嗎?慶妍有些詫異,她和裕羅並無交情,而且每回裕羅瞧見她都是態度冷傲,沒給好臉色,可這回竟然會主動邀約,還真是奇怪。
「大少福晉,該怎麼回復?禮親王府的下人還等在門外呢!」
「就說我會赴約。」反正她也好一陣子沒出去逛逛了。
時間一到,慶妍僅帶著采福就偷溜出去,她才剛嫁入肅親王府就發現這兒的規矩繁復得多,女眷要出府非得帶齊兩個丫鬟、兩個侍衛不可,于是她索性偷走側門,這才輕松多了。
「妳找我?」遠遠就瞧見裕羅獨自站在凝思湖的涼亭里,彷佛遺世獨立般。
裕羅將遠眺的目光收回,冷傲的看了慶妍一眼。
「讓妳的丫鬟等在這兒,妳同我共乘一騎去城郊賞景,意下如何?」她抬高小巧的下巴,語氣透著挑釁。
「讓我來騎,妳坐我後頭。」慶妍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只想騎馬馳騁一番。
「隨便妳。」她說完就徑自走出涼亭。
「大少福晉!」采福想阻止。
「妳待在這兒等著。」慶妍動作輕巧的攀上駿馬,旋即伸手欲拉裕羅,不過後者並不領情,堅持自個兒上馬。
兩人才騎出城外,裕羅便示意她前往一處廢屋。不久,遠遠就看見蘭泗早已等在外頭,他一瞧見慶妍立刻對她粲然一笑。
「原來是你約我!」慶妍笑著躍下馬,「你直接捎口信不就得了,何必這麼神秘兮兮。」
「有些人無論處在多麼復雜的環境,仍是一張白紙。」裕羅輕蔑一哼,看向蘭泗的眼神卻又變為怨懟,「人已帶到,我走了。」
蘭泗顯然視她如無物,兩眼只顧盯著慶妍。
「騎馬怎麼沒戴手套?手皮會給磨破的。」他按捺住想拉慶妍小手的沖動,心疼的說著。
「你找我有什麼事啊!為什麼約來這兒?」她露出嬌美笑容睇著蘭泗。
「德敏貝勒對妳好嗎?可有欺負妳來著?」縱使慶妍已經嫁作人婦,他還是無法忘記她,更不時擔心冷漠嚴厲的德敏會傷到她。
「他大婚隔天就遠赴邊疆,說不上好或不好。」只是想起那晚,她仍是不由得覺得羞赧。
「他不在京城也好,妳反而自由些。」為了慶妍,他進慈寧宮找太皇太後爭過、求過、跪過,卻都是枉然。
「妳住在肅親王府可還習慣?」許久不見,慶妍依然嬌美得令他心悸。
「不知道。」慶妍想起德敏的冷漠,好半晌才答話。
蘭泗這一听,哪還耐得住性子,倏地就抓住慶妍的小手問︰「是不是有人欺負妳?」
「你別老拿我當小妹妹,我會照顧自己。」慶妍說著忍不住笑起來,她總認為蘭泗對她比慶芳還要像個稱職的兄長。
蘭泗一愣,神色有些不悅,「我不是把妳當妹妹,妳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蘭泗,這籃子里的驢打滾可以吃嗎?」貪吃的小美人壓根沒將他的話听進去,只是開心的看著籃內的點心。
罷了。听者長嘆一口氣。「這本來就是準備給妳的。」
「蘭泗最好了。」她粲笑,直讓痴心貝勒看傻了眼。
兩人就在這廢屋里聊天兒,蘭泗一副心事重重的听著慶妍閑扯。
「已近傍晚,我得回府了。」慶妍看向外面灰暗的天色。
「裕羅怕是把馬給騎走了,妳搭我的轎子回去。」蘭泗正想往外走,忽然詫異大驚,「有人?!」
「怎麼了?」慶妍被他肅然的臉色給嚇到。
「小心!」蘭泗臉色倏地大變,沖過去想護住慶妍,卻晚了一步,一支冷箭飛也似的咻一聲從窗外竄進,射向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美人。
「啊!」肩頭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慶妍隨即倒在地上。
「听說肅親王府的大少福晉在城外的廢屋被襲。」
「好好一個尊貴的王府福晉,怎麼會跑到廢屋去?」
「听說是跑去和青梅竹馬幽會。」
「真的!這可新鮮了,不是才大婚不到兩個月嗎?這麼耐不住寂寞。」
「听我鄰居的三姑媽說啊!侍衛們跑進去時,就看到中箭的大少福晉倒在情人懷里,兩人摟得可緊了。」
「我小舅子的拜把兄弟的外甥女在王府里當洗衣婦,听說她看過那個大少福晉,哎喲喲∼∼長得可水靈了,臉蛋像是掐得出水似的,活月兌月兌是仙女下凡啊!」
肅親王府的大少福晉和禮親王府的大貝勒在城外遇襲事件,雖然在官府極力掩護之下,表面上沒有人敢談論半句,可陣陣耳語卻仍在暗巷中傳說著。
「看來你那位『小』福晉挺有意思。」茶館包廂內,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一邊喝茶,一邊听著外頭尋常百姓的言論。
「你感興趣?當初怎麼不來搶親。」省得他想到就氣悶。
「免了免了,我兩個妻室就夠受了,你還是自個兒享用吧!」說話的男人露出死皮賴臉的笑容,「你回京也快十天了,竟然還沒趕去王府探視?」
另一個長相英挺的男人其實就是原本應該還在邊疆的德敏,他比原定計畫提早返回京城,就是要面奏聖上機要國事,哪知才剛進城就听說那個小惹禍精遇刺的消息,之後十天,整個北京城小道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也讓他越來越不快。
「探視什麼?」他懶懶的問著。
「看看人家傷得如何,問清楚她和青梅竹馬幽會的始末啊!」
「沒什麼好問的。」本以為娶了她擱在府里就算達成任務,哪知道婚後才是麻煩的開始。
「真是鐵石心腸的德敏貝勒啊!」男人怪聲怪氣的低嚷,不禁惹來德敏火大的瞪視。
不過也該是回府的時候了,因為他今早在紫禁城就被前去慈寧宮的老郡王給逮個正著,要求他要帶慶妍回順承郡王府小聚,而當著太皇太後的面,他豈有拒絕的余地。
雅致房內,采福正專心的替慶妍敷藥,此時冷不防地走進一個下速之客。
「拿去。」德貞娟秀的臉孔仍是趾高氣揚,但手上卻遞出一個小瓶子。
「妳怎麼會來這兒?」慶妍微感詫異,盡管這陣子兩人一同管理帳簿,但德貞總是不愛搭理她,也從沒踏進她的院落一步。
「我不能來嗎?」德貞冷著臉,高傲的示意采福將小瓶子取去。「這是太皇太後賜的御用膏藥,還不拿去敷,妳隨便亂擦膏藥,小心肩膀爛掉。」
「德貞……」慶妍先是一愣,旋即驚喜萬分,「妳擔心我的傷勢,妳對我真好。」
德貞不自在的瞪她一眼,但是已不復往日的生疏,「我是不想一個人記帳,妳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忙,都是妳害的。」
「我好多啦!不然今兒個就讓我來整理帳本吧!」慶妍朝她甜甜一笑。
「不用了,妳還是先把傷養好吧!」德貞自顧自的坐在一旁,顯然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等我傷好了,咱們一起去放風箏,好嗎?」慶妍開心的提議著。
德貞原本冷硬的臉孔閃現一絲欣喜,卻又有點不自在的扯扯嘴角,「既然妳這麼想放風箏,那……好吧!」
「太好啦!」慶妍喜不自勝的歡呼,她向來就沒有年齡相仿的女伴,以前德貞對她愛理不理,現在盡管高傲的態度依舊,卻已經大不相同。
「大少福晉,貝勒爺回府了。」蘇嬤嬤匆忙進來回報,幾個小丫鬟忙著準備德敏最愛喝的沉香鐵觀音。
德敏回來了?!小人兒既開心又緊張,不久便看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進院落。兩個多月沒見,德敏仍是這麼英俊好看,氣質也依然尊貴傲然,讓人看了心兒就忍不住怦怦亂跳起來。
「德貞,妳怎會在這?」他一進屋就皺眉,看著這個從來不曾走進他院落的人。
「我拿太皇太後賜的御用膏藥來這兒。」德貞連忙解釋。
「妳阿瑪想見我們,我已經差人備轎,妳也準備準備。」德敏沒再理會德貞,只丟了這句話給慶妍後就要走向外廳,可臨走前才注意到她穿著半舊的湖水綠衣裳,「讓下人替妳換件衣服。」
咦?慶妍低頭一瞧,這身衣裳是她最好看的一件了,怎麼德敏還要她換?
「她哪有什麼象樣的衣服可換?穿來穿去還不就那幾件。」德貞忽然開口。
「妳、妳怎麼這樣說話?」雖然是事實,但也別說得那麼悲慘。
德敏聞言,轉身就走進內房檢視起慶妍衣櫃和矮箱子里的衣裳,可淨是半舊不新。難道她出嫁時沒人為她準備新衣?
「衣服不用換了。」再換也是一樣!德敏丟下話就繃著臉走了出去。
頃刻,兩人共乘著肅親王府的華美大轎子外出,慶妍開心的直從簾子後頭偷瞄街景,這是她出嫁後首次回娘家,心底實是雀躍不已。
「今兒個街上小攤販真多,好熱鬧。」一路上都是她在說話,德敏始終沉默不語,深邃俊眸恍似一攤冷泉。
「你剛從邊疆回來,還沒歇息夠呢!又得陪我回娘家,一定很累吧?」慶妍小心翼翼的僵著身子,不敢踫到他,和德敏坐得這麼近讓她好緊張,只得拚命找話題。
「不會。」德敏簡短回答,態度一徑的冷冷淡淡。
「你這趟出遠門,我很想給你捎封信,可就是不知道該送往哪兒。」她的臉蛋微微泛紅,鼓起勇氣說出心底話。
「妳有什麼委屈等會兒可以直接找妳阿瑪告狀。」他語氣平冷,以眼角余光掃她一眼。
「我沒有委屈啊!而且我才不要當愛告狀的討厭鬼呢!」慶妍認真的說著,神情略帶著嬌憨稚氣。「不知道阿瑪找咱們有什麼事?德敏,你知道嗎?」
德敏微微皺眉,好半晌才不耐煩的開口,「不知道。」對于慶妍以嬌滴滴的嗓音喊自己的名字委實感到厭惡。
「哦!那沒關系,反正等會兒就知道了。」說不定是阿瑪想她這個女兒呢!
「阿瑪!」慶妍踏進老郡王的廳堂就敞開笑容,哪知道老郡王寒著臉看向她。
「阿瑪……」她怯怯的停下腳步。
「看看妳做的好事!」老郡王一見她就拂袖怒罵,「我問妳,為什麼私底下和蘭泗貝勒單獨踫面?」
慶妍被父親的怒氣嚇得一怔,卻渾然不解其因,「為什麼不能見蘭泗?」
「啪!」老郡王忽然摑她一耳光,毫無防備的小美人身子一歪差點跌倒。
德敏始終漠然旁觀,沒有伸出手扶她。
「阿瑪?」慶妍好不容易才站穩,嬌女敕的粉頰已倏地泛紅微腫。
「妳已經嫁入肅親王府,就該有大少福晉的樣子,如果妳沒有辦法替自己的言行負責,人家要休妻我也無話可說!」老郡王怒哼了聲。
休妻?阿瑪為什麼這麼說?德敏真的會休妻嗎?那她怎麼辦?除了做德敏的福晉,她根本想不出來自己還能做什麼……
「我要當德敏的福晉。」慶妍嗓音輕軟,語氣卻很堅定,老郡王訝然凝住臉上的表情,就連德敏也不著痕跡的愣了一下。
「既然如此,妳為什麼還跟蘭泗貝勒單獨見面?」老郡王回過神來,態度已和緩許多。
「我沒單獨見他,是裕羅格格約我,哪知道蘭泗等在城外,我問他為什麼不自己捎口信就好,可他沒說。」慶妍一五一十的回話。
「好,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但妳以後不準再跟禮親王府的人來往,平時就給我安分的待在家,听清楚了?」
「但是……」
「妳不答應以後就別喊我阿瑪!也不準踏入順承郡王府一步!」老郡王說完話就轉過身不理她。
「我什麼都答應,阿瑪您別不理女兒,阿瑪……」慶妍心一急,再也忍不住的淌下淚水,嬌美臉蛋滿是驚慌。
「你們回去吧!我累了,得休息。」老郡王揮揮手,背影透著些許寂寥。
于是德敏客氣卻疏離的道別,隨即邁步離開,慶妍則跟在他後頭,神情落寞,臉上猶掛淚痕。
在回程途中,轎子里安靜無聲,原本愛看街景又愛說話的小美人靜默不語,粉頰仍有些微紅腫,漂亮的大眼楮已轉為黯然,偶爾還悄悄的以袖子擦拭淚水。
德敏冷瞥她,眼神微慍,老郡王特意在他面前教訓女兒,無非是要借機讓慶妍解釋傳聞,而不準許她隨意出府,顯然是為了讓她待在重樓深鎖的肅親王府里,可不是,有一堆侍衛和下人看守著,還不是最安全之地嗎?老郡王表面上對女兒冷酷,實則縝密的替她安排妥當,就只有腦筋遲鈍的慶妍才會真以為父親著惱她,還哭得像個笨蛋!
不過,唯有一點他也弄不清,看來老郡王早料到慶妍會遭暗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什麼人在背後搞鬼?
當晚,整個院落顯得異常安靜,向來活潑愛笑的大少福晉悶悶不樂,獨坐在窗邊凝睇黑漆漆的花園,好不容易返回王府的貝勒爺不見蹤影,下人們也都不敢吭聲。
「你們都下去吧!」慶妍轉進內房。
「大少福晉,得給您換藥了呢!」采福輕聲提醒她。主子下午還興高采烈的出門,哪知傍晚回府臉色就變得極差,臉頰還泛著紅腫,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慶妍輕輕應了一聲,然後便褪下衣裳,最後只剩貼身的粉色小肚兜和襯裙,采福隨即上前,輕巧的替她換藥,並取來熱帕巾讓慶妍敷在頰邊,然後再幫她月兌下鞋襪洗起腳來。
德敏一踱進屋內就瞧見這幅情景,小美人幾乎半果,還光著一雙腳。
「貝、貝勒爺!」采福被突如其來的高大人影給嚇了一跳。
慶妍則輕呼一聲,慌慌張張的抓回外衣披在身上,濕漉漉的兩腳無處藏,只得連忙縮進襯裙里。
德敏示意采福退下,看向睜著大眼的女敕娃兒,接著,他掀開慶妍肩上的白布察看,利箭擦傷,箭上沒喂毒。
「這是箭傷,那支箭還在嗎?」
「不知道,可能還在那間廢屋里吧!」德敏問這干嘛?
「當時約有幾名刺客?」
「一個吧!射了這箭之後,那人就跑得不見蹤影,我轉過頭時半個影子也沒瞧見。」德敏是想幫她抓刺客嗎?問得真仔細,事發到現在都還沒有人這麼細問呢!
看來問也是白問,她根本什麼也搞不清楚。「出嫁之前,妳額娘沒替妳張羅新衣?」
據他所知,慶妍的親生額娘早已不在人世,現在的郡王爺福晉是原配正房,娘家也是顯赫貴族出身,總不至于這麼不懂禮數才是。
「有啊!不就是大婚那日所穿的那身禮服嗎?」
「除此之外呢?」
慶妍搖搖頭,「有什麼不妥嗎?我帶過來的衣裳可都是挑選過的。」
「老郡王可有過問妳的嫁妝?」
「阿瑪事務繁忙,哪有空理這個。」
德敏暗自冷哼,老郡王當個閑散宗室已有多年,哪有什麼要緊事需要他費心。
「德敏……」慶妍忽然欲言又止。
「說。」
「你會休妻嗎?」她無法忘記阿瑪說過的話。
有哪個腦袋正常的女人會這麼問?他沉著臉回答,「妳擔心?」
「嗯!」她立即點頭。
「妳就這麼想做肅親王府的大少福晉?」德敏語氣微慍,想起老郡王憑著和太皇太後的交情,硬逼他應允這門親事,搞得他連考慮余地都沒有,他真痛恨這般受人擺布的情況。
慶妍先是點頭,隨後卻又連忙搖頭,「我不是想做肅親王府的大少福晉,我是想做你的福晉。」
又來了!這女人方才在老郡王面前也是直說要做他的福晉。德敏皺眉不耐煩起來,語氣甚差,「做我的福晉?已經死兩個了,還不夠嗎?」
「我不怕,而且我知道她們的死跟你無關,造那些謠的人實在太過分了,你別難過。」她急急說著,拚命的想要安慰德敏。
誰難過了?況且那兩位福晉難產本來就與他無關!這笨格格是搞不清楚狀況嗎?德敏實在懶得再跟她扯下去。
「以後這種連妳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話別再亂說!」
她怎麼搞不清了?慶妍見他不悅也就沒再多說話,而見他忽然往外走,她急忙喊住,「德敏,你要去哪?」
「妳別管這個。」他正眼沒瞧她一眼就離開了。
德敏這麼晚了要去哪?不睡覺嗎?她失落的看向門口。
原以為夫婿稍晚就會回到房里,疲倦的小美人眨著大眼坐在床上等著,直到撐不住的闔上眼沉睡而去都沒等到人,到了隔天早上她才從采福那里得知,德敏是睡在另一處院落里。
成親後不是該住在一起嗎?為什麼他還要離她離得遠遠的?
慶妍心底一陣難受,再天真也感受得出德敏對自己的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