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邊的位置是屬于她的。
那是她唯一能夠肆無忌憚觀賞屋外美景的角落,滿足她孤寂無助的心。
窗外樹梢上的葉片開始掉落,繁花凋零,氣候轉冷。翩翩拉緊身上的披衣,無意識地伸出舌滑過冰涼干燥的唇瓣,倚牆而立。
拿出腰帶里沉甸甸的凸出物在手中把玩。青色的圓形玉石上各雕刻了龍與麒麟,玉石正中央雕了一個圓月兒。
記得無懷曾說,這塊玉石的名字叫「爭輝」,龍與麒麟不止爭奪中央的圓月,也在爭輝。
這塊玉她是故意向他討的。
原以為他不會輕易將自己戴了許久的保命玉送給她,沒想到他二話不說便解下送給了扁羽。他愛扁羽,就連命都可以送給她。
翩翩淒楚地笑笑。
她嫉妒,她嫉妒另一個自己,能夠讓他如此毫不保留地奉獻;她恨,恨另一個自己取代了她。
當他將自己的柔情全放到扁羽身上時,她難過得好想死,也才知道自己愛上他,從第一眼開始。
當她不是扁羽時,只能待在這個小角落,孤單一人;而當她是扁羽時,連他的禁地書閣都能隨意進出。
原本以為在他面前讓扁羽使壞,可以減少他對扁羽的迷戀,可是他並沒有因扁羽一次次的使壞而皺眉或不悅,反而極有耐心、包容地對待扁羽。
想到任無懷對待扁羽的方式令她一陣鼻酸,就連心,都變得苦澀。
或許因為他並未與真實身分的她相處過,他並不了解自己,所以才會不諒解她。
或許她可以想辦法讓他多了解她,知道她並不想與他交惡,她其實是愛他的。
她天真的想法,原本只是想讓自己贏得丈夫的愛,卻沒想到種下日後的苦果……
一大早,翩翩便在廚房里喜孜孜地忙著,她將在蓮花庵里學到的烹煮手藝全都用上,先是要小悅去采買材料,然後她運用池子里的現有蓮花,做成蓮花公,煎煮炒炸,甜品,都少不了美麗清幽的蓮花。
她可以說將整株蓮花運用到極致。
廚房里的下人在她忙著時站在一旁靜悄悄地觀察,發現他們的少女乃女乃縱使丑,但心卻不丑,因為很少有富家少女乃女乃會親自下廚的,且她對他們也從未擺出驕傲的臉色,總是以微笑回應他們。
最重要的是,他們有幸可以嘗到她的好手藝。每次她一到廚房里忙,不管做了什麼樣好吃的東西,都會留一些給他們品嘗。拜托!有哪家少女乃女乃那麼好的?就算是宅里的三位夫人也沒做過這種事,就連繡品都是買外頭現成的了,何況是跑到油膩膩的廚房里來煮菜呢。
「沒想到蓮花瓣會這麼好吃!」
「嗯,對呀,清清淡淡的,還有股香氣呢。」
「太好吃了,我們會不會太幸福了?」此人純真的話一出,立即引來哄堂大笑。
翩翩愁了好些日子的小臉上也揚起了笑容。
「少女乃女乃,說真的,讓小的教您一點在任家的處事方法,只要抓住三位夫人的歡心,您在這兒就能安穩立足。」一名老嫗和善地朝翩翩微笑。
翩翩有些驚訝。「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任府的人……不是都很討厭她嗎?
在場所有的人紛紛羞赧地抬不起頭。只有老嫗走向前去,握住翩翩的手。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們現在知道少女乃女乃並不像我們先前所預想的那樣,仗勢欺人、傲慢自大,我們知道您的美好,不在乎您的長相。」
听這話,翩翩心里只有苦澀。連下人都能夠發現她的美好,為什麼他卻不能?
「謝謝你們。」
下人們紅著臉傻笑,老嫗拍拍她的手建議。
「少女乃女乃,您該將蓮花祭送到三位夫人房里,請她們品嘗品嘗。」
翩翩低下頭看看手中的食物。「是呀,我是該送給娘親,請她們品嘗。」
「是呀,只要收買了夫人們的心,老爺那兒就輕松多了,因為只要夫人們開心,不鬧事,不斗嘴,老爺就高興,夫人們喜歡您,老爺就喜歡您。」
老人家說得對,要在任府里立足,她是該從娘親們下手,只要得到娘親們的歡心,她們自然會在無懷面前說她的好話,這麼一來,扁羽這個名字她就可以漸漸拋去。
當然,要收買一個人的心並不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一次兩次的美食是無法就此如願的,雖然大娘對她並無成見,但還有對她微詞頗深的二娘、三娘,她們可就不是那麼好收買的了,相對的,她們的要求頗高。
撫過滑順的綢緞,手絹緞面有細致的刺緝。這是她以前在蓮花庵時繡的,那時她雖然孤獨,但卻因此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學煮、學刺繡、學詩、學琴。
「少女乃女乃,找二夫人?」任二娘的貼身丫環恰巧在翩翩舉手敲門時由里打開門。
「在嗎?」
「二夫人在內房。」
隨著丫環進入內房,任二娘正瞅著桌面。
「二娘。」
任二娘立即抬頭,「是你。」她斂下眼眉,語氣倒不是很歡迎的感覺。「有事?」
當她靠近桌子才發現,躺在桌面上的是一塊雪白色的錢袋,袋面上繡著一對黃色的蝴蝶和一首詩,令她感到訝異的是,這只錢袋已有些舊了,還有些泛黃,繡面上變得稀疏月兌線,但錢袋四周卻仍見完好,可見得這只錢袋並非只是用來裝錢,但常常被拿出來撫模。
任二娘發現了她的注視,連忙將錢袋塞進袖子里,清清喉嚨問。
「你到我房里來有什麼事?」
「二娘……」她將手絹遞到任二娘面前。「這是翩翩自個兒繡的手絹,想送給二娘。」她靦腆笑笑。
「這是你繡的?」任二娘顯然對跟前繡工精致的手絹感到驚訝,不停撫模鍛面的動作泄漏了她對這只手絹的愛不釋手,但卻又在驚覺動作太過明顯時將手縮進袖子里。
「繡得不好,但卻是我一點點小小的心意。」她有些尷尬地笑笑。「當初進門時,一時間忘了禮數,遲至今日才將禮送來,請二娘見諒。」
「以為送個手絹就能收買任家人的心,你想得可真簡單。」任二娘就是這樣咄咄逼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不是這樣的。」心思猜中,翩翩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只是……我只是希望能夠表達善意,我不想讓自己在這個家里成為一個外人,我希望能夠溶入這個家庭里,我喜歡這里,喜歡住在這里的所有人。」
「只是單純喜歡嗎?」任二娘和緩脾氣,試探性地問。「難道不是喜歡任家的政商背景?」
「不是!」
「別忘了,這樣的背景可以幫助你徐家,幫助你那位好高騖遠的爹重新站起來,你不可能會不清楚吧。」她悄悄打量翩翩的反應,沒想到翩翩出乎意料的平靜,只是吐露著幽淡的哀怨氣息。
「翩翩當然知道,但是翩翩不想這麼做。」說到這兒,翩翩無奈地垂下肩,那滄桑無助的模樣令任二娘心生憐惜。
「為何不想?」
「翩翩一生與爹娘的緣分極淺,出嫁,算是報答父母恩……」翩翩神色黯然,許久之後才徐緩開口。「二娘知道我爹在新婚夜向爹要了五千萬兩嗎?」
任二娘驚訝的表情已經清楚告訴她。
「對任家來說我是買進來的,原本該是丫環的我,因為有婚約的關系存在,所以在稱謂上成了少女乃女乃,我還能再為了我爹而向任家有所要求嗎?」她淒楚一笑。「我不能也不想。我不要與任家的關系一直維持在金錢、利益上,我希望能真真正正成為任家能夠認同的媳婦。」
「或許因為兩家的關系交惡如此,才會讓所有的人對你有不好的印象。」
不清楚任二娘是已經對她釋懷,還是仍舊對她抱著遲,只見她從袖口里拿出剛才的錢袋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撫平錢袋,在她眼眉之間浮現了少有的溫柔。
「這只錢袋對我意義非凡,日夜撫模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繡線月兌落,連鍛面也變得粗糙。你緝工如此精細,可有辦法替我縫補?」
面對任二娘釋放出的善意,翩翩心喜非常,她露出嫁進這里至今,第一個燦爛且由衷的笑容。
或許她能夠在這里生活下去,能夠溶入這個大家庭,真正成為任家人!
「少女乃女乃,您這會兒做的是什麼美食啊?」翩翩的好手藝早在一連串煮食中顯露無疑,也收買了下人的心。每當午後就是這些下人最期待的時間。
原本是廚房里做事的人才有機會品嘗到的美味食物,在一傳十、十傳百情形下,幾乎可說全府的人都嘗過了,只要眼看時刻到了,都盡快完成手的工作守到廚房去,人數多到都擠到外頭來了。
「棗泥山藥糕、松鵝油卷。」她從爐火里夾出鐵盤子,一陣撲鼻的松仁、鵝油香率先飄出火忙,整間廚房都是糕點的香味,巷形蓬松、外表酥脆適口的小巧松稜鵝油卷就這麼一個個出爐,放在撲素的白瓷盤上圍開來。
吞咽聲此起彼落,杏眼瞪得好大……「這……這糕點……看來好好吃……」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當然好吃。
面對眾人的虎視眈眈,翩翩溫潤地笑開,隨即將裝盤好的甜品推到眾人面前。
「替我試試味道好嗎?」話語客氣婉轉。
「但……」眾人還是有所遲疑。
「我做了好多,你們吃沒關系,爹娘那兒我已經留起來了。」她話才一說完,馬上一陣狂風掃過,眨眼之間原本盛裝完美的松穰鵝油卷立即消失殆盡。
半晌過後一連串嘆聲揚起,面對眾人的稱贊,翩翩開心地笑著,盛盤的動作更輕快,很快地使將剩余甜品裝好數盤。「小悅,將這些甜品送到爹娘那兒。」
她喜孜孜地端著另盤盛好的甜晶送去給任無懷,經過迥廊處遇見一名丫環扛,丫環臉上驚愕與為難的表情令她焦急想拿甜品給任無懷品嘗的心情緩了下來。
「少女乃女乃……少爺不準任何人進入書閣。」丫環一臉為難,不知該怎麼提醒翩翩才好。
翩翩楞了楞,步向欄桿移,傾身往前才從泥上的水窪里照出她現在這張丑女的模樣,心一驚連忙打住往前的步伐。
「謝謝你。」她趕緊向丫環道謝,若不是這丫不提醒她,此刻她肯定又被他轟出書閣了。
她步一轉急忙往自己廂房走去,迅速將偽裝卸去,在光亮的銅鏡里發現了驚人的事情,她瞪大眼楮,香頸一偏——
痕跡呢?!
她胡亂地在頸子上亂抹亂擦,杏眼越睜越大。
她頸子上的痕跡怎麼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的?!
是這面銅鏡有問題所以才照不出她頸子上丑陋的痕跡吧!
她跌跌撞撞地沖到銅盆旁,水里的倒映依舊與銅鏡如出一轍,她頸子上的痕跡不見了,那塊糾纏她,讓她從小就嘗到所有人拋棄的痕跡,居然不見了!
她心中頓時有股感覺被瞬間抽離,令她站不住腳地軟癱在地上,眼眶熱辣的讓她閉上了眼,隨即,晶瑩的淚珠滑出了如扇的眼睫。
對這樣出乎意料的事情,她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小姐你怎麼坐在地上呢?」小悅一推開門便瞧見翩翩坐在地上,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火盆,蹲去扶起她,可是卻看見她的臉上出現兩行清淚,她急如螞蟻。「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扶你上床休息一下,馬上去請大夫來!」
小悅將翩翩扶到床上坐下,翩翩連忙阻止小悅要幫她躺下的舉動。
「小姐,快告訴小悅,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了風寒了?」
她搖搖頭,動手掀高頸的黑發,小悅原本還搞不清楚狀況,隨即才瞪大了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指著翩翩的頸子啊啊啊的叫。
「難道你這幾天在替我上水粉的時候都沒發現嗎?」
小悅猛搖頭。「小姐你現在要怎麼辦?」
翩翩苦笑。「這不是更好嗎,痕跡不見了。」嘴里這樣說,但她的臉上可看不出任何歡喜的表情。
「對對對,這樣姑爺就不會再嫌小姐了,小姐以後也不用再上那厚厚
的水粉了。」
「然後以後都變成「扁羽」,讓「翩翩」徹底消失嗎?」
「我……」小悅失言,連忙住嘴。
「算了。」她不要再想這麼多了。將臉上的淚痕擦掉,她轉頭問。「對了,你有將甜品送去給爹娘嗎?」
「有啊,老爺和夫人們開心得不得了,連連說︰真好,每天都有好吃的甜品可以吃,干脆把府里的廚娘辭了算了。」小悅原音重現,一手還有模有樣地學著任老爺模胡子的動作。
翩翩略略扯笑。雖然她心里明白,他們是真的認為她做的甜品很好吃,很合他們的口味,想辭掉廚娘只是打趣的說法,間接贊美她的手藝,可她心里卻覺得酸疼,她想起任無懷曾對她說過的話,在他心中,她是一名丫環,真正能深入他心里的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真高興,每日午後都是我最期待的時候,能夠品嘗到你親手做的甜品,害我都不想去巡店了,怕會錯過你的甜品。」任無懷由後抱住翩翩,讓她坐靠在懷里,拿起一塊棗泥山藥糕放進她嘴里,他卻將手指伸往自己嘴里,去品嘗指月復上糕味與她嘴里的香味。
她沉默不語。
「怎麼了?看你一句話都不吭,有什麼事嗎?」他關心地問,將她身子轉正,直視著她,她眼中的淒楚嚇著,連忙捧著她的小臉蛋兒追問。「發生什麼事了?」
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一口氣嘆出,她幽幽地問。
「你是因為這張臉才喜歡我的嗎?」
他微楞,隨即俊爾一笑。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麼問呢?」
「只是隨口問問。」
他扳回她轉開的臉,擔憂不已。「我看你今天悶悶不樂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面對他的追問,她反而伸手抱住他,將身子窩進他懷里,靠著他的胸膛細數心跳聲。
「你會愛我一輩子嗎?如果我的容貌改了,丑了,你還會愛我嗎?」
「當然啊,傻丫頭,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愛你呀。」他模模她的頭輕聲笑道。
「真的嗎?」她大膽地開口。「可是你卻不愛小姐。」
他臉隨即沉下。「你一定要談到她嗎?」
她抬起頭。
「不喜歡小姐是因為小姐的長相嗎?是因為她臉毀了,所以你對她產生反感,看她不順眼嗎?」
「我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他臉一轉,沉臉看著窗外,夕陽西下,余暉透過紗窗照映在他的臉上,顯得落寞。
不容他逃避,她粗魯地扳過他的臉,雙眸糾結在一塊,圓亮的眼楮里閃煤著的沈痛令他感到不解。
「告訴我,為什麼討厭小姐?小姐人這麼好,你是為了什麼討厭她?」她想知道,她好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他討厭了!
「扁羽,你今天是怎麼了?」他扯緊眉山。「你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問題?」擔憂的俊顏忽然松了開來,換上冷竣陰沉的臉。「是她對你做了什麼嗎?」他扼腕地咬牙。「我真該早早休了她!難道她就不能在這個家里安分點嗎?她還不明白自己在這個家里的處境嗎?她真以為自己是我的妻,哼,她連妾都不如。」
她竟連妾都不如……
翩翩沉下臉。「難道……你就不能試著與小姐相處?」
「不可能。」
眼見她落寞的神情,他擁緊她。「我的心里只有你,無法再瓜分給另-個女人,何況是一個我恨之入骨的女人。難道你非得那麼狠心,將我的另一半心分給別的女人嗎?」
軟綿綿的小手乎貼著他的胸膛,她抬起小臉,滿是愁雲地看著他。
「這顆心,真的只給我一人嗎?在你的心里,愛的是哪個我?」她無助地倒在他懷中。
他卻對她的話感到不解。「我愛的當然是你呀。」他擁緊她,俊毅的臉龐漾著溫暖的微笑。「我愛的是你,而且會永遠愛著你,你要相信我。」
他的話不僅無法安撫她的心,反而再一次傷了她。
「讓我這樣靠著好嗎?我好累。」她真的覺得好累,面對他,面對這個家,面對一切,她的身心都疲累得不得了,她好想休息,好想遠離這一切
「你大概是太累了,好好睡一下,我不動,你就待在我懷里好好睡一會兒。」他溫柔地輕拍她的背幫助她入睡,破天荒地,竟然從他口中听見模模糊糊的輕哼聲。
躲在他懷里的她,因為他一再的溫柔體貼而眼眶泛酸泛熱,心口一陣酸疼,小手微微揪緊他的衣裳。
為什麼他的溫柔體貼只給「扁羽」?
大廳里,任老爺正與任無懷商討書肆的事,原因是任無懷的大哥與大弟剛從江西回來,四個人圍著桌坐,任家大少爺任無蒼正翻開一本本的帳簿。
「半樓書肆進了一批繪紙,因為成本大于平常進的繪紙,所以扣掉成本,今年的營收少了大概兩成左右……萬里書肆今年營收與去年相差不遠,平唁書肆的左掌柩最近收了一本手稿,他認為這本手稿上必定能夠引起一陣狂熱,認為可印行,所以先將手稿送采,讓人家看過後再決定是否印行。」
一本褐色的巷本就平躺在桌中央,中央寫了三個字「梅花行」。
任無懷拿起手稿翻了起來,而任老爺依舊與任無蒼與任無習討論他們此番江西行的收獲。
「有沒有哪閑書肆是賠錢的?」
「有,遠風書肆是賠錢的,這大概與之前州城鬧災荒的影響下,主產桑葉的商家無法提供足夠的桑葉喂養蟲兒,以至于讓遠風書肆主賣的絲紙無法順利產出,連原客人訂的絲紙都無法準時供給,賠了錢,算是損失慘重。」
任老爺老眉皺緊。「你評估過遠風書肆有再經營下去的必要嗎?他們在去年還有前年也是有小賠的跡象不是嗎?」
任無蒼點點頭。「沒錯。」
「其實州城的人民多是農工,很少有人會上書肆買紙買冊子,咱們在那兒開書肆本就有問題,我覺得盡早收起來比較妥當。」任無習如是說著。
任老爺思考半天才緩緩點頭。「嗯,那麼遠風在年尾時就收起來,至于店員,如果他們願意到咱們別的店里去,就安排一下,若無法離開州城的,就多發點銀兩給他們,畢竟他們替遠風盡心盡力過,撫恤的動作不能少。」
「知道了,爹。」
任無懷放下手中的手稿。
「無懷,你認為此本手稿如何?」任老爺見任無懷放下手稿,便問。
「我認為應該可行。」
「無蒼、無習也這麼認為嗎?」
「是的爹,此本手稿不錯,上市之後肯定能引起一波熱潮,我和無習都認為可印。」
「那麼就交給你了。」任老爺將手稿推到任無蒼面前,隨即召來下人。「去請少女乃女乃過來。」
「是。」
任無蒼先是楞了楞,隨即了然地笑開。「是無懷新迎進門的妻子嗎?」
「嗯。」任老爺模模胡子。前陣子,老二、老三才為了徐翩翩鬧得不可開交,每天都要他想想辦法趕她離開這個家,沒想到才多久時間,她們不僅收起先前的抱怨,甚至還不停在他耳邊說著徐翩翩有多好,做菜的手藝有多棒,氣質多好,個性多好等等,說得連他都受了影響,在吃了她做的東西之後,老實說,他是徹底對她改觀,或許她並不如他們先前所預期的那麼令人討厭。
不過令他感到好奇的是,他的正室居然對于這個新進媳婦,半句怨言也沒有,也決不在他面前提到她的任何事,沉默平靜地令他感到奇怪。
「爹,孩兒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任無懷一听見翩翩要來,他臉馬上沉了下來。
「什麼事?」
細碎的步伐聲由遠而近、聲音由小到大,他眉一挑,在翩翩踏進這屋子的那刻,開口要求。
「請爹容許孩兒娶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