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願意嫁給他,是因為同情他跛腳嗎?
不是愛,而是同情……
他竟忘了,她眼楮注視的不是他,她期待的臂膀,也不是他的。
兩人再度相遇,是三天後的事。
在走向小公園的路上,她抱著貓,垂著頭,陽光照向她蒼白的臉頰,心中的落寞無所遁形。
風吹來,知綠撥開頰上的發絲,抬起的目光恰與他相遇——
她心一揪,淒楚的眼中浮現一道久違的陽光,已決定埋藏的愛情在遇到他的瞬間,又復活了過來。「商——」
他臉上的神情比陌生人還冷淡,冷如海水的眼眸睨了她一眼,冰封住她臉上的陽光,和她未完的話語——
兩人擦身而過。
她立在原地,身後的他已走遠……兩個心口上都負傷的人,在這瞬間,傷口又隱隱滲出了血漬。
不許哭——她緊緊咬著微微顫抖的唇瓣,眼底聚攏著苦澀的淚水,怪她自己,是她把兩個人的心逼得分開,是她先縮手,讓愛情從指間流過……她沒有再一次握住他手的勇氣。
不回頭——他寒著臉,冷海般的眼眸看似平靜,深處卻壓抑著洶涌的狂潮,他恨自己竟然想轉過頭去,他恨自己竟然被她臉龐上的淒楚打動,他恨自己忘了她屬于別人,竟然想狠狠地擁住她,不讓她走開。
最恨的是——他還是愛她。
「‘橘子’!」
身後她的驚喚,讓商覺康突然心一緊,一回頭,便看見她追著貓,跑向川流不息的車陣。
他像枝箭般地沖向前。「知綠,紅燈!」可她根本沒听見,也沒看見變換的燈號,像只陷在虎群中的羔羊。
商覺康的呼吸慢慢抽緊,胸口間的心跳隨著她的腳步狂亂,突然間,一輛疾駛而來的轎車沖向了她——
知綠慘白著臉,軟倒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看著車子直沖向自己——
「嗄!」輪胎狠狠摩擦過地面,煞車聲中,一個健壯的身軀同時撲向她,緊抱著她滾到一旁的地面上,逃離了死神的勢力範圍。
商覺康伸出手緊緊地攬住她,用自己的身體包裹住她的柔軟,迎向地面的沖擊,巨大的疼痛讓他擰起了眉,但雙手卻始終牢牢護住她不放。
她緊縮著身子在男人的懷里抖顫不停,狂猛的心跳如擂鼓般振動鼓噪,這瞬間,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心頭,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六歲的海邊,「他」寬大溫暖的臂膀緊緊擁著她,肌膚的暖意偎暖她冰冷的不安,溫熱的氣息平穩了她驚懼不定的心跳,她不想開口、也不願張開眼,只想永遠躲在他懷中,躲回十六歲那一天,這短暫安心的片刻。
「你……有沒有受傷?」
耳邊,他緊繃隱含著痛楚的聲音驚醒了她,她緩緩睜開眼,一迎上他,呼吸幾乎要停止——只見冷汗不斷地從商覺康毫無血色的臉龐滑落,他左大腿上破了一個大口,鮮血狂奔。
「你的腳!」他左腿上的血仿佛流進了她的胸口,一點一滴地蝕噬著她的心,這本來是她該承受的,他為什麼要舍身替她擋住?「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他不是已經別過頭去了嗎?為什麼還要救她?
「我……的腳可能斷了。」無暇回應她,他高大的身軀癱在地面上,稍一移動,都會引發劇烈的痛。
尖銳的痛楚刺進她的胸口,狠狠地咬著不放,緊得泛白的指尖和他的手糾纏。
「都是我的錯!」她的淚如斷線珍珠,一顆一顆流淌不止,她止不住淚,也止不住漸漸抽緊的心痛。
「小姐,救護車來了,先送他到醫院吧!」
外科病房外。
「知綠,覺康怎麼了?」
看見來人,坐在手術房外的知綠一臉泫然欲泣。「他在手術房,都是我害的。」
商覺安將她擁入懷中。「他會沒事的,你不要擔心。」他輕拍她的背,安撫她不安的靈魂。
她抬頭,臉上沾滿了淚痕。「他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救一個負他的女人,她不值得他這樣做。
「傻瓜,他愛你啊!」他實在為這兩個傻子感到萬般心疼,一向聰明驕傲的覺康怎會看不出知綠愛的人是誰?而知綠又怎會以為覺康對她已無感覺?唉,愛情如果真可以收放自如,這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傷心人了。
知綠搖頭,神情幽深而哀傷。「不,他已經不愛我了。」他的眼里已經沒有她的存在了,甚至,連再看一眼,都嫌太多。
只是,她不懂,他既然對她視而不見,為何還要用自己的身體護衛她,好似在護衛著最珍視的寶物般。
手術房外的紅燈熄滅,外科醫生走了出來。「誰是家屬?」
商覺安走向前。「我是他哥,他的腳有沒有事?」
「他的左腿骨折受創過重,我先幫他作了緊,急的手術處理,但要能正常走路必須得視他復原的情況而定。」醫生冷冷的語音,宣判了商覺康未來的命運。
「都是我闖的禍!」知綠難受地哽咽著。一切都怪她,如果不是她,他仍會是完美的商覺康,行動自如的商覺康,而不是被困在病床上,不能動彈的商覺康。
「知綠——」
「覺安哥,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她涕淚縱橫、十分自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也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
商覺安扶著她的肩,安慰著。「知綠,不是你的錯,他既然肯奮不顧身的救你,就不會怪你。」
「可是我會怪自己……」
風,從微開的窗戶透了進來,卻無法緩和屋內沉滯的空氣。
「對不起。」她站在他的病床旁,頭垂得低低的,像個犯了錯、正等著受罰的孩子。
躺在病床上的商覺康看了看被吊高的左腳後,瞥向她。「我又不是永遠不能走路。」她的臉色比他這個傷者還蒼白。
「要不是為了救我。你的腳也不會斷掉,這都是我的錯。」他雖然一臉平靜,但她卻自責得快喘不過氣了。
商覺康嘲弄地笑了聲。「換作任何人、甚至是陌生人,我都會救。」他輕輕呼吸,讓空氣進入胸中,到現在他還能感受到自己在看見車子撞向她時,心髒幾乎停止的劇痛。
任何人都會救,並不是因為她……知綠頭垂得更低了,他的笑聲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橘子’呢?」他突然想到這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
「我不知道。」她搖了搖頭,她當時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怎麼還記得「橘子」?現在經他提醒,一想到它可能在街頭走失,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心里就焦急萬分。
瞧見了她臉上的憂色,商覺康板起臉,用凶惡的語氣掩飾自己的關心。「去找它,把它帶來我要好好地修理它一頓。」
她霍地抬起頭。他在趕她走嗎?用這種比較不羞辱人的方式?
「怎麼了,你不理‘橘子’的死活了嗎?」他挑起眉。
她咬著下唇,分辨不出他是真的關心「橘子」,還是只為了趕走她,可她想留下來,待在他身邊。「你行動不便,我——」
商覺康神情一黯,眼底蓄著欲來的狂風。他不需要她用自責來償還,那只會提醒他,她並不愛他,一切都是因為該死的愧疚。「你忘了這里是醫院嗎?自然會有護士照顧我。」
他語間的微慍讓她眉心緊鎖,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難道是因為她遲遲不走嗎?她猶豫地看了他一眼,得到的卻是拒絕的目光,像要擺月兌一個惹人厭的孩子般。
她難受地點頭,一顆心急遽下沉。「好,我走,我回去找‘橘子’……」覺安哥說他還愛她?他的拒絕就是最好的答案。
轉過身,不讓受傷的心暴露在他眼底,她像顆微細的塵土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看著她走了出去,他的下顎隱隱抽緊,極力抑制著心中想喚她回來的沖動。不行!他不能愈陷愈深了。他握緊了拳,拼命地告訴自己,她眼中的痛楚不是因為愛,只是因為愧疚。
「叩叩。」房門外響起了簡短的敲門聲,商覺安走了進來。
見到他,商覺康眉間的掙扎瞬間化為刻意的冷淡,兩個兄弟宛如陌生人般的對望。
「覺康,有沒有好些?」
「當然好,我只是跛了,並沒有變成殘廢。」他冷哼了聲,在哥哥的面前,他已經輸了愛情,不想再輸去尊嚴。
「覺康,我是你的哥哥,並不是你的敵人。」商覺安擰起了眉,一向溫和的笑臉轉為嚴肅。
他譏誚地笑道︰「我們的確不是敵人,我已經是個敗軍之將。」很難想像,一個月前,他們兩人還一同打過高爾夫球,笑談工作上的趣事,如今,卻處處針鋒相對。
商覺安真的很想搖醒他的腦袋,叫他好好看清楚,不要讓情緒遮掩了視線。「你難道不明白,知綠地對你——」
「你不要再說她愛的人是我,我不會相信的,那一夜,她選擇了你,就是最終的答案。」他打斷了接下來的話,久積的怒氣倏地進發,一股狂潮洶涌而來。這算什麼?安慰他還是羞辱他?
「覺康——」
「我受傷這件事不要告訴爸媽,我累了,麻煩你出去時把門帶上。」他別過頭,視線緊瞪著天花板。
商覺安嘆了口氣。「嗯,我會再來看你。」
門再度關上,偌大的白色病房內,只剩他一人。
商覺康靜靜地躺在床上,神情漠然。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像只刺蝟,刺傷了每個想靠近他的人,但不這麼做,他會存有希望,他的心會繼續向下沉淪,也許,離開一陣子,對三個人都好,等他再回來時,一切就雲淡風清了吧……
翌日。
知綠抱著「橘子」來到了醫院。
「‘橘子’找到了。」商覺康接過她手上的貓,冷漠的臉龐晃過溫柔的笑容。
知綠站在一旁,淡淡的笑容里包裹著痛楚,在他眼中,她的存在似乎已經遠不如一只貓了。
「在哪里找到的?」他抬起了頭。
「我回大樓後,發現它躺在我的機車踏墊上睡著了。」或許,她應該滿足了,至少他還願意同她說話,而不是視而不見她的存在,宛如兩個陌生人。
商覺康伸出手揉著「橘子」柔軟的喉下。「它倒挺好,闖了禍還睡得著。」
「對不起。」她垂下頭,想到自己的錯,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不要再讓我听到這一句話。」他臉色驟變,她的每一句對不起,都像是在提醒他,她站在這里是因為愧疚,該死的愧疚。
「好。」她點頭,肩一縮,一顆心在他狂濤的怒意中浮浮沉沉。
商覺康黑眸一緊,煩悶地深吸口氣。又來了,又是這一副自責的可憐模樣,他想假裝看不到,卻無法坐視不理心中的抽痛。
「叩叩。」適時的敲門聲,讓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知綠上前開門,門一開,是兩名嬌艷的女子,她認得其中一名,是上次在大街上遇到的美女。
「我們來看覺康。」美女率先走了進來,她們在公司一听到覺康車禍的消息就馬上趕來了。
知綠點點頭,退到一旁,讓兩人佔據商覺康床邊的位置。
「覺康,你的腳怎麼了?」美女有意無意地擠開另一個女人,充分地表達她對他的關心。
「骨折,得一段時間不能走路,無法到公司去了。」他瞧了瞧無法動彈的左腿,不以為意地笑道。
「覺康,怎麼會這樣——」另一名女子說著說著竟流下了淚。
「我沒事,你別哭。」商覺康輕拍那女子的肩膀,舉止間不言而喻的親昵,讓一旁的知綠蹙緊了眉心。
又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美女惱火地暗瞪了那女子一眼。「是啊,你別哭得覺康心煩意亂了。」
「我……」女子凝著淚光,欲語還休。
「心茹,別這樣,玫只是擔心我。」商覺康不經意的淺笑,震亂了在場所有女人的心弦。
包括夏知綠。她站在角落,卻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商覺康的心偏向何人,是那個意人憐愛、淚眼汪汪的美女。
一顆心隱隱在作痛,她不要——她不要他對別的女人好,那些溫柔原本都是屬于她的,是她的!
是上天在懲罰她嗎?她不珍惜的幸福,在轉眼間,回過頭來嘲笑她,她垂著頭,不讓眼中的淚水被任何人看見。
明明,每一次眼神交錯時,她的心弦都會猛烈的顫動,偏偏,她卻欺騙自己,故意忽略胸口的震顫;她拒絕他,眼楮里看不見他的愛,幾年來始終固執地苦苦追尋十六歲時那個模糊的身影,這樣的結果是,她同時面對著商覺安和商覺康,卻遲遲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意。
要不是覺安大哥點了她一下,她現在還陷在矛盾中,左右為難,而直到現在,看見商覺康將屬于她的溫柔給了別人,淺淺的一個笑,竟然使她痛徹心扉,幾乎被強烈的妒意和痛苦所擊倒。
她終于明白自己對商覺安的情感,是因為多年前的情懷作祟,那只是一場夢、一個習慣,無關乎愛不愛,真正會讓她心痛的只有商覺康。
然而她終于看清了愛情真正的模樣,明白了自己真正愛的人時,同時也變成了最孤單的人。
知綠不明白,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的時候,自己才驚覺要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沒有了他的笑、他的愛,她該怎麼辦?
「誰的髒貓?!」心茹把氣全出在貓的身上。
「是我的。」再也看不下去了,知綠輕吸口氣,眨回眼中的淚水,低著頭走向前,從他的手上抱過貓後,便急沖沖地走出門外。
商覺康的視線一直緊跟著她。她怎麼了?那一閃而過的,是眼淚嗎?她為什麼哭?
耳邊再度傳來兩個女人的聲音,他听得空洞,答得敷衍,心早就飛到她的身上。
她從不知道自己愛得這麼深,直到看見他將溫柔給了另一個女人,她才猛然發覺這股排山倒海的情感已快將她滅頂。
她好想回過頭再握住他的手,可是卻又怕遭到他冷漠的拒絕,她到底該怎麼辦……知綠把臉埋進手心,苦咸的淚水濕了滿手。
那兩個女人已離開,她卻沒有勇氣再走進去,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就怕自己還未開口,淚已先流;更怕一開口,就是哀求,哀求他再回頭愛自己。
這一切都太遲了吧!她痛恨自己,為什麼過去不回報以同樣的愛?這段日子以來,她就好像是理著頭、蒙住了眼楮,陷入了迷惘之中,等到愛情走了才恍然大悟。
她想起了兩人手緊牽著手、踩過五月梅雨的那一天;想起了第一次相遇,他帶著笑意站在她面前,用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他灼熱的眼神使她昏眩,他不經意的溫柔、看似玩笑卻認真的態度總讓她心跳加速。
此刻,九年前在海邊的回憶像是一場夢境,商覺安的身影突然離她好遙遠,腦海里浮現的全是商覺康陪在她身旁的點點滴滴,她仿佛從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里醒來,身子愈來愈輕盈,灰暗的眼鍍上一層薄薄的異光。
不!她不要等到年華老去時才後悔自己的錯誤,過去,他用愛將她包圍,而現在,她要帶著滿滿的愛走近他,挨近他的心。
幸福不會從天而降,她要親手抓住這遲來的幸福!
心中作下了決定,她抹干了臉頰上的淚水,悲傷自憐的心情如烏雲散去,深深吸口氣,胸口充滿了振奮的氧氣。
因為,愛一個人,永遠不會太遲。
知綠抱著貓,腳步輕快地走進病房,走向商覺康。
病床上的商覺康沉著臉,一見她走進,眼中閃過訝異,她臉上掛著堅定的笑,與先前離開時的淒楚模樣截然不同,眉眼間的神情仿佛有備而來。
「你沒走?」
「我當然不會走,我要照顧你。」她把貓放在椅子上,只身來到他的身旁。
「不用了。」他一如往常的拒絕。
她笑了笑,微妙地牽動著屋內的空氣。「你記不記得我生病的那一夜;你對我說過的話?」她輕輕的說,溫柔的眼定定地望著他,.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她不能再錯過了。
商覺康豎起了防備。他怎會不記得?那一夜,他向她求婚,卻被她當成一個笑話。
知綠輕吸口氣,盡管羞澀,手還是輕握住他的,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接近他,才知道,原來主動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覺康,我願意嫁給你。」
她瑩瑩的眼中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情意,溫柔得仿佛月光,商覺康瞧得都痴傻了……
「你瘋了!」他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一定是他看錯了,她眼中閃爍的並不是愛,只是他不要的愧意。
她笑著搖搖頭。「你要我嫁給你,我答應了,你不可以反悔。」她的小手覆著他的,發現他的手好大、好溫暖。
他緊盯著她閃爍著笑意的眼眸,一陣狂喜幾乎要漲破他的胸膛,他忘了一切,唇隨著她而笑。
瘋的人到底是誰?是她還是他?他瘋狂地想相信她的話。
「讓我照顧你,也該是我付出的時候了。」
付出?听見她的話,他臉色一變,猛地甩開她的手,漲滿胸膛的喜悅轉瞬間全成了酸澀,原來她的改變是因為自責,而不是……愛。
「沒想到一條腿,就能換來你全副的注意力,甚至讓你甘心嫁給我,早知道的話,我說不定會親手打斷我自己的腿。」他慍怒的臉龐劃過一道諷笑,嘲弄她也嘲弄自己。他竟然忘了,存在她心中的不是他,他得到的只是可笑的同情。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她心如刀割,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詆毀自己。
「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鐵青了臉,幾分鐘前的狂喜正回頭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我不是同情,我是——」
「出去,我不想听!」他的拳頭霍地打在床上,「砰」的一聲,進發出來的怒氣張牙舞爪地撲向她。
她咬了咬唇,毅然決然地迎向他的怒意。「我明天會再來看你。」如果這是通向幸福必須面對的痛,她願意勇敢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