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姐姐原來才大我一歲而已啊!」
宋可漾講話的口吻永遠都是那樣的可愛兮兮,黑白分明的大眼楮毫不避諱也不容氣地直往魏雪漫身上掃瞄。
很意外地,魏雪漫很享受宋可漾的嘆聲一氣,她就是一直希望自家的魏雪麗也能訓練出這樣的嗲聲。
「那二哥已經三十二歲了,你們兩個人剛好相差七歲,很速配耶,魏姐姐要不要考慮當我二哥的女朋友,在台北有好多女人為了想當他女朋友而天天追著他跑的喔……」
宋可漾用手指比出兩人年齡上的差距,這時候趁著二哥在廚房準備晚餐,她要好好從女方這邊套套口風。
因為對兩人目前進展有止不住的好奇心,宋可漾的話源源不絕地冒出,回台北時還可以將這新八卦賣給大哥知道,大削一筆。
而魏雪漫這邊听了宋可漾半似玩笑半似認真的話,喝入口的汽水差點從喉嚨再吐回杯子里。
怎麼走了一個愛好管閑事的魏雪麗,又來了一個愛看好戲的宋可漾來提出相同的話題。
「別開玩笑了,我和你二哥只是鄰居的關系而已。」
魏雪漫笑得有些僵硬且眼神游離似的亂飄,她趕緊用喝汽水的動作擋住有些尷尬的笑容,明顯是心里有鬼。
魏雪漫並未漏听了最後那句「在台北有好多女人天天追著他跑」,這才知道宋威澈原來是被極佳的女人緣寵壞了,難怪老一副驕傲得不得了的神氣模樣。
「我不是開玩笑的,原來魏姐姐討厭我二哥,壞了,我想我二哥要失戀了,他好可憐。」
宋可漾像听到了什麼噩耗一樣,一張原本笑容可掬的小臉,忽地皺成一團,連眼楮里都好像有淚水在打轉,好比不小心一眨眼,淚水就會這麼掉下來。
萬一真惹哭眼前長得像天上可愛仙女的女孩,魏雪漫覺得自己會好像比殺了人更罪孽深重。
但是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可漾,我沒有討厭你二哥啦。」魏雪漫小心翼翼地想補救。
「沒有討厭也就代表不喜歡,嗚……二哥好可憐。」這次更夸張,宋可漾整張臉已經低到快貼到桌面了。
「不是不是,我是說其實我勉強算是蠻喜歡你二哥的,一點都不討厭他。」
魏雪漫妥協了,為了不傷清純小女孩的心,一向心軟的她可以說點違心之論,反正宋威澈在廚房里炒菜也听不見,放膽說一次應該沒關系。
「原來你蠻喜歡我的。」
結果不到三秒鐘,魏雪漫听見了宋威澈的聲音,剛踏出廚房的他說巧不巧就只听見了她最後說的那一句話。
飛揚的雙眉、微勾的唇角都在在顯示他的得意與歡欣,他熾熱的眼神直盯著她火紅的雙頰。
「我什麼都沒說!」
魏雪漫呆了,好想立刻將自己毒啞,以否認剛才確實出自她口的話,但是再否認都沒人相信,果然禍從口-出由來有據。
她現在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剛才不待在家里吃泡面就好了,來這里湊什麼熱鬧,這下子湊出問題了吧!
「我也听見魏姐姐說喜歡二哥了。」
原本一臉泫然欲泣的宋可漾,倏地抬起頭舉手附議,哪里有眼淚哪里有傷心失望,全都消失無蹤,轉變成賊賊的歡顏。
魏雪漫終于發現自己被人耍得團團轉。這對兄妹不愧是兄妹,像與生俱來就是有克住她的天賦。
尤其是宋可漾的調皮程度真的可以和自家的魏雪麗義結金蘭,她是否該慶幸像今天這種尷尬場面還好魏雪麗不在家,否則她倆造成的嚴重後果將是不可預料的。
「別玩了,準備吃飯了。」
宋威澈不想操之過急,今天讓宋可漾誘出她說這些話也就夠了,他把飯菜全都擺上飯桌。
「哇!全部托魏姐姐的福,我才有親嘗二哥手藝的口福。」
在接受到二哥的暗示之下,宋可漾將注意力轉固今晚餐桌上的菜色,全力進攻糖醋里肌以及紅燒獅子頭。
「唉……台北的那些姐姐們如果知道二哥為別的女人親自下廚,一定傷心難過死了。」
送了一塊糖醋里肌進了口,宋可漾興高采烈過了頭,再次說了不該說的話,忘了愛情這種東西,會讓擁有再大度量的女人,變成心眼小得容不進一粒沙。
「可漾,你不是最愛吃雞腿,來。」
借故夾菜給妹妹來阻止她可能會再說出錯話的宋威澈,趁機瞟了說錯話的宋可漾一眼,笑容中有著明顯的恐嚇,提醒她要是再多說錯一句,就準備搭明天的早班飛機回台北。
「謝謝二哥。」
宋可漾俏皮地吐出百頭,乖乖地閉上嘴啃她碗里的雞腿。
一旁的魏雪漫早因她無心的話,停了一下動作,但隨即立刻恢復正常,漠視心底的一絲苦澀味,沒讓同桌那對忙得不得了的兄妹發現這些話在她的心里所造成的余漾,更何況對于宋威澈的精采情史,她又何必在意?
「你也盡量多吃一點,最近你看起來壞了。」
宋威激也夾了另一只雞腿到魏雪漫的碗中,眼中的關愛之情完全無法掩飾。
可惜的是,入不了魏雪漫的眼,以及,她的心。
「我在減肥。」
魏雪漫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她只是用極平淡客氣的口吻回給他一個軟釘子,接著便低著頭猛扒飯,但對于自己碗中那只可口的雞腿卻踫也不踫。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里,魏雪漫很少開口答話,她的身上散發出一層冷到會凍傷人的保護膜包裹住她,亦無形中影響了滿室原本的熱絡高溫。
直到她告辭回家,那種冷冷的溫度才隨著她的離開而消散。
睡不著!翻來覆去幾百分鐘了,卻還是睡不著!
魏雪漫放棄了數羊催眠這個爛方法,她的雙腿從薄被軍中移了出來,踏上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接著便開了燈,讓滿室充滿光亮。
「我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失眠。」攏了攏長發,魏雪漫不甘心地低咒了一聲,她一直是出了名的易睡。
到底她是出了什麼問題?渾身不對勁到極點了。
習慣性地按了電腦主機上的開關,魏雪漫在無聊沒事做的時候,總喜歡玩電腦里的接龍游戲來打發注定要被浪費掉的時間之外,順便訓練腦袋瓜子。
如果今晚雪麗也在家就好了,她可以去挖妹妹起床陪她一起失眠,至少她不會有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活著的孤單感覺。
在每張牌移動的過程中,魏雪漫的心思早已不知飄向何方。
這世界沒有人是極度樂觀開朗,也沒有人是極度的悲觀憂慮,總是各佔有一席之地。
「叩——鏘——」
魏雪漫忽然听見她床邊的窗戶外有怪聲,像被石頭丟著玻璃的聲音,她走了過去,開了窗,結果卻見到一張在夜涼如水的夏夜里看起來更具男性魅力的臉龐。
「嗨,睡不著嗎?我也是。」穿著一件白色的休閑服,宋威澈一派的悠閑,故作輕松地說。
他本來只是因為睡不著才到頂樓花園想呼吸些新鮮空氣,卻意外見到魏雪漫房間的燈是亮著的。
原本只是靜靜地對著她發亮的窗戶發呆,一回神,自己手上卻已拿了幾顆小石頭丟向她的窗戶。
「宋威澈你找死嗎?干嗎拿石頭丟我的窗戶。」
靠在自家窗戶的窗欞上,一見他臉上掛著那該死的迷人笑容,魏雪漫的心里就莫名生起三把火。
「我不是找死,是找你。難得今晚我們倆都這麼有默契的一起失眠,不如一起作個伴。」
無視魏雪漫氣呼呼的模樣,宋威澈打定死皮賴臉的決心。
「睡不著的話要不要放煙火,我這里有學生今天送的仙女棒和一大堆沖天炮,你們女孩子不是最喜歡玩仙女棒了嗎?」
宋威澈想起今天放學時,一些學生送給他畢業展時用剩的煙火,他順手就帶了回家。
「誰跟你一起失眠,你少臭美了!還有,你不是有一堆追著你跑的紅粉知己嗎?睡不著覺的話,可以打電話給她們,我想她們會很樂意在第一時間內趕來跟你作伴,陪你放煙火。」
魏雪漫在不知不覺中把放在心底的卡梗泄漏了,她的保護膜開始有了缺口,她的失眠在同時也找到了原因。
「喔……我了解了。該不會你今天吃飯時悶悶的不說話,就是為了那一堆可漾口中,天天追著我跑的紅粉知已在耿耿于懷?魏雪漫,你該不會是真的在吃醋吧?」
宋威澈笑了,為魏雪漫月兌口而出、醋味四溢的酸話而開懷,他心中也倏地像放下了一顆大石,原來她今晚的冷漠就是他失眠的原因。
「誰在吃醋!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布萊德彼特嗎?臭美!順便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這下子魏雪漫的臉又紅了,像被人挖出了秘密一樣的心虛,她氣沖沖地關上了窗戶,也拉上了窗簾,不想看到窗外那自大的家伙。只是魏雪漫不知道自己這般的行為反應,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證明。
撫平胸口的緊張,她的心跳聲大得、急得足以媲美廟會時的鑼鼓喧天,鼓噪不已。
魏雪漫就這樣保持姿勢靜止不動,呆呆地讓一分一秒慢慢過去。她回想著自己剛剛說過的話,難道她真的在吃醋?
她將耳朵悄悄貼近窗戶,企圖想听見外頭的動靜,由外頭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的情況來看,宋威澈可能已經下樓去睡覺了吧!
像松了一口氣,也像有絲毫的落寞在心底著根,魏雪漫垮著肩膀,無顧忌地認為他已經離開了,重新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想呼吸新鮮空氣,以舒解她滿心的緊張。
怎知宋威澈像是夜里的戰神,仍舊堅定地靜靜佇立在黑夜里,動也不動地望著她的窗戶,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重新交會凝聚。
這次魏雪漫並沒有再轉身,像受到他眼神中的蠱惑,內心交織是與不是、放任與到此為止的天人交戰。
天上月兒高掛、星兒閃耀,而地上正有一段愛情在男女主角的心里發酵。
凝視夠了,宋威澈從肺腑發出了很輕卻很清楚堅定的聲音——
「我承認以往身邊總是有一堆迫著我跑的紅粉知己,但是,讓我辛苦迫著跑的女人卻只有一個,這輩子最彌足珍貴的惟一。」
他嚴肅卻坦白柔情地說出真心話,只為了魏雪漫這個女人。
她是第一個讓他想對她解釋任何一件事的女人,他是該要讓她知道他正很努力地在追著她跑了。
時間像停住了般凝固不動,宋威澈竟心跳如跑百米,手心冒著汗,萬分緊張地等著魏雪漫接下來的回答。
他憶起國中那年第一次邀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去打保齡球看電影時,都沒像現在這麼期盼一個答應。
魏雪漫在他的生命中,刷新了很多的紀錄。
「你追著誰跑關我什麼事,不用特地跟我解釋。」
魏雪漫呆了一會兒,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宋威澈突如其來的坦白讓她不知所措,在她听來他認真的程度百分之百,但她故意裝做不懂。
童話故事里,為了追求愛情的人魚公主甘願用自己美妙的聲音和巫師交換一雙可以踏上陸地、像人類的腿,卻泥足深陷,而她甘之如飴,其實愛情的結果就像是一種賭博。
愛上一個人,亦代表你即將賦予那個人傷害自己的能力,你愛的人總有辦法傷害你最深。愛情的甜美是種令人抗拒不了的誘惑,而當傷害來臨的時候,那是天地間最大的一種殘忍。
就因為這種怕被傷害的天性使然,盡管魏雪漫為宋威澈剛剛說的那句告白再次心動;面對他,有一堆話想說卻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他炯炯有神的眼神讓她心悸不已,但卻無法給她坦誠的勇氣。
曾在愛情里捧過跤的她,沒有辦法這麼輕率地再交出自己的愛情;面對愛情,她的心底總保留一分畏縮,所以她情願宋威澈是在開她玩笑。
「那你覺得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呢?」
宋威澈的眼神中有一絲火氣在醞釀,他看出魏雪漫根本是故意在裝笨,這不知死活的家伙。
「我不知道,該不會你又在想什麼方法來耍我了。」
避開他即將噴出火的炙人眼神,魏雪漫抱著鴕鳥心態地搖搖頭,反正在還可以逃可以躲的時候就盡量逃盡量躲,這世界最遠還可以躲到天涯海角。
「算了。」
嘆了口氣,宋威澈有些無奈。這不知道是不是當初他搶走魏雪漫的紅豆面包和香雞排便當的報應?
也似乎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困惑與矛盾,宋威澈不想逼她,腦海中同時飄進了魏雪麗的警告,抑或許他真正怕的是魏雪漫對之前的感情還無法忘情。
「魏雪漫,想不想陪我一起玩煙火?我那些紅粉知已們就像遠水救不了近火,要不然你從窗戶跳下來,我會抱住你。」
他轉了個話題,轉身回頭望向月亮再望向魏雪漫,就此打住尷尬氣氛。如果再給她一點時間她就會接受他的話,他願意等。
「笨蛋,這麼高你想掉死我,傻瓜才肯跳,我情願辛苦一些走樓梯。」
魏雪漫的這番回話,又讓兩人回到之前的輕松相處,不過今晚的事就像一塊石頭丟進了她的心湖,起了漣漪的同時也起了化學作用。
從那天開始,魏雪漫換了個倒垃圾的時間,刻意避掉自己和宋威澈最有可能見面的機會。她需要時間來冷靜地想一想。
她在心里默默地承認自己喜歡宋威澈,但是就是因為喜歡,會不會當朋友反而比當情人來得持久?
這時候,魏雪漫坐在房間的軟沙發上,翻著上次放假時買的書,好不容易這幾天總算有空可以看看了。
一聲電話鈴響聲劃破了這個安靜悠閑的午休時光。
「喂——」
就坐在離電話機不遠的魏雪漫一伸手,拿起了話筒,話筒那端的人還來不及說出任何話,嘈雜的車聲及鼎沸的人聲就先傳進了魏雪漫的耳朵里。
「雪麗?」
知妹莫若姐,明天晚上就是魏雪麗的畢業典禮了,
照以往的習慣,她這個出門愛搞失蹤的妹妹算一算日子也該打電話回家了。
「姐,你好厲害,知道電話是我打的,我們姐妹倆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
果然是魏雪麗的聲音,由這小妮子的口氣可窺知她這個禮拜一定玩得樂不思蜀。
「我打電話回來是要告訴你,我晚上就會回到家了,姐,晚上你準備火鍋幫我洗洗塵好不好?」
洗塵是借口,貪吃倒是真的,魏雪麗和兩個死黨環島玩了快一個星期,突然就懷念起魏雪漫的手藝。
「我在台中買了太陽餅、在淡水買了阿婆鐵蛋、在宜蘭買了牛舌餅、在花蓮買了花蓮薯,這些都是要給你的哦。」
魏雪麗這個機靈小孩,先報上「貢品」讓姐姐心軟,她接著再撒撒嬌,今晚回家就有一桌滿漢大餐擺在眼前了。
唉……
魏雪漫嘆了一口氣,她這個妹妹如果肯用功一點念書,搞不好是個很優秀的談判人材。
「你大約幾點到家,要先告訴我之後,我才可以拿捏上菜的時間,否則火鍋煮太久的話,湯頭味道就不好了。還有,你有沒有想吃的特定幾樣火鍋料,告訴我,讓我順便買回來。」
魏雪漫的眼楮盯著左手手腕上的表,盤算著要到家附近的黃昏市場買火鍋的材料了。
知道姐姐答應的魏雪麗,回頭給兩個伙伴一個勝利手勢,趕緊再補充說明︰
「對了,姐,我剛才順便也打了通電話給宋老師,他晚上也會到我們家一起吃火鍋哦,回家見了。」
像是知道這件事會令魏雪漫嚇到,魏雪麗故意在掛下電話的最後一秒鐘說出這最重點的一句話,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不留給姐姐。
「雪麗!你說什麼?」
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度已經將電話掛斷,而魏雪漫拿著只會發出嘟嘟聲的話筒,開始心神不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