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金朵兒帶著翻譯好的稿子,來到工作的翻譯社。
她才踏進門,幾個相熟的朋友,紛紛上前打招呼,順便問問金父的近況。
「朵兒,你昨天不是去上夜班了嗎?那個工作你還適應嗎?」徐芳芳關心地問道。那份夜工一定很辛苦,瞧朵兒的臉色白成這副模樣,就知道了。
「夜、夜班?」金朵兒愣了下,但隨即記起,自己是這麼向朋友解釋的。「工作是還好……只是第一天上班,有點不習慣,不過,應該很快就能適應。」
金朵兒勉強牽起一抹微笑,試圖掩蓋昨晚莫名失身的沖擊。
今早,她是趁雷迅還沒醒來之前,悄悄離開的,因為她實在沒有勇氣,再跟一個奪走她初夜的男人,繼續待在同一個房間。
昨晚發生的事,她依稀有些記憶,雖然她不能理解自己怎會變成那樣……但她至少清楚一件事——
的確是自己先誘惑了他。
「那就好,你可別太累了。」徐芳芳頓了下,也想起金朵兒今天來翻譯社的目的。「朵兒,稿子帶來了嗎?」
「嗯。」金朵兒連忙點頭,把譯好的槁子交給徐芳芳,再等待徐芳芳把下一份工作交給她。
由于金父生病、急需用錢的關系,翻譯社的老板特別讓金朵兒,多兼幾份翻譯的工作,而金朵兒自己則在醫院照顧金父。
在金朵兒十歲的時候,母親就因為意外過世,這麼多年來,就是父女倆相依為命,雖然家里並不富裕,但靠著翻譯這份工作的收入,生活倒還過得去。
沒想到,一份健康檢查的報告,指出金父罹患了癌癥,需要開刀治療。而手術費,再加上日後的醫療費用,加加減減後,她必須籌到五百萬才足夠。
五百萬。這對一個小康人家,是多大的負擔?!即使她拼了命的譯稿,終究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在她最茫然的時候,她看到了六星俱樂部的征人啟示。
金朵兒當然知道所謂「錢多、事少、免經驗可」的工作,內容絕對不單純,但她已經走投無路了,所以她瞞著所有人,偷偷到六星俱樂部應征。
在得到這份「工作」後,她就先向六星俱樂部,預支了五百萬的薪資,只要她能夠持續上班一個月,六星俱樂部的老板,就會先把五百萬借給她。
所以,就算金朵兒現在再怎麼不想去陪酒,她也只能咬牙撐下去。
這件事並沒有人曉得,就連爸爸,也當她接了份晚班的工作。
過了一會兒,徐芳芳拿著原稿,交給金朵兒,她瞧了瞧金朵兒,擔心地說道︰
「朵兒,你的臉色真的很差,回去一定要多休息喔!」
「我沒事的。」金朵兒勉強揚起一抹笑,要徐芳芳放心。「我只是有些睡眠不足罷了。等會兒睡一下就沒事了。」
她當然睡眠不足,因為她幾乎纏了雷迅一整夜。
發現自己居然想起那些限制級的畫面,金朵兒的臉兒幾乎是立刻就燒紅了,她搖搖頭,想把那些畫面甩出腦海。
夠了!金朵兒,你不是說要忘記那件事的嗎?!
「朵兒,你真的沒事嗎?你可別太勉強。」瞧金朵兒一會兒臉紅,一會兒又搖頭,徐芳芳肯定她是病了。
「我很好,你不必擔心。如果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先回去了。」說著,金朵兒活像是背後有鬼在追似的,匆匆離開翻譯社。
她怕再待下去,恐怕會在不經意間對徐芳芳吐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而她,並不想增加旁人的煩惱。
長春醫院
站在父親的病房前,金朵兒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還特別提了捏自己的雙頰,在類上制造出類似好氣色的紅暈,這才帶著滿臉的笑容,推門而入。
「爸爸,我來了。」刻意揚著輕快的聲調,金朵兒拿高手中的塑膠提袋。「我買了隻果,你想吃隻果嗎?」
視線一轉,落到病床那個瘦弱的身形上,金朵兒必須努力克制自己,才能忍住淚水涌出的沖動。
金朵兒仍是一臉笑意,仿佛床上那孱弱的人,與過去矮而壯的父親形象,並無任何改變。
才幾個月而已,爸爸就瘦了這麼多,怎教金朵兒不心疼?!就是因為這樣,她更要瞞著爸爸,自己晚上偷偷去賣笑的事情。
爸爸已經深受病魔纏身之苦,她怎能再加重他的負擔?!
「好啊!我們一起吃吧!」金父當然看得出女兒笑臉背後的擔憂,因此他也刻意開朗地答道。
父女倆同樣地為對方著想。
金朵兒找出水果刀,開始削起隻果,再細心地切成好小塊狀,邊與金父隨口閑聊起來。
「朵兒,你昨天去上的那個班,還習慣嗎?」天下父母心,金父一開口,就是這件事。
要不是因為,他自己的身體不好,哪里還要連累他這個孝順的女兒,一人身兼二職,白天要照顧他,晚上還要去上班?!
金父雖然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但自己的身體就是不爭氣,只能乖乖待在醫院里接受治療。
「還不錯,那里的人都挺和善的,我也覺得很愉快。」偷偷打了個呵欠,金朵兒努力打起精神,回答父親的問題。
「你應付得來嗎?爸爸怕你累壞了。」金父當然沒錯過,女兒剛剛打的那個小呵欠,不由得擔心地問道。
「可以的。」金朵兒笑了笑,又接著道︰「直接跟外國人對話,可以加強我的外文能力,在那邊的工作,說起來,對我翻譯的工作也是有助益。」
金朵兒先前告訴過父親,她是去一家專門做外國人生意的PUB工作,因此,即使她身上沾了煙味、或是酒味,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PUB的環境並不單純,你一個女孩子家,真的安全嗎?」如果有客人借酒裝瘋,或是在PUB里鬧事,朵兒該怎麼辦?
「沒問題,那里的老板有安排幾個負責圍事的保鏢,我的安全很有保障。」金朵兒小小說了個謊,其實,她昨天第一天上班時,就已經「出事」了。
但她打死都不敢讓父親知道。
「可是……你翻譯的工作真忙得過來嗎?」金父還是難掩擔憂。
「沒問題的,再說……編輯都不擔心,我這個只有高中畢業的人,會把工作給搞砸了,你又擔心個什麼勁兒嘛!」
金朵兒刻意取笑著父親,就是要他放寬心。沒想到,她這句玩笑話,反而引起金父的愧疚感。
「朵兒,你會不會怪爸爸,讓你沒辦法念大學?」
「不會的。」金朵兒拼命地搖頭,就是不想讓父親誤會。
在她高中畢業前夕,金朵兒就發現父親的身體狀況,似乎有逐漸變差的傾向。
為了減少父親的負擔,再加上她的外文能力不錯,在那時,她前前後後零星接了些翻譯的工作,一方面賺點零用錢,另一方面,則是為自己的未來鋪路。
許是她真有吃這行飯的天分,金朵兒的譯稿評價倒也不差,因此,在高中畢業的同時,金朵兒毅然放棄升學,開始了專職翻譯這項工作。
金朵兒從沒後悔過,因為她的這個決定,的確減輕了父親肩上的重擔。
再者,工作了幾年下來,金朵兒在這一行里,雖然還算不上是什麼佼佼者,但起碼也闖出一點小名聲。
以她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能有這樣的成就,也算實屬不易。
「爸爸,我很喜歡現在這份工作,即使我去念大學,也一定是選擇外文系,未來恐怕還是會進翻譯這一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繞上這麼一大圈呢?再說,現在想要念書還不簡單,有很多管道都能讓我再進學校,你真的不用擔心我。」
「只要你真這麼想就好。」金父拍拍女兒縴白的小手,實在很擔心女兒的身體會撐不過來。
「不必擔心我啦!你現在只要好好養身子,好應付一個月後的手術。」金朵兒笑開臉,露出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沒錯,只要她先撐過這一個月,父親的手術費就有著落了。
金朵兒如此為自己打氣著。
是夜,當金朵兒踏入六星俱樂部,開始今天的第一份工作時,她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男人,居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時,那份訝異簡直是筆墨難以形容。
金朵兒知道,她不能就這樣僵在原地,但她的身體卻完全不听話,仍像是釘在地上般,一動也不動地。
「Amy,你怎麼還僵著呢?!是見到雷總裁太高興了嗎?今天雷總裁不但特別指名要你陪酒,還早早就來等你上班了呢!」Sandy呵呵笑著,跟著就把金朵兒結推進,只有雷迅一人的特別包廂內。
看來這Amy也是挺有手段的,才一個晚上,雷大總裁居然又來捧場,還指名要找Amy,想不到她手底下這票新人里,竟出了棵搖錢樹。
Amy這麼有潛力,假以時日,搞不好能跟六星俱樂部的第一紅牌——娜娜,爭奪這第一把交椅。而她這個公關經理,當然也會跟著沾光。
Sandy徑自做著大抽佣金的春秋大夢,同一空間里的另外兩人,卻只有無盡的沉默蔓延著。
金朵兒望向雷迅,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畢竟,沒人告訴過她,該怎麼去面對,一個曾與自己纏綿一夜的男人。
她沒辦法把整件事的責任都推給他,或是指控他強暴了自己,因為,是她自己先主動的……
即使,她根本搞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過來。」最後,還是雷迅率先打破了沉默。
金朵兒想向Sandy求救,隨便亂掰個身體不適的理由也好,她只想要快快離開這里,但金朵兒一回過頭,卻見到自己身旁空蕩蕩的。
不知何時,Sandy已悄悄離去,發現到這個事實,讓金朵兒有些心慌,但她仍勉力鎮定,依言坐到雷迅身邊。
她端起酒瓶,準備為雷迅斟杯酒。
雖然,金朵兒的腦中還是一團混亂,但她並沒有,因此忘記自己的工作,就是專門陪酒的公關小姐。
記取了昨晚的教訓,這回,金朵兒再也不敢把酒斟滿,只約莫斟個兩三分,就馬上把酒瓶收好。「雷總裁,請喝。」雖然經過一晚的薰陶,但她就是學不來那些鶯聲燕語,只能以稍嫌生澀的動作招待著他。
她不懂,為什麼他又出現了?
「你……為什麼離開?」
緩緩地,雷迅吐出問話,卻沒有接過她手上的酒杯。
就連雷迅自己也不能理解,為什麼今天早上,發現被窩里只剩他一人時,他心底居然浮現一抹淡淡的失落。
他到底在期待什麼?!期待她像其他的女人一樣,在爬上他的床之後,就死纏著他不放嗎?
雷迅自問著,卻得不到任何答案。
今天一整天下來,他煩躁得像只暴走的獅子,看什麼都不順眼。
天一黑,他就來六星俱樂部報到,還指名要見Amy,他一定要當面問問她,她為什麼要離開。
她與他先前所認識的女人,實在是太不一樣了,先不提昨晚的事,從沒有女人在知道他專程來見自己時,還會慘白著一張小臉。
通常,女人會雀躍得不能自已,連忙對他使出渾身解數,試圖贏得他的注意,甚至是贏得雷霆集團總裁夫人的寶座。
但她沒有,光瞧她抖顫著唇的可憐模樣,幾乎要讓雷迅以為,自己變成毒蛇猛獸了。
「你說什麼?我不懂,我不是好好在這里嗎?哪有離開。」金朵兒勉強揚起笑容,但不是很成功。「你別跟我裝傻,你現在是想說,你忘了昨晚的事嗎?!」雷迅忽地欺近她,嚇得金朵兒差點灑了手中的酒。
雷迅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咄咄逼人,但他就是想從她口中間出一個答案,他無法忍受她想把兩人發生過的事情,就這麼敷衍過去。
如果她是個閱人無數的浪蕩女,那她的態度雷迅還能理解,但她是個貨真價實的處女,雷迅親自證明了這一點,所以,他更不能理解她的敷衍。
女人不都很重視自己的第一個男人嗎?為什麼她卻一副,想把他踢到天涯海角的模樣?!
向來只有他把女人踢到一旁,雷迅絕不容許她破了這個例。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又有什麼好說的。」金朵兒緊緊抓住手中的酒杯,仿佛借由這個動作,她才能夠保持鎮定。
「難道你一點都不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東西?」雷迅問得嘲諷,所有的女人都想從他身上撈錢,她自然也不例外。
「我能得到什麼嗎?」金朵兒不懂,他為什麼非要這麼逼問她?
「我能向你哭哭鬧鬧、要求你對我負責嗎?你有可能會因此娶我嗎?雷總裁,你我心知肚明,我不過是個負責陪酒的公開小姐,不管是身份,或是地位,都與你大大的不合,我自知不可能麻雀變鳳凰。所以,請雷總裁省下你那套諷刺的話語,因為我既然什麼都不求,自然不會被你的話傷到,昨晚的事,就請雷總裁當做一夜風流,天亮後,就忘了它吧!」
其實,在今天上班之前,她也曾問過Sandy,為什麼她要答應雷迅,讓自己被帶出場,Sandy卻一臉無辜地說,那是她自己同意被帶出場的,所以Sandy才會沒阻止雷迅的行動。
雖然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答應過的,但事情既已發生,她再怎麼傷心、難過也改變不了現實,所以金朵兒告訴自己——
忘了那件事吧!
就當……是她自己太輕忽這個環境的一個教訓。
但沒想到雷迅卻又出現在自己眼前,還不斷逼問她為什麼要離開,活似個被拋下的情人。
他倆明明是陌生人,不是嗎?
……最多,他們只是很熟悉彼此身體的陌生人罷了……
雷迅眯起眼,對她的淡然覺得難以置信,通常,爬上他床的女人,不獅子大開口已屬難得,而她,卻是如此特別的存在。
征服欲不知何時悄悄爬上雷迅的心。
他想征服這個女人、他想馴服這個故作淡然的女人、他要摘下她那張牢牢掛著的面具,讓她顯現出真性情。
「當我的情婦。」
再一次地,雷迅語出驚人。
征服一個女人,不一定要追求她,這是雷迅的經驗談。有太多的女人自動自發地臣服他的魅力之下,雷迅根本沒打算浪費自己的力氣,去追求一個隨手可得的普通女人。
就算她長得很對他的味、就算她的性格該死的吸引他,但……那又如何?
他一樣可以在征服了她之後,毫不留戀地舍下她。
「你說什麼?!」金朵兒著實被他嚇了一大跳,這個男人的腦子結構,是長得跟一般人不盡相同嗎?
普通人在听到她那番話,不都會很高興她不會苦苦糾纏嗎?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他來糾纏她了?她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啊?金朵兒突然很懷疑。
「你听到了。」雷迅可沒興趣,當只不斷重復同樣話語的九官鳥。
「我不可能當你的情婦。」搖搖頭,金朵兒完全搞不禁到底發生什麼事,有錢人都這麼霸道的嗎?哪有人一開口,就要人當他的情婦啊!
「有任何問題嗎?」雷迅挑起一眉,想听听她能提出什麼理由。
「問題多了,第二我跟六星俱樂部簽過合約,我不可能隨便離開……」金朵兒試圖跟雷迅講理,但很明顯的,他認為這件事不過小事一樁。
「合約不過是張打了字的白紙罷了,很容易處理掉的。」雷迅彈彈指,仿佛所謂合約,不過是張廢紙。
「你何不直接告訴我,你需要什麼?」雷迅直指重心地問道,像這種墮落的環境,根本就不像是她會來的地方。
她身上的氣質太過純淨,與這里格格不入。所以雷迅猜測,她一定是為了某種理由,才會待在這里。
「我需要錢。」他的態度太理所當然了,讓金朵兒不自覺地,說出自己最掛心的事。
「當我的情婦,三個月後,我給你六百萬。」當雷迅見到她呆愣的表情,他知道,他得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