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必有詐!」
躲在暗處的舒芹,不時悄悄探出頭偷瞄萬家莊的動靜。
她從剛才便覺得在門口的兩個人形跡可疑,一個是喂狗的,狗兒都啃掉七、八根骨頭快撐爆了,他仍是繼續喂食,另外一個打更的更怪,她還沒看過哪個打更人會這樣守在人家家門口的哩!
況且兩人不斷地東張西望,就像是……像是防備有人會來偷襲似的。
單焰塵站在舒芹身後,沉聲回道︰「當然有埋伏,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教你學會輕功?」
「咦?說的也是。」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回望單焰塵一眼後,立刻正色。
「塵老大,記得我們說好的,我負責偷藥,你去盜你的繡作喔!」
「我從沒跟你說好。待會兒行動,我還是會跟你一起。」繡作固然要盜,但與舒芹相比,便顯得不那麼重要了。確認她成功偷藥且平安無事之前,繡作就先擱在一邊。
「塵老大,你在擔心我嗎?」舒芹一臉期盼地望著他。
自從那日在山洞替塵老大退燒後,她便察覺了他的改變。盡管塵老大嘴上什麼話都沒說,但他對她的呵護越來越多,該說是他開始卸下心防,還是她越往他的心里頭靠近?抑或兩者皆有?
不管怎樣,兩人正一點一滴地更為緊密,已是事實,令她喜悅無比的事實。
「別只顧笑,該進去了。」不讓舒芹繼續盯著自己猛看,單焰塵索性伸手攬住她的縴腰,就要提氣往上——
「等等!先解決掉門口這些人。」雖不曉得里面還有多少埋伏,但能擺平一個是一個。
舒芹施展已練得純熟的輕功,翩然降落在守門的人附近,然後取出能令人立即睡去的藥粉,迎風撒往空中——
咚,打更的先倒地,啪,接著是喂狗的那位。
這樣就夠了。
舒芹滿意地收起藥粉,還來不及回頭炫耀成果,細腰又被粗臂給擄獲,轉瞬間,她便已站在萬家莊內。
「都被塵老大你帶來帶去的,這樣我干麼要學輕功?」瞪著腰上那只霸道的臂膀,舒芹不滿地噘起櫻唇。她也想多嘗試連日練習的成果啊!
不理會她的抗議,單焰塵謹慎仔細地掃視四周,手臂仍霸佔在她的腰間,護衛的意味相當濃厚。
突然,他攬住舒芹,快速閃進一旁的假山後。
「怎麼回——唔?」才要發問,小嘴就被一只溫暖的厚掌給輕輕捂住。
「噓,噤聲。」單焰塵低,從背後挨近她耳畔,出言提醒。
感受一股溫暖氣息輕輕拂過頸項之間,不明究理的舒芹乖順地點了點頭,一張俏臉偷偷泛出紅彩。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
「大門那兒好像出事了!咱們快點過去看看!」
兩人剛藏身不久,幾個僕人便從附近跑過,驚得舒芹立刻刷白了臉。
「只怕這是聲東擊西,你還有你,去大門那兒看看狀況,我去通知二少爺,請他多留意點,敵人可能已經溜進來了。」
「好,我們先分頭走,待會兒我叫更多人去守二少爺房間——」
等家僕跑遠後,舒芹才敢從假山後探出小臉。她拍拍驚魂未定的胸口,瞪大美眸,一臉欽佩地望著單焰塵。
「幸好有塵老大,剛才好險!」老天爺,她顧著貪看院景,可是完全沒發現有任何聲響,塵老大竟然那麼快就察覺了,真是萬幸!
不顧單焰塵一臉失笑的表情,她趕緊接口。「方才那群家僕說要去守二少爺的房間,他們口中的二少爺應該就是那個萬家財,而他的房間,八成就是藏有解藥的地方吧?既然如此——」
她眼神掃向單焰塵,又瞄往家僕離去的方向。
「跟上。」面對她迷糊又熱心的個性,單焰塵除了啼笑皆非,也難有其他反應,只能配合她的暗示追蹤僕人。
跟在後頭的舒芹笑開了紅潤小嘴。就說跟在塵老大身旁,會讓她萬分安心嘛!
瞧,都不用她出手,塵老大輕輕松松就把守在萬家財門外的人撂倒,有些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塵老大給點穴制住了哩!
只是……她有點喪氣,那她跟來萬家莊到底是干啥的?怎麼幾乎都沒有她出馬的機會?
砰!
解決了守門的人之後,單焰塵護著舒芹,先上屋頂探看動靜,確認房內沒人後,便引著她準備進入屋內。這時,一張小臉努力地從他身後擠了過來——
「該我了啦!」嬌軀死命擠開高大的單焰塵。找解藥可是她負責的,再不出面,她今兒個就要變成豪華大宅一夜游了。
解開罩面,舒芹抬高鼻子,聞著聞著,兩彎秀麗的柳眉就越擰越緊。
「怪了,怎麼一點解藥的味道都沒有?話說回來,這兒真是萬家財的房間嗎?他人呢?解藥呢?不是要本姑娘親自來討?」
「當心!」感受到背後突來的殺氣,單焰塵立刻出聲提醒舒芹,同時舉臂擋開那支朝他射來的袖劍。
「可惡!那男的還真礙事!」事前埋伏在屋外的萬家財,看到單焰塵真如阮魅離所料,陪那美人兒前來討藥,已在心底不曉得暗咒了幾百回,這下子連偷襲都失手,讓他更是氣到跳腳,轉而從懷里掏出阮魅離給他的銀丸,朝單焰塵丟去——
「哼!」單焰塵從容不迫地使出飛鏢將銀丸射下。
「銀丸有毒!」看到那閃耀著奇異光芒的彈丸,舒芹直覺其中必有毒性,在他射出飛鏢的同時,搶先擋在他的身前。
被射穿的銀丸應聲爆開,散出陣陣濃煙,直逼她未覆面的麗容——
「啊!」被迷霧籠罩的舒芹痛苦地蹲,捂住被煙霧侵襲的臉。
「舒芹?!」見狀,單焰塵發出驚吼。
「不要靠近!」察覺他要近身探望,她嬌小的身子立刻蜷曲著往後縮去。
萬家財見到中銀丸的,竟然是他朝思暮想的大美人,慘叫出聲。「完了!我的美人!這下全沒了!中這啥‘蝕毒丸’的,眼楮跟面容一定都毀了……」
聞言,單焰塵飛身逼上前,緊掐住萬家財的咽喉。
「交出解藥!」他氣勢駭人地喝令。
「沒……沒解藥……臉……毀了……就是毀了……」被掐得幾乎喘不過氣的萬家財,猙獰地瞪著單焰塵那張令他嫉妒萬分,本想親手毀掉的面容。
「沒有解藥你就等著見閻王!」加重手下的力道,單焰塵深沉的眼底有著絕望。他沒殺過人,但不介意讓萬家財成為他破戒的第一位。
「咳……咳咳!別……別殺他……」掩住面容的舒芹,被彌漫的毒霧嗆得干咳,卻不忘幫萬家財求情,或者說,她不想見塵老大因她而殺人。她不懂,有什麼事讓他氣昏頭了嗎?塵老大怎麼看都不像是殘忍的人哪……
「舒芹……芹兒?」狠狠將萬家財丟開,單焰塵轉身想靠近仍是咳嗽不止的舒芹。
「別過來!咳咳……煙還沒散……」捂著臉,她提醒著,腳步不斷往後退。
「讓我看看你。」單焰塵不容抗拒地走向她。
這毒煙是她幫他擋下,他此刻的心情,除了當年失去所有親人的那晚,從未如此難受過……
「哈!你確定要看?那張臉這時恐怕變得比鬼還可怕!」跌倒在地的萬家財盡管全身疼痛難捱,嘴里依然不忘惡意嘲弄。
听到萬家財的話,單焰塵只覺腦子像被巨炮炸過般,亂烘烘的。一個姑娘為了救他,臉蛋就那樣毀了,她年輕美麗,擁有純真笑容、甜美臉龐,讓他如此眷戀……而一切,都因為他……
他堅定地走向舒芹,也吐出了一直藏于心底的話。
「你別怕,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願意用這輩子來陪伴你。」
見到舒芹中毒的瞬間,他真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她,心底仿佛將死似地劇烈發疼,連人也像被抽空了一般——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人生!
緊緊地,單焰塵攫住不停後退的舒芹,將她擁入懷中,低沉嗓音回蕩在她頭頂上方。
「芹兒,往後的每一刻,我都要你陪著我。」
只是毀了容貌而已,他不在乎外表皮相,只要她活著待在他身邊,兩人互依互靠地過日子,那樣就夠了。
「真的嗎?塵老大。」舒芹仰頭,望著他的下頦問,雙手仍霸住他的腰不放。
听到他喚自己的小名,她只覺得一顆心柔軟得快化掉了。
她終于等到他了……
與他相遇之初,始終是她固執地纏住他,眼巴巴地盼著他的回應。尤其是她發現自己對塵老大的情感後,更是渴望他能夠對自己敞開心門,接受她的心意。
如今她總算听到,塵老大親口承諾他的一生相陪,喜悅滿盈著她的心,令她像是置身夢境般不可思議。
「不能反悔喔!」她揪緊單焰塵腰際兩側的衣帶,一臉堅決。
「你——」映入眼前的面容,讓單焰塵愕然。
舒芹仰起的臉孔,居然沒有預料中的腐蝕,仍是絕麗動人,除了多了些眼淚鼻涕……
「咳!」
她又咳了一聲,杏眼瞪向同樣一臉震驚的萬家財,頗為生氣地問︰「你這煙到底加了什麼啊?這麼辣又那麼嗆……薰死我了!」
「怎……怎麼可能?」阮魅離給的東西居然會失效?!萬家財此時不用點穴也僵得跟木頭一樣。
「就你那點毒也想傷我?」隨手用袖子抹去滿臉的眼淚鼻涕,舒芹朝萬家財昂了昂小巧的下巴。藥人的抗毒性向來隨著以往解過的毒藥等級而提升,她盡管年紀輕,可世間上的重毒她也解過幾樣,這種毀人皮相的低等毒,她是不放在眼底的。
「你真的沒事?」捧起舒芹的臉,單焰塵仔細端詳,眼底除了不放心還是不放心。
「噯,沒事的。」他靠得好近,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的五官,尤其是那雙好看至極的眼楮,就這麼直勾勾地望著自己……舒芹美顏染上一片艷紅,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拂過臉上,如此親匿的距離,教她芳心有些難以負荷,忍不住輕推開他,轉向萬家財。「解藥拿來!」
察覺眼前情勢對自己極為不利,萬家財不禁驚慌地對空大聲呼救。「來……來人啊!都死到哪兒去了?阮魅離!快來救救本公子啊!」
只見不遠處一道黑影聞聲竄出,卻是朝反方向奔去——
阮魅離?不就正是六年前毒他的那個女人?單焰塵厲眸閃過一絲冷意,才要出擊,一旁的嬌小身子已快速沖出,緊隨在黑影後頭。
「芹兒?!」單焰塵立即拋下已癱軟在地的萬家財,趕到舒芹身側護衛她的安危。
那個惡毒的女人,下手絲毫不手軟,他不能讓她動芹兒一分一毫!
可舒芹的心思全集中在面前的黑影上。
一陝追上,那個人身上有還魂花的味道!」
「奇怪,人呢?」
隨著黑影來到寬廣的後院,舒芹停下腳步,一臉迷惑。
「怎麼了?」翩然落在她身旁的單焰塵眯起銳利的瞳眸,留意四周的動靜。
「人不見了,但味道——這兒還魂花的味兒好濃!」舒芹皺皺鼻頭,朝著香氣來源靠近。
「找到了!還魂花!」果不其然,舒芹巡到後院角落一小片靜靜在黑夜里綻放的雪白花海,這樣她就能制出解藥了。
探出手,她就要去摘那些白色花朵——
「咦?」指尖才踫上花梗,她便察覺異樣,可頓了頓,她還是將還魂花摘下——連同藏于花下,一紙寫著「藥人」的短箋。
沒漏掉舒芹那瞬間的停頓,單焰塵問道︰「花有什麼不對勁嗎?」
「花上有毒。」她語氣平淡,仿佛花上沾的只是水珠。
「那你——」單焰塵訝異萬分,繼毒煙之後,再來是毒花?這地方未免也太過危險,他想立即帶她走人。
「我沒事,這毒……已經傷不了我。」舒芹盯著手里的白色花朵,上頭的毒出自夜紅堡的「血魂散」,當時救過誰,她向來沒什麼印象,但經歷過的毒,她每個都記得清清楚楚。
才把花和短箋收入懷中,她耳邊就傳來萬家財的破鑼嗓子,還有多人匆忙的奔跑聲。
來不及反應,舒芹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騰空抱起,轉瞬間,她和單焰塵已來到莊內一個看起來相當隱密的小廂房。
對了!舒芹突然想起,這趟前來,塵老大的主要目的是盜取天織繡坊的最後一幅,也是最精致的繡作——「雪蓮冷畫屏」。
單焰塵來到屋前,意外發現門鎖竟已遭受破壞,連萬家老爺為了保護心愛寶貝而設下的陷阱,也一並被人解除。
這詭異的情況讓他不敢帶著舒芹冒險,他將她留置房外,獨自踏著謹慎的步伐往廂房內前進。
趁這機會,舒芹把方才拿到的短箋從懷里掏出。
上頭寫著「藥人」,表示這短箋是要給她的吧?但為何有人知道她的身分?這世上知道藥人一族的人已經不多,何況曉得藥人存在的人,一定也听聞過這特別的一族,早在多年前便被一心要成為最強解毒師的尹蓮箏給狠心殲滅。
當年爹爹在緊要關頭,把她推入平日儲放稀有珍草的小地窖中,才得以保住她小命。後來她被冷殆戰收為徒兒,戰師父也相當保護她身為藥人的秘密身分,就怕再度引來師兄尹蓮箏的殺機。
多年來如此嚴密的防範,怎會在今晚、此地,收到一紙寫著「藥人」的短箋?
就著月光,舒芹打開短箋閱讀,越看臉色便越發凝重。她慌忙抬頭,搜尋著單焰塵的身影,一見那抹頎長的身影步出屋外,她立刻迎上探問。
「如何?有找到繡作嗎?」微咬下唇,舒芹秀麗的外貌在月色映照下,竟稍稍透出蒼白。
單焰塵搖搖頭。
「移動的痕跡很新,有人搶在我到來之前,先把繡作給拿走了。」
舒芹捏縐了短箋。塵老大眼中閃過的失望與挫敗讓她好心疼,她嗓音輕顫。「那——」
「放心吧,我會再找出繡作的下落的。」
「繡作……繡作真的對你很重要,是不是?」小心翼翼地,舒芹向他探問。
「當然,那等同于我家人的存在,但——」單焰塵直直望向聞言微微一震的舒芹。「這是我過去的想法。」
執起一只白皙的柔荑湊向唇畔,他深邃的眼里滿是柔情眷戀。
「直到我遇見了你。芹兒,不要離開我。」
從話語中流泄、幾近是懇求的情感,讓舒芹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她將嬌小的身子迎向單焰塵寬大溫暖的懷中,滿足地讓他的氣息包圍自己。
她不想離開他呀!可是——
縴細手臂環緊了單焰塵的腰際,舒芹依戀地在他胸前輕輕蹭著,不讓他看見自己眼里的點點淚珠。
單焰塵打橫抱起她,帶著此生最重要的人兒,一同離開了萬家莊。
唧嘎——
門被輕推開,配合著極為溫柔的動作,一道玲瓏曼妙的身影緩步踏進屋里。
「箏,我回來了。」阮魅離軟語輕喚,深情的目光直望向面前的男人,眼角眉梢處處透著無盡的仰慕。
虛掩的紙窗吹入陣陣晚風,透入些許月色,男人背後的白發泛出微微銀光,也映照出那身凝脂雪白得幾近透明,絕色至極,卻也淡得像是不存于這世上似的……
斜倚金碧輝煌的座椅,半覷著眼,男人撐起那張宛如仙人的妖美臉龐。
「夜紅堡又有新毒讓我試了?」尹蓮箏冷冷地問,對阮魅離的歸來沒有半分欣喜之意,連語氣都寒得沒有溫度。
阮魅離搖搖頭,一半是回應他的提問,一半是安慰自己,對他的淡漠別往心里去。自從五年前遇上尹蓮箏,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清楚,他就是那樣的男人。
背叛夜紅堡毒藥一向不外流的門規,偷偷提供尹蓮箏世上最狠最凶的劇毒,抑或是替他搜尋試毒、好制作解藥的倒楣鬼,甚至是幫他暗中解決那些可能威脅他地位的名解毒師——只要是能為他做的,她什麼都願意。
「那你因何而來?」聞言,尹蓮箏那雙比常人淡了許多的瞳眸射出冷光。
「箏,我有比新毒更令你感興趣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挪移到尹蓮箏身邊,阮魅離靠近他耳畔。
「我踫上了一個藥人族的姑娘。」
眉尾微挑,尹蓮箏細長的眼嚴厲地瞅著阮魅離,卻是輕輕地道︰「藥人族早在六年前,就被我給全滅了。」
他的肯定讓阮魅離有些窘,急忙辯駁。「可能有漏網之魚,可能當年——箏,相信我!我真的遇上藥人族的遺孤,我確定她是!」
她親眼見到,那姑娘模過摻有「血魂散」的花朵時,安然無事的模樣。向來中了「血魂散」的人,都逃不過一日之內見閻王的命運,可不管是那位姑娘,或是她身旁的男人——她相當肯定,那男的就是六年前在萬家莊,為了偷繡作而中「血魂散」的人——他們竟然都活下來了!
那姑娘不是藥人是什麼?猜想是在六年前,她偶然救了中「血魂散」的他,才能不受「血魂散」的毒性影響。
況且,那張寫有「藥人」的短箋,也被那姑娘拿走,倘若她不是藥人,鐵定不會對那短箋有興趣的吧?
所以那姑娘一定就是藥人沒錯!
瞟向阮魅離萬分急切的模樣,知悉這女人向來行事冷靜的尹蓮箏,才稍稍提了點興致。
「說來听听。」他目光向前,倚靠座椅的身軀未動。
阮魅離立刻將自己如何遇上舒芹和單焰塵,和舒芹對于奇毒有神奇反應的發現,一五一十稟告尹蓮箏,以及短箋上的文字,和她接下來打算請君入甕的計謀。
那兩個人——就她先前在瓊香苑里,還有這次在萬家莊中,觀察兩人的互動,交情應是匪淺——不,或許比「匪淺」更甚……
所以,為了奪回那男子朝思薯想的繡作,那姑娘應該願意做一些必要的犧牲吧?
听完來龍去脈,尹蓮箏的臉色出乎阮魅離意外地越來越陰寒。
「既然她有可能是藥人,為什麼沒有在當下就找機會除掉?你以為我當年因何要滅除整族藥人?」
從小就被喻為解毒天才的他,哪能接受這世上竟然有人天生下來,血液便是現成的解毒藥,那他多年來的鑽研到底又算什麼?
見他動怒,阮魅離忒是著急,趕忙解釋。「留下藥人的命,魅離也是為了你呀!箏,瞧瞧你,為了煉制出各種解藥,你越來越清瘦了,我實在不忍心你如此傷神。只要有了藥人的血——傳說中那不是百毒不侵嗎?這樣你就可以輕松點,追求你更想要的,不是嗎?」
追求他更想要的?這句話吸引了尹蓮箏的注意,他眯起淡色瞳眸,琢磨起個中涵義。
他想要什麼?很早以前,也有人這樣問過他——那個與他師出同門,總是一臉與世無爭的小師弟,冷殆戰。
沒想到成天嘻皮笑臉,像只蒼鷹一般自由翱翔的冷殆戰,竟然和自己同樣擁有習藥的天賦不說,且在日後,世人居然把他和冷殆戰並列為最強的兩位解毒師。他不服!他明明比冷殆戰來得有野心,憑什麼兩人的地位是同樣的?
記得兒時,冷殆戰初次見到他用師父的心愛狗兒來試藥時,震驚地問——他到底想要什麼?
尹蓮箏環顧滿室的華美,身上是高等綢緞,宅院甚至另闢一處堆放登門求藥的人獻出的滿滿寶物,朝廷高官、地方鄉紳……多少有名望的人來到他面前,也只能像狗一樣,低聲下氣地求他救人。
他就像是掌控生殺大權的判官,要人生便生,要人死,活不到下一刻。
榮華富貴、權勢掌控——這就是他要的東西!
察覺尹蓮箏似乎有繼續听下去的意願,阮魅離趕緊補上。「另外,那名姑娘……似乎是冷殆戰的弟子。」
「殆戰的弟子?」尹蓮箏冰冷的眼眸突然閃過一絲火光,稍縱即逝,連阮魅離也沒察覺。「那她——也習有解毒的技術?」
「據我打听,那姑娘替人解毒的能力,不愧是冷殆戰真傳。」
「哼。」冰冷的淺笑停在尹蓮箏唇畔。
好啊殆戰,突然消失隱匿了兩年,總算讓他抓著把柄了吧!
這次,他要把蒼鷹的翅膀,狠狠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