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真的好冷。杜亞薇覺得自己像處在冰窖般寒冷,冷冽的寒氣透過每一個細胞進入她的體內。
浚偉,浚偉,你在哪?誰來救救我?
倪昊胤靜靜地坐在床邊,盯著已經囈語了整晚的杜亞薇,她發了整晚的高燒,口中喊的全是那個死去的男人的名字。
看著她熟睡的美麗臉龐,倪昊胤突然羨慕起那個男人,就算他死了,但在這個世界上仍有一個女人這麼思念他。
如果這次車禍死的是他,或許只有母親會替他哀傷吧!
「浚偉,不要走……」
見睡夢中的杜亞薇似乎想抓住什麼。是她心愛的男人吧?
「不用擔心,我會在這里陪你,不會走。」倪昊胤甘願代替另一個男人輕吐出承諾,因為他早已動了惻隱之心。
倪昊胤借由握住杜亞薇的手,希望過繼自己身上的溫暖給她,就算蓋著棉被但她全身依舊冷得不像話,連額頭泌出的汗都是冰冷的。
大手覆上她的額頭,測知她身體的體溫,醫生說她差點得肺炎,淋了整晚的雨又在電影院吹那麼久的冷氣,她是故意自虐。
「昊。」
孫翠芳輕聲叫喚著唯一的兒子,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兒子將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帶到自己所住的別墅里。
「媽,你還沒睡。」
倪昊胤循者聲音來源轉身回頭,看見自己美麗高貴卻早已年華老去的母親,也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母親時.他才會顯露出真正的自己。
「你難得來,媽睡不著所以來看看你,她身體好些了嗎?」孫翠芳走到床邊坐下,看著躺在床上如紙的女孩。
「她的體溫仍有些不穩定。」
倪昊胤愛憐的看著杜亞薇,盡管自己沒發覺,但是知子莫若母,孫翠芳看得出兒子的不同,她這個兒子-向除了自己和她之外,不曾愛過任何人。
「介意告訴媽,這個女孩的來歷嗎?居然有女孩會讓我的寶貝兒子甘心為她打架。」
她沒忽略兒子的嘴角的血跡,及手臂的傷痕。
「這是我欠她的。」倪昊胤眼中閃過一絲苦痛,及無法挽回的懊惱。
「怎麼回事,告訴媽。」
孫翠芳從沒看過兒子這副模樣,他一向堅強冷酷地面對所有人事物,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痛苦。
「還記得我前一陣子出的車禍嗎?她就是死者的未婚妻,車禍那天他們正開開心心的準備結婚,結果,最無辜的她反而成為這場車禍最大的受害者。活著卻像死人-般過日子。而我是車禍的肇事者,但因為家里有錢,就可以逃避法律責任,過得逍遙自在,這個笨女孩,還以為未婚夫是因為趕著參加婚禮才超速發生車禍。」
只有倪昊胤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經不再如之前的無拘無束,潛藏的良知已經打造了一個牢籠,關住了自己。
「媽,你告訴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我,該怎麼告訴自己沒罪?」
他剛硬的臉部線條在-瞬間花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小孩子做錯事後,向母親懺悔的真心。
「昊胤,這不是你的錯,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想躲也躲不掉,想避也避不掉的,盡你最大的努力去保護這個女孩吧!保護直到她走出陰霾獲得幸福。」
孫翠芳輕撫著他的黑發,給予他安定的力量,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但是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定。
昊胤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兒子,小老婆所生的孩子必須更有能力及擔當,甚至得逼自己冷血面對任何挑戰,而他也的確默默地承受了這一切。甚至比別人做得更好。
杜亞薇緩緩地睜開雙眼,她仿佛睡了一個世紀這麼久,作了很多煙似霧的幻夢,但此時此刻地知道眼前的藍色天花板和灑進房里的陽光都是真實存在的。
但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會在這里?她甚至听到海浪的聲音。
「醒了嗎?」-張陌生卻慈藹的臉出現在杜亞薇面前。「你睡了好久,醫生說如果這幾天你還不醒過來的話,就要把你送
到醫院去,還好你醒了,燒也完全退了。」
孫翠伸出手觸模著杜亞薇的額頭,百分之百確定燒真的退了後,終于露出了微笑。
「肚子餓嗎?我請佣人幫你煮些稀飯吃。」她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才昏迷幾天瘦了一大圈。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這里是哪里?」
杜亞薇艱澀地用沙啞的聲音問,身體仍使不出全力,僅能發出蚊蚋般的音量。
「這是我住的地方,是一間靠近海邊的別墅,而你會在這里是因為我兒子在街上從一群混混的手中救了你,他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所以才把你送來我這里。你還記得那天的情形嗎?」孫翠芳只說出部分的經過。
盡管難耐的頭痛擾亂著杜亞薇的思緒,但是要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並不困難,她記起在被敲昏之前,好像有听到一聲有別于那群混混的男聲。
「記起來了嗎?」
看著杜亞薇臉上的表情變化,孫翠芳知道她回想起來了。還好,這也表示尚燒沒燒壞她的腦子。
杜亞薇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你可能還要再休息個兩、三天身體才會完全康復,我打電話給醫生請他再來一趟。」
「謝謝你。」杜亞薇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她慈藹的笑容讓杜亞薇想起自己已經過世的母親。
「不用客氣,你再睡一下,等會兒醫生來了我再叫醒你,我兒子如果知道你醒過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孫翠芳提醒自己等會兒一定要打電話給兒子,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請問我睡了多久了?」杜亞薇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完全使不上力氣,虛弱得不像話。
「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了,你那天晚上淋了雨又吹冷氣,差一點得了肺炎,還好昊胤及時把你送過來。」
孫翠芳可以說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女孩子,人和人之間是要靠緣分才有機會認識的,只可惜……
「昊胤?」杜亞薇對這個陌生的名字產生疑問。
「昊胤就是我兒子,你們會有機會見面的。睡吧!你才醒過來,不要讓自己太累。」
孫翠芳細心地幫她再把棉被蓋好,以免不慎再著涼。
「對不起,可不可以再幫我一個忙?」
「你請說。」
「我消失了好幾天,我朋友一定會很擔心,可以請你幫我撥個電話給她,說我沒事,只要再過幾天就回去了,請她放心。」杜亞薇惦記起蔣芝嵐和花店。
「你放心,這些事昊胤早通知你的朋友了,你放心養病吧。」
「謝謝你。」
杜亞薇終于放下心中大石,合上沉重的眼皮,再一次進入夢鄉。
「今天會議到此結束,辛苦各位了,希望下次各位的表現能更令我滿意。」
倪昊胤宣布結束這個已經花了兩個小時討論的會議,但強硬的作風畢露。
不再多說一句,倪昊胤起身邁出會議室門口,等他消失在走廊的轉角後,會議室里的高級主管才敢真正放松下來,總經理的嚴肅態度讓會議進行時,沒人敢多喘一口氣。
「今天還有什麼重要行程?」
在電梯門口,倪昊胤詢問跟隨在後的貼身秘書趙秘書,語氣里有一絲在面對他人時所沒有的溫和。
「總經理,您中午約了貝怡依小姐在俱樂部共進午餐,剛才貝小姐在開會時曾致電給您,提醒您不要忘了今天還要去訂婚戒指。」
倪昊胤和貝怡儂即將在下個月訂婚,貝家和倪家的第二代聯姻是企業界的一大盛事。
「還有剛才夫人曾打電話來吩咐我轉告你說,杜小姐已經醒過來了,醫生說她的身體已無大礙。」
「她醒來了,是嗎?」倪昊胤喃喃自語,語氣中有著安心。
趙秘書雖然不知道這位杜小姐是何許人也,但是她從總經理在听到這件事時的表情可看出,總經理十分重視這位小姐。
「我知道了,你通知司機準備車子,等會兒我自己開車去,下午我就不回公司了,你有事再打手機聯絡我。還有,你幫我訂束玫瑰花,然後通知林主任待會兒到我辦公室,說我有事找他商量,再幫我準備一張一百萬的支票。」
此時電梯門打開,倪昊胤和趙秘書先後走了進去,坐電梯回到頂樓的辦公室。
四十五歲的趙秘書,在老董事長還沒退休時,是追隨在老董事長身邊的秘書之一,而在老董事長退休,總經理接班後,工作能力備受肯定的她才受命成為總經理的貼身秘書。
常有人間她兩位主事者的差別,她在表面上只是笑而不答,但是不可否認的,她曾在心中暗暗比較這對同樣擁有令人窒息的霸氣個性,且讓女人趨之若鶩的神似長相及財勢的父子。
老董事長是一個處事嚴謹且公私分明的商人,白手起家的他在做生意上有其快、狠、準的獨特眼光及手法,天瑞集團當年便是靠炒房地產起家而擴充至目前的大規模。
而總經理亦是如此,從他多年前接管公司開始,她從來沒看過他休息,在總經理的心中有一張進度表及一把尺,進度表上記載的是他的目標,而尺是代表他的標準。
在倪家這樣的一個大家族中,沒有能力及地位的人是注定一輩子被踩在腳下的,或許因為如此,也逼著背負著庶出身分的倪昊胤變成為了成就自己的野心,連婚姻都可以拿來交易的人。
「總經理,林主任到了。」趙秘書用內線電話通知他。
「你請他直接進來。」
倪昊胤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林主任進來的時間剛好。
「二少爺,你找我有什麼事?」
甫進門的林彪是集團的安全室主任,也是跟著老董事出生人死的親信。
「彪叔,你先坐下。」倪昊胤一直很欣賞林彪忠心不二及耿直的性格,一直將林彪視作自家人。
林彪在倪昊胤身旁的沙發坐下。
「最近我們在收購一處地皮,打算將這塊地皮發展成度假中心,但是當中有幾個住戶不願意賣土地,這件開發案拖太久了,我希望你可以想辦法讓這幾個住戶,心甘情願將土地賣出,盡快解決這件事,但是要干淨俐落。」
倪昊胤自認是一個道地的生意人,不是慈善家,會找他想辦法,當然就知道林彪會用什麼方法。
「我會盡快解決這件事,給二少爺一個滿意的結果.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下去了。」
得到指示的林彪,站起身馬上就要著手處理,卓越積極的辦事效率一向是他的優點。
「彪叔,先不要急著走,我還有東西要交給你。」倪昊胤將剛才趙秘書才送進來的支票放在桌上,輕輕地推到林彪面前。
「二少爺,這筆錢是?」看到支票面額的林彪產生疑問。
「听說最近彪嬸生病了,這筆錢是讓她看病用的,你收下吧!」
「二少爺,這錢我不能收。」林彪拒絕。
「你跟倪家這麼多年了,這點錢是你應得的,下去辦事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倪昊胤決定要給的錢是絕對不會收回,口氣中的堅決不容推翻。
「那我下去了。」深知二少爺脾氣的林彪收下支票後離開。
听到門完全合上的聲音,確定林彪離開辦公室後,倪昊胤在他人面前維持的一貫嚴肅冷酷的表情才有一絲的牽動,這是他的保護色,不輕易卸下。
瞄了一下表上的時間,他該出發了。
「昊胤,你在想什麼?」
貝怡儂終于出聲叫喚他,無關疑心與否,她發現即將成為自己未婚夫的倪昊胤十分不專心地在她面前出了神,而且桌上的午餐他一直沒動。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們等會見要到哪里挑戒指?」
拉回思緒的倪昊胤戴上面具之一,露出笑容扮演溫柔體貼的未婚夫,畢竟和貝家有一層婚姻關系,對天瑞以後的策略操作有很大的助益。
「我已經約了幾家店要去看戒指。」看到他可親的笑容,貝怡儂馬上又被轉移了注意力。
看著身邊椅子上擺著的那束紅色玫瑰花,她像吃了糖般甜蜜幸福,雖然她偶爾能感覺到昊胤其實是談不上愛自己的,但是他適時的體貼表現又能消弭自己的多心。
能綁住這麼出色,宛如天之驕子的男人是她的幸福,不是嗎?
「還有訂婚典禮的場地和布置內容,都決定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會場花卉的布置,你要不要抽個時間和我一起去看看?」
貝怡依是貝家的獨生女,從小到大被家人捧在手、心上疼,但是她百般地想討好這個她愛的男人。
「只要你喜歡就好,我沒有其他意見,真是抱歉,讓你一人去處理這麼多瑣事。」
倪昊胤伸出手牽住貝怡依的小手,親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他偶爾出現的這種小動作,常會令她羞紅了雙頰。
看到貝怡儂嬌羞的模樣,倪昊胤達成想要的效果了一深情款款忙碌的未婚夫。
「不要這麼說,我知道你一向忙,和公事相比這些事都只是小事,更何況家里有人會幫我忙,你不要累壞身體了。」
貝怡依溫柔地回應他,女人為了心愛的男人,常泥足深陷而不自覺。
「謝謝你,你總是這麼識大體。」
倪昊胤總能模透任何一個想綁住他的女人的心思,只需要在她們不安時,及時喂一顆糖果給她們,就能達到預期的安撫效果。
但是有誰知道吃下去的到底是糖果,抑或是包著糖衣的毒藥?就像在倪昊胤這副冷酷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怎樣的心?
他的愛情對女人而言就像鴉片,來的時候飄飄欲仙,但是一失去就會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對了,下個月訂婚典禮的賓客名單我這邊已經列好了,我改天叫人送去辦公室給你,你再看看有沒有什麼人漏掉!」
貝怡依興高采烈且滔滔不絕地在倪昊胤的耳邊,敘說著訂婚典禮上的每一個小細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愛人的喜悅。
看著貝怡儂,倪昊胤的思緒又重新飄回他第一次見到杜亞薇的場景,那被雨絲籠罩的墓園。
曾經是新嫁娘的杜亞薇,是不是也是如此興奮地在籌備著己的婚禮?
「昊胤,你又不專心了,最近是不是工作太辛苦,還是上次車禍的傷還沒復元,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貝怡儂對上次的車禍也非常清楚,但對她而言,只要自己的未婚夫沒事,其余什麼事她都不在意。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保證在訂婚典禮上你會有個迷人又英俊非凡的未婚夫。」
在貝怡儂的面前,倪昊胤只需扮演一個完美的未婚夫。
「你又在敷衍我了,人家是擔心你的身體,而且爸爸叫我告訴你,他希望在訂婚之前和你吃個飯。」
貝怡依撒嬌地依偎在倪昊胤的懷中。
「有什麼事嗎?」倪昊胤挑了挑眉。
「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希望你好好照顧他的寶貝女兒了,還有討論一下兩家集團即將進行的合作事項。爸爸說,等到我
們結完婚後,倪家和貝家都是自己人了。」
貝怡儂當然知道對倪昊胤而言,權利和野心是他心目中的最愛,也是最重視的東西。
「當然了,我會盡快安排時間和伯父吃飯。」倪昊胤又露出那一貫掠奪好勝的贏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