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後非常保全會議室
例行性的晨間會議,彌漫著香醇的咖啡香氣。非常會議的高級主管群正一面享用貼心助理夏橘兒替眾人準備的早餐,一面等待總經理大人的到來。
「關伊姻失敗,其威地位不保。」項敬之抖抖手上的報紙,朗聲讀道︰「日前傳聞‘揚遠集團’接班人關震東,與‘其威企業’俞其威次女頤舴鋃└樵詡矗近日卻爆發聯姻失敗的消息。
此一消息已在昨日經關震東本人證實,關震東表示,他將于本月十七與女友訂婚,婚禮于下個月舉行。而女友則非外界傳聞的頤舴錚而是旗下子公司的一名女員工……」
「敬之。」沒等項敬之念完,溫望非出言打斷他。「不用念了,這已經不是新聞。」
「嘎?不是新聞?」項敬之漂亮的黑眸閃著狐疑,隨即漾起八卦的光彩。「難道你有更新的新聞?」
溫望非從文件夾中拿出一張紅色信封,朝他射過去。
項敬之手忙腳亂的接住,急忙從里頭拿出紅帖。
「咦,這個周末要訂婚?!」項敬之先是不可思議,隨即眉開眼笑。「這關震東不錯啊!以前我還亂討厭這小子的,沒想到他這麼有骨氣甩掉頤舴錚替我們傻頭傻腦的學弟出了口氣!」
高中那年,耿仲平忽然退選,雖然他口里推說是對會長一職毫無興趣,但他們心里卻明白原因。當年,溫望非原本要去探望請病假的耿仲平,卻不意讓他看見俞敏鳳逼他退選的一幕。
事後耿仲平不提,他們也不揭穿,只覺得這學弟溫厚到了傻氣的地步。
「仲平知不知道這個消息?」項敬之興致勃勃,巴不得趕快告訴學弟這個大快人心的消息。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白痴?」蔣承禮吞完最後一口三明治,拿塑膠袋丟他。「關震東這次的訂婚跟結婚宴都請我們公司當保全,所以仲平早就知道了,而且除了我當天要帶行動組去值勤之外,仲平也以我們公司總經理的名義受邀參加。」
「嘎?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們怎麼都偷偷背著我討論這麼好康的事情!」項敬之還沒叫完,一臉睡過頭的總經理大人,也就是他們的學弟──耿仲平,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又睡過頭了。」耿仲平尷尬地紅著臉,走到首位坐下。
「沒關系。」溫望非溫和地笑笑,絲毫沒有責怪之意。
「不公平!」項敬之小聲咕噥︰「上回我遲到就叫我去掃廁所,他遲到就沒關系!真偏心!」
「有意見嗎?」溫望非還是一臉笑意,只不過陰森許多。
「沒問題!沒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項敬之猛揮手,不好惹的不敢惹他,轉頭對耿仲平開口︰「學弟,你到時候也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什麼?」耿仲平喝了一大口咖啡想提神,卻被口中的咖啡苦得拼命皺眉,腦袋還是昏昏的。
「關震東的婚禮啊!帶我去嘛!好不好?」
項敬之離開座位,整個人快要巴過去,露出討好的笑臉,隨即被坐在耿仲平旁邊的蔣承禮一把推開。
「你少來!」蔣承禮挑著眉。「要去,就當我的手下,去行動組報到,我就帶你去。」
「可是……」他只是想去看戲,又不是想去工作。項敬之一臉無辜。
看著你來我往的學長們,耿仲平還是抓不到重點,問出一個讓眾人備感無奈的問題。
「關學長要結婚了嗎?」
「是的。」不知道為什麼,溫望非感受到的無奈總是比眾人多上許多倍。「我以為上星期的會議,我們討論得很清楚了。」
「是嗎?」耿仲平尷尬地搔搔後腦袋。「可能……可能是我忘了。」
「我寧願楣信是你睡著了。」蔣承禮好笑地說。
多麼一針見血的評語啊!
溫望非嘆口氣,對項敬之比了個手勢,讓他把喜帖丟過來。「這是關震東的邀請函,這個周末,你必須代表公司出席。」
「喔,好。」耿仲平呆呆地接過。
「學弟,看你這樣子,一定也不知道關震東替你報仇的事吧!」項敬之沒察覺眾人對他猛瞪的模樣,逕自說道︰「關震東甩了以前跟你一起競選的那個頤舴錚跟別人結婚了!」
屋外的雨水綿密地下著,透明的雨滴打在落地窗上,沿著窗板滑成一片朦朧。
那朦朧的景致,就像她眼前的人生一樣……什麼都看不清楚。
「敏鳳!你究竟有沒有在听我說話?」蒼老威嚴的聲音揚起,帶著薄怒,打斷她的思緒。
「是,爸爸。」頤舴鉲瓜縷遠的眼神。
「你為什麼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和關震東解除婚約?!」
其威剛從大陸考察回來,才從報章上看見這個消息,就怒氣沖沖地招來女兒質問。
「爸爸,震東哥已經不愛我了,我不能跟他結婚。」頤舴錁×課潞偷鞀卮穡卻怎麼也壓抑不住心里的傷痛。
「愛愛愛!你們這些年輕人就只會成天把這個字掛在嘴邊。」移渫提高了嗓門,表情更加憤怒。「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這次解除婚約,爸爸拿不到關家的支助,在大陸的投資全部都付諸流水了!等月底結算出來,搞不好公司會出現財務危機!」
「可是……可是震東哥說,解除了婚約,他還會繼續跟爸爸的公司合作。」頤舴銼緗庵。
「說當然這麼說!可是他跟我們家非親非故!就靠這句承諾,他能拿多少錢出來?」
「可是震東哥他說……」
「閉嘴──」俞其威還想說些什麼,電話鈴聲忽然響起,他對頤舴銼攘爍鍪質疲要她站著別走,逕自接起電話。
敏鳳則暗暗松了口氣,終于得到喘息的空間,她默默立在一旁,垂首看著自己的腳尖,企圖鎖住自己的感覺和眼淚。
自從解除婚約後,她生了場大病,整個人迅速消瘦,不但夜里難以入眠,連進食都成了困難的事情。
她好想吐!對她苦心追求的一切、對父親冰冷的要求、對震東哥的決絕……對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想吐!
她只要一想到,苦心愛慕這麼多年的震東哥要娶別人,她的心就好像被緊緊扭住,痛楚得連眼淚都落不下來,只能不停的作嘔。
可是這些傷痛在父親面前,她只能隱忍著,她不能讓父親以為她是個弱者,那會失去他對她的愛。
「敏鳳。」移渫此時掛上電話,方才的怒火全部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意的笑臉。「爸爸的公司有救了!」
俞敏鳳沒有回答,只是等待父親說明。
「開勤實業的老板,就是那個郭叔叔,知道了你跟震東退婚的消息後,他很關心。」俞其威的笑容顯得有些過分討好,眼底漲著詭譎與神秘,放軟聲調。「你也知道郭阿姨過世後,郭叔叔一直沒有再娶,不過他對你的印象很好……」
敏鳳的臉色驀然刷白,只覺得全身發冷。「爸爸,你想說什麼?」
「你郭叔叔想娶你啊!傻丫頭。」移渫的眼笑眯成一條縫。「他還答應我,只要這門親事成了,他會無條件投資我在大陸的生意。」
「爸爸?你、你是開玩笑的吧?」俞敏鳳不自覺手握成拳,臉色雪白得嚇人。
「我已經答應你郭叔叔,讓你嫁給他,這下別人也不會在背後笑你被關震東那小子拋棄了。」
「爸!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她的聲音倉皇顫抖。「郭叔叔都已經五十幾歲了,他……」
她已經說不下去了,一陣激烈的反胃感沖上喉頭,她連忙捂住嘴。
「我知道,你郭叔叔年紀是大了點,可是家財萬貫,你嫁給他不會吃虧的。」
俞敏鳳再也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害怕,整個世界在她眼前顛覆逆轉,爸爸貪婪的臉孔越來越模糊,聲音遠得像在世界的另一端。
這就是她這些年來,不擇手段打敗所有人想爭取到的幸福嗎?
這就是父親這些年來,嚴苛要求她達到的最終目標?
她腦海里,忽然閃過了許許多多的畫面。包括六歲那年跪在地上哀哀懇求的父子;包括高一時,為了成為學生會長而被耿仲平輕視的記憶;包括她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對著朋友喊,自己的爸爸絕對不是壞人!絕對沒有害他們傾家蕩產的模樣。
世界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終于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攪,沖出了移渫的書房……
衣香鬢影、杯籌交錯的關家訂婚宴上,仿佛是上流社會的總動員般,政商名流悉數到場,而今晚眾人的目光更是聚集在俊男美女的婚宴男女主角身上,此外,就是社交時間了。
會場里的男士們談論政經大事、互相交換名片、滿屋子不真切的「久仰」聲此起彼落著。而女士們討論的話題,則不離穿著時尚和準新娘麻雀變鳳凰的故事。
耿仲平則對這一切都興致缺缺,向幾個熟人照過面,和幾個生人換過名片、客套過,就縮到角落陪蔣承禮罰站。
「還是不習慣?」蔣承禮看他一整晚扯了好幾次領帶,忍不住笑出來。
相較于耿仲平,蔣承禮從容地更像受邀人。
他今天也是一身黑西裝,穩健的風範和貴族氣質吸引了不少女性的目光,幾個不明就里的老板還險些上前跟他攀談,不過仔細看,就能發現他正戴著耳機指揮值勤兄弟。
「這種場合還是比較適合溫學長。」耿仲平咕噥著。
自從他成為「非常保全」這家半倒閉公司的總經理,此類社交宴會也參加過不少,但他仍舊很難融入其中,所以大多都由社交活動手腕靈活的溫望非代理出席。
「你溫學長要回家顧老婆。」蔣承禮撇起酷酷的嘴角笑道。
「噢。」耿仲平嗅嗅手中的酒杯,一點興趣都沒的皺眉。
「你呢?什麼時候才要交個女朋友給學長看?」蔣承禮不經心地問。
「我、我也不知道。」耿仲平支支吾吾。
「董家小姐和勝群的千金都對你有意思,她們條件也不錯,可以考慮考慮。」蔣承禮一點也沒放松的意思。
「噢……我再想想。」耿仲平敷衍著。
他豈會不知道對方明顯的心意呢?但他總是提不起興趣。
這些年來,能讓他主動想知道對方心里在想什麼的女生,一直都只有一個……就是十一年前的高中同學俞敏鳳。
他怎麼也無法忘記自己對她說過的重話,以一般人的標準,或許那句話一點也稱不上重,但對他而言,那是他對人說過最重的一句話了。
那時他的確是太沖動了,或許正如媽媽所說的,她所提出的,只是生長在商人家庭的小孩被教導的價值觀念。
那天之後,他一直想找機會跟她道歉。但在當她以幾乎過半數廢票的情況下當選,並被稱為「史上支持率最低的會長」後,她對他的敵意就更加明顯了。
她打定主意,拒絕和他交談、拒絕和他靠近、甚至拒絕和他有眼神的接觸。
他再遲鈍也知道,像她這麼驕傲的女孩子,已經無法在這種失敗下面對他,他也不可能再有機會提起那天的事情。
就這樣,他們一直到畢業都沒再交談。
只是那長長的三年里,她成了他視線里唯一所能看見的女孩子,他看著她成為會長、看著她繼續用各種不堪的方法去贏得一切、去傷害別人……
而他卻只能看著,為她心疼。
沒想到,再度听見她的消息,竟是她被退婚……
「是嗎?好,我看到了,多注意一下。」蔣承禮忽然對耳機吩咐,眉頭微攢。
「怎麼了,學長?有狀況嗎?」耿仲平听他口吻嚴肅,不禁問道。
蔣承禮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將眼神遠瞟。「頤舴錮戳恕!
耿仲平心頭一震,隨即順著蔣承禮的眼神望去,果然看見穿著一襲紅色削肩連身長裙的頤舴錚手邊挽著一名頭發花白、矮肥的中年男人進場。
「那個男人是開勤實業的老板。」蔣承禮忽然低聲地說。
耿仲平神經微微緊繃,更加注意兩人的舉止。
只見那男人肥頭大耳,笑得十分開心,一只手掌還按著頤舴 氖鄭對比起他的得意愉快,頤舴錆廖薇砬櫚牧常顯得更加冰冷,臉頰明顯消瘦蒼白,一雙眼則無神地落在不知名的遠方,整個人像個洋女圭女圭似的,毫無生命力。
那中年男子帶著她到關震東和他未婚妻面前,說了幾句話,俞敏鳳如傀儡似的點點頭,而關震東則明顯的一臉錯愕。
發生了什麼事情?至此,耿仲平心里竟莫名其妙的跟著焦慮起來。
以頤舴鎝景戀母魴裕聯姻失敗後,應該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場合,就算出現,身邊也不該伴著這樣的男伴。
以她處處都要贏過別人的個性,一定會找個條件比關震東更好的男人出席。
不過據他所知,開勤實業雖然不是小企業,但比起「揚遠集團」絕對是雲泥之別。更遑論身邊男伴的外型,那年紀足以當她爸爸了。
耿仲平不停轉動著手上的酒杯,他不明白,俞敏鳳究竟為何會跟這個男人聯袂出席?或者是他多心了?對方只是她的長輩或朋友?
他正想安慰自己,耳邊卻傳來蔣承禮氣定神閑的聲音。
「報告最新消息,B組听來的。那個老男人是頤舴 南秩撾椿櫸頡!
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有種東西叫做現世報。
一個人在這輩子欠過這世間的人多少人情,就得發生一些無力改變的悲劇來彌補對方。
敏鳳站在矮她幾公分的郭其大身邊,表情空白,沒有半絲情感流露,她第一次明白到「行尸走肉」四個字的感覺。
她沒有感覺,對郭其大向她上下其手的騷擾沒有感覺;對眾人議論紛紛的模樣沒有感覺;當她站在震東哥面前,坦承自己將和一位行將就本的半百老人訂婚時,也絲毫沒有感覺。
所有的感覺、悲哀、眼淚,早就在這幾日用盡了。
「如果你不答應這樁婚事,你想要自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把我養你用掉的錢還給我;另一條,是找到另一個有錢資助我投資的大老板。你自己決定!」
她大哭大吵幾日後,爸爸只是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從小嬌生慣養,除了念書、花錢,一無是處,也無工作經驗的她,哪來的錢還父親?母親早逝,而她的社交圈里,與她同輩的有錢子弟大多還在父親的公司里學習,根本沒有權力調動資金來資助她。
她想逃,但她能逃去哪?哪里是不會被找到的?
她也還沒有死亡的勇氣,所以只能屈服。
或許這是她的報應。
這些年,為了達到父親的要求,她用盡各種卑鄙下流的手段去達到目的,她要自己成為人群中的女王,她要讓別人就算無法屈服于她,也會因為畏懼她而不敢杵逆她的心意。
她的良心,從她逼迫耿仲平放棄會長競選的那一刻起,就消失無蹤了。
之後的日子,她變本加厲的使小手段對付別人,連林以綠這麼好的朋友,都因為不肯向她屈服而被她用計孤立在班上。
她甚至還記得,數學課上到一半,林以綠忽然失聲痛哭的模樣。
連好朋友都可以這麼對付,她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驕傲、好勝不是傷人的借口,她該明白的!
而現在,報應來了。
她成了所有人的笑話,被苦戀多年的情人一腳踢開,下嫁給一個又禿又肥的老人。
她悲哀到連悲哀都感覺不到了,只是木然的跟著郭其大和每個人寒暄,听他洋洋得意的介紹著他和她的喜訊。
而她的木然,卻在看見角落那雙溫和的黑眸止住了。
她如遭雷殛般僵立在當場,無法相信自己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他看見。
不行!她不能讓他看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誰都可以!就他不行!
敏鳳無聲地在心里吶喊,她驀然甩開郭其大的手臂,拉著裙擺往會場外跑。
眾人的驚呼、郭其大氣急敗壞的吼叫,她全都置之不理,只想馬上離開他的視線……
她越過眾人,保全怪異地沒有阻止,于是她毫無阻礙地跑出會場,跑入街道,紊亂地在街上攔下計程車,像被鬼怪追逐似的奮不顧身,跳上計程車。
「小姐,請問去哪?」計程車上中年司機操著台灣國語親切地問。
「隨便……」話才出口,她才察覺到自已的哽咽。「快開!」
「小姐,隨便是哪里?」司機先生發動了車子上路,見這麼美麗的小姐一點都不知道警覺,忍不住叨念起來。「小姐,你長這麼漂亮,不要一上車就說隨便,遇到壞人怎麼辦?」
司機先生從後照鏡看了她一眼,只見她淚如雨下,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連忙把前座的面紙遞給她。
「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啦?」司機先生熱切地關心著。「我以前也有個女兒,要是她活著長大,大概也是你這年紀……說不定偶爾也會跟男朋友吵吵架。你別傷心啊!這種事情大家都會經歷的……」
敏鳳把臉捂在面紙里,逕自掉淚,耳里卻不停傳來司機先生的長串嘮叨。
「……還有現在治安不好。像我女兒,才十五歲,就被壞人殺死,到現在警察還找不到凶手……」
被壞人殺死?頤舴鐨囊煥洌想起了十一年前那個下雨天的中年男子。從朦朧淚眼中,看見了司機脾照上的名字……姓李,還好,並不是當年那個人。
但當年那個男人呢?是否還日日夜夜思念著他失去的女兒?是否還在酒後誤認別的女孩子為他的「婷婷」?
敏鳳埋在面紙里的眼淚流得更凶了,那麼多年前,她毫不留情地想傷害一個痛失愛女的男人,而今天,在她最失意的時候,卻從這樣的男人身上得到關心。
而這一點點的關心,卻勝過自己父親的翻臉無情千萬倍。
「司機先生,麻煩你停車。」她輕輕地說。
「到了嗎?還是只是不想听我這老人家嘮叨?我這人一講話就停不了,你不要見怪,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說了。讓我好好把你送回家,晚上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險的……」司機先生停下了車,卻仍關切著。
「不用了,我在這里下車就好了。」鮮少對人表達善意,頤舴 納チ粲行┘┬玻一面看著跳表的紅字把錢遞給他,臨下車時,吐出了一句︰「謝謝。」
這句謝謝,她不常說,更從沒對這種市井小民,這種她從小就認為服務她是天經地義的平凡人說。
下了車,她哪里也沒去,只是靜靜站在寒風刺骨的街頭,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發愣。她覺得自己好失敗。
風吹干了她的淚水,嘴角微微揚起,她毫無自覺的朝著那流光燦燦的車水馬龍里走去。如果可以的話,她想重生,重新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