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呀?」在山西的大街上,于嵐兒終于發火了。
從出了太行山腳下的客棧開始,到進入山西的這幾天,他無時無刻就像現在這樣,如同惱人的蒼蠅黏著不放,煩都煩死人了!
「你真吃飽沒事干嗎?在客棧住那五、六天,我上街你跟,吃飯你跟,就連上個茅廁都要你批準。」
要不是她堅持兩人分房睡,怕不早被他逼得喘不過氣來。
「自從我們都接到汪盟主的英雄帖,邀請我們到山西共襄盛舉後,這一路到山西境內也近十天了,你還是像只跟屁蟲一樣如影隨形,秦大少,我不是你的禁臠,你不要太過分好不好?」怒火一發不可收拾,于嵐兒更是大動作的揮著手。
秦淮天停在她後面,雙手背在身後,神態自若,一點也沒有受她的怒火所影響。
「-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跟在-身邊保護-,難道讓-自生自滅?萬一有人試圖對-不利,那可就糟了。」
「誰是你的未婚妻?少臭美!而且,就算有人想對我不利又如何?你看清楚,前面這條路可是通往當今武林盟主汪少湖的宅院,如此康莊大道,你以為會有什麼鬼魅宵小不識好歹,膽敢在此作亂嗎?」于嵐兒銳利的瞪他一眼。
「既然-我同時受到汪盟主邀請,目的地一致,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我們必須各走各的。」他聳肩。
于嵐兒很不高興。
「我真不明白,你這麼監視我到底所為何來?你還當我依然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嗎?我已經行走江湖五個月了,是非曲直、人心險惡,都逃不過我的法眼,你還是顧好你自己,不用管我。」
「是,-的法眼確實了得,五個月行走江湖的資歷,確實讓-成長許多,不過……」已經十分了解于嵐兒個性的秦淮天,小心應對著。
「不過,你就是不放心對不對?因為你已經知道那個追求我的人就是汪少湖了,我猜得沒錯吧?」
她睨他一眼,為自己這一個月來,終于能反將他一軍而得意洋洋。
「你一定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不放心我一個人到汪家堡去,就怕汪盟主一旦知道你欺負我,會召集武林人士同聲譴責你,不但讓你丟臉丟回京城,還從此身敗名裂,在江湖上亦無立足之地,我說的對不對?」
秦淮天挑起眉,「嗯!-的想法倒是很合邏輯。」
「那當然了,你不要老把我當白痴行不行?」于嵐兒抬著下巴,「噯!你既然知道自己禁不起那些流言蜚語的折騰,就該認命點回京去,不要到汪家堡去丟人現眼。」
「-就不怕別人異樣的眼光?」
「我……我可是江湖兒女耶!失身又不是我願意的,有什麼好丟臉?大不了一輩子不嫁而已,有什麼關系。」她紅著臉,用力挺胸,大聲壯著聲勢。
「只要-看得開就好。」知她所言是違心之論,秦淮天沒有反駁。
「我要是想不開,早就咬舌自盡了,不過你放心,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先把你給毒死,我于嵐兒要死,當然要拉個墊背的一起下地獄去,省得你這個禍害還留在人間。」
秦淮天笑了,「好,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先-一步到地獄等-,絕不讓-死後在地獄一個人孤單單的無依無靠,這總行了吧?」
于嵐兒死瞪著他好一會兒後,才哼的一聲撇過頭。
「我隨便說說而已,你干嘛當真?拜托,活著讓你糾纏就已經夠慘了,死後還要和你綁在一起,豈不要陷入永世不得超生的輪回里?」
「若永世的輪回里有-相伴,就算下地獄我也不在乎。」
「好了!閉上你的烏鴉嘴,我還不想這麼早死哪!」她呸了一聲,領頭上路。「喂!我問你,這次去汪家堡給人家祝賀,你有沒有準備什麼禮物呀?」
「我沒想過要送禮。」秦淮天老神在在。
于嵐兒訝然,「什麼?還說你是知書達禮的大戶人家于弟,這次咱們可是去恭賀人家當上武林盟主,以及汪家大宅新居落成的耶!兩件這麼大的喜事合在一起舉辦,各門各派武林高手必定齊聚一堂、盛況空前。而你居然連送禮這種基本禮貌都不懂?我的老天,想必你在官場上的人緣一定很差。」
秦淮天輕皺眉,「我是習慣獨來獨往沒錯,但還是有幾個談得來的知心好友。」
「怕全都是狐群狗黨吧!你們這些公子哥兒,聚在一起不是花天酒地,就是玩物喪志,拜托,你也學學人家汪少湖好不好?」她撇著嘴。
「學他?」
「沒錯,你看看人家,雖然出身落拓名門,卻懂得力爭上游,年紀輕輕就當上武林盟主,靠自己的力量光宗耀祖,當今世上,誰比他有出息呀?」于嵐兒假裝可憐兮兮的看了眼秦淮天。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一個人出身寒微,為目標努力奮斗自然是好事,機緣到了,成功當然就是屬于你的。但是,很多時候所謂的成功,卻是踏著別人的鮮血,犧牲無數人的權益得來的。嵐兒,不要相信一夕成功的神話,那是不存在的。」他平緩的道。
于嵐兒不表贊同,皺著柳眉,手-腰。
「你是嫉妒還是羨慕呀?武林這麼些年來無頭無主,你爭我奪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出現個英雄來帶領大家走向光明燦爛的未來,你就講得這麼酸不溜丟的,不服氣嗎?你也當個武林盟主讓人瞧瞧呀!」
「不是人人都想坐那個位置的。」
「那你就閉上嘴。」她停下腳,轉頭睨著秦淮天,「哦!我知道了,人家這麼厲害又有本事,你自嘆不如了是吧?如果你真的自卑感作祟,就不要去湊熱鬧,省得弄僵了場面,破壞了大伙熱鬧的好心情。」
「只怕到時候搞破壞的不是我。」秦淮天慨然出聲。
「你說什麼?你又想說我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掃把星是不是?」于嵐兒大眼瞪得更用力。
「我當然不是指-,嵐兒,-多心了。」他搖頭,「總之,-要記住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大道理了,好煩呀!」她胡亂的揮手,一臉不耐煩。「秦老爹,你要怎麼防小人是你家的事,我呢,進了城之後,就要去挑件象樣的東西當禮物,要不要買就隨你。」
眼前,已是熱鬧的大街。
于嵐兒沒來由的心情特好,這邊定走、那邊逛逛,赤子之心難掩,一大圈逛下來,滿手的戰利品。
秦淮天像是習慣了似的,替她拎著幾個裝了零嘴吃食的油紙包。
「嵐兒,-買了這麼多,到底所謂的禮物在哪里?」
于嵐兒在一個攤子上挑著發飾,嘴里還含著一根糖葫蘆,對手中這個綴著流蘇,上頭還有一對精巧雙飛蝶的發簪愛不釋手。
「你緊張什麼?買東西就是要貨比三家不吃虧……你這個揮霍慣了的公子哥兒,怎麼懂得比價的道理?」她舌忝了舌忝糖葫蘆,嘴里咿唔不清。
秦淮天看看滿手她不假思索就買的東西,「這就是-所謂的貨比三家不吃虧的結果?」
于嵐兒停下挑選的手,狠狠瞪他一眼。
「這些都是小東西,又花不了幾個銀子,你在不滿意什麼?說到底,我花的可是我的錢,你管的未免也太多了。」
「是,于大小姐,這些小東西是花不了多少錢,但俗話說積少成多,我只是好心提醒-,別把所剩不多的銀子花在不必要的東西上頭,否則,我怕到時候-也買下到什麼合適的禮物了。」他笑笑的說。
「所剩不多?怎麼可能!」她壓根不信,「我記得你告訴過我,我錢袋里還剩一百多兩銀子,怎麼會不夠?」
「那已經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唉!-果真是一點用錢的概念也沒有。光就買衣裳來說好了,-花了近五十兩,其它吃的、用的、住的,哪一樣-是省著用了?若再扣回-花了汪少湖的那些銀兩,我只能明白的告訴-一件事……-破產了。」他嘆氣,一一細數這些日子來她驚人的花費。
「破產了?我不信,一定是你偷了我的銀子對不對?我就說那些銀子要還給我,你偏說要替我保管,這下可好,居然給我管到中飽私囊去了。」她生氣的指著他的鼻子。
秦淮天真是委屈極了,看了看她幾乎見底的錢袋嘆氣。
「嵐兒,-自個兒不量入為出,如今只剩幾兩銀子又怎能怪我?」
「天!只剩幾兩銀子了?」
于嵐兒倒抽了口氣,一把搶回錢袋,將所有碎銀倒出,果然不到五兩!
氣憤之余,她又將矛頭指向秦淮天。
「你真是太過分了,身為名門望族,又貴為皇上最寵幸的御醫,家產加上俸祿,夠你三輩子吃不完,你為什麼還要私吞我的銀子?」
「嵐兒,老實說,我身上有的都不只千兩銀子,我實在沒必要貪-那百來兩,-講點道理行嗎?」他被指控得有些冤枉。
「一個窮光蛋還有心情跟人講什麼道理嗎?」于嵐兒忿忿不平的將剩余銀子塞到自己懷里。
「不如這樣,-也別再堅持要各付各的,偶爾花我的銀子也無妨……」
「不要!我死也不要!」他話還沒說完,于嵐兒就斬釘截鐵的道。
秦淮天無奈,「要不,-就只好拿汪少湖的銀子來用。只是,這世界上就不知有沒有拿當事人的銀子來買禮物,送給當事人祝賀的道理了?」
「用他的銀子,總比拿你的來得好上百倍。」于嵐兒死瞪著他。
「-真情願用他的銀子,也不肯讓我出錢幫-?」
「對,我就算是窮死、餓死,也不會用你秦大少的銀子。」
于嵐兒轉過頭,拿起剛才看上眼的簪子,抿了抿嘴,依依不舍的放下。
「好了,我不買了,走-!」
瞧她倔強的背影,秦淮天看了眼攤子上的東西後,才跨步跟到她身邊,「怎麼?不高興了?」
于嵐兒不說話,吃完糖葫蘆,又用力搶回他手中拎著的油紙包,抓起一大把零嘴,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就是不想回話。
「不如這樣吧!反正-也沒銀子了,不如就先回四川去,等荷包滿滿再出來行走江湖如何?」
他真心希望于嵐兒別到汪家堡-這淌渾水,雖然他知道她不可能答應。
于嵐兒停下腳步。
「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想要我夾著尾巴滾回四川去是吧?門都沒有!現在正是證明我于嵐兒實力的時候,我會讓你瞧瞧,就算身無分文依然可以闖蕩江湖。」
「-喲……唉!」秦淮天第一百次放棄這個想法。「好,就算-有這個魄力,未來的生活也不成問題,但眼前我只想請問-,究竟要買什麼禮物來送給這位對-百般獻殷勤的新任武林盟主呢?」
「這不簡單,你忘了我的專長是什麼嗎?用毒,還要我提醒你,真笨。」于嵐兒撇過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于。
「用毒?」他了然于胸的點頭,「我懂了,-是想比照對付我的模式,先毒暈汪少湖,再來個英雌救英雄,從此名揚四海,人人稱頌,並讓他對-更加死心塌地,從此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不?」
「你是故意糗我的是不是?」于嵐兒白了他一眼,才自懷里掏出一只瓷瓶,「我既然會用毒,當然也是一等一的解毒高手。瞧,這是什麼?」
「這是于家獨門的七星解毒丸。」秦淮天看都沒看就回答。
「算你還有點眼光,這瓶七星解毒丸,舉凡你听過沒听過的大小毒癥,幾乎都能藥到毒除。汪少湖若是收到這舉世無雙、獨一無二的貴重賀禮,一定樂歪了。」她將瓷瓶小心收好。
「如此-不用花一毛錢,就可以達到-的目的,果然好主意。」說完,他瞅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嘆了口氣,「只是這七星丸雖然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解毒聖品,可惜還是解不了黑魔傘菇和蘭芷根的毒。」
于嵐兒渾身僵硬,用她生平以來最嚴厲的眼神瞪著秦淮天。
「你是存心找架吵的是不是?」
秦淮天笑了,「誰敢得罪四川于大小姐呢?肯定是不要命了。好了,客棧就在前面,走了一天-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還有事要辦,晚上再和-一起吃飯。」
「你有事要辦?」這回于嵐兒驚訝了,「你不跟著我,不怕我跑了嗎?」
「除非明天-不去汪家堡,否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聳肩。
「你……」
這個秦淮天真可惡,為什麼對她的弱點,總是掌握得分毫不差,和他交手就是沒有贏的時候。
「對了,記得跟前些日子一樣,也要替我訂間房,當然,-若想和我同一間房,我也不介意,節省開銷嘛!這筆房錢我付也無所謂。」臨走前,秦淮天還不忘指示于嵐兒。
「臭美!你想去哪就去哪,不要煩我了!」她像趕蒼蠅似的揮手趕他走。
秦淮天嘆了口氣,沿著剛才逛過的路往回走。
汪家堡就在這條大街的盡頭。
雖然他認為明日在眾目睽睽之下,汪少湖應該會投鼠忌器。
但顧慮他狂傲的本性,不知會不會有驚人之舉?為求謹慎起見,他還是有必要先一探虛實,以防萬一。
但在這之前,他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去做。
走到稍早于嵐兒挑選簪子的攤位前,秦淮天拿起那只她把玩許久的簪子,正想掏出銀子來付款,一個單薄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瞧瞧,這是誰呀?堂堂秦大神醫也來買攤子上的東西?」
不用回頭,秦淮天也知道來人是誰。
他冷靜的付了銀子,小心將簪子放在懷里,「怎麼?汪盟主也有這麼好的興致出來逛街?」
「興致是有,但沒有秦神醫此刻來得春風得意。」汪少湖一身錦衣,手中執著玉扇,「唰」的一聲打開。「秦大神醫這一路有美女相伴,想必增添不少樂趣,是不?」
秦淮天轉身面對他,「沒想到汪盟主這麼關心秦某,秦某倍感榮幸。」
「我不是關心你,我在乎的是于姑娘。」汪少湖「唰」的一聲合上玉扇,「我想,我跟她在客棧偶遇之事,你應該也很清楚才是,經過當日這麼一聊,我才驚覺,原來咱們倆英雄所見略同,居然都看上了同一名女子。」
「她是跟我說過這件事,本來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有權利追求對方,只不過,秦某納悶的是,為何明知我和嵐兒的關系,你卻偏在此時介入,未免讓人有不當的聯想。」秦淮天揚著嘴角。
汪少湖陰冷的沉下眼。
「秦神醫太多心了,在下愛慕于姑娘的時間恐怕比你久,是你後來居上,還說我別有用心,你實在太侮辱我了。」
「最好是我誤會了,汪盟主,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既然已經知道她是我的人,就不要妄想打她的主意,否則,我定不會輕饒任何一個傷害她的人。汪盟主,我的話你听明白了?」秦淮天緊盯著他的神情不變。
汪少湖嘴角抽搐。
這段時間,他當然一直派人跟在秦淮天兩人身邊,準備伺機而動。
但根據回報,秦淮天似乎已經有所防備,他的手下甚至無法接近于嵐兒身邊三丈之內。
為此,他幾度氣得跳腳。
「秦淮天,你不用威脅我,好歹我也是武林盟主,手執令牌便能號令各大門派听命行事,依我今時今日的身分地位,你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憑我是半個江湖人。」秦淮天雙眼精斂有神。「汪盟主,別忘了,你可是咱們推選出來的人,權利既然是咱們給你的,你就最好安分守己,別落人口實,否則,誰也不能保證你這個盟主能當多久。」
「你還以為這里是京城,可以任你大放厥詞、呼風喚雨嗎?別忘了,這里、可是山西,我的地盤,我只要登高一呼,你會立刻遭到圍剿。信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汪少湖-起眼,握緊拳頭。
「汪盟主,依你今日的成就,要召喚百來人跟隨又有何困難?只不過我想提醒你,權力會使人腐化,利欲會讓人沉淪,你如何取得今日的地位,我不想多所著墨,但為了武林蒼生著想,我勸你要珍惜得來不易的地位,以德服人,才是長久之計。」他沒把汪少湖的威脅當回事。
「你敢教訓我?強龍不壓地頭蛇,在這里我說了算,你別不自量力,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秦淮天一席話,讓汪少湖殘戾的本性差點露了餡。
「歡迎,秦某隨時候教。」秦淮天根本沒將他放在眼里。
汪少湖恨得牙癢癢,臉頰抽搐,「你別逼我!」
秦淮天實在懶得理他,一揚手,「對不起,為了你這一張請帖,我和嵐兒兼程趕了好些天的路,實在也累了,抱歉,恕不奉陪了。」
「秦淮天!」
秦淮天泰然自若的態度,更讓汪少湖氣得火冒三丈。
若不是時機未到,若不是他剛登上盟主之位,權勢尚未鞏固完全,也不會讓秦淮天在他面前這麼囂張。
還好,他們終究還是來山西自投羅網,一切就等明天,只要明天過後,他必要讓秦淮天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