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了一會兒,紀采璃想起自己應允母親要回家吃晚飯,見天色已晚,她匆匆要著衣返家,才發現衣服都被猴急的楚戩陽給撕爛了。
紀采璃沒好氣的嬌睨著笑嘻嘻的楚戩陽,「這樣我怎麼回家啦!」
「那就別回去了,干脆住在我這。」楚戩陽一臉得意的笑容,完全找不到一絲悔悟。
「不行啦,人家得回去吃晚飯。」紀采璃也有一點點的不舍得,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每日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他身邊啊!
楚戩陽有一些失望,但隨即掃過。
他起身套上衣褲,「我去幫妳買一套回來好了。」
「可以嗎?」紀采璃懷疑的問。
「當然可以。」楚戩陽揚起壞壞的笑,「妳全身上下每個地方的尺寸我都了若指掌,有什麼不行?」
紀采璃一張小臉紅透了,「你討厭!」
楚戩陽不再戲弄紀采璃,省得她頭部充血到爆血管。
他自衣櫥里拿了T恤短褲遞給她,「妳先穿著,我去去就回來。」
待楚戩陽出門後,紀采璃套上他拿給她的衣服,才發現實在是大得離了譜,好好的一件T恤穿在她身上簡直變成連身裙,短褲也變八分褲了。
沒辦法,誰教他們身高相差太懸殊了呢?
穿著過大的衣褲,紀采璃隨手幫楚戩陽整理屋內,單身的男性獨居,住處難免會有些雜亂,雖有鐘點女佣固定來清掃,但仍有疏漏之處。
大約整理了一下,她才想坐下來喝杯水,電鈴就響了。
紀采璃漾起笑顏,開了門,嘴巴卻叨念著︰「這是你家還是我家啊?」
「妳……紀采璃?!」
紀采璃微戚著眉,想了想,終于憶起眼前這個憔悴的女人是誰了。「林依婷?」
這四年來,紀采璃外貌幾乎沒什麼變,反倒是林依婷變了很多,她瘦得連眼窩都凹陷,從前秀麗的姿色不復見,憔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像是具活骷髏。
林依婷打量著她身上大得可笑的衣褲,輕而易舉的確定那一定是楚戩陽的衫褲,她不禁妒火中燒,惱怒的咄咄逼人質問道︰「妳為什麼在戩陽家?為什麼偷穿他的衣服?」
紀采璃沉默了一會兒,「把妳的爪子收起來吧,我不是他老婆,他也不可能會娶我。」
林依婷聞言愣了愣,才消下氣焰,「對不起……」
紀采璃徑自進屋坐下,喝著剛才還沒機會喝的冰水,林依婷也跟了進來,坐在另一張單人座的牛皮沙發。
「妳回來多久了?」林依婷似是隨口問問。
「一個半月。」紀采璃老實的回答,根本沒想過她有心機。
「難怪……」
難怪那時楚戩陽會突然不理她,消失無蹤找不到人,原來是她回來了。
「什麼?」
「沒什麼。」
林依婷有股強烈的怨氣悶在胸口,她花了多大的努力才讓楚戩陽注意到她的存在,終于兩人在一起,上過一次床,失去處女身分後,他就不見了,原來,是因為紀采璃……
一陣窸窸窣窣的開門聲傳來,高大的楚戩陽回來了。
「小璃,快去換一換,我送妳回去。」他晃了晃手中的紙袋嚷著。
紀采璃接過紙袋,「你有客人來。」語畢,她鑽回房內將身上的衣服換下。
楚戩陽這才注意到客廳內還有另一個人,原有的好心情也隨之消散。
「戩陽……」才喚一聲,林依婷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了。
「誰要妳來的?」楚戩陽冷言。
「我……我……」找了這麼久才終于找到了楚戩陽,他卻一個好臉色都不給她,林依婷更是哭哭啼啼的厲害。
「小璃,好了沒?」楚戩陽索性無視于她的存在,反正她本來也就不存在他心中,不過是個泄欲伴罷了。
「嗯。」紀采璃抓起包包走出。
換上楚戩陽為她買的裙裝,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把她的尺寸抓得非常好,合身到達她自己去買都還不見得會這樣適當。
「我們走。」
紀采璃為難的看著哭得唏哩嘩啦的林依婷,「陽,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陪她吧。」
「沒關系,我送妳回去,她要哭就讓她哭個夠。」楚戩陽抓起鑰匙。
聞言,林依婷心一糾結,頓時痛得說不出話來。
「我打電話叫出租車就行了。」
「小璃,我不放心妳自己回家。」楚戩陽語氣中滿是愛寵。
見楚戩陽堅持,紀采璃也就不再同他爭,歉疚的走至林依婷身旁,「對不起,我得先走了。」
林依婷緩緩的抬起頭來,惡狠狠的望向紀采璃,倏地扯住她的長發,從皮包中拿出準備好的水果刀,架上她的脖子。
紀采璃脖頸因抵住的水果刀而傷了,一縷鮮血往下流,粉白的連身裙漸漸染紅,竟像是一只彩蝶在她胸口展翅。
「妳在做什麼?」楚戩陽半瞇起眼,凶惡的瞪著林依婷,綠眸熠熠閃爍著忿怒刺芒。
她竟然傷了他的小璃!
林依婷驀然蒼涼的大笑著,「憑什麼我不值得你愛?我哪一點比紀采璃差?為什麼你就只喜歡她一個?」
紀采璃嚇傻了,慌亂的看著臉色猙獰的林依婷,「婷婷……」
楚戩陽朝她們逼近幾步,「林依婷,妳竟傷了我的小璃……我說過,只要她少了根寒毛,我都唯妳是問。」
林依婷手中的刀子再用了點力,一道明顯的傷痕汨汨溢出血液,她笑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只關心紀采璃。她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你愛她是不是?哈……我偏不讓你得到她!」
紀采璃痛得擰起了細眉,「陽,你別管我,你快走。」
楚戩陽再逼近幾步,命令道︰「放開她。」
「我不會放的。」林依婷揪著紀采璃往落地窗移動,「要死……大家一起死!」
楚戩陽心一緊,「小璃!」
「你快走!」紀采璃大嚷著。
「哈……你別想拋下我,自己過得逍遙自在的……哈……」林依婷已失心瘋了,寧可選擇玉石俱焚,也不讓任何一人快活。
「陽!你快走啊!」紀采璃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吶喊著。
「小璃,我不會走,我要留下來陪妳。」楚戩陽再走近一大步,漾起詭譎難辯的笑意,直望著林依婷。
林依婷也被楚戩陽給震懾住,她揪著紀采璃靠上原開啟用來透氣的氣密窗,威脅道︰「你別再靠近!否則,我就推她下去!」
「妳不敢的。」楚戩陽提起下巴,挑著眉,再上前一步。
「陽,你別管我了,快走啊!」紀采璃緊張的催促著,要死她一個人就夠了,不用拖著他下水。
「小璃,她只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妳放心,她什麼都不敢做。」楚戩陽微笑的安慰著。
「誰說我不敢?!」林依婷惱羞成怒的將紀采璃上半身後仰,刀子卡在她的喉頭,又是一道傷。
紀采璃輕輕的閉上眼,握上了林依婷拿刀的手,朝自己的脖子用力,林依婷一驚,直覺的反作力,兩人跌坐了下來。
「妳做什麼?!」林依婷尖嚷著。
楚戩陽沖上前抱住紀采璃,「妳還好嗎?」
紀采璃卻側過頭問︰「婷婷,妳還好嗎?」
林依婷看著楚戩陽連瞄都不屑瞄她一眼,她靜靜的抓起地面的刀,狠狠的朝他刺去。
「陽!」紀采璃驚喊,什麼也沒多想,飛撲上前替楚戩陽擋下了那一刀。
「小璃!」楚戩陽瞪大了眼。
她為什麼這麼傻?他能躲的啊!
林依婷楞愣的看著自己握刀的手,她竟刺傷了紀采璃!一刀直插進她的腰間,穿透了她!
「小璃……」楚戩陽的視線移向她腰間源源不絕流出的血液,胸口窒痛得無法言語。
大量失血令紀采璃有些暈眩,但她卻輕輕的微笑著。為他擋這一刀,她心甘情願。
林依婷看著紀采璃身下滿地的血,驚慌失措的猛然站起倒退,拚命搖著頭,「不……不……」
楚戩陽也站,起來,綠眸散發出刺眼的強光,直朝著林依婷逼近。
林依婷惶恐的退著,慌亂的腦袋滿是方才一刀刺進紀采璃腰間的畫面,再加上楚戩陽憤怒的身影,逼得她幾乎連心跳都停止,就像回到當年她摑了紀采璃一個耳光後遭遇的恐怖時刻,她只剩下一個念頭——逃!
紀采璃撐起虛弱無力的身體爬向林依婷,扶抓著她的腿站起來,靠在窗邊,「陽,讓她走……」
盛怒席卷了楚戩陽的理智,他的綠眸泛出更強的光澤,惡狠狠的瞪向林依婷,恍若是地獄的魔王,整個人洋溢著危險的濃霧。
林依婷亂了方寸,不住的向後退,腿肚撞上了窗框,整個人向後傾斜,她反射性的想要抓住個憑恃,揮動的手抓住了紀采璃的長發,紀采璃吃痛,本能的朝她移去,手胡亂揮舞掙扎著,想要拉回長發,月兌離這錐心的疼痛。
但林依停死抓著不放,甚至還勾勒住她的脖子,就像溺水之人想要找一個救生圈般,緊揪著紀采璃不放。
紀采璃一口氣喘不過來,亦抗拒不了林依婷的重量,踉蹌了下,僅及膝的窗台制止不住她跌靠,小腿重重撞上突出的窗欞,她痛得大叫一聲,匆促想抓住窗戶卻因手心的汗水而抓不牢,身子猛一搖晃。
林依婷恐慌的環緊她的頸項,紀采璃整張臉因缺氧而泛紫,她支撐不住,手也漸漸失去了力氣,和著濕汗滑開了窗,足下一躓,瞬間倒栽出窗外,跟著林依婷一起落下。
「小璃——」楚戩陽驚恐的吼了著。
畫面彷佛一格一格的變成了慢動作,林依婷緊抓著紀采璃的發,兩人一上一下的跌落,她不住的發出尖細的叫聲,眼看下方突出的露台越來越近,她突然用力拉著已缺氧昏厥的紀采璃,讓她在下當墊背,而她在上,紀采璃重重的摔落,尚未彈起,林依婷又趺在她之上壓倒她,扯下了一大束紅發,接著又朝旁翻滾去,滾離了露台,自二十二層樓高之處,直直落下地面,當場血濺肉飛,頭顱也應聲破碎了……
一個星期了,楚戩陽怎麼也忘不了紀采璃墜樓的景象,他親眼看著她掉下,卻無能為力。
生平第一次,他希望自己有特別的能力足以改變這個事實,若可以重頭來過,他絕不與她相愛。寧願悶悶不樂到老,也不要她昏迷不醒像個植物人。
她曾經是那麼朝氣蓬勃的女孩啊!
然而,再多的懊悔也改變不了已發生的事實。
不過,比起當場慘死的林依婷,紀采璃也算幸運了。
紀采璃那天從二十七樓墜落至二十二樓的露台,不知該謝還是該氣林依婷抓她當墊底,因而才沒跟著摔下地面。但五層樓高的距離,外加先前已替楚戩陽擋了一刀,紀采璃的傷勢亦不輕,初孕育未滿一個月的孩子流產,一手一腳骨折,五髒六腑受了重度震蕩,顱骨也撞裂了。
楚戩陽從樓梯間的窗戶爬出露台,緊急的將紀采璃送往最近的醫院搶救,一連十個小時的救護,只能暫時穩定住出血與內外傷,送入加護病房觀察。
在加護病房住了七日,紀采璃卻還未醒過來,全身包裹著紗布,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連美麗的紅發都因頭部的重傷而剃除了。
看在楚戩陽眼底,他幾乎痛不欲生。
她要他放林依婷走時,他為什麼不听她的?為什麼?
隔著玻璃窗,楚戩陽這七日來均站在同樣的位置望著無菌室中與死亡拔河的紀采璃,他要陪著她渡過這個難關。
短短一周,紀父整個人都憔悴顯老態了,他與楚戩陽比鄰而站,低聲哭泣著,「采璃……如果不是我要妳墮胎出國,妳今天也就不會……」戀戀風情
紀母哭倒在丈夫的肩膀上,三個女兒中,她最疼的就是采璃啊!
楚戩陽一雙綠眸泛著淚光,他認真而誠懇的對紀父道︰「不管她會不會醒,我希望你們同意把她嫁給我,讓我用一生的時間保護她、愛她。」
紀母含淚望向楚戩陽,「可是醫生說……采璃以後可能沒辦法生育了啊!」
楚戩陽沉重的頷首,「我知道。我希望你們同意讓小璃嫁給我,讓我愛她一輩子。」
紀父已不敢想女兒究竟會不會醒,「只要她願意,我什麼都不管了。」
「謝謝你們。」
楚戩陽直啾著紀采璃蒼白無血色的小臉,在醫生的默許下消毒穿上隔離衣,坐到她身旁,萬分憐愛的握著她黑青瘀血的手,拔下他尾指上的綠攢戒指,輕柔的替她戴上。
他溫柔的低語道︰「小璃,我剛才向妳爸爸提親了,他沒有反對。恭喜妳要變成楚太太了!」
「妳還記得嗎?那年,我們在一起後,我過的第一個生日,我問妳喜歡什麼生日禮物,妳甜甜的笑著說,妳喜歡我的眼楮。當時,沒有機會告訴妳,只要妳喜歡,我願意把我的眼楮給妳。
「之後,我們分別了四年,才終于再相遇。我不能違抗父親,不能給妳個名正言順的婚姻,但,只要妳還喜歡,我依然願意把我的眼楮給妳。
「小璃……妳現在還喜歡我的眼楮嗎?如果我給妳我的眼楮,妳可不可以醒著接受?可不可以?」
但,紀采璃仍是無反應的昏迷著,唯有心跳在平穩中災然猛然跳動了一下,又恢復為平緩。
楚戩陽脆弱的哭了起來,「小璃……妳醒過來好不好?妳不是說要我的眼楮嗎?我把眼楮給妳……妳醒過來好不好?別再睡了……別再貪睡了啊……小璃……妳快醒過來……」
紀采璃依然昏迷著,但眼角微微的濕潤了,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一顆豆大的淚珠。
楚戩陽趴在她身側痛哭失聲,「小璃……妳醒一醒……妳快醒過來啊……」
玻璃窗外的紀父與紀母相擁而泣,三人哀傷的大哭著,然而……紀采璃還是沒有醒來。
只是,她的嘴角彷佛漾起了喜悅的弧度。
彷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