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琪瞪著游標在信內容間閃著,驚訝得無法動彈。她無法思考。雷斯辦公室的傳真機又響了,使她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她抬起頭,剛好看到起居室的電視畫面,螢幕正顯示英國倫敦的情形,總水管破裂淹沒了機場,聖保羅教堂的屋頂則出現裂縫。
當畫面轉到一個穿灰色戰地外套的記者,站在下著毛毛細雨的夜空下,並捕捉到白金漢宮裂開庭院的畫面時,洛琪從椅上跳了起來,跑向電視機。她拿起遙控器把音量轉大。
「這個由金氏企業擁有的北海油井計畫要關閉,就是你們現在所看到已爆炸的油田。」記者說,「這個離引發倫敦強烈大地震震源只有二十海里的油田,直到今天下午兩點,其原油已迅速地在北海擴散開來,環保學者希望工作人員能迅速搶救,以避免大量石油使北海生態遭受浩劫。」
洛琪跌坐在長椅上。那些工作人員當然會動作快得如閃電般,他們不正希望油田爆開嗎?雷斯說過她父親若聰明的話,就會假裝同意。她希望她父親是在槍的脅迫下,才讓地震預警儀器引發地震的;但讀完他給雷斯的信後,她不禁懷疑了。
他強調不知道金溫頓的計畫,但她不相信。他偷了雷斯的束西而且承認了。如此看來,他應該清楚知道他在為金溫頓做什麼以及為什麼。寇納也這麼說過的。
洛琪放下遙控器,用手掩住臉,難怪雷斯會恨她。她的出現,就像是代表著她父親魏艾迪,小偷、騙子、詐欺者。
廚房里的電話響了。洛琪虛弱地吸口氣。她想哭、想大叫,但還是決定去接電話。她走進廚房,接起三線的電話,「薛公館。」
「我是馬尼文,請接雷斯。」
「他和他的助教一起離開了。他的助教看到我,所以他試圖說服她不要向聯邦調查局報告。」
「裴瑞,你在听嗎?」
「有。」一個輕快、年輕的聲音傳來。
「我要你到屋子里陪著魏小姐,直到薛博士回來。」
「我這就去。」
有輕微掛上話筒的聲音,馬尼文接著說︰「有什麼事嗎?洛琪?」
她想告訴他一切都不對,但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眨眨眼,淚水便滑下臉頰。電腦螢幕上的游標還不斷閃爍著。她可以把她父親的信從磁片上消除掉,那麼就不會有人發現她父親做出的荒唐事。
「我看到CNN電視台報導倫敦的地震,」她深吸口氣。「我也在我父親的日記磁片中找到線索。所有地震預警儀器的細節和金溫頓的計畫,都在里面。」
「是什麼?」
洛琪簡略地告訴他。
「我正在回去路上。我會盡快找到雷斯要他回去,」馬尼文叮嚀著,「你和裴瑞不要隨意走動。」
電話斷了,門鈴也響了。洛琪走過餐廳去開門,一個發著抖、紅著臉、縮成一團的男孩站在門口。
「嗨!我是裴瑞。」他戴著手套的右手舉起棒球棍,「這是路易。」
「我來猜。」洛琪後退讓他進來,「打擊罪犯的利器?」
「答對了。」裴瑞踏進門邊的地毯,拍掉運動服上的雪。「馬尼文一直要我帶把槍以便防身。」裴瑞清清他金邊眼鏡的霧氣,「但我很怕槍。」
「我也是。」洛琪深有同感。
「這里真暖和。」裴瑞拿掉滑雪帽時,頭發翹了起來。「即使有暖爐,在貨車里還是好冷。」
他的眼神好奇但友善。身材只比她高一點,看起來似乎很小。
「我比我看起來還大,」裴瑞一本正經地說,「真的。」
洛琪被他猜中心中所想的事,不好意思地笑笑。傳真機響時,她跳了起來,裴瑞同情地皺起眉。
「只是沒有紙了。」他把手套塞到口袋,月兌下夾克放到椅子上。「我來裝。」
裴瑞月兌掉鞋子,走進書房,洛琪跟著他。裴瑞裝好傳真紙,便著手整理一大堆已接收到的地震資訊報表。他看看她,把第一份資料拿給她。
「這可能有些麻煩。」裴瑞皺著眉。
洛琪看著這份印有美國地質調查協會字樣的傳真,由艾費德博士發出,極端憤怒地表達他的不滿。
雷斯︰
你答應過我,讓你加入,你就會答覆的,現在我要它們,就是現在。
你得先解釋為什麼每個地震測量站都測得到倫敦地震的震源,但卻漢有地底下的震點?還有告訴我地震怎麼會在北海形成?
告訴我,為什麼第二次的震波比原來的震波慢三公里的時速,卻能同時到達蘇格蘭海岸的石油平台?為什麼第二次的震波理應無法通過液體,卻通過了海洋?(編注:地震會產生幾種不同的震波,依速度快慢,計有P波、S波及L波。P波可以在固體、液體及空氣中傳遞;S波則不存在于液體和氣體中。)
再向我解釋,為什麼原波踫到索具設備就休止,第二次的震波卻沒有?告訴我,它如何順著海岸到達倫敦的?那里的損害狀態呈現遭受S波的侵襲,而不是P波。
告訴我,雷斯,你有沒有再搞地震預警儀器?告訴我,為什麼不能通知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到春田去逮捕你?明晨九點前告訴我,不然你就趕快搭飛機到巴西。
費德
P.S.︰一定要帶著地震預警儀器。
「噢,老天!」洛琪把傳真交還給裴瑞,胃縮成一團。
「希望雷斯能及時出現。」
洛琪關上電腦,然後走進客廳把電視關起來。沒有了電腦和傳真機發出的聲音,屋子靜了下來。但隨即又出現一個,不是在屋內,而是屋外。原本很小聲,當它愈靠近時就愈大聲,而且近得足以震破玻璃。洛琪趕快跑到窗口看怎麼回事。
不是坦克車,是掃雪車,前面還有個大護板。洛琪知道,那是用來清掃街上的積雪,並在經過的路上灑下鹽巴以止滑。
雪上加霜的困境似乎總是難以避免。洛琪站在窗口看著掃雪車,想到父親信中提到政府相關單位,這表示用不了多久,政府便會把莫名的地震和地震預警儀器聯想在一塊。而艾費德已想到了。如果他們沒找到她父親舉發金溫頓,那麼薛雷斯博士將會因此惡名昭彰。
掃雪車在街區底又轉回清除一次。雖然才下午四點,天色卻已暗了。駕駛員加快引擎速度,車前燈紛紛飄上殘雪。
金屬踫在冰上的聲音,使洛琪的牙齒打顫。掃雪車沖過街道的速度,更使她寒毛豎立。如果這家伙不把速度改慢,就會撞到康妮的車,洛琪才剛想著,掃雪車便沖向另一頭,並撞到裴瑞藍色貨車的後面。
護板撞到貨車尾發出尖銳的聲音,而且還順勢抬起貨車再摔落地面,使得貨車往前滑動並翻了過來。重重的撞擊,使得擋風玻璃毀壞、車頂壓扁。
「搞什麼鬼!」裴瑞從書房沖出來。
洛琪看到駕駛員從掃雪車跳到地面時,她驚訝得無法動彈。他穿著灰色套頭毛衣和橘色救生背心,有著棕色的短發和最大的手--
洛琪心跳加速,屏住氣息。不可能是他,不可能,她閉上眼數到三,再睜開。真的是寇納!他扯下外套放回車上,關上車門走向雷斯的家。他輕快地走著,臉上還帶著洛琪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笑意。
「馬尼文會把我給殺了。」裴瑞站到洛琪身旁,「可惡,寇納真是太過分了!」
「把電腦毀了。」洛琪急切地說。
裴瑞沒問什麼,抓起路易便往桌上的電腦敲下去,然後跑向書房。洛琪抓著她父親的磁片,跑到客廳把它們丟到壁爐中,希望雷斯已有備份,她祈禱著,在寇納進門前,回到窗口張望。
「來抓我吧!你這小人。」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轉過身,和裴瑞撞滿懷。
「從後門出去,趕快跑。」裴瑞抓著她手臂,把她拉到陽台門口。
「不!」洛琪掙扎著,讓他們倆都停住。
「听著,魏小姐。」裴瑞又推她一把,「如果寇納沒殺了我,而你有任何意外,馬尼文也會殺了我。你放心,路易和我會擋住他的。」
「你沒辦法的。」洛琪推著他,「寇納的老板要我,所以他不會傷害我的;但如果你擋他的路,他會殺了你。而且總要有人告訴馬尼文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你死了,誰來說呢?」
「你確定他不會傷害你?」
「我肯定。」洛琪希望真是如此。
「好吧!我走。但下次我就要帶把槍了。」裴瑞跑向玻璃門。
「幫我留個口信給雷斯,」洛琪在他身後大喊,「告訴他,密碼是『薛』。」
「好的。」裴瑞點點頭。
洛琪關上門轉過身,剛好前門砰地一聲彈進來。
寇納站在門廊,正常呼吸著。洛琪知道是他把門踢開的,她抓著椅背,以免手發抖。
「魏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寇納踏進屋子,走過被毀的電腦,看著被燒的磁片在壁爐里冒著煙,「我想你也毀了薛博士書房里的那套系統,對不對?」
「沒錯,要檢查嗎?」
「不用了,我相信你。那男孩呢?」
「早走了。」洛琪拿起靴子抱在胸前。
「魏小姐,」寇納冷笑地看著她,「你應該很清楚我的作風。」
他的視線向陽台搜尋著。洛琪一箭步站到他面前。
「讓他走,他不可能傷你的。」
寇納收回視線看著她。他的眼神就像馬尼文的,無情、死寂且無生氣。
「我得提醒你,我老板相信保障。」
「拜托,」洛琪請求他,「他不過是個孩子。」
寇納的眼神閃了一下,就那麼一下子。他轉過頭,把她的夾克從椅背上拿下來。
「很好,魏小姐,看你的面子,就這麼一次。」他幫她把夾克打開,但沒有笑容。「快一點,你父親正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