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的尋母之旅不但備極辛苦,而且徒勞無功。因為她所問過的每一個人都不曾听過她母親凱莉的名宇。三個禮拜後,正當她準備離開一個小鎮,繼續到另一個小鎮搜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還沒有死心嗎?」
安琪愕然轉過身,發現一個高大的男子正凝視著她。「葛南!」她開心地大嚷,「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想你!」葛南沒有回答她的話。
「哦!」安琪為之結舌了,「你就為這個來找我嗎?」
「不是的。」葛南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馬吉姆到牧場里去,要我一定要找到你!」
「他找我干什麼?」
葛南垂下眼,神色愈發凝重。「他有事要跟你商量。安琪……梅杰可死了。」
安琪深受打擊之餘,並沒有注意到轉角處有位男士正貪婪地注視著她。原來他也是剛剛才跟隨著葛南來到這個小鎮。
艾比爾用報紙擋在面前,一雙賊眼熠熠發光。他從來沒有如此驕傲過,因為在恆心、毅力、與智慧的結合下,他終於找到安琪了!他知道他跟蹤梅家律師絕對不會錯,如今果真證實他有著過人的智慧!!當然,現在時機還沒有成熟,他必須還要耐心的等待,不過他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再多等一陣子也實在無妨。
***
一個鐘頭後,安琪木然地坐在一家銀行的小型辦公室內,有一句沒一句地听著吉姆宣讀杰可有關她的遺囑。她仍然處在一種震驚的情緒中,因此她雖然听到「麻州」、「英國」、「德州」等宇眼,但是她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杰可生前慈愛的音容笑貌。她感到痛悔與哀絕,因為她懷疑杰可的死與她的不告而刖有關;如果她早知道杰可那麼快便離開世間的話,她再苦也會留在他身邊的……
「我剛剛念的,你都懂嗎?」吉姆慈祥地問道。
「什麼?」安琪茫然地望著他。
「我知道杰可的死對你的打擊太大了。尢同姆點點頭,「這樣吧,我替你歸結一下,你听好。以後你每年有一萬兩千元收人,這些收入可以從任何一家銀行提取。另外有兩處產業是專屬你一個人的︰一處是麻州一間舒適的大房子;一處是英國一片小莊園。此外,梅氏所屬任何一處產業,你都有權居留,如果有任何人不歡迎你——當然,這個人主要是瑞德,因為現在梅氏產業大部分都歸他所有了——那麼那個不歡迎你的人就會被剝奪繼承權。這個條件很苛刻,不過杰可特別堅持注明這一點。除此外,德州牧場有一半也是你的了,另外一半是瑞德的。這個牧場很大,有幾千畝土地,而且已經在重建當中了,一旦開始生產,你的收人便可以再增加了。」
安琪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杰可對她實在是仁至義盡、慷慨到了極點。她今後不必再擔心生活問題了;而更重要的是,杰可留給她的愛心已經夠她咀嚼終生的了。
「如果你願意听我的話,我勸你還是跟葛南回去,在牧場先休息一陣子。等你精神恢復以後,你可以再決定將來的事。我覺得你將來可以四處旅行一下,反正梅氏產業遍布全球,你連旅館都不必住。」吉姆溫柔地建議道。
「好的,我想我可能會先到牧場住一陣子。」安琪猶豫地回答道。
「那好,我就將這張遺囑副本交給你保管,還有這張是杰可給你的信。」吉姆將兩樣東西鄭重地交在安琪手上。
安琪默默接了過來。她或多或少預期杰可會將她的身世告訴她,因此她並未感到驚訝。
當吉姆靜靜離開辦公室後,她用微顫的手,拆開了信封。
我最親愛的安琪︰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了。我衷心希望你不要為我感到傷悲,因為你是我晚年最大的安慰,也是我一直想要的女兒,我不忍心你有任何不快樂。我之所以一直不能談起你母親,只有一個原因。因為她已經過世了,而且就葬在我德州牧煬上。
安琪讀到這里,整個人都呆住了。壓抑多時的淚水終於開始落下。她先是為她的母親哭泣、接著又為杰可哀泣,一直哭到淚水似乎流乾了,她才振起精神,再繼續讀下去。
對於她的死,我深深責怪著我自己。她太年輕了,也死得太悲慘。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明了,我全心全意愛著你母親,而她也早就愛上我了。不過等我們相互明白對方的心意時,我已經娶妻生子,沒有資格擁有她了。
我原本考慮到離婚,但是凱莉堅決不肯破壞我的家庭,她只希望能成為我的情婦。當時,我由於太尊重她了,因此不願破壞她另外追求幸福的機會,不料在幾次爭執之後,她竟然發誓離我而去,嫁給第一個向她求婚的男人;而且即說即行,第二天就失蹤了。
我當時焦急地一直找她,但是直到一年後才得到她的消息。那時候,她已經嫁?給你父親了,並且正懷著你。我知道我不應讓該再打攪她了,但是我卻不能不見到她,因此我買下了金橡園,搬到了南方。
在你一歲大的時候,我有一次必須到德州牧場來一趟,你母親一直懇求我帶她去,但是我堅持不肯。那時候的德州是不適合女人去的,尤其像你母親那樣嬌生慣養的女人。當然,我不知道我的拒絕竟然犯下我這一生最大一次錯誤。
你母親個性太倔強,我沒有想到她居然一個人就去德州了。她跟著篷車隊一起走,結果正好踫到印地安人襲擊。她不幸身受重傷,支撐到我的牧場以後就過世了。
她臨死前要我照顧你。不過這件事,不需委她要求,我也會做的。
安琪,原諒我一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因為我不敢,我怕你怪我害死你母親。我已經自責太深了,我不能再冒險失去你。
多年來我一直夢想你能夠嫁給我的兒子瑞德。我知道你愛他,而他也愛你。你們兩個如果能夠結合的話,也可以彌補凱莉和我畢生的遺憾。
你長得太像你母親了,安琪,你就好像她的化身一樣,希望你快快樂樂的,不要為我和你母親感到難過。因為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話,我一定已經和你母親在夭堂團聚了。
深深愛你的杰可
安琪一遍又一遍地讀著杰可的信。原來她不是杰可的女兒,原來她和瑞德沒有兄妹關系!她終於去除了內心的罪惡感,不再感到污穢。
她先是痛恨水晶惡意的謊言,不過當她想到瑞德還有一個未婚妻康荻時,她又將恨意轉到了瑞德身上。瑞德才是她該恨的,因為瑞德在明明知道不能娶她的同時,卻惡意欺騙了她,帶給她虛幻的希望。這種惡劣的居心,是她永遠不能原諒的。她很難過她無法達成杰可最後一項心願,不過她相信,如果杰可得知她的苦衷,他也會諒解的。
第二天早上安琪便隨著葛南回到了德州牧場。
德州牧場位於達拉斯城外十二哩,是一片廣大的荒原,樹木稀落,偶爾才有丘陵起伏。
莊園部分也正如瑞德形容的,十分荒廢,只有一幢長條形的一層樓建築、一楝工寮、一座大型谷倉、以及幾處獸欄。此外,在房屋四周有幾顆大樹,屋邊則有一處空地,是原先的菜園。
萬南一直道歉由於重建工作剛剛開始,人手不夠,因此住處尚待整修。安琪則並不在意還有許多工作正待開展,因為她今後有的是時間,她亟需藉助不停的工作以忘卻她內心的憂傷。
正當他倆巡視著破舊的莊園時,躲在不遠處的文恍爾調轉馬頭,往城中急馳而去。他已經知道安琪落腳處了,現在唯一的障礙,便是如何挑選一個安琪獨處的時間了。
◇◇◇
安琪將早餐用過的碗盤一一沖洗過後,便坐在桌子邊,又斟了一杯又濃又苦的咖啡。她眺望著窗外,只見萬道金霞正從山的背後綻放出來,使她又記起小時在農場觀看日出的情形。其實,她目前的生活和當年相差得並不多,只是她已不必親自下田,也不必擔心谷物收成如何了。她目前唯一自行耕種的,便是屋旁的菜園。
葛南警告過她,目前時序已進人冬季,不適合種菜。但是她依然在一個月前,開始了她的小小試驗。她希望吃到新鮮蔬菜,與她親自腌制的青菜,她已經吃膩了罐頭食品。
一個多月來,莊園已經有些家的氣息了。儲藏室里堆放了足供三個月的存糧,而她也開始制作床墊了。上個星期,她曾經命令工人們將工寮刷洗了一番,他們嘀咕著照做了;不過當她建議他們換下窗前的面粉袋,而改懸窗簾時,他們卻斷然拒絕了。^
目前,大部分工人仍散置四處,驅集牛群與馬群,根據葛南估計,尚需一個月時間,牛群才能集中牧場、開始放牧飼養的工作。而待牛只生長得差不多時,他們則需花兩個月的時間,才能趕到堪薩斯城,賣到東方。
自從安琪躍升為「老板娘」的地位後,葛南已不再提到婚姻的事,脾氣方面也馴服多了。安琪很歡迎這種改變,雖然葛南的大男人主義作風已無可救藥,但是她卻漸漸喜歡這個高大的男人。葛南偶爾會來家里吃晚飯,不過他大半時間還是在牧場忙,或在工寮睡覺。
安琪還有一個主要的伴侶,那便是隔壁牧場的劉瑪麗。瑪麗是她在北方讀書時唯一談得來的同學,如令異地相逢,其親密自不在話下。瑪麗是個很能干的女性,雖然尚屬新寡,但是自己主持牧場工作,而且樂觀進取,對安琪有很好的影響。安琪知道她和葛南青梅竹馬,因此一直希望能湊合這一對可愛的朋友。
當陽光四射,又呈現出美好的一天時,安琪穿過院子,來到了她母親的墓邊。這是一片小小的墓園,沒有墓碑,只有一只十宇架。這里是她精神的寄托,每當她郁積的憂愁無法排遣時,她便來這里大哭一場。一個多月來,她來此痛哭的次數已逐漸減少,但是她對她死去的母親思念卻更深了。她將手中的野花放在母親的墓旁,然後又流連半天,才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
「你明天晚上可以來吃飯吧?」安琪替葛南斟了第二杯咖啡。
葛南仍彈了半天吉他,才慢條斯理地反問道,「你已經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明天晚上有什麼特別事嗎?」
「明天晚上我有客人。我怕你又和那些工人上城里歡度周末了。」
葛南揚起眉毛。「什麼客人?」
「劉瑪麗和她爸爸。」安琪又急急問道,「你不反對吧?」
葛南神秘地一笑。「我為什麼要反對?我好久沒見到她爸爸了,明天晚上一定很有意思!」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一定還沒有見過老華特吧?如果他還是老樣子的話,你听他批評女人,包準會听得你七竅生煙!」
「噢!」安琪若有所悟,「又是一個葛南型的人物,對不對?」
葛南哈哈大笑,「我什麼時候指揮過你?你說!」
「你還好意思問!」安琪也笑了,「打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
突然間,大門砰然大開,一陣強風伴著一個憤怒的人影踏了進來。安琪愕然望去,只見瑞德一手拿著馬鞭、一手拿著睡袋和馬鞍袋,正怒目直視若她。
她瞠視著瑞德行容狼狽、滿臉胡髭的情狀,不知他何以突然駕臨?尤其他一臉要殺人的樣子,更使她莫名其妙,不知自己那一點得罪他了?她曾經設想過許多重逢的場面,但從來沒有想到瑞德會以熾燃著地獄之火的兩眼怒視著她。
瑞德終於將視線移開,並將手中的馬鞭重重往地上一放。他光用腳跟把門用力踢上,然後一聲招呼也不打地往廚房走去,並把手中剩餘的東西往桌上隨意一扔。
安琪一直注視若他的一舉一動,並憶起多時來她對他的詛咒。她很想痛罵瑞德一番,但是一時間她卻似乎一點力氣也沒有,甚至連呼吸也有困難。
瑞德終於打破了沉默。他冷冷望著葛南,語氣生硬地開口道,「我很抱歉破壞了你們動人場面。現在請你拿著你的東西出去吧!」
「你辭退我了嗎?」葛南警覺地問道。
「當然不是,我們已經有過協議了。」瑞德粗率地回答,「我還不打算為女人破壞協議。現在你可以把你的行李拿走了吧?」
「我的行李本來就放在工寮!」葛南憤怒地申辯道,「瑞德,如果你有什麼不滿,我希望你直說好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哼!原來你在替小姐顧面子!」瑞德嗤之以鼻道,「我已經累了,拜托趕緊滾出去,順便把小姐也帶走。」
葛南瞄了安琪一眼,發覺安琪已怒容滿面。「你弄錯了,瑞德。」他的火氣開始上升,「我們之間沒有……」
「你省省吧!」瑞德厲聲打斷他的話,「你要我把你扔出去呢?還是照我的話做?」
「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葛南咆哮著,並轉向安琪,壓低了嗓門。「你最好還是跟我一起出去。」
「不要!」安琪將兩臂抱在胸前,「這里也是我的家,我才不走呢!」
「你在胡說什麼?」瑞德走了近來。
安琪毫無懼意地瞪著他,「杰可把牧場的一半留給我了,你敢否認嗎?」
「什麼?」瑞德大怒。他暗自詛咒自己一直沒有把遺囑弄清楚。如果安琪說的是真的,那他該怎麼辦?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這里有一本副本。」安琪不甘示弱地建議道。
瑞德又直視著她,似乎想把她吞掉。但是安琪毫無怯意地回視著他,以往的顧忌似乎一掃而光。「我自己也有副本,我會看。」瑞德終於悻悻說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願意出錢把你的一半買回來。」
「對不起,我不賣!」安琪冷冷回答,「我正好很喜歡這里!」
瑞德被激怒了,「你難道真的希望和我一起住在這里嗎?」
「有什麼不行?」
「因為你會後悔的,謝小姐。我可以保證!」瑞德怒氣沖沖地往走道走去,隨即一聲關門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你最好走吧,葛南。明天早上我會跟他談的。」
「看樣子他是不會跟你好好的談。你讓我跟他談,怎麼樣?」葛南建議道,「瑞德好像對我們有什麼誤會。」
「不用了,我來對付他。你只要記得明天晚上來吃飯就可以了。」
葛南笑了,「你確定瑞德會讓我進來嗎?」
「對不起,今天是我邀請你來,我應該幫你講話的。不過沒關系,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這個牧場有一半是我的,我高興請誰來就請誰來。」
「好吧!那我明天晚上一定到。」
當屋內只剩下安琪一個人時,她將煤油燈一一熄掉,一個人獨坐在窗前,開始整理地紛亂的心思。
***
第二天早上,安琪起得很晚。當她忐忑不安地踱人廚房時,發覺瑞德已經煮了一壺咖啡。她毫不客氣地為自己斟了一杯。
幾分鐘後,瑞德也走了進來,當他望見安琪已在座時,他立即停了下來。「還有沒有這個了?」他終於指著安琪手中的烤餅問道。
安琪嘆了一口氣,因為瑞德連道聲早安的修養也沒有,只見瑞德胡子已刮乾淨了,頭發也洗清潔了,可惜他的火爆脾氣卻還沒有任何改進。「烤箱里還剩兩塊,不過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煎兩個蛋,做兩塊薄餅。」
「不用了。」瑞德毫不領情的回絕,然後又忿忿地加了一句,「牧場就是牧場,後院養雞干什麼?」
「我正好喜歡吃雞蛋和烤雞。」安琪極力維持聲調的平穩。
「柯伊迪家不是有養雞嗎?」
「我知道。」安琪一笑,「我的雞就是向他買的。如果你不健忘的話,我有養雞的自由。」
瑞德嘟嚷著,無趣地走到廚。「這是什麼?」他抓起毛巾,露出一長條玉米面包。
「那是我今天晚上請客準備用的。」
「你等一會可以再做一個吧?」瑞德不耐煩地問道。
「可以是可以,不過……」
瑞德不等她說完,即已拿起刀子,把面包切成了兩半。安琪嘆口氣,起身去準備了一些果醬與牛油。然後又默默幫瑞德倒了一杯咖啡,放在餐桌上。
瑞德不但沒有表示謝意,反而背對著她大嚼起來,儼然把安琪當成了僕人。安琪暗自氣憤自己的多事,並且決定再也不理會瑞德了。他愛吃便吃、不吃自己去做!
不過,當安琪忙著效另外一條玉米面包時,她的脾氣又消了。「瑞德,」她一面做,一面開口道,「今天晚上我請了劉瑪麗和她爸爸一起過來吃飯,還有葛南。你要不要一起來?」
「你已經是個女主人了嘛!」瑞德挖苦道,「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舉辦宴會?」
安琪挺起背脊,往瑞德望去,只見他手上拿著咖啡杯,正輕蔑地斜睇著她。「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我第一次在家里請客。」
「當然,除了平常請葛南!」瑞德的聲音又轉為嚴厲。
安琪恍然大悟,原來瑞德是在嫉妒葛南,所以才表現得如此惡劣。她頓時覺得十分冤枉,瑞德自己已經訂了婚不講,居然還干涉她交朋友。「瑞德,我偶爾請葛南過來吃飯,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和他之間又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
「我不是傻瓜!安琪。」瑞德半嘲諷地說著,並起身往門口走去。「我也不管你交什麼朋友,今天晚上我不會回來,我需要找個好妓女……」他刻意回頭望著安琪,「或者你願意服務也可以。我對於好妓女一向出手大方,而我記得你正是頭號名妓!」他大笑著,揚長而去。
***
當天晚上,正當安琪慶幸她的晚宴成功,葛南顯然已經注意到瑪麗也有溫柔解人的一面時,瑞德卻在威士忌和梭哈的雙重刺激下,顛顛倒倒地走出了酒店。
其實,他沒有騙安琪。由於紐約的工作繁忙,他已經很久沒有尋求女性的慰藉了。只是,在此刻的心情下,他卻只想酩酊大醉一番,睡個三天三夜。他兩手各拿著一瓶威士忌,總算模回了旅館,搖搖晃晃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他不知道自己一個人獨飲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自己醉醺醺地昏睡了多久。不過當他終於清醒一些,準備打道回府時,外面又是一片昏暗,而旅館櫃台也要了他兩天房錢。
他在星空下緩緩騎著馬往牧場前去,希望夜間清涼的空氣能夠洗滌他宿醉的昏眩,減輕他劇烈的頭痛。只是,每當想起安琪昨夜或許躺在葛南的懷中時,他便妒恨交加,巴不得能再醉一番,以麻痹他種種惱人的心思。
當他終於返抵牧場時,屋子內也一片黑暗。他原本想直接回房,結束這昏昏噩噩的一天;不過當他經過安琪的房門時,他卻不由自主地打開了她的房門。他輕輕走到安琪床前,見到安琪正人事不知地熟睡著,金色的頭發也披散在臉旁。她穿著一襲淺藍色的睡衣,領口和袖口都有著縐褶的花邊;此外,則在下半身覆蓋著一床棉被。看到她如此無邪而誘人的睡姿,瑞德但覺一陣渴望︰她實在太美、太美了!
突然間,他感到惱怒不已!安琪為什麼還能熟睡?而且還這麼美麗、這麼純潔?他必須傷害地!揭去她虛偽的外表!他的愛、他的信任已經摧毀在安琪手中了,他必須報復,讓她同樣感受著自己的痛苦!
他猛然抓開安琪的被子,並坐在床緣,開始解開她的睡衣。安琪在他的踫觸之下睜開了眼楮,不過令他驚異的是,她竟然有著一剎那的歡欣……
安琪突然間想到瑞德臨去時傷人的話。「你果然沒有回來!你是不是舍不得離開……離開……」
「城里的妓女?」瑞德替她講完,並諷刺地一笑,「其實我發現我根本不需要她們,因為我自己家里就有一個!」
安琪倒抽一口氣。瑞德已經第二次把她叫做妓女了,為什麼?「瑞德,我不知道你來我房里干什麼。不過,如果你是來侮辱我的,那麼請你離開!」
「我沒有侮辱你,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瑞德粗嘎地說,「你放心!我事情辦完就會走的!」
安琪想要坐起來,但是卻被瑞德推了回去。「瑞德,不要!」她驚慌地叫著,兩眼中也突然布滿恐懼。
瑞德飛快用手蒙住她的嘴,並且不顧她的掙扎,一把撕開她的睡衣。安琪情急之餘,狠狠在瑞德的手上咬了一口,瑞德立即申吟地抽回了他的手。
不知是否疼痛的關系,瑞德驟然間意識到他的獸性行為。他望著安琪晶瑩淚水,覺得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你哭什麼?」瑞德嘎聲問道,「難道你後侮欺騙我、然後拋棄我嗎?」
「你胡說什麼?」安琪一驚,「我又沒有欺騙你?更別說拋棄你了!」
「那你怎麼解釋你的行為?」瑞德大怒,「你知道你走後那天家里出了什麼事嗎?我那個寶貝的弟媳婦想騙我說你是我的妹妹!幸好爸爸同意我們結婚,才揭穿了水晶的謊言!不過等我興奮的去通知你時,才知道你比水晶更會騙人,因為你居然跟葛南跑了!」
安琪听得張口結舌,不知以對。突然間,她覺得興奮莫名,因為如果杰可同意他們的婚姻,那麼瑞德一定是表示要娶她,而不是他的未婚妻子!「瑞德,我……」
「不要說了!」瑞德拒斥道。
「我從來沒有騙你,瑞德。」安琪兩眼又噙滿淚水。
「你把我想成有多傻?」瑞德怒吼道。
「瑞德,我愛你!」安琪月兌口而出,「我從來沒有停止愛你……」
瑞德覺得內心一陣抽痛。因為他雖然很想相信安琪,但是他始終忘不了安琪和葛南親熱的那一幕景象。他狠狠扣著安琪的肩膀,幾乎想把她捏碎,「我曾經相信過你!不過,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安琪很想繼續乞求他,但是她的自尊心卻不容許她再如此低聲下氣,「那泰康荻又是怎麼一回事,瑞德?」她柔弱地反擊道,「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已經有未婚妻了?」
瑞德默默地看了她半天,然後殘忍地一笑,「你是指我太太嗎?在你失蹤後不久,我們就結婚了!」
安琪大驚失色,幾乎停止了呼吸。
瑞德不屑地放開她,忿然往房門走去,「如果你不希望再發生這種事,那我勸你趁早離開此地!」
瑞德離去了,而隨他一起去的,是安琪所有的希望!
***
第二天早上,安琪穿著緊身長褲,與同樣合身的白襯衫到廚房里弄早餐。而令她慶幸的是,直到她吃完、走出廚房時,才瞥見瑞德走出房門。
她抬頭挺胸地往馬廄走去,而正好在工寮門口踫見了葛南。他們有說有笑地一起去牽馬,安琪並在葛南的扶助下,坐上了一匹粟色母馬。不過正當她等待葛南備馬時,瑞德卻闖了進來。
「你穿這樣是什麼意思?你想干什麼?」瑞德牽住安琪的馬轡,抬頭緊盯著她。
「我要騎馬!」安琪氣忿地回答。
「不行!你這副德行不準出去!」
安琪緊緊握著馬鞭,真恨不得往他身上抽去。「你沒有權利管我!我有自主權,不需要徵求你的同意,」她憤怒地嚷著,眼眸中紫藍色的火焰也顯然易見,「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听見了嗎?」
「你少廢話,給我下馬!」瑞德咆哮道。
安琪忍無可忍,「你去死,梅瑞德!」她尖叫著,並用馬鞭往馬月復上一抽。
她的馬先是朝上直立,幾乎踢到瑞德,方才疾步沖出馬廄。安琪拚命抱著馬頭,雖然帽子被風吹掉了,她也無暇顧及。直到馬速終於放緩,她才回頭望去,發現葛南已距她有半哩之遙。
她繼續前進,一直到小溪畔,才翻身下馬,將馬系好。她不知道葛南會不會跟來問候?
不過此時此刻她餘怒未熄,實在沒有和人講話的心情。
當安琪正沿著小溪散步時,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她抬頭望去,發覺翻下馬身、朝她逼進的,竟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瑞德。
「我真想拿馬鞭抽你!」瑞德扣住她的肩,便是一陣猛搖。
安琪用力推開他,蹣跚地連退幾步。在此荒郊野外,瑞德的怒氣使她有著驚懼交加、無從逃避之苦。
「你怎麼敢穿這種衣服?看看你!」瑞德兩眼逡巡著她身體上下,「你這樣子簡直跟赤身差不多!你不怕踫到壞人嗎?」
「很不幸,我踫上了你!」安琪反擊道。
「你是不是跟葛南約好,要到這里幽會?」瑞德眯起了眼楮,「所以你才穿這身衣服?」
「你閉嘴!」安琪尖叫,「葛南有他的事,根本與我騎馬無關!我穿這身衣服是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穿著騎著馬的。你難道要我穿著裙子騎馬,把裙子拉到大腿上嗎?」
瑞德生氣地又朝她逼進一步,但是安琪卻拒絕退縮,反而大膽地直視若他。當安琪所恐懼的掌摑終於沒有成真時,她發覺自己已然淚流滿面。
「你曾經告訴我你愛我的!」安琪哽咽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我?」
瑞德轉過身,不願見到她嬌弱的模樣。「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過去的事!是你摧毀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安琪困惑地睜大眼楮,「我到底做錯什麼?」
「你是妓女!」瑞德大吼,並面對著她,「你真的以為我永遠不會發現你和葛南的奸情嗎?你究竟還跟多少男人發生過關系?羅伯是不是其中之一?」
安琪全然愕住了。「你真的把我看成那種女人嗎?」她終於反問道,「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恨我嗎?我告訴你,不管你認為如何,你是我唯一的男人!而跟我上過床的男人也只有你!你……你……你該死,瑞德!」
瑞德不準自己相信她,「你不要裝出副無辜的樣子!安琪!你和葛南的事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
安琪反過身,逕自往自己的馬走去。她不願再听下去了,因為瑞德已經判定了她的罪,听不進她任何解釋了。她跨上馬,往瑞德望去,「我發覺要恨一個人實在很容易,太容易了!」她調轉馬身,朝莊園急馳而去!
在他們熱烈爭執的當兒,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在遠處有一個男人正用望遠鏡窺伺著他們。
艾比爾還在耐心地守候著。他知道安琪總會有落單的時候,而到了那一天,他長久以來的心願便可以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