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出現。她隨時可能生下他的女兒,他竟不見人影。
是女兒,不會錯的。因為她要復仇,她不能為他生一個兒子,遂了他的心願。
但華瑞克沒有出現。為什麼她認為他會來?就因為自從她離開福克赫斯,回到特爾斯,他每個月總會來一次嗎?
他仍然想娶她,她還是不肯。她對他十分粗魯無禮,有兩次根本不肯見他。但他不斷地來,試著說服她,他們屬于彼此。
就算他誠心誠意吧,她才不在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但他佔了優勢,他說動她媽媽當說客,安妮很會打心理戰。
「他想娶你,不是由于他內疚,」安妮經常來此走動,有一次這麼告訴她,「他還不知道事情真相之前,就決定要娶你,在他們包圍安博芮堡的時候。真的,希爾登告訴我的。」
希爾登是另一個大麻煩。若薇娜認為他趁虛而入,偷走了她媽咪。現在他又哄得安妮自以為愛上他,她怎麼可以——愛上華瑞克的朋友?!
上個月,當若薇娜情緒特別低落時,安妮帶來另一項消息。「他愛你!他自己說的。」
「他才不會說這種話。」
「真的!我問他的時候,他說他愛你!」
「媽!」她抱怨道,「你怎麼可以問他這種事情嘛!」
「咦,因為我想知道啊。你從來沒想起來要問一問他。」
「我才不會去問他,」她說,「如果他自己不會說——」
「就是這樣,甜心,我問他有沒有對你表白過,他說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媽咪不會騙她,但華瑞克會。他會說些安妮愛听的話——他可真聰明啊!
但對她起不了作用。她不會瓦解敵意而嫁給那個男人,就算他能證明她並未心死,靠近他仍使她心頭小鹿亂撞——她還是對他的身體心動,甚至在她目前的狀況下!她就是拒絕再當傻瓜,對他敞開心門。
今天她還是坐在閨房的窗前。她回到特爾斯時,仍然住進她從小住慣了的房間,放棄了較大的主臥房雖然她現在是這里的主人了。
她拍拍椅上的軟墊,覺得很滿意,她的椅子比華瑞克窗前的硬板凳舒服多了。當然啦,他有兩個窗子,她只有一個;而且他有豪華的玻璃,她的玻璃在最近一次戰役時破了。現在窗格上只糊了薄薄的油布,它松了一角,在四月的寒風中拍打。她看著樓下的道路,除了商人之外,空蕩蕩不見人影。
這不是窗子第一次破,她自己在九歲那一年打破過,是意外,但其後兩年都沒有補上。
窗口對著前面的建築,只比高塔低兩層。它的頂樓是禮拜堂,屋頂就在她窗口約六英尺下方,往左一點是牆面。
在那片玻璃還來不及補起來時,她曾經從那道缺口跳下去過,落在一英尺寬的牆垛上,再跳到三英尺下的教堂頂上。她當時很頑皮,想嚇一名女僕。
她當然成功了,那女僕尖叫地奔向安妮,說小姐跌下褸了。等被她媽媽罵完,若薇娜巴不得真的跌死算了,還被關在房間里……她不記得多久了。
一邊回憶,她一邊笑著模圓鼓鼓的肚子。她女兒不會做這種傻事,反正她會堅持在窗外裝鐵條。現在她能了解當初她母親為什麼大發脾氣了,那的確十分危險,她很可能一個不小心,掉到……
「作白日夢嗎?小姐。」
若薇娜渾身一僵。不可能!但她一轉身,真的是吉伯特在她房間里。他在身後關上門,正朝她一步步走了過來。
「你怎麼通過城門口的警衛?」
「這還不簡單,」他哈哈大笑。「今天是做生意的日子,今天我就是生意人。軍隊要通過城門口不容易,一個人則否。」
「你還有軍隊嗎?」
那使他笑不出來了。「沒有,但聖母瑪利亞!」他走近看見她圓圓的月復部,立刻叫起來。「真的成功了!」
他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幾乎馬上看穿他在打什麼主意。
「你別想聲稱這是利諾的孩子。我會否認而且華瑞克•查威利知道真相。」
「不錯,」他嗤之以鼻。「他佔有了你。」
「是你把我推給他的!」她吼回去。「難道你忘了因為你的貪心——」
「小聲一點!」他警告道,緊張地看了門口一眼。「只要能利用一下,管他是誰的小孩。」
她張大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還在妄想柯白恩堡?你怎麼能這樣?」
「我沒有辦法,那個渾球連我最後一個棲身的小城堡也掀掉了,我走投無路了,若薇娜。」
他竟然想博取她的同情!她懷疑華瑞克是不是把他逼瘋了?
「你不會為了這件事而來,」她狐疑地皺眉頭。「你根本不知道這孩子。你來做什麼?吉伯特。」
「娶你。」
「你真的瘋了!」
「不,你現在收回所有的領地,在你的控制之下。」他解釋道,「娶了你就等于——」
「我效忠于華瑞克,」她撒謊道,「他不會讓我嫁給你的。」
「他沒辦法阻止我,讓他來好了,他得再一個個攻下你的城堡。這一次,我不會讓他得逞。」
「吉伯特,你為什麼不認命算了?你輸了,何不趁還來得及,快點離開吧。去投效路易,或亨利。」
「我沒有輸,至少你在我手上。」
「我不在你手上,」她告訴他。「我愛華瑞克,不愛你。連他我都不肯嫁,難道會嫁給你?你再逼我,我就跳窗給你看。」
「不要說蠢話!」他怒道,氣她威脅他,更恨她說愛他的敵人。「如果——如果你不想和我上床,那就算了,但我非娶你不可,我沒有別條路可走了。」
「你有別條路可走,」華瑞克在門口說道,「拔出你的劍來,我教你。」
一看見他,若薇娜整個人呆了,沒防到吉伯特撲過來抓住她,用小刀只在她脖子上。
「丟掉你的劍,福克赫斯,不然我就殺了她。」吉伯特說道,聲音中滿是得意。
「別听他的!」她叫起來。「他絕對不會殺我,華瑞克!」
但他沒理她,他已經撒手丟掉他的劍。他為什麼這麼爽快?除非……
「走過來。」吉伯特命令他。
他毫不猶豫地走向前。他真要白白送死?不,她不會允許這種事。
吉伯特的刀子指向她,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華瑞克身上。
她舉起膝蓋用力把吉伯特朝他的敵人踹去,然後一腿跨過窗框,整個人往下墜。
「若薇娜!」
風在她耳邊呼呼吹過,她听見兩個男人同聲尖叫她的名宇。她驚險萬狀地落在牆垛上。
天,小時候這麼做好容易,現在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她站在牆上喘大氣,也不敢再跳下三英尺到教堂頂上。于是她索性坐下來。
吉伯特探出頭來罵她。「該死的!若薇娜,你嚇掉我半條命!」
才半條命?老天,她的運氣可真懷!
但他沒有留在那里罵她,一縮身就不見了。上面傳來金屬撞擊聲,告訴她是什麼使他分心。看來他們在廝殺,不管她坐在牆頭,身後是幾百英尺的落差——呃,大概七十五英尺,因為這幢建築矮了一點。
一陣抽痛使她搖晃,差點掉下樓。她不敢再猶豫,連忙再往下跳,笨拙地落在教堂的屋頂上。抽痛又來了,痛得她彎下腰。
不,不會吧?她女兒不會選在這種時候出生?
她回頭看向她的窗口。上面不知道怎麼樣了?跳下來還比較容易,爬上去又是另一回事。教堂的屋頂上有個天窗,打仗時弓箭手可以從那里爬出來,對著敵人射擊。但下面沒有梯子,所以她也下不去。
已經下午了,保羅神父也不會待在教堂里,但她還是大吼了兩聲他的名字。
沒有人回答。
「救命!」她改口道。
沒想到應聲而來的是吉伯特。他探出窗口,手里抓著劍。
「後退!」他說,直接跳下來。
她沒有動,被他嚇呆了——他的出現表示華瑞克死了嗎?他著地時撞到她,不重,但使她後退好幾步。他則顯得踉蹌,一條腿軟了,朝外滑出去,差點由牆垛洞口掉下去。但他的肚子卡在邊緣,于是他爬上來。
若薇娜仍然呆立在那里,想著華瑞克說不定真的死了。她沒有推吉伯特一把,也沒有把他的劍丟下牆。她只是直著眼……直到華瑞克落在他眼前。
她嚇一跳,往後靠在牆上。他對她咧嘴一笑,舉起劍來對付吉伯特——那人已經拿回掉落的劍。
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另一次陣痛又來了,不似上一次那般尖銳,但更深沉。她小心地閃躲,避開還打開的屋頂活門,和揮來揮去的巨劍。終于他們走開一些,她可以安全地朝活門探頭,看下面為什麼沒有人來。
是來了不少人,她的僕人張開一塊布,叫她住下跳,他們要接住她。
一群白痴!她不像以前一般輕盈,可以用一塊布撐住。她跳下去,他們若沒有松手,那麼布也一定會裂開。不管如何,結果是她平躺在石子地上,八成難逃一死。
突然事情有了變化,吉伯特被逼得節節後退,一下把她撞向活門。她尖叫,他連忙用空出的手摟住她——只是沒有想到她那麼重,他丟掉另一只手上的劍,轉過身背對他的敵人——就為了救她。
她嚇得腿軟,一離開活門,也沒有辦法馬上推開吉伯特,她死命抓住他。
華瑞克比她早一秒回過神來。「放開她,安博芮。」
威脅的口氣,抵在吉伯特胸前的劉尖,足以使任何人听命。但吉伯特沒有听他的,反而勒緊在她身上的手臂。她知道他又在動歪腦筋了。
「你剛救了我的命,他不會相信你要殺我了。」她告訴他。
她的話使華瑞克的表情變得極其復雜。她轉頭正好看見。他現在好不容易逮到吉伯特,他當然不想放過他。但那人剛剛救了她,以武士精神而言,又不能殺了他。救人一命,永遠值得抹掉過去的仇恨,也就是原諒——原諒?華瑞克?他可能改變那麼多嗎?
他是變了,可是很不高興的樣子。他不情不願地垂下劍尖。「如果你不再找我麻煩,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吧,安博芮。」
吉伯特向來懂得把握機會。「把安博芮堡也還給我。」
若薇娜倒抽一口冷氣。「不要!華瑞克,他不值得——」
「他不值得,但你值得,」華瑞克打斷她的話。「一座城池算什麼?你值得百座城池——不止。」
說起來不太羅曼蒂克,和百座石頭牆比較,不過她陶醉在其中,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你必須對我效忠。」他對吉伯特說。
「一言為定。」吉伯特馬上答應。要華瑞克來保護他?再好不過。「還有我妹妹——」
劍尖回到他胸前,華瑞克的表情變得十危險。「若薇娜是我的妻子——一旦她答應之後——她再也輪不到你來擔心。不要誘惑我改變心意,安博芮,你該慶幸我的大方。」
她一子下就被拉進華瑞克的懷里,她松了一口氣,但震動帶來另一次陣痛。
「如果兩位討論完了,我女兒馬上準備要出生了。」她說。
兩個男人對她傻笑,她只好大叫,「快一點!華瑞克,你要她生在屋頂上是不是?!」
這總算有了點效果,但他們又開始驚慌失措。哎!男人哪,在這種緊急的時候,有時真是一點用也沒有……
「你在發什麼脾氣?」美芷問道,把包好的嬰兒送進若薇娜臂彎里。「他是個好漂亮的小天使,我的心肝,他——」
「他生錯性別了!」她說,但低頭看那金發的小東西,她笑逐顏開。
美芷失笑。「你不要再鬧脾氣了,那個人被你整慘了,我都覺得他好可憐。」
「才怪。」她說,「只有你從來沒替他說一句好話。」
「我知道你的脾氣,我越說你越鑽牛角尖。你總會想通的嘛,他愛你。你還非等到最後一秒鐘才肯嫁給他嗎?」
「等?」她叫道,「他不叫產婆,卻叫神父來。我不說‘願意’還不能生孩子哩,這叫勒索!這叫——」
「你自找麻煩。你明知道非嫁他不可,就是要這樣整他。」
若薇娜閉上嘴。和她女乃媽爭辯才是自找麻煩……真的,那個男人是愛她的,現在她知道了。
「我——老公呢?」
「在外面等著看他兒子呢!我叫他進來?」
不等女主人回答,美芷走了出去。不一會兒,華瑞克進來了,低頭用那種既愛又憐的眼光看她,使她忘了一切。她也愛他,再否認也沒有用。
她羞怯地對他笑。「你看他怎麼樣?」
華瑞克還沒有看嬰兒,現在他看了他兒子一眼,對她笑。「他的長相會有所改進吧?」
若薇娜緊張地低頭看他們的小孩,然後失笑。「他哪里長得不好了?新生兒本來就又紅又皺的嘛。」
「你不是堅持要生女兒的嗎?」
她紅了臉,隨即咧開嘴笑。「或許幸運之神終于眷顧我了——特別不讓那個願望實現。」他坐在床緣,意外地給她一個吻。「謝謝。」
「沒什麼難的——呃,或許有一點點。」
又是一個吻。「我是說,謝謝你嫁給我。」
「哦,」她整顆心暖洋洋的,一直想笑。「其實那是——我的榮幸。」
「你不生我的氣了!」
「嗯,但你不可以再把我關在土牢里——」
「我沒有土牢了。從你到特爾斯堡後,我就下令把它拆了。」
她好意外。「為什麼?」
「它令我想起我做的蠢事。」
「但你有足夠的理由,連我都——」
「不要替我找借口,娼婦——難道你忘了你丟回來給我的話?」
他拉長了臉,但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好吧,你要是高興,盡管自責久一點,不過我倒覺得,那麼好的牢房拆了可惜。」
她夸張的嘆氣逗他笑了。「或許我太沖動了,但隨時可以再建。」
「最好不要,爵爺。」她警告道。
「那如果我想把你軟禁在房間里——我會陪你一起。」
「這我倒不反對。」
「你還是個厚臉皮的娼婦?」
「你不在意?」
「一點也不。」
「你愛我。」
「好吧,我愛你。」
「別說得好象很勉強,你本來就愛我,難道——」
「我本來就愛你,娼婦。」
說得還滿真誠的,她把他拉過來吻一下,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很高興是你,華瑞克,很高興。」
他記得好久以前她說過這句話,而且終于表示同意。「我也是,夫人,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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