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滿月,但月光還是在那條匯入阿肯色河的寬闊的支流河面灑了一層銀波。月光足以讓考特尼看清那幾個被迫過河的人。
她挨著錢多斯站在河岸上,看著那幾匹馬在水中掙扎。洶涌的急流把漢切特從馬上沖了下來。傷了一只手,她懷疑他能否過得去。然而出人意料地,他過去了,他的馬也過去了。她和錢多斯站在那兒看著漢切特和其他兩個一徑往南,回堪薩斯去了。他們一直看著直到那幾個人離開了視線。
然後,仿佛一切完全正常,仿佛戴爾•特拉斯克沒被吊在火光照耀處一棵樹上似的,錢多斯繼續剝他捉到的兩只松鼠的皮。他顯然是赤手空拳抓住它們的,因為松鼠身上沒有一點兒傷,而且他在抓時一槍也沒開。他把它們放在火上烤,接著又打開另一罐蠶豆,又多煮了些咖啡。考特尼坐在那兒看著戴爾•特拉斯克,惡心壞了。
錢多斯適才宣布了特拉斯克不準同其他人一起離開。他叫出特拉斯克的全名,表明他認識他,或者听說過。接著,難以置信地,他命令羅梅羅用特拉斯克自己的襯衫和褲子把他的手腳綁在一起。他讓考特尼去拿他馬鞍上的繩子,在尋找錢多斯拴大腳力的地方時,她差點迷了路。
她把花斑馬和繩子都給錢多斯帶過來,然後站在那兒看錢多斯指使羅梅羅將繩子系在特拉斯克被縛的手腕上,警告他如果不系緊,特拉斯克會掉下來摔斷雙腿。錢多斯把特拉斯克拖到最近一棵樹旁時,他的用意已經相當明確︰拖他時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還端著槍。他把特拉斯克吊到離地面好幾英尺高的空中,將繩子在樹干上綁好。
"你要殺了他?"羅梅羅問道。
"不,"錢多斯回答,"但他得為在這兒的所做所為吃點兒苦頭。""他沒干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先生。""沒錯。只是他本打算對不起這位小姐,我可不同意,除我之外沒人能踫她,明白了吧。"羅梅羅看著考特尼,不知她所說的同錢多斯的關系是不是謊言。接著他又看向錢多斯。
"我想這不僅僅是因為這位小姐,還同你找我的朋友的原因有關,是吧?"錢多斯沒有回答。他把這幾個人的馬牽過來,在交給它們的主人前,拿掉了兩支掛在馬上的步槍。稍停片刻,他把他們的步槍和手槍都扔進了河里。
好了,他們現在都走了,只有戴爾•特拉斯克還吊在樹上蕩來蕩去。一只手帕塞進了他的嘴里,因為他開始大聲呼叫他的手下回來救他,把錢多斯听煩了。考特尼知道被僵直地吊在那兒,他一定疼得要命。他的傷口一直在淌血,包括曾經匆忙包扎過的那一處。
她認為他是罪有應得,而且懲罰還不夠,但她沒味口看了。她知道如果他真的奸污了她,或者他們打死了錢多斯,她的感覺也許會不一樣。但是,她仍然不能欣賞特拉斯克那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錢多斯呢?她說不清楚。他的表情和往常一樣,不動聲色。他準備好食物,然後吃晚餐,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態。然而,他一直看著特拉斯克。
她試圖同他說話時,他讓她不要出聲,因為他得听听動靜,以免其他幾個又回來了。她听了他的吩咐。
接著他讓她把東西都收起來,把她的馬鞍備好。他們要走了,她很高興。可是當她準備完畢,牽來他倆和特拉斯克的馬時,錢多斯好像又改變了主意。火堆還沒熄。實際上,他正撥攏火堆讓它繼續燃燒。他也沒動特拉斯克。
錢多斯轉頭看她,表情那麼嚴肅,以致她的胸脯緊張地一起一伏。
"你不是在想——想——你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猜測他的想法的,但她猜到了,"你想要我單獨一人走開,是吧?"抓起她的手,他把她拉到空地的最外邊。"不要無謂地讓自己難過,小姐。我只是想讓你在我前面走。騎著馬慢慢往南去。我幾分鐘後就趕上你了。"他又重新叫她小姐了。而且他嚴肅得要命。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要殺了他,是吧?"她問道。
"不。""那麼你就是要去折磨他!""娘們,"他說道,"你剛才同那幾個亡命之徒說話兜圈子的鎮定勁兒上哪兒去了?""你要把我趕到印第安人出沒的鬼地方,而你還指望我鎮定?你的槍聲也許被人听見了。現在也許那邊會有一打……一百多個野蠻人蜂涌而至。""你真以為我會把你往火坑里推嗎?"他說得那麼溫柔,她一下子回過勁兒來。
"對不起,"她說道,滿面羞色,"只是我太膽小了。""你比你想的要勇敢得多,小姐。走吧,我幾分鐘後就趕上來。我還有些事情要跟特拉斯克說說,不便讓你听見。"
棕色的頭發,棕色的眼楮,這些特征可能很多人都有,但少了兩根手指,證明這人肯定就是戴爾•特拉斯克。錢多斯站在仇人的面前,盡力控制住自己,盡力不讓那一幕幕慘景重新浮現來擾亂他的情緒。戴爾•特拉斯克了他的母親。他沒殺她,但他玷污了她。他是干下這勾當後還活在世上的最後一個人。
戴爾•特拉斯克還是了飛狼妻子的三個惡棍之一。是特拉斯克的尖刀在他完事後捅進了那個年輕女人的月復部——不是干淨利索的一刀,而是故意讓她死前遭受更多的痛苦。
僅此一樁特拉斯克就死有余辜,還有其他惡行就活該他慢慢兒地死。他必死無疑,今天或是明天,甚至可能是後天。但是錢多斯不會等在那兒看,他也不想看到。過了四年之久,復仇的大部分都已淡化了——對韋德•史密斯不包括在內。錢多斯得親手宰了韋德•史密斯。然而對于特拉斯克,嗯,那只是要兌現他曾經立下的誓言。除此之外,錢多斯顧不了許多。
如果錢多斯不作出解釋,特拉斯克不會明白他為什麼要死。而且錢多斯希望讓特拉斯克死個明明白白,讓他意識到是他的殘酷暴行換來的報應。
錢多斯把那團破布從特拉斯克嘴里掏了出來,然後後退了幾英尺,抬頭看著他。特拉斯克朝他吐口水以示輕蔑。那家伙的眼里沒有一絲害怕。
"雜種,"戴爾刺耳地叫道,"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我听見你跟你婆娘說了。""你確信那是你听見的?"特拉斯克還想負隅頑抗。"你到底想要什麼?我根本沒踫那個他XX的臭娘們。你沒必要擔心——""這事與那個娘們毫無關系,特拉斯克。""這麼說羅梅羅是對的噦?那麼你拿這個女人做幌子想干什麼?""你的朋友沒必要知道我們之間的事。他們只會認為我是個吃醋的男人,就那些。他們會奇怪怎麼再也見不到你了,但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兒真正發生的事兒。""去你的吧!他們會回來的,很快就會!他們不會把我一人扔在這兒。"錢多斯慢慢地搖搖頭。"我願在你一生的最後一次賭博中下注,我敢賭你的朋友已經在這塊地區發現了印第安人的標志,而且此時此刻他們正發瘋似地往邊界狂奔。""撒謊,"特拉斯克咆哮道。"我們根本沒看見——你看見標志了?""我不必看見。我知道他們在附近。我們經常在一起趕路。但是這次,因為那個女人,他們便保持著一段距離。印第安人會嚇著她,明白吧。""她和你結伴同行。"特拉斯克指出來。(獨家OCR)
錢多斯點點頭,沒做任何解釋。
"我知道你要干什麼,雜種,"他的對手說道。"戴爾•特拉斯克可不是那麼容易被嚇住的。我們離邊界太近,這周圍無論如何不可能有印第安人。"錢多斯聳聳肩。"這並不需要我向你證明,特拉斯克。他們找到你時,你就明白了。我要把你當作一份禮物留給他們,你可以這麼說。""一份禮物?"特拉斯克叫道,露出了他開始感到的恐懼。"如果你想殺我,殺吧——否則你還算個男人嗎?"但是錢多斯不會被激怒,況且同這條惡棍說話他已經煩了。"並不是我不想殺你,特拉斯克。"他緩緩地說著,走近了一些。"看著我,看著我的眼楮。你以前曾見過這雙眼楮的,特拉斯克,盡管那不是我的。或者是不是你的女人太多了,以致你記不起我所指的那個女人?"特拉斯克倒抽了一口涼氣,錢多斯又冷冷地加了一句,"看來你確實記起來了。""那是他XX的四年前的事了!""你認為這麼些時間過去了,你便已經逃月兌科曼契人的復仇了嗎?難道你不知道那天同你一起的其他人是什麼下場?"特拉斯克的確知道。他面色慘白。他自以為那已經結束了,以為那些野蠻人查出了其他幾個人,他們的復仇欲已經滿足了。並非如此。
特拉斯克拼命掙扎,但繩子還是綁得緊緊的。錢多斯此刻能嗅到他的恐懼,而且那雙哀求地望著他的眼楮里充滿了對死預識。
心滿意足了,錢多斯轉身上了馬。他抓起特拉斯克那匹沙毛馬的韁繩,對特拉斯喊道︰"你知道我要你死的原因,特拉斯克,但是還請記住那個年輕的科曼契女人,你先奸污了她,然後又殘忍地、慢悠悠地殺死了她。""她只不過是個他XX的印第安人!"錢多斯良心上的不安一下全被那句話打消掉了。"她是個漂亮、溫柔的女人,一位母親——她的嬰兒那天也慘遭殺害;一位妻子——她的丈夫至今還在哀悼她。她整個一生中從未傷害過任何生靈。她是多麼美好善良。然而你殺害了她。因此我要把你交給她的丈夫。他想得到你,而我不想。"錢多斯拍馬走了,特拉斯克嘶叫著要他回來殺掉他,錢多斯充耳不聞。相反,錢多斯听到那些慘遭、折磨和屠殺的女人和孩子們的嘶叫。他們就在附近,就像在那些斗士們一樣,雖然他看不見他們。但是他能感覺到他們在注視著,而且他知道他們對這一切全能懂得。
不一會兒,錢多斯看見了遠處的考特尼,這些幻像一下子消失了。她能讓人忘卻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是他心靈的慰藉,這個殘酷的世界上的一個甜蜜的、純真無邪的女人。
她停在了一塊平地的中央,和她坐下的母馬都披上了一身銀色的月光。他催馬加快了步子。
他到她身邊時,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錢多斯笑了。強按著感情可不像她,但她今晚令人敬佩地做到了。在需要的時候,她表現得鎮靜勇敢。而現在她已經安全了,反而失聲痛哭了。
他一下子把她從她的馬上抱上他的馬,緊緊地摟在身前。她依偎在他懷里,繼續哭著。他擁著她,見她把心頭的恐懼全哭了出來,很是欣慰。當她停住哭泣,他輕輕地把她的臉側過來對著他的臉,低頭親吻她。
考特尼不久便意識到這個吻完全是真心真意的。一股令人暈眩的沖動油然生起,來勢如此迅猛令她害怕,她從錢多斯懷里掙月兌開來。
她屏息靜氣地仰頭看他。他的鎮定引發了她的脾氣。
"你不能說這次又是想讓我安靜下來吧。""你準備問我為什麼吻你嗎?"他嘆口氣說道。
"我剛才是——""別,小貓咪,因為如果我告訴你的話,我們會就此駐足來同床共歡,而明早你就不會像現在一樣純潔無瑕了。"考特尼大吃一驚。"我——我沒想到你會發現我——有魅力。"他嘟噥一聲。沒有一句證明他的確發現她魅力的話,沒有任任何表白,僅僅一聲嘟噥。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想你最好把我放回我的馬上,錢多斯。"她遲疑不決地說道。
"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麼做'適當'嗎?"她身上的每一根縴維都想待在原處,但是他的揶揄讓她受不了。
"是的,"她一本正經地說道,"一點沒錯。"她 地一下便落到了她的馬鞍上,還沒來得及抓住韁繩,她的馬便跟著錢多斯的馬走開了。
整個行程她完全意亂情迷。錢多斯想要她!
錢多斯想要她!第二天早晨她剛醒過來,便想起這碼事,還是一副心花怒放,意亂神迷的神情。但沒過多久,她猛然覺得像被潑了一桶冷水在頭上。事實是,哦,太明顯了!她這個盡做白日夢的小傻瓜。他當然想要她。她是那兒唯一的女人,而他是個男人。按她的理解,男人們對女人個個來者不拒。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她。從一開始他就表現出了對她的冷漠。他只是一時受到誘惑,正如男人們受到色欲誘惑,而並不真正在乎當事的女人一樣。
"你打算殺了那條毯子,還是什麼?"考特尼轉過身來,問道︰"什麼?""你一直盯著它,跟要謀害它似的。""我——哦,我做了個惡夢。""那不奇怪,想的事太多了。"他蹲在火堆旁,手里拿著一听咖啡。他已刮完臉,穿好了衣服,而且已經戴上了那頂寬沿的騎馬帽。他已準備好出發了,但顯然在等著讓她美美地睡夠。他怎麼知道她瞌睡得要命的?"如果你不是太著急,麻煩你給我倒些咖啡好嗎?"她說道,起身疊毯子。隨後她意識到她還穿著昨夜那身衣服。"天哪,我腦子一定出毛病了,"她含糊地說道,感覺衣服上一處處還是濕的。
"遲到的驚詫,或許是。"錢多斯說道。
"驚詫?"她的目光逼視著他,"可是你當時知道!你干嘛不提醒我?""我提醒了。你謝不迭口,隨即躺下就呼呼地睡著了。"考特尼把視線移開。穿著濕衣服睡覺,那樣子一定傻傻的。而且全是因為錢多斯一時之間想要她!她怎麼會是這麼個白痴呢?
"我得——我得換換。"她說完就匆匆離開去。
可是事情還沒完。她昨夜收東西時如此匆忙火急,竟無意中將幾件濕衣服塞進了旅行包,同其它衣服混在了一起,現在什麼都濕了。
她扭頭瞟了錢多斯一眼,接著又看著她的包。
"錢多斯,我——我——""沒那麼糟,貓咪眼。"她又扭頭瞥了錢多斯一眼,接著急促地說道︰"我沒東西穿了""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我——我包里塞進幾件濕衣服而又而又忘記拿出來晾干了。""晾干得等到今天晚上。那條褲子怎麼樣?濕不濕?"他朝她走過來,盯著旅行包。
"褲子沒濕。我把它塞在鞍具包里了。""好吧,那就穿它。""可是我想——""沒別的辦法。等會兒。我給你拿件我的襯衫。"她吃了一驚。他看起來一點也沒生氣。一會兒後他扔給她一件淺黃色的襯衫,非常柔軟的鹿皮呢料。唯一的問題是這件襯衫沒扣子,前面用帶子束著,可她沒有一件干內衣可穿在里面。
"別皺眉,貓咪眼,僅此一件,非穿不可。我其他的衣服都髒了要洗了。""我不是說……我會很高興給你洗衣服的。""不必。"他草草回答,"我自己的東西自己來料理。"現在他生氣了。偏偏——哦!考特尼取出褲子慢步走到灌木叢中。這個令人氣不打一處來的男人。她只不過想幫幫他。看他那種反應,倒讓人覺得她正千方百計地要做他的——老婆或是什麼的。
五分鐘後,考特尼踩著重步回到營地,裝起她那套鋪蓋。正心氣不順,又還有點難為情,她滿臉慍色。錢多斯的襯衫拖齊她的臀部,因此沒法扎進褲子里。那個束結的V字口,大概只開齊他胸脯上半處,可卻超過了她的肚臍眼。最糟糕的是那根束帶,用堅硬的生牛皮繩做的,怎麼也扎不緊。不管她用多大的勁拉,還是敞著一條半英寸寬的縫。
她背對著錢多斯,到火堆邊端咖啡時,她用帽子遮在胸部,單單用憤怒的目光看他一眼,看他敢不敢說什麼。他沒說。實際上,他盡量根本不去看她。
考特尼想找個話題使自己擺月兌這種不自在,她的目光落在同他們的三匹馬拴在一處的另外一匹馬身上。
"讓那個叫特拉斯克的家伙步行那麼遠回堪薩斯,是不是有點過分?"這句溫柔的責備帶來的結果是她沒料到的。錢多斯那雙冰冷的藍眼楮緊緊盯住她,她覺得他真是要大打出手了。
"既然你並不知道他的罪惡,小姐,你怎麼能知道他該不該如此呢?""你當真知道他有罪?""沒錯。""什麼罪?""。謀殺。好多男人、女人和小孩都死在他手里。""我的天!"考特尼臉都白了,"既然你全知道,干嘛不當場處決他?"什麼都沒說,他站起身朝馬走去。
"對不起!"她在他身後喊道。他听見了嗎?上帝份上,她總是在說對不起。她干嘛不一開始就不要多嘴呢?
她會把戴爾•特拉斯克拋在腦後的。按照文明國家對惡性犯罪的判處,他應該被開膛分尸。但是她再也不會想這事兒了。
她用喝剩的咖啡澆滅了那一小堆火,然後朝馬走去。錢多斯表現得不錯,已經替她把馬鞍套好了。她迅速地拿梳子梳頭,頭發盡管很干淨,卻是亂糟糟的。
她正特別費勁地梳一個發結時,錢多斯走到她身後,"既然你認為我精于此道,我替你把它割下來吧。"說話中帶有強烈的幽味道,他又說道,"你以為我割了多少張帶發的頭皮?你說的數字我記不起來了。"考特尼一下子轉過身來。他正對她露齒微笑。他的壞情緒打發得真快!
她想起了昨夜她說到關于他的其他一切,感到兩頰發熱。
"你在那兒听了多久?""夠久的了。""我說的那些,但願你別認為我都信以為真。"她趕緊來寬他的心。"只是他們正好問我你是不是半個印第安人,我想最好說謊。我想弄得他們不安,說到底是他們聲稱從未見過你,這樣的話他們怎麼會知道你長得根本不像印第安人呢?""我不像?"錢多斯聲音輕輕地、卻很煩人地問道,"你見過很多印第安人,因此你有資格來做區別?"考特尼臉都白了。他在取笑她,但她根本沒發現有什麼好笑。
慢慢地,她覺察到他的態度完全是嚴肅認真的。"你不是半個印第安人,對嗎?"她低聲問道,接著馬上又感到後悔。任何這種似是而非的問題都不值得回答。他沒回答,可不是嗎,只是用他那種令人不安的方式盯著她。
她低下眼楮。"就當我沒問。要是你準備上路……?"握住她的手,他拍了一塊昨夜剩下的肉在她手里,"那會讓你撐到吃午飯。""謝謝。"但他轉身時,她問道︰"錢多斯,你知道'bella'是什麼意思嗎?"他緊緊盯住她,目光熱烈。"那個墨西哥人那樣叫你?""是的。""它的意思是'美麗'。""啊。"又一次考特尼發現自己不自在起來,分外強烈,令人臉紅心跳。
"如果你還有東西要洗的話,最好今晚處理掉。"那天晚上他們剛駐腳扎營,錢多斯便通知考特尼。"從明天起我們就不沿著阿肯色河走了,而且至少二天內不會再接近有水的地方。"考特尼沒有多少東西要洗,但她的確得把所有的衣物晾出來吹干。錢多斯很快料理好他和特拉斯克的馬,就到河邊洗衣服去了。衣服也很快洗完了,而考特尼幾乎還沒開始,她完事時,他們的營地看起來成了一家宅子的後院。大小衣物鋪滿了每一處能夠得著的灌木、樹和岩石。
他們的營地恰好處在印第安人保留地的中心地帶,看起來卻那麼像個家,考特尼覺得很有趣。不過它的確像個家。它給考特尼一種溫馨的感覺,又轉化為一種深深的滿足,這令她吃驚,那種感覺一部分就因為有錢多斯伴著,有他在全無安全之慮。他今晚沒出去打獵,她敢肯定那是因為他不願單獨留下她。他察覺到她對此還心有余悸,而她對他的好意心中感激有加。
為讓他知道她的感激之情,她費盡心思,用帶的干牛肉片和蔬菜,加上她買的不多的幾樣調料,做了一鍋甘美可口的湯,還在湯中下了好多肥肉丸子。而且,湯中沒放一顆蠶豆。
考特尼準備晚餐時,錢多斯斜靠在他的馬鞍上閉目養神。她哼起歌來,那曲調沁到他的心里,他緊閉雙目試圖抵擋。她又在哼著,在他最始料不及的時候,對他的身心感覺全力轟炸。只要考特尼•哈特在,他便似乎全無招架了。
無時無刻不在想要她卻得不到滿足,他還能忍耐多久?如此瘋狂地想得到一個女人以致他心無旁及之時,卻不得不同自己的自然本性拼命抗爭,這對錢多斯來說可是破天荒的頭-次。她緊緊地纏繞著他,令他幾欲爆炸,然而卻還無法逃避她。
可是他不會踫她。即使她主動上前,他也不會……晤,等一等,他可沒那麼高尚。畢竟,他只能對自己要求那麼高了。
哦,他自以為在欺騙誰?她的確已經主動過,而且他仍然還在為此心動。他那種必須保護她免受人害——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可笑的念頭純粹是一種折磨。她已經發出了一個接一個的信號︰她那撩人的目光,那柔柔的、醉人的親吻。她想要她,知道這點令他熱血沸騰,以前從未有過。
可是她知道她的誘惑令他欲罷不能嗎?她不可能知道。他一直強忍著不讓她知道——直到昨天晚上。而且要是她真的知道的話,她顯然會不顧一切,因為她絲毫無意克制那令他欲火如焚的目光。
"錢多斯,他們趕著大群的牛是怎麼翻越這些山岡的?他們繞道走嗎?""不是。"話音很生硬,他自己也吃了一驚,趕緊放柔和些。"離這兒往西大約五十英里有一條運牛道。""可是我想去韋科最近的路是走那條運牛道吧?""沒錯。""我們沒走?""我有點事要去巴黎,德克薩斯北部的一個小鎮。大約會耽誤五天左右的時間,但是沒辦法。那是我最開始要去的地方,而且我不覺得有義務要先浪費一個禮拜時間送你去韋科,然後又折返回來。有意見嗎?"他話說得如此不留余地,她哪里還敢提意見,"不。我不會要求你為我改變計劃的。多幾天時間也沒關系。"她最後一次攪攪那鍋湯。"飯好了,錢多斯。"進餐時,考特尼發現自己既高興能和錢多斯在一起比她預想的多待上幾天,又生氣他不曾告訴她他的計劃。她偷偷看了他好幾次,直到被他逮著,兩眼看得她發慌。她匆匆吃完飯,急急忙忙走開去查看她的衣物。
好幾件衣服都干了,她終于能換點別的穿了,便走到河岸下去換。月兌下褲子和襯衫,她略一遲疑,便一頭扎進了河里。太陽已經落山,而錢多斯還在吃東西。這是數日之內他們最後一次近水扎營,因此也是她一段時間內最後一次洗澡。
月光在水面泛著銀光。考特尼站在一棵斜伸過來的樹的陰影下,讓水流沖洗她的身子。光光的一絲不掛,她感到非常不雅。然而卻令她心曠神怡。
最後,她極不情願地上了岸。擦干身子是個難題,因為她沒帶毛巾,因而她只好光手抹抹——老天,她不是曾想過要那樣抹錢多斯的後背嗎?別想那些,考特尼。接著她迅速穿好衣服,回到營地。
出乎她的意料,他已經收拾好他們的餐具,鋪開了他的鋪蓋,正在收攏火堆。她嘆了口氣。洗個清心爽神的澡後,她一點睡意都沒了,而他卻準備睡覺。
她到他身邊時,他站了起來。他的目光在她那身淡綠色的絲綢裙服上掃視一遍,她突然意識到穿衣前身上還沒完全干。絲綢有幾處粘在她身上。還有,部分頭發也濕了,盡管她曾把頭發扎在頭上。她洗過澡是顯而易見的,想起剛才一絲不掛地洗澡突然間令她害臊起來。
"要是早知道我不必洗盤子的話,"她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就懶得穿上衣服了。"哦,那听起來怎麼這麼不順耳?她並非要說……"我的意思是——哦,沒事。給你。"考特尼遞給他晾過的襯衫。"再次感謝。"她轉身離開,但錢多斯抓住她的手腕,嚇了她一跳。"下次先讓我知道你在干什麼,娘們。你可能會被水蛇咬上一口,或者被一根漂來的木頭撞上沖下河去,或者被印第安人抓走,甚至還有更糟的。""有什麼比印第安人更糟的?"她隨口說道,有意自我解嘲.因為她根本沒想到過那些。
"自然有更糟的。""但是你離得並不遠,"她說道,"你會听見我大聲呼救的。""就算你能呼救。別人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的。""假如你是在建議我不該洗——""不是。"顯然便是另一個原因,她瞪大了眼楮,"假如你是要——要——""見鬼,不是,"他吼道,跟她一樣對她的推斷大吃一驚。"我不必看著你。我只需離得近一點,近得可以保護你。"他意識到沒法避開這個尷尬的話題。"忘了吧,"他草草地說。
"忘記什麼?讓你知道後我再——""忘記洗浴一事,就忘記這個。""錢多斯!""不管怎麼說,一位女士沒理由在路途上洗澡。""那是不通情理的,這你知道!"她不服氣,"那跟我月兌光衣服不是一回事。今晚我是月兌光了洗的,但我——"她沒說下去。听她的話他腦子里產生的聯想使他再也把持不住了。他低吼一聲,一把將她摟在懷里,全部的激清如山洪一樣奔流而出。
剛一觸到他的嘴,考特尼感到體內深處有一股驚人的激動,令她兩腿發軟。感到雙腿有些撐不住,她緊緊地擁住錢多斯,雙臂纏到他的脖子上。
他一只手像鐵箍似的摟住她,緊緊地按著她,以致她的雙乳仿佛要在他的胸脯融化。他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後腦勺,使她無法躲避他那令人銷魂的親吻。他的嘴唇帶著某種野性,強有力而粗暴地在她的雙唇上蠕動著,迫使她的雙唇張開。接著他那灼熱的舌頭又刺了進來,在她的舌頭上攪動著。
誤解了他粗暴的動作,考特尼只認為他又要傷害她,不由得害怕起來。她努力想從他身上掙開,但是他不松手。她又推他的肩膀想掙月兌,可是他摟得更緊了。她掙扎著,扭動著,可是對他卻無甚影響。
錢多斯隱約察覺到考特尼在反抗他。他沒能戰勝自己,這他很清楚。然而自己的力量正在令她生畏,對此他卻不甚了了。她不停的掙扎反抗讓他突然停了下來,頭腦清醒了許多。
他對她嘴上的攻擊結束了,她喘息著,呼吸著空氣。他摟她的手松了點,僅僅能讓她在兩人之間保留一點點空隙。
"那是你的又一次教訓嗎?"她氣喘噓噓地問道。
"不。""可是你又傷害了我!"錢多斯撫著她的面頰。"那是我最不願做的事情,小貓咪。"他此刻多麼溫柔——他的聲音,他的目光,她臉上的他的手。但考特尼不願消除戒備之心。她還是有些怕他。
"你干嘛要襲擊我,錢多斯?"這個指控令他心頭一絞。"襲擊?""你會怎麼稱呼?""摧毀了你的防線?"他嘻笑著提出一個說法。
"你怎麼敢笑!"她叫道,"你真可恨,而且——而且——""噓——,貓咪眼,听我說。如果我嚇著你了,我很抱歉。但當一個男人想要一個女人,其願望有我想要你那麼強烈時,慢條斯理的可不容易。你明白嗎?"一陣震驚的沉默後,她滿是好奇的問道︰"你——你想要我?""你怎麼能懷疑?"他溫柔地說道。
考特尼低下雙眼,不讓他看到她的喜悅.她的疑惑。
"你以前並不想要我,"她呢喃細語,"別這樣對我,錢多斯,就因為你——你需要一個女人,而這兒只有我一個。"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他們雙目相視,"為強忍著對你的渴求,我都干了些什麼蠢事?"他自責地嘆息一聲,"如果願意你可以懷疑我的熱望是否明智,但不要懷疑從你步入羅克里那家商店的那一刻起,我便開始想要你了。要不是為了你,你認為我會同那個無足輕重的吉姆•沃德過不去嗎?""不——別說那個。""你可知道我差多麼點兒便殺了你的朋友里德,因為你容許他吻你?""錢多斯,求你了!"他把她拉近身邊,這次非常溫柔,沒理會她此時的半推半就,"我再也控制不住感情了,比不得你,貓咪眼。我盡力想把你丟在一邊,拋在腦後,可是我做不到,我盡力克制不去踫你。我再也抗拒不了了,特別是現在,我知道你也想要我。""不,我——"他不會讓她抵賴。又一個親吻帶走了她的意志和理智,如果頭一個吻有點粗暴的話,那麼這個吻便是溫存體貼。但還是他的一番自白在她身上施展了魔力,比任何親吻都有效,他想要她——一直想要她!哦,老天,多讓她激動啊。
考特尼融化在他身上了,完全不顧一切地回吻著。她的奇想變成現實,她希望這一切繼續,再繼續。事如所願,他雨點般地一次又一次地吻她。
她並沒想這些親吻會帶來什麼,甚至當錢多斯抱著她到鋪蓋邊,輕輕地把她放上去的時候,她也沒想。
他的吻變得更加柔情萬種,而且他開始月兌她的衣服。她伸手去阻攔他,但被他輕輕拂開,嘴唇順著她的脖子吻了下來。哦,老天,那種刺痛感多舒服。
必須做個決定,她告訴自己。她讓他走了那麼遠,然後又阻止他,他會生氣嗎?她阻止得了他嗎?一絲細微的恐懼感在她心頭升起,她氣喘吁吁地說道︰"錢多斯,我——我還沒……""別說話,小貓咪,"他聲音嘶啞地在她耳邊低語,"此刻不僅是想要——我必須踫你。像這樣——還有這樣。"他的手在她敞開的衣服間滑下來,先找到一只,隨後是另一只。她那件薄薄的內衣根本隔不住如此強烈的熱度。接著,當快意變得難以忍受時,他開始輕輕咬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