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貝貝立刻進到二樓的房間,將身上濕淋淋的衣物月兌下扔進衣籃里。
她的臉色難看至極,語氣忿忿不平,喃喃自語。「別以為我沒听到,說我大驚小怪,你才不知死活!」
她打開衣櫃拿出一套干淨的睡衣。
「有錢人就是有錢人,連到這種鄉下地方都愛闊氣!」
不過,說也奇怪,像他這麼有錢的人,不去住高樓洋房,干麼跑到這里湊熱鬧?無聊?自虐?或者,他只是表面上光鮮亮麗,其實根本就是個窮光蛋?!不不,不可能,他那些家具可都是所費不貲、名家設計的高級品呵!
好吧,發神經!最後的結論。
她轉進浴室,扭開由天花板垂懸半空中黃色燈泡的電源開關,讓昏黃的燈光照亮整間浴室。
「從現在起他最好祈禱一切平平安安,穩穩當當,不會出任何狀況。要是牽累到我,一定讓他死得很難看!」她斬釘截鐵地放話,震撼力十足。
浴缸里的水已經盛滿,她決定要好好泡個澡,借以松弛緊繃的神經。
對她而言,今天一整天太辛苦了……
「呼!」她好整以暇地躺進熱水里,水一浸浴到她頸部以下的肌膚,立刻讓她滿足的申吟。「太舒服了……」
抬高兩腳,露出腳丫子,她兩腳交疊地擱在浴缸邊緣,享受肌肉放松的舒暢感……
「宋先生,所有家具和電器,我們都依照你的意思擺妥了。」服務完畢,工人們站在門口做最後交代。
「太謝謝你們了!」愷琪微笑地向他們道謝,展現他對外一貫的謙和態度。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走了。」
「慢走。」
「有任何問題歡迎隨時與我們聯絡,我們一定提供最好的服務。」
不愧是有口碑的家具行,服務絕對到家。
「再見。」
工人一走,關上大門,愷琪轉身望向煥然一新的擺設布置,胸口不禁盈滿了一股成就感,令他揚起唇,眉眼間盡是笑意。
經過他的改造,綺麗華美的大廳內,有設計優美的水晶立燈、貴氣十足的厚絨窗簾,色調漂亮的酒櫃、桌椅,再搭上織功細膩的昂貴地毯,成功營造出優雅寬敞的空間感。
至于他的臥室則采用成套寢具,一系列精致雕功,塑造成簡單浪漫的風格,沒有過度復雜的色彩、過度復雜的物品,就已能襯托出最適合他的靜穆之美。
愷琪滿意地坐入沙發,得意地欣賞自己的杰作。
「看起來總算像話些。」
他狂傲的說,挑起後,露出滿足的表情。驀然一瞥,他突然注意到床頭櫃上放了一幅畫。
「忘了掛。」他起身,從儲藏室內找出一把鐵錘和一根鐵釘。「就掛那里吧,房間的牆壁太空了。」
打定主意,扶穩鐵釘,舉起鐵錘,咚的一聲,他直直往房間牆上敲去!
「唰……」
釘子首度嵌入壁面時,一陣奇怪的聲響相應而起。
愷琪頓住,不確定自己听見了什麼。「像是沙石滑落的聲音,也像是碎磚崩散的聲音……」他眯眼呢喃。「究竟是什麼?」
他傾耳聆听,但聲音卻像跟他作對一般,此刻又了無聲息。
等了等,還是一片寂靜。「管他的!」
他本來就不是有耐性的人,為了迅速解決這件小事,他沒有多想地一鼓作氣敲到底——
咚!咚!咚!休息一下。咚!咚!咚!
看見釘子已釘進牆里一大半,他笑咧嘴,神色大為開懷。
「最後一下了!」
高高舉起錘子,敲下——
鐵釘瞬間再嵌進半公分,就在這一剎那間,一聲轟隆巨響突然由遠處竄襲過來,直直打進愷琪耳中,他即刻轉頭,眼前的景象當下驚得他啞口失聲,無法呼吸——
牆倒了,走廊的盡頭崩出一個像人一般高的大洞!
「啊啊啊啊——」
大洞另一邊傳出貝貝淒厲無比、慘絕人寰、魂飛魄散的尖叫聲。
他心中一揪,立刻拔腿奔向聲音來源,深怕出任何差錯。他動作迅速地閃過地上碎裂的磚塊石壁,來到洞口前,定眼搜尋牆後的人。也許她被倒塌的牆壁壓住、也許她的四肢被磚塊砸傷,也許……
驀地,他在混亂飛舞的灰塵中瞥見她的身影,他想都沒想地跨進大洞。「你沒事……」
他還來不及把話講完,眼楮已在錯愕中瞪大——
莫貝貝一絲不掛地曲著雙腿縮在浴缸的一角尖叫連連,濕潤的發絲黏貼在她的臉龐兩側,她的胸部藏在她的腿後,但柔軟白女敕的肌膚卻走光——
哇!想都沒想到會看見她的……好棒!
宋愷琪可是正常男人,心態一轉,滿腦子都是黃色思想。
「啊——」
看見他出現在自家浴室,貝貝更慌了,雙須緋紅,急得一邊護住自己的身子、一邊死命的拿東西丟他,沐浴精、洗發精。肥皂、毛巾、內褲……凡到手之物品皆沒命似地往他身上砸。
「啊——」
恐怖的尖叫聲足以殺人于無形。
青山警察局「進去!」
警員一聲令下,宋愷琪又被推進牢房,牢門又應聲落上。
臉上還印著水瓢痕的他,旋過身來又抓著鐵條激憤地搖晃。「不要啊!我這次真的是被冤枉的!」
「安靜!」警官同樣粗聲粗氣地拿警棍擊打。
愷琪趕緊縮手,免得被打中。「警官,你听我說,這是誤會,大家有話好說,別這樣嘛,很難看耶!」
「你這小子,把人家的牆壁出一個大洞的時候,怎麼不‘有話好說’?人家是獨居小姑娘,瞧你把人家嚇成什麼樣子!」
「總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要掛一幅畫,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釘這邊,會倒那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激烈抗辯。「冤枉呀,長官。」
「每次你都這樣說!」
「每次我都被冤枉,我當然每次都這樣說……」他苦苦哀求。
「你好好反省吧!」
警員嗤之以鼻,狠瞪他一眼,甩頭走人。
「不不不,別走!別走!」愷琪抓著鐵條拚命想挽回。警員若走開,表示他又得在這里睡上一夜。「警官,求求你別走!別走啊!」
聲聲泣喊,句句哀鳴,然而此刻是沒有人會來幫他的。
貝貝趴在桌上哭個不停,她的發絲依然濕漉漉,身上穿的還是和上次同樣的浴袍,人依舊哭得像小可憐似的進警局作筆錄。
離開牢房處出來的警員,恰巧經過,看見她哭得那麼淒慘,忍不住搖頭。「又被嚇成這樣,真可憐。」
老局長安慰她說︰「人平安就好,別哭了,別哭了。」
上次他也是這麼說的。
貝貝抬起頭,眼眶盈滿淚水,更加傷心的說︰「局長,我真的……真的沒想到又是他!上次闖空門,這次偷看我洗澡,我、我都被他看光了!」
想到悲慟處,她一聲抽噎,徹底崩潰痛哭。
老局長感嘆。「唉,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貝貝用沉重的眼神看著老局長呢喃。「沒想到他這麼卑鄙,太過分了……」
「現代的年輕人真可怕!」那是老局長永遠的結論。「好了,別哭了,你也累了,回家休息吧!詳情,我們會調查的。」
貝貝乖順地點頭,起身。
老局長護送在旁。「好好睡一覺,沒事的。」
她含淚轉身往外走。「嗯……」
*****
離開警局回到自己住所的貝貝,其實對浴室的大洞很感冒,但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什麼解決的辦法。
「暫時這樣吧!」
她已經苦悶到了極點,無力地看了大洞一眼,她決定放棄,繞到廚房為自己倒了一杯梅酒。梅酒甜甜香香的,很容易入口,微量的酒精濃度,除了可以壓驚,更有幫助人眠的功效。
「這正是我需要的,明天還要上班呢!」
一口喝光杯中的梅酒,扔下玻璃杯,踩著疲憊的腳步,她回到二樓房間,倒頭就睡。
合眼前,她不經意地瞥了窗外月亮一眼,只覺得它比平常朦朧,像罩了一層紗,而下一秒,她便失去意識地昏睡過去進入夢鄉……
無庸置疑的——
這是一片色調詭活的地域,光線森暗,煙霧彌漫,無邊無際。
她迷失在煙霧之中,分不清方向,雖然想盡辦法要找出一條路,但煙霧的後方仍是煙霧,她走不出去。
身處一團迷霧之中她沒來由地感到害怕,總覺得從煙霧後方即將走出邪惡的東西。
果然,一抹高大黑影突然間從煙霧後現形。
她因太過驚嚇而無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眼前越來越清楚,越來越明顯——是惡魔!沒有五官的惡魔!
不見五官,但她卻能從隱隱約約的黑影中看出他有著一對健碩利角、一對強韌翅膀,以及十根尖銳的指甲。
「不……不要過來……」
她膽戰心驚,但惡魔仍伸出尖銳的指甲劃過她的臉頰,其銳利程度立刻使她的皮膚隱隱作痛。
他持續向她靠近,十指往她胸口一按,突然間她動彈不得了,全身被無形的繩索束縛住,呼吸困難,心跳狂亂。
「不……不要!」
惡魔發出陣陣的狂笑。
「放……放開我!」她氣急敗壞的怒罵。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邪惡的笑著,凶悍地一把扳正她的下顎,讓她直直與他猙獰陰沉的面目相對。
她心中涌起一股極度的恐懼感,驚恐地幾乎無法呼吸。
他輕而易舉地攫住她的身子,在他面前,她突然覺得自己好脆弱,全身無力。
雖然看不見他的眼楮,但她卻清晰感覺到他是看著她的,先是她的瞳眸,然後是她的鼻,接著落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最後,惡魔傾子,逐漸靠近她……靠近她……
她害怕得緊閉著眼,他即將吻到她了……
「不——」咦?!
當濕潤雙唇踫在一起時,她第一個反應是納悶。
這觸感、這密合度,甚至這技法,都不像一般的吻法……
她禁不住睜眼一瞧,結果聲音因為太過震驚而破碎——「變……變態」
惡魔哪里是在吻她,根本是伸長舌頭像狗一樣地舌忝她!
舌忝完左邊臉頰,又舌忝右邊臉頰,舌忝完額頭,再舌忝眼皮。
「變態!不要啊——」
她激烈地掙月兌,忍無可忍地發出尖叫聲——
蹦的一下,她霍地彈坐起來,從噩夢中驚醒。凝聚焦點,鎮定思緒,她這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外面傳來吵鬧聲。
「東西我已經買了,你們憑什麼說搬就搬?!」
「先生,我們是听命行事,請別為難我們好嗎?」
「誰啊!一大早火氣就這麼大?」
貝貝緊皺眉頭,用手背擦掉額頭上的汗,開窗探頭一看,發現原來是宋愷琪站在自家門口對著搬家工人怒不可遏的咆罵,而昨天才剛搬進屋的豪華家具,正一件一件被人往外搬。
「怎麼會這樣?」她不解的呢喃,同時也看見愷琪再咆出罵人的話。
「付錢的人是我,就算要搬也該先得到我的同意,你們問都沒問一聲,進門就搬,太過分了!」
看到他手上的鑰匙,貝貝猜他剛從警局回來,大概一開門,搬家工人便一擁而上沖進他家里搬東西了吧!若不是這樣,他應該不會如此生氣才是。
「我向你說明過了,先生,我們是遵照老板的指示將家具收回,不做你的生意。有話,請你去跟我們老板說。」工人也很無奈。
「為什麼不做我的生意!我又不是沒錢付給你們!」
他的咆哮聲震耳欲聾,兩眼帶著深深的黑眼圈,呼吸沉重,一副快殺人的模樣。貝貝站在樓上袖手旁觀,驚愕于又見到他的另一副面目,看來風度翩翩絕不是他的本性,火爆浪子才是他的標簽。
「錢你付是付了,不過我們不能收。」
「為什麼不能收!我的錢是髒的嗎?」愷琪氣到快得內傷。
「不髒,但我們就是不能做你的生意,唉!」工人搖頭走掉,與另一個工人合力把沙發搬上卡車。
貝貝看不下去了,連忙起身下樓。
「等……」愷琪正打算追上去要他們解釋清楚,一個念頭倏地閃過他的腦海,他的臉色瞬間刷白。
他明白了,這八成又是他母親的意思、姓關的杰作!
「可惡!」
他低聲咆哮,握緊拳頭隱隱發抖。飯店不讓他住,也不準他把這里搞得太奢華,他老媽分明就是存心要讓他慘到極點!
「太絕了!」他垂頭喪氣,怒火無處發泄,朝牆壁狂一拳。
貝貝連睡衣都來不及換,氣喘吁吁地跑到他屋子前,還來不及追問怎麼一回事,載滿家具的卡車已從她眼前駛離,卷起一片灰蒙蒙的灰塵。
她轉頭見到沮喪的他,心中突然起了惻隱之心,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發現無言以對,于是只好就這樣呆站一旁,默默無語的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