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米蘭氣溫和巴黎差不多,覃曖彤很快地適應這個城市。
「小吳,場地部分應該沒問題吧?我剛剛看過座位圖,走道好像有點窄,有沒有辦法挪寬一點?」服裝秀下星期便要上場,覃曖彤仔細地與先來的工作人員一一確認,每個步驟都不敢馬虎。
「沒問題,我們和這間飯店的默契良好,已經在這里辦過許多次,整體概況都在掌握範圍內,座位我等會兒和工作人員商量後會重新調整。」
「展示台部分呢?燈光測試過了沒?」拿著厚厚一疊文件,覃曖彤邊走邊問。
「都弄好了,等後天模特兒一到,馬上就可以排練。」
「等等,我好像沒看到媒體邀請名單。」快速地翻閱資料,她微微皺眉。
「邀請名單今天才敲定,晚點小李會送過來。」
「好,等他送來我再過目,今天就先到這邊,展示舞台部分就麻煩你了。」闔上資料夾,覃曖彤揉揉額際,喃喃道︰「忙了一天也真夠累,不如出去吃頓飯吧!」
踫巧外面正下著雨,不想麻煩地回房拿傘,她直接朝飯店的歐式自助餐廳走去,由侍者帶領入座,覃曖彤再次驗證自己一點也不適合擔任管理人才,忙不到兩下就累癱。
點了瓶PRANCADET玫瑰紅酒,覃曖彤承認自己真是個矛盾的人。
受辛-沂影響,她喝遍各種咖啡;受言醉芙影響,她嘗盡各國美酒。
她希冀保持清醒,有時卻也渴望沉醉。
最最離奇的是,咖啡不會為她提神或造成失眠,她可以面不改色地灌下好幾杯黑咖啡倒頭就睡,而酒亦然,她的酒量簡直可說是沒有極限,往往同來買醉的人都不支倒地,只留她一人寂寞地清醒。
正所謂舉杯澆愁愁更愁,酒精澆不熄她對父母的思念,更澆不熄夜夜夢長。
「這一切都是假的。酒啊!只會使寂寞的心更加寂寞,而不會忘記任何煩憂。」獨自舉杯,覃曖彤祝福自己能享用一頓美好的晚餐。
伴著FRANCADET玫瑰紅輕淡柔順、果香充足的氣味,她靜靜地用餐。
直到酒瓶空了,她才滿足地結帳離開,打算回房休息。
正當她疲憊的身影消失於大廳轉角,餐廳櫃台走進一道熟悉的身影,只可惜她錯過了。
「小姐你好,請給我一個人的座位。」
服務生禮貌地請他梢等,隨後侍者前來領他人位,在桌椅中一陣穿梭,最後停在那個靠著窗,玫瑰紅酒香氣未散的位子。
禮貌地道了聲謝,將左手提的物品放置於雙人座另一張椅上,封皓雲月兌下略沾雨痕的外套披於椅背上。
須臾,他喚來侍者,「請給我一瓶1994年份的FRANCADET玫瑰紅。」
************
三天後發表會排練後台
「如何,還成功吧?」言醉芙嬌美的臉龐笑得十分得意。「我對這次設計的禮服頗具信心,誰叫這主題早讓我期待已久呢?」
看著穿著亮麗新裝的模特兒,在舞台上踩著熟練自信的步伐,覃-彤也感到與有榮焉,這是她母親傾盡青春的夢,為了它,她離開屬於自己的國度,遠渡重洋來到台灣,盡管生時無法如願,卻在離世後獲得空前成功。
此次的主題名為「酒色天香」,每件禮服皆以酒為名,其中包含了水果酒、蒸餾酒、雞尾酒等,中國的白乾、女兒紅也都參了一腳,難怪言醉芙如此賣力地構思設計,拚死也要讓自己設計的衣服配上心愛的酒名。
「是啊!白蘭地、玫瑰紅、桃子香甜酒都被你包了,還外帶一杯螺絲起子和曼哈頓,我想你恨不得在慶功宴當天將這些酒全部吞下肚。」
「慶功宴?那還要多久才等得到,咱們現在就可以去喝了。」喔!她親愛的螺絲起子,乖乖站在那兒別胞,姊姊馬上就來了。
「酒鬼,真不知道除了酒你還在乎些什麼?」覃曖彤聞言睨了她一眼。
「乙醇。」
「……」沉默並不表示反對,於是此刻雖不是頂想喝酒的覃曖彤,再次被身旁酒興大發的女人拉出去乾杯,徜徉酒鄉去了。
人生難得幾回醉。這是言醉芙常掛在嘴邊的名言,對她而言簡直是一大諷刺。是啊!人生難得幾回醉,她連想醉都醉不成啊!
************
夜晚義大利西西里
「你是賺錢賺得不夠還是命太多?以為死神會怕你的槍嗎?每次都來去匆匆的,你究竟是接了多少任務?」
「已確定的排列三月底,沒回應的可能要等明年。」倚窗佇立,冷僻男子邊啜飲血紅的CANETO,邊回答真皮沙發上紅發男子的疑問。
「你的行情可真好,分一點給我們吧!」紅發男子有些酸溜溜的說,
「堂堂義大利黑手黨和一個殺手爭工作,有損顏面。」
「呦!你什麼時候這麼有良心啦?連這種話都說的出來。」挑眉反諷。
「那女的是誰?」沒有理會,黑發男子舉杯的手略往前比。
「哪個女的?」紅發男于疑惑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瞄去。
「照片最左邊,穿紫羅蘭色禮服,有東方人面孔的女人。」
「喔,據老頭說是他在外面生的女兒,按輩份算起來應該是我姑姑。」
「我確定沒在這兒見過她。」因為那件事,全黑手黨高級干員他都照過面。
「她二十歲離家後就沒了音訊,一直到現在都沒能找到她。」擱下酒杯,紅發男子惋惜地說。「老頭一直很想再見她一面,听說他很喜歡她的母親。」
「找人對你們而言應該不難吧?」
「是不難啊!如果按照電影小說的情節當然容易,但真要在六十億人中找一個連在哪個國家落腳都不知道的人,沒有神跡相助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需要幫忙嗎?算是還你這些年幫我投資理財的人情。」
「千萬別這麼說,老頭可喜歡你勝過我這孫子,巴不得收你入籍把我扔掉。」
「可惜已經有人先做了。」將空酒杯置於窗台上,一身黑衣的男子將目光由窗外移開,轉身接過對方手下遞上的箱子,當場打開檢查其中物品。「現在想想,當初多事救你果真是值得的。」
明亮的燈光照射下,烏黑與銀亮同時在箱內閃動,-把嶄新的BarrettM82A1狙擊槍靜靜地沉睡於紅絲絨上,身邊伴隨著眾多子彈,一把半自動手槍及其配件,
「我對目前這把還挺滿意的。」
「剛好最近組織進了一批貝瑞塔,我趁機污一把拿去請人改造。瞧!這才配得上你吧?」索倫得意的比了比一旁刻有狼嘯浮紋的手槍。
小家伙實在該換把槍,既然取了名號叫銀狼,槍就應該換把銀色,上頭還有狼只雕飾的才搭。
黑衣男子耳際飄過一聲懷念的女音,忍不住出手撫了撫槍上的雕紋。
「不愧是黑手黨,槍械改造技術完善得無可挑剔。」闔上箱子,男子拎起掛在椅背上的外衣準備離開。「我走了,錢直接從帳戶里扣,」
缺乏溫度的音調隨著男子消失在掩上的門外,沒有腳步聲,無人帶領地離開黑手黨在西西里島的總部,熟悉得仿佛是自家後花園般。
「都什麼關系了還會向你要錢,老頭不宰了我才怪。」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索倫低聲說著,「你說對吧?銀狼。」
************
夜晚,米蘭市區一家著名飯店里鎂光燈閃爍不停,政商名人川流不息,到處充斥著寒喧、招呼聲,應驗了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高檔服飾從來不怕銷路不佳,限量款高級訂制禮服一向只有買不到,絕無賣不掉的風險。
「說實話,你設計的那套玫瑰紅我還滿中意的,淡紅色緞布將玫瑰紅酒獨特的圓潤果香口感表現得恰如其分。」
「你想要嗎?我可以免費送你一套,全程由設計師親手制作喔!」
「我只說喜歡,可沒說我要。那種衣服我一年可能穿不到三次,拿了等於白白浪費好幾碼高級進口綢緞。」
「對那些大明星而言,禮服永遠只有一夜壽命,穿過一次亮相後就束之高閣或變賣的人比比皆是,跟她們比起來,你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人家錢多啊!哪像我,小小作家一枚,光版稅都不夠糊口。」
「真是這樣嗎?那我怎麼會常在暢銷書排行榜上看到某個熟悉到快爛掉的作者啊?又好像記得上次某人幫廣告公司寫了幾句廣告文案,就賺進大筆稿費?再之前那出轟動一時的歷史劇又是誰修的稿啊?」
「別繼續這話題了,忙了這麼多天,我想出去散散心,想去酒吧你自己去,喝醉了記得別爬上陌生人的床,義大利男人可是以熱情出名的。」
「-!我有那麼饑不擇食嗎?本小姐雖愛喝酒,也醉倒不少次,可從未發生過任何酒後亂性的實例,我的自制力沒你說的那麼差。」
「有我好嗎?」千杯不醉應該是指她吧。
「你不算。」根本就沒醉過,誰知道她的自制力究竟好不好。
「呵呵!」乾笑兩聲,不是覃曖彤自豪,大學很多男生就是這樣被她打敗的。從此再也沒人想和她到PUB約會,因為出皆洋相的盡是男士們,還有很多次醉到讓女方結帳開車送回家的經驗,丟臉丟到最高點。「買醉也要有本事啊!每次一想起那些紅著瞼堅持還錢的男同學,我就覺得搞笑到極點。」
後台兩人閑聊胡鬧到全忘了正事,直到凌茶蘊前來逮人上台謝幕,言醉芙才匆勾整理儀容隨繼母離開,覃-彤則悄悄自後台離去,直接回房。
縴縴身影穿越大廳,隱逝於人群中。電梯門闔上後,一道目光緊盯著她隱沒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親愛的,怎麼了?」一名約四十來歲的貴婦輕搖著發楞的枕邊人。
「沒什麼,大概是我眼花看錯了。」應該不可能的,依年齡推算,小妹也已經四十多歲了,可剛剛那年輕的身影真是像極了她。
像極了他那失蹤二十余年,同父異母的妹妹——芮妮-薩普奧-基曼。
************
對封皓雲而言,義大利與他並沒有任何關系。
盡管他身上流竄著發源於此的熱情拉丁血液,盡管並末挑染的頭發微微透著紅棕色,他仍舊不屬於此。
舉杯搖晃其中的琥珀色液體,調酒之王馬丁尼熱烈地邀請他沉醉酒鄉。
「真慢,義大利實在該拿塞車車陣當國徽的。」盯了一下手表,封皓雲漸漸有些不耐煩。「再這樣下去,我自己先用晚餐都比猛灌餐前酒來得有意義。」
「啊!Sorry,我不是故意要遲到的,外面交通實在非常糟糕。」一道身影翩然來到,使瞪著第三次見底的酒杯,無聊得快抓狂的封皓雲稍微愉悅些。
「你知道我已經乾掉三杯馬丁尼了嗎?我甚至想要先睡上一覺再說。」雖然嘴上數落著,封皓雲還是很有禮貌地起身為來人拉開椅子。
「都怪那只老豬頭對最後的合約條款一直有意見,害我們多耗了一個多小時重擬,且一出來就遇到大塞車,宮爵他已經很努力的不要闖紅燈了。」有著與男子極為相似的神貌,封皓雪忿忿地將公事包扔向另一張椅子,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點也不在乎里面裝的是不是價值上百萬歐元的合約。
「照你說的情況,這次生意談得似乎不怎麼順利。」放棄再點一杯馬丁尼,封皓雲開始研究菜單,準備用上頭美麗的圖片先填飽自己空蕩蕩的胃。
「開玩笑,有什麼事是我這萬能秘書辦不到的?不順利也得讓它變得順利。」拿起酒單,她顯然對酒比較有興趣。「你說是不是呢?老哥。」
「小雪,我強烈建議你別再點酒了,我現在看到酒就頭痛,只想快點用餐。」
「吼!老哥,你一定又寫譜寫到沒吃中餐,然後又等我們而延遲吃晚餐的時間。」
「我發誓,宮爵再不出現,我準備要用小提琴弦勒死他。」
「氣質!氣質!咱們翩翩有禮的提琴貴公子,什麼時候變成殺人魔了?」說人人到,名為「宮爵」卻一點也不像「公爵」般穩重的男人出現。
「說實話,我能等到你們來而不先用餐或落咆,已經很有氣質了。」招來侍者,管他另外兩名遲來的人有沒有翻過菜單,肚子餓的人最大,「怎麼?義大利佬不好擺平啊?拖了一個多小時才搞定。」
「老國家老古板多咩!以為東方人好欺負,還想藉機吃小雪豆腐,我少說花了一半的時間在安撫我的萬能秘書,不要祭出她跆拳道黑帶的功夫踢人。」
「小雪想踢就給她踢啊!你家公司那麼大,還怕少了這份合約?」
「-!先生,翔宇的頭等艙票價可是很貴的,我不想無功而返。」宮爵哇啦哇啦地抱怨好友輕視他拚死拚活賺來的血汗錢。
「下次記得叫你的秘書幫你訂華航,包月還能另享折扣。」眼看前菜送上,封皓雲實在不想讓嘴巴做咀嚼以外的事。
「同學,如果你肯來我這邊幫忙,我保證將頭頭的寶座讓給你,自己閃到一邊幫你訂機票、送你上飛機,外加包下翔宇頭等艙全年到你爽。」
「謝了,要我花時間在阿拉伯數字上,我寧可埋在五線譜里種豆芽。」
「別這麼說,兄弟,雖然我知道一台筆記型電腦的價值遠不如你身邊那架百年小提琴,但他賺來的錢絕不會少於一個音樂廳的掌聲。」
「要不是我爸硬要我修企管,我本來計畫大學就直接到國外修音樂。」邊享用香醇的慕斯卡蝶白葡萄酒烹煮扇貝,封皓雲邊說服自己別打那瓶REGALEALI白酒的主意,然而他自小養成的酒性催促著他︰喝吧!喝吧!
「哥,你的視線正在將酒瓶小姐拆解入月復。」
「你覺得我該在嘗過琴酒和苦艾酒後,再和葡萄酒打聲招呼嗎?」
「如果我是爹地,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回答——去吧!」封皓雪的手跟隨著她的唇一同動作,將已斟滿葡萄酒的酒杯推向兄長。
「受到老爹如此薰陶,我們遲早變成一對酒鬼。」西西里島上評價最好的餐酒輕盈地滑入咽喉,與扇貝的海洋風味相互輝映,滋味豈是筆墨可以形容。
「那是中國人的想法,換做西方人,我們可非常懂得享受人生。」
「提到西方人,我還是很難想像你竟是那家族出身的。」瞥向大學系上成績最優秀的同學,宮爵由公事包中翻出一疊文件。「這些定我利用這幾天空閑查到的資料,他們的產業遠比你父親口中說的還要龐大與豐富,真不傀是號稱義大釗最富有又無遠弗屆的名門家族。」
只見桌上一疊資料,封面清楚地打著一行字——
義大利希麥雷亞家族
一個令封氏兄妹感到厭惡,卻又擺月兌不去的包袱。
「姓宮的,你好樣的!難怪最近你拚命把公務扔給我,要我自個兒完成,原來是跑去當徵信社人員!你回去等著接電話接到吐血,我要休長假!」
「哇!小雪兒,別激動,放下凶器,我是相信你的工作能力,才敢將工作交給你處理啊!之前不也答應等簽完合約,陪你在義大利多玩一星期才回去的嗎?」
「我寧願你自己工作,我出去玩到你簽完合約再回來找你。」奸商,這次肯定要狠狠掏光他的荷包,回去後再要求加薪補假。
當小妹掐著上司脖子行凶時,封皓雲專注地翻閱調查報告內容,里面的記載完全出乎他意料,除了更為龐大的產業外,還包括自從三十年前最被看好的繼承人負氣離家出走後,開始出現的下滑趨勢。
這大概就是他那義大利籍父親要求對商業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兒子,一定得修企管學位的理由︰他相信自己或兒子總有一天必須回去承接後果——一個因為他當年的任性,造成幾乎毀滅這古老家族的後果。
「哥,報告有問題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好沉重。」整完上司,回來關心自己身世的封皓雪發現大哥的臉色並不舒朗,眉宇間蒙上了-股淡淡的愁慮。
「也沒什麼,一個只顧爭權奪利的家族,終會自取敗亡。」
「哇塞!老爹真會隱藏實力,他的過去原來如此輝煌啊!」翻閱著一張又一張白紙黑字,封皓雪驚嘆自家血統優良,她和哥哥的商業天份全都源自父親。
「我看了也很驚訝啊!要不是那天不小心偷听到他們夫妻倆的對話,我壓根兒不會想到,一位二十歲出頭就一肩扛起萬貫家產的凱頓森-希麥雷亞,竟窩在台灣的小酒吧里當一名調酒師,他的兒子甚至還搶走我向往已久的第一名。」
「而後他的女兒成了你的小學妹,畢業後進入你家公司,當起你的萬能秘書兼……」啜了一口酒,封皓雲瞄了妹妹一眼。「女朋友。」
「同學,我記得你的形象一直都很溫文儒雅,怎麼每次見到我都不是這個樣子?」老愛挖苦他,他追小雪兒追得可辛苦了。
「那要看對象是誰,若是你嘛?我想免了。」同學多年,沒必要裝紳士。
自動忽略對面那些滔滔不絕的悲秋言詞,封皓雲轉頭和小妹交談。
「你們公司這次想和他們合作嗎?希麥雷亞的產業很廣,金融業也涵括在內,可說是百年老店了。」宮氏集團以金融業起家,最近也將觸手伸向建築業與飯店業,此趟來義大利主要的商務內容和拓展金融業版圖有關。
「我當然知道在義大利他們無所不在,可是一來我不想和他們接觸,二來他們最近的行情也讓宮爵不想和他們接觸。」
「那就算了,等他們真的撐不下去,請老爸回去掌權時,我們再接觸吧!」資料上清楚地寫著,希麥雷亞的大家長,也就是他們兩人的爺爺羅爾夫-希麥雷亞,最近正積極探听長子的下落,希冀他回去挽救家族版圖。
「只怕到時候情況會很火爆,他老人家對媽媽已經很感冒了,你又選了他瞧不起的職業,老爹夾在中間肯定很為難。」
「爸要愛誰,和誰結婚是他的自由,我要當音樂家是我的自由,那老頭以為自己是誰,連這都要管,有本事就別要爸回去,等著看自家凋零。」
「哇!老哥,你真的很會裝喔!我要將你此刻的言行舉止錄下來,播放給全球觀眾看,不知道有幾月兌拉庫的樂迷會心碎咧!」
「是咩是咩!這家伙偽裝功夫一流,不知情的人都被他騙得團團轉。」宮爵也加入撻伐行列,協助抹黑好友形象。
「姓宮的,吃你的牛排少講話,小心我動用關系讓你的萬能秘書辭職。」
「哇勒!你跟我有仇啊!」不,小雪是他的,誰都不能和他搶,就算是親人也不行。
「哥,我認為你真的比較適合當商人。」而且還是超級陰險的那種。
「適合是一回事,想做又是另一回事,但我保證,可以在一星期內讓宮氏股票止升反跌,綠意滿電視前。」
************
星光皎潔,米蘭街頭的酒館生意興隆。
向驚訝的酒保要過第十一杯酒,SPUMONI清涼的葡萄柚薰得金巴利酒也醉了,而覃曖彤依然清醒,入夜的義大利同樣沒醉。
「喝酒會讓你的詩心清醒嗎?」受不住辛口的琴酒催眠,言醉芙開始有些暈眩,她明明只喝了十來杯酒而已,難不成這間酒館的酒特別濃?
「多少,只要眾人皆醉我獨醒,我就有和屈原一般的詩興。」與孤寂。
「那你馬上可以如願,我快不行了。」神啊!給她來杯REDEYE吧!
「想喝紅眼?明天早上再說。」醉吧!好好睡一覺,煩惱的事全忘了吧!
「你好壞,罰你扛我回去。」
「小姐,我都準備好要休息了,你偏偏拉我出來喝酒慶祝,醉倒是你家的事,我想凌姨很樂意讓她的司機載你回飯店。」語畢,覃曖彤真的掏出手機撥號。
「我還清醒著沒倒,我只喝了一杯MARGARITA、兩杯MANHATTAN、三杯STINGER、四杯SCREWDRIVER……這些家伙撂下倒我的。」
瞥了她一眼,覃-彤決定忽視酒醉者的囈語。由言醉芙皮包里掏出錢付帳,她認為自己並沒有慷慨到陪人喝酒還得自己付錢。
不再理會癱成爛泥的繼妹,她自顧自地飲完第十一杯杜康。
跟著凌茶蘊由台灣過來的司機非常準時,當最後一滴橙紅色液體消逝在她嘴際時,身著筆挺西服的司機小陳便現身於酒館門口,覃曖彤瀟灑地將空酒杯還給酒保離席。
「你家小姐醉癱了,麻煩你送她回飯店,順便叫人送杯番茄汁到她房里。」
「覃小姐也要回飯店嗎?」和覃噯彤合力將人帶出店門外,小陳盡職地詢問應該也算是他家小姐的她。
「不了,謝謝,既然都出來了,我想在這附近走走之後再回去。」
「義大利的治安並不好,覃小姐確定要一個人散步嗎?」
「沒關系,米蘭好歹算是個有秩序的大都市,況且這里離飯店也不遠,我想沒問題。」確定將言醉芙安置好,她關上車門。
「那覃小姐自己多加留意小心,我先送醉芙小姐回去。」
「嗯,麻煩你跑這一趟,真不好意思。」
盞盞街燈下,黑頭轎車駛離酒館,目送車子離去,覃曖彤備感孤寂。
「環游世界嗎?我去了美國,住過法國,造訪過西班牙,現在到了義大利,卻都只身一人,為何當初的諾言,只剩我一人在實現?」舉頭,天狼星寂寞地在光害中綻放微光,詩人頓時覺得自己成了人海中孤寂的天狼星。
光亮卻也寂寞。
調回目光,打算散步回下榻飯店的她,視線與對街一道人影交集。
是他?!
************
「如果你不想讓下半輩子在數字與報表中度過,記得別在義大利太過拋頭露面,一雖然埋怨失去一個好工作夥伴,宮爵仍選擇尊重他的決定。
「放心,我來義大利是要拜訪一位拉丁音樂大師,並沒有安排其他公開演出,想在人海中發現我應該很難。」封皓雲接受朋友的好意,畢竟他也不想。
「難說,小說中認親的人無所不在,這個世界是很小的。」走在路上都可以被人家認出來。
「有時間看小說,不如多花點時間在小雪身上還實際點。」
「我就是為了追求小雪才猛K了一堆羅曼史小說啊!」看得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累壞打掃他家的佣人。
「照小說上面那種方法,我看你到西元三千年還追不到她。」
「唉!我已經親身體驗了,她竟然把我送的玫瑰花分送給全秘書課的女員工。」心痛啊!九十九朵進口香檳玫瑰花就這樣無影無蹤了。
「送給秘書們算她有良心了,大學時她還將愛慕者送的玫瑰花整束拿去泡茶請對方喝。回去多想些有創意的點子,小心她嫌你沒大腦不要你,到時想翻身都難。」
「誰嫌誰沒大腦?」剛剛才由洗手間出來的封皓雪插話問道。
「你哥嫌我沒大腦,不懂得欣賞他的音樂天份。」說謊是商人的必備本領。
「真的?」她利眼一瞪。
「……假的。」好吧!宮爵承認自己沒種,不敢在女友面前說謊話。
「司機來了吧?明天開始放假,今天要早點休息,不玩個痛快我不回台灣。」
「是,我的大小姐,咱們上車吧!」宮爵連忙拉開車門比出「請」的動作,邀請佳人上車共赴飯店——找周公下棋。
「哥,那就掰嘍!」
「掰,祝你有個美好假期。」
盞盞街燈下,黑頭轎車駛離餐館,目送車子離去,封皓雲備感落寞。
是這社會太功利了嗎?他不明白究竟學音樂有什麼不好,為何大家都只看見他在商業上的天份,期望他從商,而不支持他步向藝術這條路?他自認音樂上的天賦並不亞於前者,事實證明他也的確成功了。
抬頭望見天狼墾正閃爍,熱愛音樂的靈魂自嘲是人群中一顆寂寞的天狼星,雖光亮,卻無人了解,彷佛相隔了8.6光年,他和一般人離得太遠了。
嘆息而回首,他的視線與對街一道人影交集。
怎麼可能,是她?!
夜雲輕輕掩上長空,在驚訝中分秒流逝顯得緩慢、無言地視線交會,是天意吧?
滴答滴答……天空竟又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