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焦天俊擄走的喇嘛,就是前些日子計劃綁架容德及心梨那批喇嘛的余黨。當初,三位黃衣喇嘛本該前往相助,但他們因一時興起,便相約到胭脂花坊去尋歡作樂,各個沉溺在美人的投懷送抱中,不知不覺地就貪多了幾杯,因此誤了時辰。
正當三人暗自懊惱酒醉誤事而飛快的抵達慧雨寺時,正好瞧見冷香凝氣怒地痛殺手執彎刀的喇嘛,而那位喇嘛正好就是他們這次綁架行動的帶頭者。
說起這群喇嘛之所以會動起綁架容德的念頭,乃是緣于長期的內部斗爭。在他們喇嘛制度里,常常出現以大欺小的情況,而身份比較低下的喇嘛通常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為了要出人頭地,惟一的辦法就是爭得較高的地位!
只可惜他們雖然志氣高,運氣卻差了點,不但出師不利,就連帶頭者也被冷香凝給一掌擊殺。
三位喇嘛見事跡敗露,只好乖乖地模著鼻子欲滾回老家時,沒想到竟然在歸途中踫上了國師術赤偕同師父一起到中原。他們此行的目的,乃是與奸臣秦亥密謀奪權叛變之事。
在術赤的追問下,三位僥幸逃過一劫的喇嘛只好老老實實地說出他們之所以未稟告他就擅自行動,乃是計劃綁架容德好獲得更高的地位,卻沒想到半路竟然會殺出個程咬金——檀公子。
在她的插手下,不但破壞他們的計劃,連同七位兄弟也因此被捕,其中一位更是橫死在她的掌下。
術赤在得知真相後,雖然他仍有重要的軍事機密待洽談,但他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若不將檀公子給碎尸萬段,難以彰顯神威。
他考量到檀公子的實力以及他身邊可能會有不少的助手,再加上得顧及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便提出綁架焦天俊當人質的主意。
此時,一群喇嘛們正對著焦天俊拳打腳踢。由于他們長期處于被欺凌的狀態,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出氣筒,當然得好好地利用-!
「喂!再打下去就死人了!」
身為大師兄的哲別本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任由師弟們去發泄情緒,然而眼看情況愈來愈激烈,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他可擔待不起,于是厲言制止他們的暴行。
「大師兄!」喇嘛們聞聲便停止了拳打腳踢,打躬作揖道。
「師父不是交代不可對他動用私刑嗎?」哲別雙眉一蹙,神情凝肅不悅。
「這個……」喇嘛們面面相覷,各個說不出話來。
「你們也別這個、那個了,我都明白。」哲別伸手一揚!示意他們放寬心。
喇嘛們一瞧,立即面露喜色,異口同聲地巴結奉承道︰「多謝大師兄!」
「免了!」哲別嘴角微勾,轉頭別了焦天俊一眼,「不過,你們真的別再動手了,否則不到第七天,這個小子就不行了。」
聞一言,焦天俊忍不住抬起頭望著哲別,他心想,此人的身份地位應該極高,不然怎麼能令那群殘忍無道的喇嘛乖乖听話!
「都已經過了五天,還不見檀公子前來赴約,看來,你當真是沒啥價值!」哲別仔細的打量著焦天俊。
乖乖!他還真不是普通的慘啊!全身上下都淤傷出血,衣衫襤褸得像個沿街乞食的臭叫化子,要不是師父先前有替他將胸前那道傷口止血包扎的話,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我早說過我只是檀公子身邊的一名隨從而已,根本就微不足道,你們捉我來此,簡直是白費工夫。」焦天俊苦笑的解釋著,心頭卻猶如烈火燒烤般的痛苦。
自從那天氣走凝凝,搞不好她又不要他了!
「就算是如此,以檀公子在江湖上的名聲來說,若是知道你被抓來這兒,為了面子問題,他說什麼也得來,到時候……哼!就有好戲可看了。」哲別嘿嘿地發出兩聲冷笑,眼中淨是奸佞之色。
「你們想打什麼鬼主意?」焦天俊一見到他臉上那種奸惡的神色,不禁擔憂起冷香凝的安危,不知道這群陰狠奸詐之徒,又要要什麼下流的計策來對付她。
「傻小子,還輪不到你來插嘴!」哲別怒目一瞪,只手扣住他的下顎。
焦天俊甩開他的鉗制,冷哼一聲道︰「沒有用的!就算你們要什麼陰險奸計,設再多的陷阱,都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哦!你又怎麼知道會沒用呢?」哲別盯著語出驚人的焦天俊詢問。
「檀公子有沒有看到書信都還是個未知數,你們卻自以為是的在那邊窮忙成一團!簡直是可笑!」焦天俊嗤之以鼻的道。
「如果真是這樣,到時候,你也只好自認倒霉了。不過,我倒是挺欣賞你這副不畏死的模樣,都已經成為階下囚了,還這麼有膽識的向我們叫囂。檀公子值得你這麼為他效忠、賣命嗎?」哲別忍不住被他那副身處險地仍不忘護主的精神給撼動了!
「她當然值得!檀公子為人光明磊落、信守承諾,才不像你們這群人淨是耍弄一些卑鄙、無恥、骯髒、下流的手段!」焦天俊氣憤難當的叫罵道。
哲別蹙緊眉,直盯著焦天俊,暗自在心里想著,檀公子到底有什麼收服人心的本事?居然連一名身邊的隨從都對他忠心耿耿!
「要不是看在你還有點利用價值的份上,你剛剛所說的那些話,就足以讓你的身首分家了。」。
「哼,被你們綁來此地,我就沒打算活著回去!」焦天俊不屑地頂回去。
「嗯!雖然我很欣賞你有這種氣魄,不過,也要看你是否用對了地方,嘴硬只會為你帶來更多的苦頭。」
聞言,焦天俊頓時如當頭棒喝。沒錯!雖然他不懼生死,但也不能輕易命喪于此,更何況他還沒有得到凝凝的諒解,就這麼死了豈不冤枉?
若想存活下來,他就必須謹言慎行,否則就算凝凝來了,他恐怕也沒命見她……
不!凝凝不能來,這群喇嘛不曉得設下什麼陷阱,萬一她來了,豈不是會送死?最好她沒有看到那封留書,這樣她就不會有危險了。
「你在想什麼?怎麼好端端地發起愣來?」哲別看他一下子振奮、一下子沮喪,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撇嘴的模樣,不禁感到有趣。
焦天俊被他這麼一問,立刻回過神,皺眉苦笑道︰「我只是在想你剛剛說的那些話。」
「哦?有什麼心得嗎?」哲別半眯起眼,眼中有著興味的光芒。
「也沒什麼,只是覺得你說的話很有道理,如果失去性命,什麼事也甭談了。」焦天俊淡淡的說出心中的感受。
「如果檀公子到時候沒來,你是否會考慮另投明主?」
和焦天俊對話下來,哲別是愈來愈欣賞這個中原的愣小子了。要知道,在他們這群只顧自己、利益燻心的喇嘛們中,別說有什麼推心置月復的朋友,就連師兄弟之間也是彼此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今他忍不住興起愛才的心理。
「另投明主?這怎麼可能!」焦天俊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忘形的大喊。
開玩笑!他怎麼可能背叛凝凝,轉而投靠別人?更何況還是這群作惡多端的喇嘛!
「為什麼不可能?」哲別反問。
很好!焦天俊的反應令他滿意極了,這表示這個傻小子不是個輕易賣主求榮的人,愈是這樣盡忠效命的人愈值得他網羅。
「因為檀公子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倒是說說看,他是怎樣的人?還是你認為他一定會來?」
哲別一連提了兩個問題,因為他想知道焦天俊到底對他的主子有多忠貞?根據師弟們的描述,這個檀公子僅用三掌就解決了他的師弟,武功造詣應屬上乘,他對這個檀公子倒是蠻有興趣的。
焦天俊瞧著哲別,猶豫了一下才說︰「檀公子會不會來我不曉得,我只知道,他絕不是膽小怕事之人。」
「哦?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我無法舉證說明,但我就是知道。」焦天俊想起兒時,不管他做了什麼,還是惹惱了冷香凝,一旦有危險的情況發生,她絕對會不顧一切的救他。
單憑這點他就可以相像。她以檀公子的身份在江湖上行走時;必定也會秉持著這份熱誠之心,不會見人陷于危難而不管。
「那麼假設一下,如果七天之後,檀公子真的沒來,你預備如何?」
被哲別這樣一問,焦天俊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腦中的思緒開始翻飛。
如果凝凝沒來,那就表示她一定沒有看到留書,因為她再怎麼生他的氣,也決計不會明知他有危險而棄他于不顧,這一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其實,他十分渴望能見到她,卻又害怕她會有危險,兩種矛盾的情緒不斷在他心頭作亂。
「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哲別見他又發起呆來,忍不住喚醒他。
「哦!我不曉得。」焦天俊很誠實地說出來。
「你可不能說不知道,因為按照我們的規定,除非是成為自己人,否則抓回來的俘虜一律殺無赦!」哲別微蹙起濃眉望著他。
「這……」聞言,焦天俊不禁瞪大眼,心髒幾乎要跳到喉嚨口。
果真是野蠻、殘忍的喇嘛!只要不利于己,盡管他只是個文弱書生,對他們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他們也趕盡殺絕。
「想想我剛才對你說的話吧!你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該怎麼做。不過,你最好牢牢記住,沒有了性命,什麼事都辦不成!」哲別拋下這句話後,又轉頭和其他喇嘛吩咐幾句「不準再拷打他、給他吃些好吃的食物」之類的話後,便大踏步離開。
看著哲別的背影,焦天俊的腦海里不斷回蕩著他臨去前留下的話語。
沒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到時候若凝凝沒有來,他可以假裝臣服,然後再伺機而動。
抱著這個想法,焦天俊強抑住紊亂的心,只是,剛才挨了喇嘛們一頓拳打腳踢,現在的他全身疼痛不已,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便昏昏沉沉地昏睡過去。
***
「師父,你真的一點都不管焦狀元了嗎?」顧聰關心的詢問。
連日來,他和靳老不停地旁敲側擊,這才問出事情的始末,原來是焦天俊惹火了他們這位孩子心性重的師父!
「沒錯!」冷香凝連思考一下都不願意,斷然的答道。
「可是,當初你不是……」
「住嘴!」冷香凝不待顧聰說完,便出聲喝斷他的話。「別在我面前提到焦天俊的名字,我現在已經很後悔當初一時的多事,才會白白地找罪受!」冷香凝氣得兩道柳葉眉都緊緊鎖在一起。
常言道︰事過境遷,可是,自從她那天憤而離開客棧到今天為止,都過了十三天了,她卻怎麼樣都沒辦法壓下心頭那股怨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好歹焦狀元也曾經是你的兒時玩伴,你至少也該去看看他是否平安的回到嵋山鎮吧!」顧聰仍然很起勁的勸說。
「要不是念在兒時的情分上,他那樣‘大逆不道’的跟我說話,早就被我給宰了,哪還容得下他在那邊放肆!」冷香凝氣沖沖的握緊粉拳,一副想揍人的模樣。
「拜托!他只不過是糾正你的用詞不當而已,就被你說成大逆不道,唉!焦狀元還真是可憐喔!」顧聰不禁為焦天俊叫屈。
「顧聰!」冷香凝的拳頭隨著話落,一拳擊在顧聰的肚子上。「這一拳是提醒你,要論別人的是非前,最好先分清楚什麼話該講,什麼話又不該講,否則下回可能就不只是吃我一拳而已!」
「哎喲!師父,你怎麼說都沒說一聲就一拳打下來?這是肚子耶!你如果再力點,我鐵定肚破腸出、血流成河了,那樣會很難看耶!」顧聰痛得眼淚差點飆出來,卻還得顧及冷香凝的感受,耍寶似的討好她。
「廢話!要揍你還事先講,豈不是會被你閃開了?」她瞪了他一眼,卻被他那副滑稽的模樣給逗笑了,「肚破腸出、血流成河?呵呵——沒那麼夸張啦!我怎麼可能對你下毒手?好歹你是我的徒兒,我不會真要了你的命!」
「師父,你終于笑了,那我這一拳就不算白挨了。」顧聰嘿嘿笑道。
「瞧你傻的!」冷香凝模了模他的肚子檢查一下,確定沒事後才放了心。
「師父,我也覺得你應該確定一下焦狀元的安全,就算焦狀元再有什麼不是,為了避免落人口實……」
冷香凝不悅地望著靳長風,不懂他究竟想說什麼。
靳長風對上她那略帶慍色的眸光,趕緊換另一種她比較能接受的說法,「呃……徒兒的意思是說,師父行事光明磊落,沒有什麼怕別人說的,可就怕那此一市井小民沒有師父的英明睿智,無的放矢到處破壞師父的名聲,這樣豈不是太冤枉了嗎?」
「我……我不想見他!」冷香凝垂下美眸,賭氣似的說著。
她何嘗不想去看看焦天俊是否平安的回到嵋山鎮,只不過她怕看到他,會令她想起和他燕好之事,更怕那個渾小子會纏著她要她負責。
「這樣吧!如果師父不願意看見焦狀元,那麼由徒兒代你去看看,師父意下如何?」
靳長風不禁在心里暗嘆一聲。他這個小師父平常殺敵對陣可是英勇得很,然而一遇到感情問題,腦筋便像打上好幾個死結般,他只好慢慢地、一步一步鋪台階給她下。
冷香凝躊躇半晌後,才點點頭。「也好,不過,別讓他發現了。」
她心想,這樣也好,不然她的心老是惦記著他。等到確定他安全了,她就要把那個滿嘴蜜糖的家伙給拋在腦後!
「那徒兒馬上就啟程。」靳長風屈身抱拳後,便和顧聰交換了一個眼神。
于是,兩人才走沒幾步,顧聰便開口道︰「唉!焦狀元的身子骨本來就不好,這次又染上風寒,不曉得有沒有再發作?況且他身上也沒帶多少銀兩,該不會一回到嵋山鎮就病倒吧?」
「我怕的是也許焦狀元還沒回到嵋山鎮,就已先被路上的一些土匪惡霸給殺了。」靳長風也加油添醋地附和著。
「那我們得加快腳步,不然焦狀元恐怕會……」
正當冷香凝在沉思著要如何忘記焦天俊之際,忽然听到顧聰說焦天俊可能因為上次的風寒還沒好,會不會又遇到什麼情況之類的話給驚得拉回意識。
「慢著!我和你們一起去。」
冷香凝快速地往他們走去,還拼命催促他們要快一點,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的臉上都浮現一抹「就知道會這樣」的得意神情。
***
在他們三人的打听之下,才發現焦天俊根本沒有回到嵋山鎮!
這下子,冷香凝就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不得了。
她不停地在心中猜想,該不會他又病倒了吧?在她小時候的認知里,他的身子骨確實比平常人來得虛弱,常常吃這個、補那個的,而他也總是將那些補品偷偷地拿來給她吃,就是擔心她會營養不夠,或是餓著了。
真是該死!冷香凝在心里咒罵著。他小時候需要她來保護他,怎麼現在他長大了,也還要她來替他操心,她到底要為他煩惱到什麼時候啊!
「師父,焦狀元會不會回到了忘憂谷?因為那里離迎賓客棧最近,也是他曾待過一陣子的地方,我們不如先回去忘憂谷看看,如果真的找不到,我們再沿著你曾經帶焦狀元去過的地方到處搜尋,一定會找到他的。」靳長風看著發愣的冷香凝,趕緊安撫她。
在他的心里,他這位小師父不但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是把她當女兒一樣地疼愛。
「對呀,焦狀元也只有那個地方可以去了。」顧聰附和著。
「嗯!事不宣遲,我們趕緊上路吧!」
然而,冷香凝的心卻沒來由的發起慌來,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
等到他們一行人趕到忘憂谷,仍是不見焦天俊的蹤影。當冷香凝想掉頭沿著她曾經帶焦天俊去過的地方尋找時,卻傳來顧聰的驚叫聲。
「師父,我在山澗里發現一封留書!」他急忙的跑過來,將書信交給冷香凝。
她馬上拆開來展讀,字字句句都教她臉色發青、膽戰心驚。
七日內至千佛寺贖回你的隨從,否則就等著為他收尸吧!
「這……」冷香凝緊張得連牙齒都「咯吱咯吱」的在打顫,話也說不清楚了。
「師父,這上面又沒有寫是誰綁走了焦狀元,更沒有寫下日期,誰知道這七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沒看見冷香凝急慌的神色,顧聰還少根筋的開口。
冷香凝暗自思考有誰見過焦天俊?她有什麼敵人?竟然懂得利用焦天俊來威脅她,而從她離開迎賓客棧至今將近十四天了,那麼焦天俊現在平安嗎?該不會已經超過時限了?
愈想她就愈心慌,也就更理不出頭緒來。
「總之,我們還是先趕到千佛寺再說。還有,我們必須先觀察一下情況,可不能貿然闖入。他們既然懂得綁走焦狀元來威脅師父,必定是師父的敵人,他們有幾個人?會不會設下陷阱?這些我們都得弄清楚才行!」靳長風握住她的手臂,要她靜下心來。
「嗯!靳老說得對。」冷香凝被靳長風這麼一握,頓時收起慌亂之心,轉而露出謹慎的眼神。
冷香凝在心中做下一個決定,要是焦天俊有任何差池,那些膽敢擄走他的人,一個一個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