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氣隨著大紅的喜字像泛濫似地布滿整個司徒府里,在婚禮的前一天,隨著僕佣的忙碌穿梭,歡喜又略帶忙亂的氣息在府內狂肆地沸騰。但,在廊邊緩緩走著的一抹縴細身影,卻讓人感受不到那股喜氣的活力。
素色的衣襯著蒼白的容顏,精致的五官透著柔弱的美感,衣帶來起的縴腰不盈一握,像隨時會被風吹走似。司徒夕顏踩著輕柔的腳步,柔似秋水的眸子四下張望著,悄悄往司徒朝霧的閨房走去。
「夕顏小姐!」突然,焦急的怒吼頓住了她的腳步。
唉,被照顧她的周嬸發現了,遁逃失敗。司徒夕顏無聲輕嘆,一回頭,果見周嬸微胖的身形狂猛地朝她跑來。
「你染了風寒還出房門?!大夫不是要你好好歇息嗎?好不容易才照顧到你退燒,要是病情又加重,我要怎麼跟老爺解釋三天兩頭就請來大夫的情況呀?你這不是害慘了我嗎?!」周嬸不住大聲咆哮,怒吼聲即使來到了面前依然不曾稍減。
如雷的聲勢讓司徒夕顏不禁柳眉微蹙,音調柔細的她只能等到對方換氣時才有機會解釋。「我只是想去看看朝霧姊姊,而且我的風寒也好得差不多了……」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周嬸凶惡地硬生生截斷。
「你哪一次不是好了又復發的?」看著她那白皙又透著病弱的臉,周嬸插腰沒好氣地說。「老爺之前說你請大夫的費用要從我的薪餉里扣,你要折騰我也別用這種方法呀!」
「我真的好了……」一開口,輕咳即沖上喉頭,夕顏連忙以袖掩口,蒼白的臉染上心虛的赧色,自欺欺人地祈禱對方沒听見。
「喏、喏、喏,這不又咳了嗎?快點跟我回房去!」周嬸更是得理不饒人地一把拽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就往來時路走。
要是以前她可能會乖乖地別添麻煩,但今天不行!「等……等一下!」夕顏抑著喉頭的灼熱,用她無濟于事的薄弱力量抗衡著,見周嬸沒有罷休的態勢,她更是急喊︰「朝霧姊姊明天就要出嫁了,我今天再不見她就沒機會,我和她說完話就會回房,我保證……」再也忍不住,她連忙掩口,彎腰激烈地咳了起來。
見她咳得厲害,周嬸放開了她,橫眉豎眼的臉上淨是不耐。麻煩精!算她倒楣才會被派來照顧這個藥罐子!「你呀……」她還想叨念,卻讓身後的聲音給頓住口。
「怎麼了?」清亮的嗓音插入了兩人之間,司徒朝霧一接近,看到夕顏的情形,連忙沖到身旁替她輕撫著背,姣美的容顏沉下來,對周嬸怒道︰「周嬸你又凶夕顏了?!」
「冤枉啊!」周嬸一改方才的不悅面孔,大喊無辜。「是夕顏小姐自己染上了風寒還到處亂跑,我是好心要請她回房的。」
「‘請’需要這麼惡形惡狀的嗎?」听到她的狡辯,朝霧更是心頭火起。「不要以為你對夕顏的態度沒人知道,我才不許你這樣對待夕顏!」
「朝霧小姐,天地良心喲——」周嬸聞言立刻呼天搶地大喊。「夕顏小姐的身子弱您又不是不知道,為了照顧她,我費的心力真是沒話說的!」
做作!朝霧俏眼一瞪,氣憤道︰「夕顏溫柔,不跟你計較,但我可不,別想用人前人後那套對我!我出嫁後沒人管著你,夕顏不就被欺負慘了?!今天要是沒讓我爹將你調到柴房去,我就不嫁出這司徒家大門!」
這怎麼成?!照顧夕顏小姐可是這府中難得的涼缺,要是真被調到柴房,她這把老骨頭鐵定會被操勞得散了!周嬸臉色一變,連忙堆滿了笑。「朝霧小姐,這真的只是一場誤會,千萬別讓這點小事耽誤到您的大喜,老爺會不高興的。」
「哼!」朝霧低哼一聲,別過了頭,睬也不睬。
見氣氛因她變得僵持,夕顏的眼中浮現一抹無奈和歉疚。下人對她的無禮,她早已習以為常,沒想到卻讓姊姊在臨出嫁前壞了大喜的心清。「周嬸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真的沒惡意。」清了清咳得干啞的喉嚨,她撒起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的謊。
「你就是這樣,才會被下人騎到頭上!」朝霧心疼地責備。雖然還有滿腔的話想對那個無禮的僕婦教訓,但因知道夕顏的個性,也只得忍著沒再說下去。
夕顏淡淡地笑笑,而後看向周嬸,柔聲道︰「我待會兒就回房了,之後我一定會待在房里養病,哪兒也不亂跑,就讓我待在外頭一會兒,好嗎?」
周嬸還來不及回答,朝霧已不悅地皺鼻。「你才是主子,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不需要問她!」她直接拉了夕顏就往閨房走去,留下暗自咬牙的周嬸在背後不住忿然跺腳。
「不能怪周嬸,我的身子虛弱,真的給她添了許多麻煩。」進了房,怕朝霧還怒著,夕顏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我不準你這麼想!」朝霧轉身,倏地捧住她的臉,貼近她疾聲說道。「你不要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麻煩!你既不要脾氣又溫柔,沒有比照顧你更輕而易舉的差事了,知不知道?!」
望著幾乎貼近自己的鼻尖,夕顏抿緊了唇,連大氣都不敢吐,感覺胸口的騷熱又起,連忙撥開朝霧的手,別開頭。「知道了……」語音未落,咳嗽聲已取而代之。
朝霧急忙倒了杯熱茶遞過來,看她緩了氣後一口一口地輕啜著,不禁輕嘆口氣。「叫我怎麼放心得下你?爹只顧著他的生意,你又不懂得保護自己,我要是嫁了,你怎麼辦?」
听到這些話,夕顏柔美的臉龐閃過一絲黯然。娘在生她時難產,她平安生下,娘卻不幸去世,從小就是敢怒敢言的朝霧護著她,但自明日開始,她就是獨自一人了……
大喜呢,她不能讓朝霧連嫁人都不安心。「你總把我當孩子,別老掛慮我,在家里什麼都不缺,我可以過得很好的。」她深吸一口氣,揚起微笑,轉移了話題。「你呢?明天就要成親了,有沒有想過姊夫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話題卻反而讓朝霧的臉色更加沉下來。「有什麼好想的?」她撇了撇唇,往內室走去。「一個毀了姑娘家的清白卻又將之拋棄的人,有什麼好想的?想他的負心?想他的冷血?爹為了生意上的利益要我嫁這樣的人,沒問過我的意見,想又有什麼用?只是多想多難過。」
夕顏一怔,連忙跟了進去。「怎麼這麼說?爹不會把你嫁給那種人的。」
「爹就是會。」朝霧撥弄著安置櫃上的鳳冠珠珞,嘲諷地嗤笑了聲。「這些都是婢女去外頭幫我打听的,我本來也不信,跑去跟爹求證,他的回答卻是要我乖乖地做谷家夫人,什麼也別多問。這不是擺明了爹知道這些事嗎?」
她能說些什麼?爹重財是人盡皆知,卻連女兒一生的幸福也不顧……夕顏微微一怔,掩下心頭的難過,努力說著安慰的話。「傳聞都是經過渲染,姊夫應該沒那麼糟的,可能是哪個嫉妒姊夫的人故意放出流言中傷他……」
「小傻瓜!」朝霧噗味一笑,輕點了下她的額。「哪時候輪到你替我擔心了?我沒那麼好欺負的,假如他真如聞所言,那更是好,有我在,他想都別想再去殘害其他的清白姑娘!」
明知她的開朗是強顏歡笑,夕顏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也跟著扯了個僵硬的笑,心頭卻是更加沉重。
「叩、叩」敲門聲響起,房外傳來婢女的聲音。「大小姐,老爺要你到廳上去。」
「又有什麼事了?」朝霧不耐地嘀咕,隨即對夕顏正色叮嚀道︰「在這兒等我哦,我們還沒聊完,等我哦!」見她點頭,這才放心地走出了房間。
微笑目送她出了房門,門才一關上,一直忍耐著的咳嗽立刻沖上喉頭,透過掩口的衣袖,又問又沉地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好不容易停歇了,夕顏虛弱地喘著氣,扶著桌子緩緩坐了下來,原本白皙的面容更顯蒼白。看到撐掛支架上的嫁衣和一旁閃爍晶亮的鳳冠時,澄澈的眸子染上了落寞。
成親,是一件她已經不敢奢望的事。
從小,她就是體弱多病,跑不得、曬不得、凍不得,別的姑娘家閨房、身上充滿的是花香和脂粉香;而她的,卻是經年累月、怎麼也揮不去的濃烈藥味。
這情況在消息靈通的媒人間早已不脛而走,沒有人願意娶她這個奄奄一息的麻煩回去,提親者多數是為了朝霧姊姊而來,卻也有極少數,是為了她而來。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若不是為了司徒家的財富,有誰會願意娶個藥罐子回家?而,爹愛財,就如同她的孱弱,是京城里眾所皆知的。把一個養了十六年的女兒嫁人,既得不到權勢的憑借,也得不到金錢的支援,甚至還人覬覦著財產,這種事,爹是打死不做的,情願隨便撥個僕佣看顧著她,也不打這種賠錢的算盤。
成親在即,懷著既期待又緊張的心情打听著對方人品——假如她能有這麼一天,即使對象並非良人,她也會覺得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她微微揚起了笑,唇畔蘊著淡淡的自嘲。這樣的想法若是讓朝霧知道,鐵定又要罵她自憐自艾了。
可,不由得她這麼想呵!她就像只折了翼的蝶,失了引人喜愛的優異,沒有人會帶她離開。折了翼的蝶,還能擁有天地嗎?她已失了生趣,她的一生就只有這個家,再怎麼計較,她的世界依然就只有這一丁點兒大,爭什麼呢?
朝霧總是心疼她忍氣吞聲地受人欺負,卻不知道,其實他們以為的容忍全是無動于衷。揚起的唇撐不住心頭的愁緒,笑容變得僵凝,夕顏抿了抿唇,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嫁衣上。
她起身走至支架前,怔怔地看著嫁衣上的精美刺繡。她今生今世怕是穿不到這大紅喜衣了……看著上頭的五彩繡線,她不由得羨慕地伸手輕觸,滑過指尖的膚觸,撩動了她隱藏內心深處的悵然。
或許,她只是暫時披一下,應該無妨吧?這個念頭才一閃過腦海,她即像燙了手般迅速收回手,急忙退了數步。
她怎麼會這麼想?她怎麼可以?朝霧對她那麼好,她居然還想著要穿她的嫁衣?!夕顏雙手藏在背後緊緊絞扭著,被自己這不該的想法嚇白了臉。
但,以後這些東西,大概已不可能會再出現在家中了吧……這個想法又緊緊攫住了她的心,夕顏躊躇地咬住下唇,忍不住又朝那大紅的誘惑邁進了一步。
只是一下下而已,沒有人會發現的……不听使喚,蓮足又怯怯地邁前一步。
可是……斥責自己的話語還在腦海里打轉,等她回過神來,那令人猶豫不已的紅艷已經捧在手上。一下下就好,她只是想看看自己披著嫁衣是什麼樣子……
嫁衣的重量沉甸甸地壓著雙手,也將心里的自責與罪惡感壓得消弭無形。強烈的讓她一咬牙,將嫁衣套上身,手指因緊張和愧疚而不住輕顫,費了好大工夫才把盤扣約略扣上。
夕顏低著頭,不安地走至鏡台前,感覺心急速地躍動著,仿佛她就是明日要出閣的新嫁娘一般。她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望向鏡台里的自己——
只見鏡中的人兒有著迷蒙的水漾瞳眸,因緊張而赧紅的雙頰,輕含的唇微微顫抖,帶著欲語還休的柔媚風情。這是她嗎?是她嗎?一件嫁衣竟能讓她改變如此之大?
怔怔望著鏡中的自己,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踫觸到的卻是一片冰冷。那冰冷凍傷了她,夕顏急速地收回手,緊握胸前,不敢再看向鏡台,怕已盈眶的淚會忍不住滑落。那不是她……一時的假象只是讓她更為心傷……
「司徒朝霧?」突然,除她之外再無他人的房里,出現了男子低沉的嗓音。
夕顏一驚,直覺回頭,卻讓直直映入眼簾的豪邁男子給震得無法動彈!
天!怎麼有人長得如此魁梧?只是站在她身後,那霸道的氣勢卻似將所有的空間完全填滿,還有那雙精光灼灼的眼,直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夕顏不自覺地退了一步,下意識揪緊胸前的衣服,腦中一片紊亂,甚至忘了質問、忘了呼救。
男子見她回頭,眼中閃過一抹犀銳。「得罪!」沉厚的語音才響起,他已掠至夕顏身邊,迅速點了她的周身大穴,單手一揚,鼓脹的黑色布套已將她完全籠罩。
夕顏還來不及理清思緒,眼前一黑,天地頓時旋轉了起來,重重撞上月復部的堅硬物體讓她的五髒六腑幾乎全數移位,方才忍著沒有掉下的淚水,如今無法控制地滑落了臉龐,夕顏痛苦地蹙起了眉,申吟沖到了喉頭卻化為寂靜,完全發不出聲音。
被倒掛的姿勢使得全身血液逆流,讓她意識逐漸模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是誰?!」昏眩間,朝霧忽遠似近的驚呼聲傳進了耳里。
「轉告谷允臣,若要他的未婚妻平安歸來,叫他親自上祁山和禹逍作一個了斷!」
霸氣的語音響起,胸前所抵的那片平坦也不住地震動著,奇異地,竟讓幾乎陷入昏迷的她有種莫名的心安。
「等一下……」才一轉眼的時間,朝霧的聲音已幾不可聞。
隨著身下的晃動,夕顏最後的識也完全渙散,唯一殘存腦海的——
折翼的蝶離開了它的世界,迎接它的會是遼闊的天……抑或是難以存活的地?
在敏捷地以輕功竄出京城後,禹逍換乘了事先安排在郊外的馬車,以六匹駿駒的速度飛快地往北移動,用布和木條搭起的車廂被疾風吹得不住鼓動,不消多時,繁榮的京城已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駕!」禹逍低喝一聲,揮動手中的鞭子,精爍的目光透過隨風敞動的布簾朝車廂看去,只見一團紅艷背對他躺著,人幾乎讓嫁衣給全數掩蓋,只有那露出嫁衣外的青絲顯得她是如此單薄,渺小得幾乎疾馳的晃動給震碎了似。
禹逍收回目光,眉宇因心頭的強烈煩躁而攢得更緊。她不會有事的,不過是女人家膽子小了點罷了,既沒給她套黑布袋,也沒五花大綁,只是隨便綁了她的手腳跟點了啞穴而已,對一個人質而言,這樣已經算很禮遇了。
心里雖這麼想著,他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怎麼動也不動的?她不知道這樣很像死人嗎?女人怎麼這麼麻煩啊?他不禁低咒一聲,抓起身旁的布袋扔到她身邊,大聲地朝里頭喊︰「這里面有饅頭和水囊,你要是餓了就拿出來吃。」
感覺有東西落在她身邊,夕顏痛苦蹙眉,卻是連抬眼的力量都使不出來。好難過……好冷……別再晃了……她蜷縮成一團,在冷風與發熱的雙重折磨中昏沉著,蒼白的臉上沁滿了冷汗。
一連串的奔波和不住灌進的冷風,已讓夕顏從原先的昏迷中清醒和再次陷入昏迷之中徘徊了無數次,大病初愈的她早已不堪負荷,神智完全陷入了模糊,整個身子像有烈火在燒,失溫的手足未卻是冰冷得嚇人。
以為她是故意不理,禹逍不悅地沉下了臉,譏消道︰「不吃算了,等著你的谷允臣來救你吧,看你撐不撐得到那時候!」手用力一抖,他狠下心不再管她,專心一意地駕車朝祁山奔去。
仗著過人的體力和意志力,在經過禹逍一天一夜馬不停蹄地駕車奔馳,風塵僕僕的他們終于來到了祁山山下。
將馬車停進隱密的山洞里,禹逍解開了韁繩讓馬匹離開,望著馬匹揚長而去的塵土,他知道它們會自動回返府里。
連這些馬都比那女人還來得容易搞定!憶起身後還在馬車上的人質,禹逍的濃眉不由自主地又擰了起來。該死!谷允臣娶的老婆真夠拗的,這段時間居然連一口水也不喝,存心尋死不成?!就算要以死殉節也不用這麼絕烈吧?
麻煩!真是個麻煩!!他暴躁地扒過額前散落的發,腳泄憤似地用力踢了踢地上的塵土,這才不情不願地走進山洞。
「別再逞強了,不吃點東西你撐不到山上的。」禹逍揭起了布簾,冷冷地喊。
里頭的人一動也不動,嫁衣的紅艷在他眼中卻點燃了怒火。早知道在谷允臣成親時直接破壞婚禮算了,也用不著千里迢迢地綁了這個麻煩回來!
「喂!這種方法對我是沒有用的,只是讓你自己受苦而已。」壓下怒火,禹逍放大了音量喊。「喂、喂,听到沒有?」
見她依然不為所動,他一火,直接跨上馬車,因他的重量馬車立刻傾斜了一邊,發出難听的木頭磨擦聲。
他伸手解開她的啞穴,只不過是輕輕的一點,卻見她毫無招架之力地軟躺下來,禹逍不由得一怔。怎麼回事?他又沒用多大的力量。
低頭看到她雙目緊閉的模樣,他疑惑地皺起了眉。不會是裝的吧?「司徒姑娘?」他低喊,微眯著眼,在山洞的昏暗中努力地辨識她的昏迷是真是假。「司徒姑娘?司徒……朝霧?」
她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了反應,眼睫微微顫抖,卻是動了半晌,眼楮還是沒張開。
「搞什麼?明明听得到。」禹逍低聲咕噥,不悅地撇了撇唇角,已沒了耐性的他開始咆哮。「快點起來!我沒時間在這里跟你耗了,司徒朝霧!听到沒有?司徒朝霧!」
這樣的音量加上山洞的回音,就不信她熬得住!禹逍更是扯開了喉嚨——
「快起來!!」
好吵……
為什麼會有雷聲……
那聲音像把大捶子,狠狠地穿透了她的耳膜,又重又猛地撞擊在她疼痛欲裂的大陽穴上……夕顏蹙起了眉,想要抬手捂住耳,四肢卻重如鉛塊,根本動不了。
為什麼雷打個不停?求求誰快讓它停吧……
「司徒朝霧!司徒朝霧!」
朝霧?不,她是夕顏啊……
氣若游絲的她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干熱的喉發出囈語,卻是破碎無法成句。
這女人真是不簡單!原先打算能不踫她就不踫她,現在就算冒犯也是她自找的了!「別再裝了……」攫起她的肩頭,禹逍咬牙怒吼,然而掌下透過衣料依然高燙的溫度卻讓他驚訝得啞了口——她真的病了?!
「該死的!」一把將她圈起,禹逍跳下馬車,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出山洞,低頭一瞧,心當場涼了半截!天!她的臉色根本難看得跟個死人沒兩樣!
「你病了怎麼不會說呀!」忘了之前是誰一直點著她的啞穴,禹逍急怒道,連忙解開縛住她手腳的繩索,慌亂中觸到她手足異常的冰冷,懊惱的申吟幾乎月兌口而出。
他才是那個不眠不休趕路的人,為什麼病倒的人會是她?!他擄她來不是為了害死她呀!「司徒朝霧!司徒朝霧!你听得見我嗎?」情急之下,他開始用力搖晃她的肩頭。
為什麼一直有人叫她朝霧?她不是啊……
吹來的冷風讓夕顏稍稍清醒,眼睫吃力地顫動著。「我不是……」她艱難地發出虛弱的語音,這簡單的幾個字已讓滴水未進的她喉嚨痛如刀割,幾欲暈厥。
「你說什麼?」听到她終于說話了,盡管沙啞細微,禹逍依然喜出望外,連忙更將她拉近。
「我是……司徒夕顏……夕顏……」努力地吐出這幾個字,夕顏殘存的體力完全耗盡,螓首一偏,再次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洗鹽」?這是什麼鬼?!禹逍瞪大了眼,看著那張面無血色的麗容,那幾不可聞的氣音卻成了震耳欲聾的晴天霹靂!
「那為什麼你會穿著嫁衣?回答我啊!」他搖晃著她,回答他的卻是一片沉默。
禹逍怔愣原地.無力垂下雙臂,腦中一片空白,只有她方才的話在腦中不住嗡嗡作響。
她不是司徒朝霧?
谷允臣的未婚妻還好端端地待在司徒府里?
他擄錯人?
他擄錯了人?!
「該死的!啊——」
須臾,激狂的咆哮直沖雲霄,卻改變不了事實——
他綁了個不知是什麼「洗鹽」的鬼東西,而且這鬼東西還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