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的靈堂,白幡飄著,空氣中彌漫著哀楚的氣氛。暗沉的堂前,只有熒熒的燭火泛著光亮,卻更顯淒惻。
哀淒的輕泣聲回響在冷清的堂前,一抹清瘦的白色身影跪在白煙繚繞的靈前,布滿了淚痕的小臉抬起,她是十八歲時的商秋襲。
這是商父因病驟逝,府里僕人在倉促中搭起的靈堂。那時唯一的兄長陪著娘回娘家省親,只留下她一人,遭逢劇變和痛失尊親的打擊讓她全然慌了心神,除了跪在堂前整日流淚,她手足無措。
為什麼爹這麼突然就棄他們而去?他甚至不給娘和大哥最後一面,她什麼孝道都還來不及盡到,爹就訣別了人世,為什麼?原本粉女敕的麗容如今盡是慘白憔悴,紅腫的眼簾是上頭惟一的顏色。商秋襲咬緊了下唇,雙肩因啜泣不住輕顫。
身後的門緩緩開了,她卻渾然未覺,依然淚不止息地流著。
"秋襲?"怕突然開口會嚇著了她,來人壓低了嗓音。見她恍若未聞,才又稍稍提高了音量,指尖輕觸她的肩頭,"秋襲?"
身心象麻木了,和四周月兌離了聯系,商秋襲听不到其他,她只是哭著,一直哭著。
看她仍然沒有反應,來人急了,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覆上她置于膝頭的縴手︰"秋襲,抬頭看我,別這樣封閉自己!"感覺她的指尖冰冷得嚇人,他趕緊除下自己的外袍將她緊緊裹住,而後執起她的雙手納入自己修長的大掌中,努力地使之恢復常溫。"別哭,你爹看你這樣會不瞑目的。你忍心讓他老人家走得牽腸掛肚嗎?別哭,別哭了……"
手上溫暖的膚觸將她懸浮的心神拉回,半晌,那溫醇的殷殷呼喚才傳入腦海里,一顆不安惶然的心象找回了著落。商秋襲緩緩抬頭,迎上一雙步滿關懷擔慮的深邃眸子。誰?府里沒有人有這麼漂亮的眸子的……
"你終于看我了。"眸子一彎,散發著釋然的溫煦笑意,象暖日,照耀了整室的暗沉,"听僕人說你跪很久了,該起來了。"攙扶的動作輕柔無比,當她是易碎的珍寶。
"武……承……承-?"那抹笑意讓她憶起了兩年前,難怪她覺得陌生,因為那雙眼,總是帶著笑的。
"恩。"武承-輕應一聲,發現她虛弱無力的雙腿根本無法站立。她到底跪了多久?!該不會打著靈堂一弄好,她就長跪至今吧?!他擰起眉宇,當下顧不得守什麼男女分際,二話不說立刻將她打橫抱起,往外走去。
什麼都還來不及反應,商秋襲只能下意識地緊緊環住他的頸項,怔楞地問︰"你……你怎麼會在這兒?"他應該在熾焰堡啊……
"你的廂房在哪兒?"沒回答她的問題,武承-走到長廊轉角,低頭問道。
施展輕功來到她所說的廂房,將她安置在榻上後,他倒了杯茶,不由分說地遞到她面前︰"喝下。"瞧她的唇都干裂了!武承-心疼得想吼人,這商府的僕人是怎麼回事?看到小姐折磨自己不會幫著勸一下嗎?
在他目光灼灼的監視下,商秋襲听話地舉杯就口,茶水才一入喉,立刻激烈地嗆咳起來。
"我沒叫你一口氣喝光的。"武承-連忙接過杯盞,輕撫她的背,幫她把氣帶順,見她好些了,才又把杯盞遞回她手中,"慢慢喝,知道嗎?"他叮嚀。
商秋襲點頭,在他的注視下,一小口一小口將杯里的茶水喝得涓滴不剩。茶水一入喉,她才發現自己真渴了,但不好意思支使他,打算自己下榻倒茶,身子才一動,就讓他打橫伸出的手臂給攔住了。
"你要做什麼?"這麼貿然下榻,她的腳撐得住嗎?武承-又擰起眉。
"我……我要倒茶……"她囁嚅道。
嚇找她了!武承-此時才發現他方才的口氣根本就堪稱凶惡,不由得自嘲搖頭。怎麼了?不過是擔心她,何苦氣急敗壞呢?唇畔揚起淡淡的弧度,接過她手中的杯子柔聲道︰"你別下榻,我幫你倒。"他走到桌旁斟滿了茶,怕她會不好意思開口,還順手帶了茶壺,走回榻邊,一並全給了她,"慢慢喝。"看她再次啜飲起來,他才轉身走出廂房,將房門帶上。
數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原本沉重的茶壺如今變輕了。見他不在房里,商秋襲決定自己下榻把杯盞放回桌案,但腳才一踫地,她立刻明白為何方才他會那麼趕著攔她——陣陣的刺癢從腳趾頭開始往上迅速竄升,又麻又痛,疼得她又立刻坐回榻上。
好疼!沒嘗過這折磨人的滋味,商秋襲想捶腿舒緩一下,卻是每捶一下,椎心的疼痛就重一分,嚇得她連忙停下手,咬著唇苦苦忍著。
武承-一回房,映入眼簾的就是她將下唇咬得泛白的痛楚模樣。"怎麼了?"他趕緊掠到她眼前急問道。他不過是去吩咐僕人煮點東西,怎麼轉眼間就變這樣了?
"腳……腳疼……"商秋襲紅了臉低下頭聲若細蚊地說道。
"不是叫你別下榻的嗎?"武承-又好氣又好笑,將放在榻上的杯壺挪至地上,坐到她身旁,抬起他的雙腳放置膝上。
"你……"他怎能這樣?!商秋襲俏臉一紅,想要把腳縮回,卻被他緊緊按住。
"別動。"他低道,專心地將內力運于掌上,隔著衣裙從她雙腿輕緩拂過,疏通她因長跪而阻塞的血路。
他那模樣好似這是再自然不過的舉動……商秋襲怔怔地看著他專注的側臉,一抹難以言喻的情愫盈滿胸臆。兩年不見,他斯文俊逸的氣質依然,歲月的經歷替他增添沉著的魅力,更顯拓磊不凡。反觀她,憔悴狼狽,還得勞煩他替她按腿,成何體統?一思及此,商秋襲連忙曲腿收回,垂首低道︰"已經不疼了……謝謝……"
察覺到她的推拒,武承-只是低低一笑。這樣總比她垂淚傷心好啊!反正血路也通得差不多了。"別在這樣這麼自己了,對你,對你爹,都于事無補的,反而更造成在世之人的擔慮罷了。"看著她還垂掛淚珠的眼簾,他柔聲道。
爹……他的話,讓商秋襲又紅了眼眶,迅速涌出的淚濺上了手背。
"唉、唉,我說那些話不是為了惹你哭的!"武承-低嚷,卻見她越哭越凶,無暇細想,手自然地輕攬她的螓首靠上肩窩處,低聲安慰︰"你爹去世並不代表你也必須更著放棄一切,若是你娘她們趕回來看到你這樣,既要面臨伯父去世的噩耗,又要心疼你的自殘,他們禁得住嗎?別哭,你還有我,還有我會保護你……"
他的話象有安鎮人心的魔力,緩緩止住了她的哭泣。倚靠著他溫暖的胸膛,仿佛天下就這麼大,所有的風雨都被他阻攔在外。商秋襲吸了吸鼻子,拭去了眼淚。他說得沒錯,她不堅強點怎成?若是娘回來見她如此,豈不是又要讓她老人家擔心了?
輕輕推開他的扶持,商秋襲抬頭,揚起兩天來的第一抹微笑︰"我沒事了。"
他終于明白什麼叫梨花帶淚了,動人的淒楚中帶著絕俗的美,惹人心旌意動。武承-瞧得痴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該死,現在可不是他心猿意馬的時機呢!他連忙低斥自己,抓回失控的心智。
"沒事就好。"他笑道,陡然意識到兩人過于貼近,不著痕跡地起身退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他可不是在避什麼嫌啊,而是……怕再這麼坐下去他很可能會把持不住,在這不恰當的時候做出了什麼荒唐事。把持不住?武承-暗暗翻了個白眼。這要讓人知道鐵定嚇掉了听者的下巴。就連談生意到了妓院那活色生香的婬欲場合,他都能談笑風聲、面不改色地全身而退,更何況是這點小小的試煉,是吧?
可偏偏兩年前就烙在心頭的倩影,如今佳人在懷,並不是那麼容易抗拒的啊!兩年前的她未月兌稚氣,溫婉中帶著抹嬌俏;而今卻清麗月兌俗,萬般地惹人愛憐,撩撥起他的遐思。發覺心思又游離了,武承-連忙一正心神,不敢再想。
兩年前那短短數天的相處只給兩人帶來兩面之緣——一是園中初會,二是晚膳時又見了一面,兩人再有的交集,只是偶爾的眼神相會,他那帶著戲謔的微彎眸子會讓她又嗔又羞地垂下頭。用膳時她都沒說話,靜靜地听著他在他爹和她爹的可以刁難下,不卑不亢地發表了自己獨到的見解,讓她爹在回府半個月後,依然贊賞不已。
雖是許了婚配,彼此都心知肚明,卻是不曾經過正式提親,偏方才又有了親昵的舉止,如此以來,更是不知該以何種態度開口,尷尬的氣氛橫亙在兩人之間。"武公子,你怎會突然來這里?"靜默相對半晌,她才憶起從一開始就懸在心頭的疑問。
"我今早收到商府的飛鴿傳書。"武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竹筒,抽出里頭的字條攤在她眼前,上頭寫了商老爺去世和商夫人、少爺不在府里的情況。"幸好僕人還曉得通知熾焰堡,否則你豈不是要不吃不喝地跪到你娘她們回來?"想到那可能的狀況,一股陡然的怒氣又要竄上心頭,及時別他抑下。
今早?商秋襲杏目微瞠,長彎的羽睫眨了渣。怎麼可能?熾焰堡離商府要花上一天半的路程,現在不過是入夜,他居然花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到了。
不用她說,他也可從她眼中的詫異清楚明白她的疑問。有什麼好奇怪的?不過就累癱了匹千里好馬,在余下的路程中施展畢生功力發了狠地疾掠,事實就是如此簡單。
"我家的馬腳程快,那很平常。"武承-一笑,淡淡地帶過,突然憶起一事,猛地站起,"糟了!"
"發生什麼事?"被他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早上看了傳信趕著出門,忘了跟家里人交代一聲,連傳信都讓我給帶了來。"武承-頭疼地揉揉額角。他怎麼會做出這種莽撞的事啊?誰知道呢?在看到紙條時,全身都僵了,腦海中唯一浮現的是她縴細脆弱的模樣,等回過神來,人已在半路上了。
"你快回去吧,武伯父一定擔心極了!我去吩咐他們為你備馬。"商秋襲急道,起身就要往外走。
"算了,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了,我待會兒再發飛鴿傳書回去就成了。"武承-拉住她的手,勁道巧妙地將她旋回椅上,輕快笑道︰"何況你娘和你哥哥不知何時才會趕回,你一個弱女子怎麼處理後事,不留下來幫著你怎成?你這兒有筆墨嗎?"
"在那兒。"她指向一旁的桌案,看他拿著紙條走去,又在上頭添加了幾筆。
就算是吊喪也不用這麼急的……商秋襲望著他頎長精瘦的背影,只覺洶涌漫上胸口的熱潮幾令她喘不過氣。他……是特地為她趕來的嗎?那麼急、那麼狂,甚至連對僕役也來不及交代行蹤,就這麼直奔而來,為了她,為了僅有兩面之緣的她,為了僅是雙方尊長約定成親的她,為了一個尚未有名分的她,他沒必要做到如此的……
"好了,待會兒再讓人拿去放……"一轉身,原本輕松的笑語頓時凝結︰"別哭、別哭啊,你不再是一個人了,有我陪著你,我會處理一切,伴著你,直到你娘她們都回來的,別哭了……"以為是自己的話惹哭了她,武承-再度將她攬入懷中,柔聲輕哄。
他的溫柔讓她的淚掉得更凶,商秋襲緊攀住他的襟口,一股強烈的吶喊在心頭狂肆地奔騰——這樣的男子,除了他舍棄她外,她再也不放手,再也不願放手了……
猛然伸出的手捉了個空,觸目所及是滿室的暗沉,商秋襲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發覺方才只是場夢境,一場回憶過往的夢境。
當初發誓永不放手的她,如今卻硬生生地、狠絕了心地將他推離了。在這孤獨的寂夜里,蝕人的淒苦是連自己都瞞不過的。商秋襲雙手覆住了眼,一咬唇,任由無聲無息的淚落下了臉龐。
會做起這個夢,是因為白天見了他的關系吧?等她送完帳簿回到後院時,那里已經多了以青環為首的數名婢女正努力地洗著那堆衣服。
"剛剛管事叫我們放下手邊的工作來幫你的,可不是我多事喲!"她詫異地問了,而青環也開心地回了。
管事不會無端良心發現的,定是他去做了什麼吩咐……喉頭一緊,心頭的激動又讓她覺得想哭。他依然是那麼地溫柔呵……
可他這樣的殷勤只針對她,抑或每個奴婢?失憶的那五年,他變了多少?變得更會討女孩子歡心?若是他今日遇到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他也會同等付出關心嗎?發覺縈繞心頭的盡是泛著酸意的想法,商秋襲一驚,克制著不再去想。如今的她已沒資格,也沒有立場,她只能放手,讓別的女子依偎在他的懷中。
是她的命讓她不得不放手的……她不是個迷信命理之說的人,卻說什麼也不願意那他的命去賭這一著,賭注太大了,她輸不起,輸不起……
"秋襲姐……你還沒睡嗎?"身旁傳來青環飽含睡意的低喚。
移房那日管事正忙,要商秋襲到下人房找著空位就自個兒搬進去,而剛好原先和青環同房的婢女嫁了人,青環立刻高興地拉了她住下。
"沒有,剛醒來而已。對不起,吵著你了嗎?"商秋襲連忙拭去眼淚,歉聲道。
"沒有……"青環搖了搖頭,輕拍她的肩膀,含糊說道,"又做夢了嗎……別想太多,大少爺不會愛上那種和老夫人一丘之貉的人的……你……大可……放心……"說著說著聲音就沒了,原來她有沉沉睡去。
整日沉重的工作,真讓她累壞了。商秋襲見狀不由得莞爾,幫她拉好下滑的被子。青環說得沒錯,別想太多,多想只是讓自己難過而已。
還得儲備體力好應付明天管事的分派呢!她淡淡一笑,閉上眼,再度沉入夢鄉。
%%%%%%%%%%%%%%%%%%%%%%%%%%%%%%%%%%%%%%%%%%%
瞪扎眼前搖晃的燭火,徐桃紅連嬌媚擺笑的功夫都省了,細描的唇不悅地翹著,鮮紅的蔻丹緊捉著桌布,狠掐入內。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丑時,半個時辰前外頭的更夫正好響亮地報了更!
她原先是怎麼計劃著今晚來著?先是晚上備了豐盛的菜肴,十全大補熬鱉湯、干燒明蝦,全都是些活絡心火的東西。在洗澡時,她更是換了套若隱若現的薄紗裝,酥胸半露,玉腿請撩,這誘人的模樣還怕不引得他餓虎撲羊嗎?
連他進房後她要怎樣在他面前"不經意"地春光外泄的角度她都算計好了呢!就這麼一抬臂、一彎腰、一撫胸的,最後再玉體橫陳地往榻上一躺,媚眼兒一勾,就連清修的和尚也要欲火焚身!
這計劃都周詳啊,可他怎麼回報她的?
打從亥時一踏進房,她才一展嬌笑,連話都還來不及說,他大少爺眉頭已皺了起來,冷汗大顆大顆地冒,撫著肚子說月復疼,忙不迭地往外奔去。
內急誰沒有過?這次就原諒他了,她依然帶著媚笑,倚在榻上等他,想在他進房時先給他個耳目一新。
誰知道房門打開,他腳才跨進一只,臉又慘白了起來,丟了聲"失禮"來回應她的熱情如火,又連忙地往外跑去。
這也就算了,存貨未清嘛,來個第二次她總也還能諒解的。就在她听到腳步聲、趕忙掛上千嬌百媚的笑迎到門口時,他卻是連門也沒開,怒喊了聲"怎麼又來了",轉身又跑了回去。
這回,這口子怨氣可沒那麼容易平復了。她大咧咧地敞了門,忍著夜風凍著身上布料少的可憐的她,咬緊了牙根等著。終于,那期待已久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了。
"相公,"她敞開雙臂迎了上去,扶住臉色鐵青的武承-,"你還好吧?"
"還挺得住。"武承-虛軟道,整個重量幾乎都掛在她身上。
重死了!徐桃紅心中暗罵,表面卻另有涵義地媚笑道︰"沒關系,待會兒鱉湯就會發揮功效,相公你馬上就會有體力……"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把推開。
"別跟我提到晚上吃的東西,肚子又痛了,慘了……"武承-一路嚷嚷,一路往茅廁的方向狂奔。
"相公……"她不死心地追上,卻剛好狠狠撞上被他狂奔所帶起的門扉,痛得當場蹲在地上,痛哭留涕。
周詳的計劃,卻落得如今額紅鼻腫、獨守空閨的悲慘下場!想到方才的景象,徐桃紅手收緊,發狠地就要將桌布扯下,扯到一半又突然頓手。不成,這會破壞他對她的印象的!連忙將歪斜的桌巾拉平,將移了位的杯盞又一一歸位。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窩囊!
後來的情景就更甭提了,全都讓人扼腕切齒到了極點。這來來回回共去了八趟,八趟耶!哪有人跑了八趟茅廁還不虛月兌的?要不是他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腳步一回比一回不穩,她幾乎就要懷疑起他是不是在刻意躲避了。
"我回來了……"虛弱的呼喚,全沒半分力氣。
"相公,來,咱們上榻休息哦!"沒關系,就算他手腳沒了力氣,在她的挑逗下,只要他"那兒"還有力氣就成了。徐桃紅強打起精神,使盡全力扶他上榻。
"真是……謝謝……你……了……"武承-氣若游絲地說道,突然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相公?相公!"徐桃紅用力搖晃他的身子,在他耳畔不住尖嚷,"快起來啊,相公!"要死了,還真的被她說中,就算要虛月兌也別挑這時候呀!
"什……什麼……"他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神志不清地坐起身,一個不穩,往她的方向倒去,將她連人帶被地整個翻下床榻,把她壓在被下,然後又暈了過去。
"相公?快起來呀,我快沒氣了!"悶悶的喊叫聲從被子下傳來,不管她怎麼推、怎麼撐,上頭的身軀就是不動分毫。"相公?相公——"
耍詭計?有人耍得過他"夜"嗎?武承-原本緊閉的眸子如今卻盈滿了燦然笑意。
以為搬走了他的帳簿,他就得乖乖地束手就擒嗎?她這如意算盤打得未免也太響了。雖說茅廁到廂房這段距離遠了點,運功讓臉色發白這工夫費事了點兒,大半夜就浪費在這兒來來去去的,青春苦短,多蹉跎生命啊!
可,要想到了這麼做可避得開她的祿山之爪,就全都值得了,就當是練功活絡活絡筋骨吧!武承-挑眉笑笑,很好心地掀開棉被一角,給她留了個傳聲的縫隙,然後有施展"千斤墜"往下壓去——
"快來人,快來救我啊,救命呀——"
只听得淒慘的叫聲在主屋回蕩,久久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