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皇上登基後,已三個月過去,整個士軒改變許多。
絲田已有首次收成,再加上士軒向來頗受好評的織工與繡法在他國居然賣到連他們都不敢相信的好價錢。在茶田也烘焙結束,在宮中御屬茗將的保證下,這批首度售與士軒皇室以外的金圍品種,其甘冽香酵是不容置疑。
國內主要河道疏浚,引來了不少原本陸行通過士軒的他國商旅青睞,紛紛棄馬行舟,也間接帶動了士軒的船運發展。短短三個月,國庫的收入的比以往一年所得更多,而之前所投下的銀兩,早已以雙倍的數目重新置回國庫。
宮內的征兵也告一段落,在重賞之下吸引了不少人才,听說主要訓-工作由皇上親自擔任,原本大臣們都不甚看好,覺得應由有實際戰役經驗的一名將軍擔任才是,但在第一天的出操練兵之後,之前頗有微詞的人都閉口不語,因為皇上所展現的能力連將軍都自嘆弗如。
百姓們對這樣的轉變都欣喜不已,他們可以不用再擔心戰爭,也不用擔心會為了朝貢他國而加重稅負,對新任皇上的愛戴忠誠更是急速竄升。
這樣的士軒,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啊!到宮外探訪了一圈的周青彥回到府第,捶捶走得發疼的膝,臉上卻還是笑得合不攏嘴。
「什麼事啊,老爺,笑得這麼開心?」端茶走進大廳的周夫人微微一笑,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皇上的表現太好了,我們全都看走了眼,想當初皇上的計劃還遭到全體朝臣的否決呢!原來是我們短視近利啊!」周肯彥欣慰說道,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隨即驚訝道!
「今末的茶好香、好甘啊,是什麼茶?」
周夫人以袖攏嘴,撲嗤一笑。「是金圍品種,買來給老爺潤潤喉的。像這樣一壺就要五十兩的銀子呢!而且要不是老爺是朝中命官,恐怕茶商還不肯通融。」
「怎麼說?」周青彥疑道。卻因貪嘗甘冽而忍不住又啜飲了一口。
「茶商說連別國要買都供不應求了,哪還有存貨可以賣給國內百姓?」周夫人與有榮焉地說著自茶商處听到的消息。「他國的買主原先都是為了好奇,想要嘗嘗專供士軒皇室的茗茶是什麼味道,卻沒想到一嘗就上癮,再喝別的品種都淡然無味了,就非得要咱們的金圍品種不可。」
「那我可得淺嘗即止才成了。咱們可沒那麼多家產可買啊!」口頭上雖這麼說,同青彥還是不舍地直喝至涓滴不剩才將杯盞放下。
「這我倒沒想到!」周夫人低呼一聲,看到周青彥一副口齒留香的陶醉狀,雖然自己沒喝過,也笑得滿足。
「希望皇上和皇後間也能像諸事這般順利就好了。」突然周青彥臉上笑意褪去,搖頭輕嘆。別說皇上故意不進皇後的寢宮了,這三個月皇上忙得分身乏術,可能連好好睡上一覺都不能,更不可能會見皇後一面-嵐那一方面是瞞過了,但狀況卻依然膠著啊!
「皇上和皇後怎麼了?」周夫人好奇問道。
「婦道人家別問那麼多。」周青彥笑著輕斥,不願將這樁皇室私密透出。「用膳吧。」
他的婚事是年輕時尊長所訂的,可不也是兩人相敬如賓,白頭偕老。皇上到底在堅持些什麼呢?周青彥搖搖頭,起身走到妻子面前,軌起她的手將她扶起,往內室走去。
陽光映照著這間塵封的廂房,卻依然溫暖不了因少了人氣而顯得冷清的感覺。
但普照大地的日焰似乎不死心,執意要將日暖撒遍每個角落,一絲日光穿透了紙門上破損的洞,將光明帶進黑暗的廂房之中。
再微弱的光線下,可看到一些孩童的玩具,那散亂的情形好似玩的人只是暫時離開;桌上擺著一本攤開的百家姓,被紙鎮壓著的那頁泛黃斑剝,距離末頁只剩下寥寥數頁,看來這間廂房的主人已快將百家姓讀完了。房內所有物品都蒙上一層灰,細塵的士味在空氣中彌漫。
方才光亮下還空無一人的房間,此時 突然多了一個人影,閻聿俊拔的身影筆直地站在榻前。閻聿盯著那依然保有被褥枕蟄的床榻好半晌,才挪步往外室走去。他足下輕悄,動作流暢不見遲滯,雖然空間布滿灰塵,卻沾染不上他的身子。
他走到外室的書櫃前,將最上層的那本「論語」輕輕一堆,後方傳來難以察覺的轉軸聲。他轉身朝身後的牆走去,掀起牆上的一幅山水名畫,一道幽暗的秘道赫然出現眼前。
矮身走進,如炬的瞳眸在黑暗中閃耀,即使視線不明,閻聿行走的速度卻完全沒有遲滯。甬道盡頭豁然開朗,日竺間和外面布塵景象完全迥異的密室,高熾的燭火帶來滿室光明,牆上垂掛大幅的士軒手繪牛皮版圖,桌案上有成疊的書冊放置。
整個密室雖沒有窗戶,空氣卻不見絲毫窒悶,因為牆角的氣孔已帶動了整個氣息,即使悶熱如夏、嚴寒如冬,這里依然溫度宜人。
閻聿走到桌前坐下,此時信道外的入口已緩緩閉合。周丞相一直以為他到這間廂房是為了緬懷過往,卻不知道這里面的玄機。這里是他用來思考事情的地方,所有的改革計劃都在這里想出。
在經歷了身為人質的那一段歲月後,他早已不懂得什麼叫回憶了。為了提防會不會被折磨至死,這二十年他甚至不曾真正入睡過,這樣的他,又怎懂得緬懷?閻聿往椅背躺去,面無表情的俊容染上難以察覺的肅殺。
初到獨先國的他,個性是如何他已經記不得了。一個五歲男孩會有什麼個性?最多不過是天資聰穎了些,還帶著被人嬌寵的皇室氣息。但是在獨先國皇室太子的手上,他像個玩具,除了就寢外,不管太子去哪里,他就得跟到哪里。雖然這讓他有機會習得兵法、武功、知識,卻也是他苦難的開始。
當太子資質駑鈍而被太傅斥責時,他首當其沖成為泄怒的對象;練武時鏢靶無法立起,他立刻成為活動目標。兼之鄰國習性好大喜功、野蠻惡狠,他幾次被對方太子折磨得只剩下一絲氣息,徘徊在生死邊緣,只能憑著自己的意志力,咬緊牙關撐了過來。
年紀稍長,他開始懂得內斂,打不吭聲的反應最容易澆熄一個人的火氣。兼之習武越久,對方太子遠因基礎不佳而硬記心法時,他已自我模索到了另一境界,因此加諸在他身上的攻擊已不足為懼了。
然而,早先留在他身上的疤痕,卻是完全無法抹去。在洞房花燭夜那天他沒有除去衣物,想藉此羞辱她是原因之一,不想讓她看見身上布滿猙獰的傷痕,是另一個隱藏在心頭的最大因素。
他不願將這些無法抹去的傷痕示人,藉以展現他能熬過這二十年有多麼偉大,他只把那段夢魘化為教訓,時刻提醒自己無情,將個性中世襲的溫和拔除,否則他就將步上父皇的後塵,只能眼睜睜見著國家被毀而無能為力。
忽地,那張柔美的容顏躍入腦中,讓猝不及防的他狠狠一震。為何他對罘人都能堅持的原則,可一面對她竟輕易地不攻自破?閻聿輕撫額角,柔和了冷冽線條的是不曾在他人面前顯露的迷亂情緒。
這三個月,即使是忙得不可開交,他依然得用「強迫」的方式,才能按捺下自己想去見她的沖動。對她的成見起于她的身分,不想憑借-嵐的傲氣讓他不願接受這樁婚姻,因為這樣會讓他有夫憑妻貴的無能感。士軒是他的國家,他要自己將它治理成功,絕不容許有外人插手。
將她遺棄的這段期間,信奉「夫君至上」教條的她,怕是一絲怒氣也無吧!這樣的妻子,該是眾人所渴求的,不吵不鬧、柔順依人,但為何卻讓他如此憤怒?
閻聿握緊了拳,極力克制那股想要捶上桌面的沖動。因為這樣的對比過于明顯,他因見不到她而心神不定,而她卻完全沒有影響,她的不吵不鬧該是源于她對他的不在意吧!
看著因指甲刺入掌肉而留下的印痕,閻聿自嘲地冷冷一笑,松開了掌握。她的柔美攫走了他原該剛硬無情的心,而她的順從卻又賤酷無情地給予他狠狠一擊。若是除去她菱風公主的身分,或許他就不須如此掙扎了。他可以不用有所顧忌,堂而皇之誘引出她不曾被勾起的感情,讓她對夫君的定義,不再只是順從……突然,閻聿全身緊繃,原本游離的意志再瞬間凝聚,方才的困擾已不復見,呈現臉上的是無懈可擊的精銳神情。
外頭有人闖入!墨邃的眸子微-,閃過一絲驚狠,他身影一晃,再搖晃的燭火映照中,密室內已空無一人。
一臉猶豫不決的裴珞站在門前,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咬了咬下唇,終于將手放置門板上,輕輕推門而入。
閻-純今天心血來潮說要找她玩躲貓貓,她找遍了整個後宮都找不到人,尋找間,她來到了這個從未踏入的地方。
雀喜曾對她提過,說這里是皇上小時候居住的寢宮,自從皇上被送到獨先國後,先皇就下令列為禁地,不準人進入。雖然這里看起來是荒蕪失整,但卻听說皇上常常到這里來,只不過一切都是听說,誰也不敢確定傳言的真偽。
禁地!憶起雀喜所言的裴珞原想轉頭就走,但心中倏地的念頭又讓她停下了腳步。
閻-純向來不管什麼規定禁令的,在她遍尋不著的情況下,-純躲到這里的可能性極大。
雖然她是這麼告訴自己,會踏進這個禁地純粹為了找出-純,但心靈深處有另一股聲音在-喊,卻被她刻意掩沒,其實,促使她鼓起勇氣踏入的,是由雀喜口中得知的那段不確定的傳聞──這是皇上幼時的寢宮……皇上常常到這里來……她想看看他小時候生長的地方,想接觸他所擁有的一事一物,甚至還抱著一絲希冀,盼望或許能見他一面……這個念頭讓她臉一紅,她的矜持到哪去了?居然為了一段以訛傳訛的流言就忘了該遵守的禮教?裴珞搖搖頭,捉回放肆的心神,強迫自己把動機定正──她是為了-純才踏進這里的。
還是趕緊把-純找出,離開這個地方吧!裴珞小心翼翼地走,深恐在視線不佳的狀況下踫倒了東西。
「-純,別玩了,快出來。」裴珞輕喚,美眸微-,努力辨視里頭的擺設,企圖找出那個嬌小的身影,灰塵的味道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再度喊出的聲音微微帶著鼻音。
「-純,再不出來我就要把你丟在這兒了。」
「-純是誰?」突然一句語音低沉的問話在她身後響起,近得像貼著她的耳旁低語。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裴珞嚇了一跳,急忙旋身後退,沒有注意到地上的矮凳,被絆了一腳往後跌坐,慌亂間手本能地想扒住一些東西來維持平衡,卻一把將年久失修的床幔扯下,陳積的灰塵頓時漫天飛舞,失去憑借的她地無可避免地往身後床榻躺去。
閻聿才剛剛走出密道就看到她出現眼前,三個月不見,他發覺自己更無法從她的柔美中逃月兌,隱忍的渴望讓他幾乎想一個箭步沖上前將她擁入懷中,但他最終仍強壓下邯股沖動,故作冷眼地看她在榻上掙扎。
「我不知道你在這里。」纏手的床幔和飛揚的灰塵讓裴珞狼狽不已,好不容易將床幔從身上取下,她急忙起身,垂首斂目地輕道,眼角還掛著因咳嗽而引起的淚珠。
「沒人跟你說過這里不準進入嗎?」閻聿走到她面前,伸指在她肩處輕輕一堆,這個舉動看似隨意卻隱含內力,完全沒有招架能力的裴珞又跌坐回怖滿灰塵的榻上。
「我以為……」裴珞低頭要開口解釋,卻被他打斷。
「抬頭看我,說。」閻聿挑起她的下頷,指月復在她柔女敕的肌胃上摩挲,語氣柔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這種居高臨下的姿勢讓裴珞更明顯意識到自己的無助,她舐了舐因緊張而干澀的唇,渾然不知這隨意的舉動,看在他的眼里會引起怎樣的感覺「我以為-純躲到這里,所以才進來找她。」在他的注視下,她只覺全身燥熱,新婚之夜的情景又閃過腦海……哎呀!
她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裴珞咬了咬下唇!想藉由疼痛來捉回月兌韁的心神。
「-純,她是誰?」指月復漸往上移,轉為輕劃著她菱唇的線條。
「閻-純,你的皇妹。」他親密的踫觸,引起她不由自主的輕顫。
「皇妹?」閻聿低笑,對于這個名詞並無多大感覺。「或許吧!」
周丞相曾跟他提過他還有一名七歲的皇妹,但,那又如何?他不曾見過那名皇妹,他也不想去見她。他已決心冷情,又何必去招惹無謂的親情來做羈絆?多一分情,就少一分果斷,就如同對她──閻聿看著眼前的麗容,黑眸中因自己的意志不堅而閃過一絲憤怒。
「或許?她是你的皇-啊!」裴珞驚訝地睜大了眼,對于他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議。
「有差別嗎?我甚至不曾見過她。」閻聿不想再討論那個他末曾謀面的皇-,他倏地俯低身子,以極為貼近的距離低語。「你是在質疑,你說過要永遠順從的?!」裴珞抿緊了唇,不敢答話。因為她怕一開口,唇瓣就會貼上他的。
「說啊!」閻聿知道她的為難,反而更加故意逗弄她。
「不是的……」雖然她盡量避免動唇,但唇瓣還是難以避免地輕刷過他的。裴珞驚羞地直想別過頭,卻因下頜-緊緊扣住而無法如願。
閻聿神色陰沉地松開了手,轉身背對著她。玩這種游戲最後傷到的是自己!這小小的舉動反而更助長體內渴望的焚燒,天知道他盡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將想侵犯她紅唇的念頭給隱忍下來。「她不在這兒,出去吧!」
裴珞扶著床沿站起,走到門邊,突然停下腳步,看著他怯怯地問道︰「這里真的不準人進來嗎?」這句問話,是她費盡了力才有勇氣說出。
「那是先皇下的令。」閻聿沒做正面回答,內心已回復冷靜的他回頭看她,沉聲說道。「問這做什麼?」
「沒有,臣妾告退。」迎上他清冷的眸子,裴-臉一紅,立刻-了搖頭,倉促行了個禮,落荒而逃。
她怎能說出是想見他而問的呢?裴珞一直跑到寢宮前,才停下了腳步,粉頰上因嬌羞而浮現艷麗的櫻紅。妻子只能靜候,不得主動追尋夫君,而她卻不顧矜持、禮教,想制造和他見面的機會,這違背禮教的念頭她怎麼說得出口?
他說是先皇下的命,言下之意代表的應是新主即位,舊令亦廢嗎?裴珞強忍心頭的歡喜,臉上的笑容卻說什麼也藏不住。
「你到底跑哪去找了啊?害我躲了好久!」一臉不耐的閻-純自房內跑出,不悅地抗議著。
裴珞心里暗呼不好,她都把正在和-純玩的事給忘了。連忙斂起笑容說道︰「「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啊!」
「我就躲在你床上嘛!」雖然讓人找不到自己是件很光榮的事,但那時間可也難熬得很,無聊透了。「太傅說,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一點沒錯」。閻-純邊說、邊頗有同感地點點頭,對自己的博學多聞頗為自豪「下一次我會注意的。」裴珞笑著伸手去垃她的手,卻在踫觸到她雪白的衣袖時染上一點污黑,見狀兩人都微微一愣。
「皇嫂,你到底上哪去找了啊?怎麼弄得這麼髒?」閻-純驚嚷,直至此時才發現裴珞身上無一不髒。
她都忘了剛剛跌倒在榻上的事了。裴珞頓時脹紅了臉,卻不敢將和閻聿相遇的事說出,因為說了之後,她就無法掩飾自己想再見他一面的強烈想法,這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多丟人-!
「你的衣服……」看著閻-純袖上那顯眼的污點,裴珞懊惱地咬著下唇,緊張地想伸手去抹,卻又怕越抹越黑,而不敢輕舉妄動。
「別管我的衣服了。」閻-純小手一揮,不在乎地說道。「先把你自己洗干淨再說吧!」她一把抓住裴珞的手,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裴珞順從任由閻-純將她帶往浴池,心思卻慢慢飄離。難道以後每次到那個地方去都會沾染上一身塵土嗎?可為何他在那里出現,身上的袍子卻依然雪白無瑕?
雖然有了這層顧慮,裴珞還是默默地想著──她想見他。
想見夫君應該是天經地義的吧!憶起女誡的教條,裴珞隱隱不安,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極力想為自己找一個合理的借口。這樣的想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禮教已漸漸無法局限她有所蠢動的心,她開始想去追尋萌生的渴望。
順從,已不再是她對閻聿唯一的感覺。
士軒圍在經濟上的異軍突起,引起了各國問的震驚,誰也想不到一個積弱不-的小國,居然可以發展到如此蓬勃的局面。
樹大招風,看著大批金銀流入士軒,立刻引起一些專以侵略他國增加收入的好戰國家的覬覦,其中尤以曾質押過士軒皇儲的獨先國最為蠢蠢欲動。得過士軒臣服的他們,認為光憑這點優勢,在對陣時士軒軍隊會為此而怯懦,到時他們將勢如破竹,將士軒的成果一網打盡。
依據以往的戰役來看,他們根本沒將士軒國放在心上,認為此一戰役就如探囊取物般。因此獨先國立即派出軍隊,大張旗鼓往士軒國出發,還對他國發下豪語,說要將士軒收納在版圖之內。
豈料,不到十日的時間,當初發下豪語的獨先國卻反被收納在士軒版圖之內。
革新後初次迎戰的士軒國,國主閻聿並未親自出征,在獨先國這二十年中,讓他將對方的攻掠方式完全了若指掌,兼之獨先國新主毫無軍事頭腦,不懂得兵法,而獨先國派出的軍隊也過于經敵,因此閻聿只是在士軒首都夏侯中掌握軍情,就已將獨先國節節敗退,還一直進攻到獨先國的首都,將獨先國的國主圍困在皇宮之中,最後獨先國國主舉劍自刎,朝臣們開宮門投降。
這一戰,非僅擴大了士軒國的版圖,更是將士軒的強盛發展,驕傲地對外界宣告!
以往予人積弱不振印象的士軒國已不可同日而語。當然,士-國內的歡騰是不消多說,全國上下歡欣鼓舞,熱鬧的氣氛較之過年還要狂放上千百倍。而與國內喧嚷的熱烈相比,宮內的氣氛可算是冷清了。
捷報傳回,朝臣無下歌功頌悟,認舉宴慶功是勢在必行的,最好是長至七日的盛大宴會,邀來各國使節乘機將士軒國威傳至各地,然而,閻聿的反應,卻有如一盆凍寒的冰水自他們頭上當場兜下,將滿腔的狂喜澆熄。
「很好,派遣大臣明日前往獨先國接受降書,退朝。」閻聿接過捷報,迅速看過一眼而後,淡然地如此說道。
早在外頭就听到傳聞的朝臣們面面相覷,如此天大地大的好消息,怎麼皇上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沒有下文了?
「皇上請留步。」一名大臣急忙持笏出列,阻下已站起身的閻聿。「臣等認為此乃本國有史以來的天大喜事,應該盛大慶祝。」
「是啊,士軒好不容易有了皇上如此英明睿智的君主,這舉世無雙的領導才能該宣告天下才是。」另一名大臣亦持笏贊揚,此話一出,立刻獲得其它朝臣的點頭附和。
「喜事?」閻聿停下腳步,立于高階的地勢讓他睥睨著眾臣,冷笑中帶著懾人的氣焰。「這個局面早該達成,是士軒歷代先皇將之放棄。這場勝利遲了多少年,平白讓百姓多受了這些年的苦,這也算是喜事?更何況,英明睿智這個形容詞周不到我身上,我只是城府極深、工于心計罷了。」
議事堂上頓時一片靜默,眾臣臉上布滿尷尬,閻聿這番犀利的說詞讓他們接口也不是,不接口也不是。處境最慘的該是那兩名搶先出列的大臣,此時只能呆立于中央,進退不得。
「啟奏皇上,姑且撇開那些暫且不談,國內百姓為了此次戰事告捷而情緒高漲,若是皇上沒有做出任何響應舉動,失望的百姓們很有可能會對政策推行有消極違抗的反應。」場面僵持,同青彥立刻出列。
這些日子他已約略諳得皇上的性子,知道冷冽狂霸的皇上雖對朝臣們冰冷無情,但他看得出來,皇上對百姓是愛護有加的,所有計劃都是將百姓福祉做為第一考量。因此,在那些錦上添花的提議被皇上完全不留情面地打回之後,唯有祭出百姓這張王牌,才得以說服皇上。
閻聿噙著薄薄的淺笑,並沒有回答,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周青彥,等他更進一步的說法。
「所以臣認為宴會的舉行並不在于它的盛大,而是在于給予民心肯定。再過七天就是國祭,臣認為可以利用國祭將此事由皇上昭告于民,然後在國祭之後的宴會上,設宴接待各國使節。如此一來,百姓會因與有榮焉,而更增加對國家的向心力。」知道他的說詞已被皇上采納,同青彥更是將想法侃侃而談。
「就依周丞相所言,宴會在七天後晚間舉行。」閻聿頷首,此言一出,原本神色沉重的朝臣們立刻眉開眼笑,難掩內心的喜悅。
「皇上,此乃國宴,皇上與皇後都須列席。」為防臨時又有突發狀況發生。周青彥覺得還是先將一切完全告知得好。否則要是到時皇上看見皇後,憤而在各國使節面前拂袖離去,這樣的場面豈不是更為難堪。
聞言眾臣的笑容頓時凝結臉上,大婚的慌亂場面似還歷歷在目,那時除了-嵐和士軒的人外,並無他國人士在,兼之周丞相的解釋得宜,獲得了-嵐的釋然,然而這次的國宴將會有各國使節來訪,屆時要是叉出現那種讓人猝不及防的狀況……一想到這里,每個人都是一臉冷汗。或許士軒的強盛將如曇花一現,立即毀于-嵐的攻擊中。
原本神情淡漠的閻聿怔愣了一下,瞬間轉沈的黑眸讀不出思-,不知是怒或鄙夷。
議事堂上歡欣的氣氛隨著他的沉默而凍結,良久,才又因他的話語而起了波動。
「就這樣,退朝。」語畢,閻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議事堂。
這麼平靜的回答反讓眾臣不知該做何反應,大伙兒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接受了和皇後共同與宴的結論?頓時,整個議事堂-開喜悅的歡呼聲,聲震連天。
「吩咐禮部,準備宴會事宜!急召御用織匠,替皇上、皇後趕制禮服!還有,到御膳房去……」一片哄鬧中,只見欣喜若狂的周青彥強自保持鎮定,指派各部門所負責的工作,為七天後的大宴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