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的烤面包香,誘惑著從昨天中午就因腸枯思竭而廢寢忘食的穆雪桐。
她忍無可忍,不禁低咒出聲︰「可惡!」好不容易在天微微破曉前入夢,卻又被早上睡過頭,趕打卡趕得像救火隊的室友柳爾雅吵醒,想再補個回籠覺卻說什麼也睡不著。只得掙扎起身,憑著本能、到香味來源,搶過房東莫海藤手上的土司便咬,跟著整個人癱躺在沙發上。
「那是我的早餐耶!」看到她這一身狼狽樣|長發凌亂,睡衣滿是縐褶,連吃東西都舍不得張眼,莫海藤有點啼笑皆非。
「再烤就有了嘛!我快餓死了!」穆雪恫翻身把頭埋在座墊里,做個拒絕承認掠食的鴕鳥。
「真是,遇到你和爾雅,一點轍都沒。」莫海藤笑罵道。「我要去買點東西,別在這里睡,听見沒有?會著涼的。」拍拍她的,莫海藤拿起錢包便出門了。
「好啦,好啦,BYE──」穆雪恫含糊答著,兩眼沒張開過,土司還含在嘴突然電話響起,將她嚇得跌坐在地。
「誰呀!」她撫胸怨道,魂都給嚇去大半拿起話筒,听清對方聲音後,她不禁杏目圓瞪。「爾雅,又是你!大清早的擾人清夢也就算了,連身在異處都能隔空騷擾,你也太強了吧!真是──什麼!免談!NOWAY!我現在腦袋里混亂得像一團漿糊,你居然還要我幫你送文件?台北的交通狀況你又不是不清楚,有沒有良心呀你!」穆雪恫搖頭頓足,哩啪啦地開罵。
話筒另一端哀求不斷,雪桐耳根子軟,不一會兒只得高舉雙手投降。
「好──好,別再說了,算我怕你成了吧!嗯──好,待會兒見了,拜!」掛上電話,用力擰擰雙頰振奮自己的精神,用力過猛,痛得眼淚差點流出來。
略做梳洗,換上輕便的T恤、牛仔褲,帶著被小迷糊遺忘的文件,擔任起「宅急便」的任務去也。
困在壅塞的車水馬龍中,穆雪恫皺眉。心里開始後悔沒事答應那個惹禍精干麼!都怪海藤,每次缺了什麼都幫爾雅送到,害爾雅這個壞習慣不僅沒有改進,反倒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以後說什麼都免談!她忿忿地想。
抬頭見前面綠燈亮了,手一緊,加快油門正要通過,卻被右方的異象給吸引了目光。漫然染紅的天際,猶如打翻鮮橙般的色彩,整片妖魅的艷麗迅速泛開,吞噬原本無垠的藍天。
穆雪桐看得痴了,車速不自覺減慢,沒注意到左方一輛砂石車正橫過重重阻礙,強闖紅燈,直行車輛見狀紛紛閃避,惟獨她沒注意到,待眾人尖叫聲入耳,雪桐才猛然回神,但橫行的砂石車已迫在眼前。
一瞬間,她什麼也來不及想,只感到一股灼熱撲面而來,強風卷起,將她全身籠罩,穆雪桐不禁閉緊了眼,雙手放開了手把格擋在眼前,企圖緩和強勁風力的壓迫,完全無法理解這突發的狀況的原由。
突然身後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連人帶車直往後拉,穆雪恫用腳撐住地面想要定在原位,卻反被狂亂氣流造成的漩渦給卷離機車,向後跌了去,意料中摔落地面的疼痛尚未加身,意識就已開始模糊,逐漸剝離己身。
臭爾雅,干麼好心幫她呀?真被害死了!這是閃過雪恫腦海的最後一個念頭,之後,她就跌入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嘈雜的人聲和刺眼的光亮促使穆雪桐從昏迷中醒來。眼一睜開,本來圍在周圍的人群迅速散了開去,返到一個安全距離以外,而上下打量她的目光灼灼,不曾稍瞬。
穆雪桐紅著臉坐起身,手一觸地牙發覺自己坐在一堆乾草上。她趕緊站起來,低著身子揮了揮沾黏在衣服上的乾草屑,一面用眼角餘光查看周圍環境,心里一面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剛清醒的腦子有點混亂。
只見自己身處在一個廣場的正中央,廣場四周擺滿了攤子,攤子上物品琳瑯滿目,應有盡有,這里儼然一個大型市集模樣。所有人停止了交易,視線焦距全停留在她身上。
每個人的衣著打扮有點怪異──穆雪恫擰著眉,輕咬著下唇暗忖──驀地一驚,他們全穿著古服哪!
這一驚讓她心里直打鼓。「天吶,我該不會闖進了拍戲的片場了吧!」雖然昏迷前的記憶停留在十字路口,不過事實為證,還是先解決眼前的窘狀再說。妨礙了人家的拍戲進度,一定會被罵到臭頭的。
抬頭想開口道歉,環顧四下,卻看不到有任何的攝影機器,彷佛這就是個真實的世界,而她是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顯得那麼突兀。
「你看看,那一身打扮,嘖嘖──哪像個閨女啊!手臂全露了出來,敗壞風俗。」
「啊!」
「是啊,頭發還削得那麼短,像個什麼樣!」
「,她好像不是本地人耶,我不記得看過她啊!」「那就更糟嘍,一個姑娘家居然獨身離家──」
「別這樣啦,說不定人家和親友失散,又遇上什麼事故才會這麼狼狽。」紛雜的口耳交接傳入她的耳里,低頭瞧睢身上令眾人稱奇的裝扮|T恤、牛仔褲,很正常;再模模及胸的頭發,沒有異樣,可是,卻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穆雪桐抬頭望去。
「讓開,讓開!村長來了!」有人大聲吆喝。
原本聚攏的人潮自動退出一條通道,一名兩鬢微白的年近七旬的長者,邊向村民打招呼,邊往她身處的位置走來。
穆雪桐直盯著他,盼能得到解答。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倒在這?」老者略微彎腰詢問她。
「我──我──我不知道,對不起,打擾你們──我要走了!」想一探究竟的急切被突如其來的恐懼取代,她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
轉身想腳底抹油一走了之,卻被一層層圍觀的人牆擋住了去路。
中國人的劣根性!那麼愛看熱鬧干麼?月兌逃失敗的她在心底暗咒。
「小姑娘別緊張。」村長開口安撫,語氣中帶著諒解。「這里人多,你大概有些事不好開口──這樣吧!各位!」轉身面對村人朗聲道︰「現在這里過於嘈雜,有些問題不好發問,能否讓陳某暫時將她安置舍下,待明日再至此地對眾人答覆,如此安排不知你們是否接受?」村人經過一陣沈默後,一個心直口快的屠戶首先舉起屠刀大喊︰「村長盡管帶回去間沒關系,俺支持你。」
「是啊,反正我們這些粗人也問不出什麼結果。」賣魚的老王跟著附和。
經過他們兩人的起頭,頓時人聲鼎沸,應和聲震耳欲聾,吵得穆雪恫忍不住伸手住耳朵。
「各位,請靜一靜,請靜一靜。」村長伸手擊掌,四周立即安靜下來,靜待回答。
「承蒙各位信任,陳某很感動,明天一定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覆的。」得到村長的允諾,廣場上的人群逐漸散去,中斷的交易開始回復熱絡。
「小姑娘,隨我來吧!」穆雪桐一臉茫然地看著村長的嘴在她面前一張一合,他說的話卻一字也沒听進耳里。
為什麼他們說的話竟如此難懂?她現在想做的只是回家去補足被中斷的睡眠而已。
「姑娘!」村長輕輕推了推她的肩,可憐的孩子,似乎被嚇呆了。「如不嫌棄,到寒舍坐坐吧!」她點點頭,總得弄清來龍去脈。雪桐緊緊跟著村長走離此地,深怕迷失在這個怪異的環境里。
兩年後
「終於讓我找著了,二小姐,你讓我找得好苦啊!」湘蓮喘著氣,喊住賞花沈思的雪桐。
「什麼事啊?從大老遠就听到你的叫聲。」穆雪恫回神,對湘蓮笑罵著。
湘蓮吐吐舌頭。「又不是故意的。大小姐從宮里回來,現已抵達城外,老爺要你去大廳候著呢!」大小姐是當今王上最寵愛的妃子,身價可高著呢!難得回鄉一趟,當然得動員全府上下前去迎接嘍!
「唉!你真是──我就是為了躲大小姐才避到這兒來呀!」本來想說逃過此時就可以逃過那一場隆重的恭迎儀式,沒想到全讓湘蓮給打亂了。想必,大夥這會兒應該都在門口列隊了吧!
穆雪恫不滿地睨了湘蓮一眼。「跟了我那麼久了還不知道我的性子!」
「才一年多哪叫久啊!」湘蓮不服地喊。「而且不來叫你的話,我會被老爺罵的!」
「好啦,跟你說笑的。」穆雪桐見地那無辜樣笑了笑,隨即憶起,娥眉微蹙。
「怎麼辦?這次該用什麼理由?生病的藉口上次好像用過了──哎呀,你也不幫忙想!」「我哪有小姐聰明!」湘蓮撇嘴。
「真是──啊,有了!」瞪了湘蓮一眼,突然撫掌大叫。
「什麼啊!」湘蓮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不禁皺著臉。心里暗自抱怨道︰突然叫那麼大聲,想嚇死人吶!
「你去回稟老爺,說我為了迎接大小姐特地到滌塵齋淨身,時辰未到不可以出來。」穆雪桐笑得得意。
「這樣就可以躲過這苦差事了。」
「這樣好嗎?」湘蓮遲疑著。
「可以啦!快去。」穆雪恫催促。
「可是──我們全都為了大小姐回府的事忙著,沒人可以服侍你沐浴啊!」
「得了吧!我又不是大小姐,哪里需要那麼多人服侍?自己來就成了。」穆雪恫拎趄裙擺往浴池的方向跑去。「我走!」
「小姐!你再這樣我要去告訴老爺哦!」湘蓮插腰大喊,真是,沒個大家閨秀.
「你敢!看我不剝了你的皮!」銀鈴般的笑聲逐漸遠去。
湘蓮無奈地搖頭。「比我還不莊重──啊,糟了!小姐,忘了告訴你,王這次也駕臨──咦,跑掉了嗎?」穆雪桐浸泡在熱氣氤氳的浴池中,看著這偌大的滌塵齋,感覺人生最高的享受莫過於此。
回想起自己的際遇,不免感到慶幸。
當時由初會的村長口中,只問出她如今身處雲綢國,執政者為龍騰王。
還記得她那時睜大了雙眼。「雲綢國?龍騰王?」怎麼從沒听過?
陳村長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是啊!這里是雲綢國的衛武村,小姑娘你打哪兒來?」「呃──老伯,你有沒有听過宋朝?」見村長搖頭,穆雪恫繼續往上推。「唐?隋?
魏晉南北朝?漢──」她直數到夏商周,卻還不見村長點頭。
望著那顆不停左右搖擺的微白腦袋,穆雪桐只感到渾身無力。
「你講的那些東西,老夫全都未曾听聞。」陳村長有點為難地看著她。
「那──」穆雪恫腦筋急速運轉。「咸陽?長安?洛陽?開封?」她接連念了幾個古代省會,越數越急,甚至連天山、武當山都出籠了,得到的卻只是村長愛莫能助的眼神。急切的語音漸微,到了後來已略帶哭音。
這是個什麼世界、什麼年代啊!怎麼她所熟知的歷史、地理全都無法派上用場?穆雪桐頹然跌生入椅,滿臉懊喪,淚水盈眶。
陳村長看了不忍,倒了杯溫茶遮上她手。「先喝杯茶定定神吧!」穆雪桐六神無主地接過,輕輕啜了幾日。不知是熱茶的溫度讓人安定,抑或是是茶葉的芳香使人心情平靜,總之,心情已不像剛剛那麼慌亂。
天吶!小說寫多了會遭此報應嗎?她懊惱地想。
陳村長見她心情穩定了,開始問話。舉凡來自何處、為何而來、怎麼會暈倒在廣場上、這身打扮又是為了什麼等等,反正方才村民七嘴八舌提出的問題他都恪盡其職地間了。
面對村長的問題,穆雪恫支吾了一會兒,開始發揮寫小說的創作能力,胡亂編了個說辭,用探親途中遭劫的理由把一切搪塞過去,其中說辭漏洞百出,相互矛盾,閱人無數的村長豈會不知真假?只是不曾點破,還好心收留她住下。
雖然村長一直熱心款待,但總不好在別人家一直白吃白喝,做只不事生產的米蟲吧?再加上見了村長世代以清廉勤儉傳家的祖訓,讓她更加汗顏。
但,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不會煮飯,不會刺繡,更別提其他了,不禁大嘆百無一用是雪桐。經過一番苦思,終於讓地想到了自己的長處,擁有柔道黑帶段數的她尚稱身強體壯,當下立刻自告奮勇隨著膳房的嬤嬤出外采買糧食,當個提東西的跟班。
天吶!全府上下也不過十來個人,沒想到所吃的米竟有那麼重,更別提其他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拿在手上有多難走了。因極易暈車兩萬分厭惡汽車的她,竟然開始想念起四輪傳動的方便了。
不過,辛苦歸辛苦,她也藉此探知了不少民俗風情、服飾建築,對於這個不明朝代的考究,她依然耿耿於懷。她曾寫過幾本關於古代的小說,資料集得多,參考文獻也不在少數,剛好派上用埸,拿來對照對照。
經過詳細地觀察,再輔以腦海中的資料,她只能大約推定應該是在唐朝左近吧!但為何這里的居民對於之前朝代完全一無所知?她也只能皺著眉,一切都無從考起。
唉,有什麼方法回得去呢?閑暇之餘穆雪桐支著下頜,仰望藍天。這里是沒有卡車啦,但總不能找輛馬車來試啊!要是失敗了,現在的醫療技術可不比二十一世紀,搞不好就此魂恨歸天怎麼辦!雖然想回去,卻也莫可奈何,只得暗地里把罪魁禍首柳爾雅罵了又罵,藉以泄憤。想著,想著,她的思緒又飄回來到衛武村的情形在她待了約莫三個月後,一名官拜太尉的村長遠親康定拓請辭回鄉,途經村長家中登門拜訪,看到穆雪桐後對她喜愛異常,加上唯一的掌上明珠被徵召入宮,兩者寂寞,於是取得村長和雪恫的同意,當下收了她為義女。
在一次義姊康艷雅返鄉時,兩人首度會面。
穆雪恫微揚起嘴角,那次見面還真是驚為天人哪!只見她義姊柳眉如月,唇瓣紅灩,雪白的肌膚像沒見過日光似地粉女敕,略施薄粉的瓜子臉散發著逼人的古典美,猶如從晝里走出一般。如扇的眼睫長而彎,藏於其下的瞳眸媚滕,柔似秋水果真人如其名。
沒看過這等美女,穆雪恫瞧得痴了,直至義父康定拓發出做作的咳嗽聲,她才拉回神思。
對於她的唐突,康艷雅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挑起嘴,若有似無地笑笑,反而更增風情,讓她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兩人之間名為姊妹,言語上卻是談不來的,也不至於到互相厭惡,但交情只是點頭之交,見了面表面上客套招呼幾句。對於康艷雅,她這位義姊,穆雪桐枕在浴池畔仰望上頭,真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不知為何和她在一起總有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好在康艷雅遠在宮中,久久才回來一次,不然,幾日就來趟返鄉的排場,怕不累煞她了?想到要在大門列隊恭候她就頭暈。
穆雪恫身子一滑,輕巧地鑽進水里,露出頭顱,手足撥動,開始游起泳來。
「王!請等等小的!」小八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拚命地喊。
「什麼事?」黑衍清瞿俊秀的臉上布滿不耐。
無懼於王的怒氣,小八子很盡忠職守地進諫。「啟稟王,大家都在大廳恭候您的駕臨──」
「知道了,下去吧!」黑衍揮揮手。
「可是──大廳在反方向啊!」小八子仍不死心。誰看不出王那敷衍的態度啊,要真就此退下,不跑了個不見人影才怪。他心里暗笑,王,可別小看了小八子啊,至少我也是打從一進宮就跟在您身邊的,服侍了近十年的時光,對於您的想法小八子可是心知肚明的。
見小八子一臉了然於胸的詭笑,黑衍冷眼一凝,怎麼?小八子存心拆他的台?
「我知道,听聞艷妃家中的花園景致直可與御花園比擬,待我逛逛隨即過去。」
看出小八子正欲言語,黑衍搶先下令︰「別再多言,下去吧!」
「是!」再怎麼了解卻還是抵不過皇令啊!小八子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出花園。
見人影走遠後,黑衍聚攏的劍眉才微微舒展開來。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一時心血來潮親口對艷妃允下陪她回鄉省親的承諾,待見到艷妃欣喜若狂的神情時,才發覺自己月兌口而出所代表的意義,但君無戲言,已經無法收回。天知道,這會讓艷妃在後宮的地位提高多少!
除去龍袍冠冕,著上便服,摺扇在手,渾然天成的威嚴不自覺地散發,面如冠玉,兩眼炯然有神,充滿王者的自信神采,身材頎長,隱藏在文人服飾下的是長年練功所鍛煉出來的精瘦體格。
這就是雲綢國的龍騰王|黑衍。
原本一向以農立國的雲綢國,自新任龍騰王黑衍繼位後,他便不顧守舊派老臣子的反對,獨排眾議、大刀闊斧地采取了大膽的方策整頓城邦,闢商道、整經濟、納人才、振軍力,將雲綢國由農業大國轉型推上了農商並重的經濟強國,而原本反對聲浪高漲的群臣見了成果,也就完全噤聲,對於新任君主的獨到眼光只有俯首稱臣的分,再也不敢有異議。
然而樹大招風,雲綢國強盛的經濟實力引來了鄰國熊出的覬覦,不多時,按捺不住的熊出國派兵進攻雲綢,希冀能坐享其成龍騰王創下的成果。
在兩國國土間有一條江河做為分界,叫作恕江,在此引發了恕江戰役。在這場戰役中,雲綢國守得固若金湯,還將熊出國打得節節敗退,元氣大傷,最後只好求和討饒。
戰敗的熊出國主馬元簽下和戰條約,賠上了大筆求和金,還允下了永不騷擾國界邊民的條款。
馬元恨嗎?黑衍優美的唇形勾起了嘲諷的笑,那可不?雖然馬元簽下了條約,表面對雲綢國臣服,但據安排在熊出國的探子回報,馬元率兵退回國都後,卻暗地夜以繼日地操兵練馬,預備隨時伺機而動。
想報仇嗎?黑衍自信地挑眉,隨時恭候!
黑衍在花徑上漫步走著,一向冷峻的臉柔和了線條,更添魅力。
寂靜的園子隱約飄來歌吟,黑衍覺得訝異,府里的人不是都聚到大廳了嗎?突然一股沖動,促使他邁步循著歌聲找去,尋著聲音的源頭|滌塵齋。
他試探地經推門扉,門未上鎖,施了輕功,足下悄無聲息地走進滌塵齋內,藉著更衣屏風的遮掩,想看看這個不把龍騰王放在眼里的是何許人也。
略一探頭,只見一名果著身子的少女浸在池里,背對著他,低聲吟詠著他不曾听過的歌謠。「紅酥手,黃藤酒,滿園春色宮牆柳──」聲音輕靈清脆。
穆雪恫突然覺得寒毛微豎,感到空氣中似乎加入外來者的氣息,猛一回頭,看到一名男子正倚立於屏風之旁,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意識到身上未著一絲半縷,穆雪桐驚呼一聲,連忙雙手胸轉過身去,沈入水中,藉著劃動雙足游向浴池的另一端,直至盡頭,她才露出雙眼怒瞪著那名男子。
看到她的反應,黑衍勾起嘴角,心中起了捉弄的念頭,邁開腳步,沿著池畔緩緩走向她。
穆雪恫一見他移動,心中大急,直往角落躲,心中早已混蛋、王八蛋罵了不下百次。最後眼見兩人距離只有幾步之遙,她忍無可忍。「站住︰別再靠過來了︰」黑衍很听話地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優勢讓他將她隱於水中的曲線一覽無遺,只是重點全讓她的手給遮住了。
她又羞又憤,柔道黑帶的功力在此時完全施展不開,想起僕人們全都在廳外頭候著,才憶起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你是誰?怎麼可以隨便進來?現在馬上出去就不跟你計較了,不然,我姊可是王最寵愛的艷妃,你要是敢動我一根寒毛,包你吃不完兜著走!」雪桐雖然平素不喜藉勢壓人,但這場面非比尋常,只得又哄又嚇的,反正重點也沒讓他瞧見,趕緊趕他出去才是要事。
黑衍聞言輕笑出聲。「放眼天下,還沒有任何人能對我做到那種地步。」「你好狂的口氣!」她倒抽一口氣。「連王也不放在眼里。」嘴里斥罵著,心里卻是連連叫苦不迭,連最後的法寶都沒轍了,如何是好?
「說到王,今天他也來了,你居然沒有前去恭迎,不知是誰比較狂妄啊?」黑衍斜睨著她,話中充滿戲謔。
「是嗎?我不知道,沒人跟我說啊!」她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
黑衍微微皺眉,怎麼她一點也不在意?
「要是被人發現你沒前去恭迎,恐怕會為艷妃一家惹來滅門之禍哦!」黑衍開口,口氣輕快地像在談論天氣。
穆雪桐聞言一驚。「那我得趕緊到大廳上去了!」迫不及待地就要起身,才站起,水珠都還來不及滴落旋即沈入水中。不對,他還站在這里賴著不走!
黑衍對瞬間出現的嬌軀只來得及驚鴻一瞥,心中直嘆可惜。「怎麼?你不想去了?」「你不走開我怎麼起來啊?」穆雪桐瞪眼。
「你就當沒我這個人存在好了。剛剛你不也打算這麼做嗎?」那掛在俊臉上的笑有點邪邪的。
「你──等我出來就有你好看的。」她咬牙切齒。
黑衍對她的放話滿不在乎地回以一笑。「別逞口舌之快,真要做得到,現在就出來吧!」憤怒中的她並沒有中了他的激將法,只是瞪著他,兩人僵持不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氣得失了耐性。「混蛋!給我滾出去!」黑衍原本只想逗逗她,但經過她這一吼,混蛋?君主的自尊抬頭,決定和她耗到底了。
「好了,別鬧了。」他收起笑容,臉上的神情不怨自威。「想要我走開是別想了,最大的讓步,我轉過身去,絕不回頭。如何?」「我不要!」雖然那張卓爾不群的臉板起來是挺嚇人的,但她甩頭,在逐漸變冷的池水中打顫。憑什麼要她讓步?有錯的是他耶!
黑衍挑眉。「那我們就這麼耗下去吧,我可是無所謂。」輕拂衣袖,好整以暇地斜倚著牆。
撐了一段時間,穆雪桐投降。「你絕對不可以回頭哦!」見黑衍依約轉身,她趕緊攀爬上來,俯低身子迅速抓起衣物穿戴,深怕他會突然轉身頭。古代的衣服復雜難穿,現下少了湘蓮的幫忙,穆雪恫因慌張而手忙腳亂地弄了老半天才把貼身小衣穿好,外袍胡亂披著,正繼續和不知要穿往何處的衣帶奮戰。
黑衍暗忖,過了這麼久,應該可以了。轉身頭。「好了嗎?看到的卻是她蹲在地上,衣衫凌亂的景象。
穆雪恫連忙拾起散落的衣物遮掩。「還沒好,快轉過去。」黑衍笑笑,伸出手幫她衣衫攏齊,系上衣帶指尖不經意地劃,她的背脊,雪桐因此竄起一陣輕顫。
黑衍察覺。「怎麼了?」她為這個反應羞紅了臉。「不要你管!」抽出輕握在他手中的衣帶,奔出滌塵齋,慌忙的模樣倒像是落荒而逃。
黑衍先是一呆,隨即漾趄微笑。她要是知道就是她口中的王,不知會有何反應?一思及此,臉上的笑意就更濃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