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兒?嵐兒!」隨著靳嵐登基晉升為太後的青妃看著靳嵐,輕聲叫著。
坐在大後跟前的靳嵐,焦距渙散地垂首看向地板,怔然出神,連太後的叫喚也沒听見,直至一旁的秦嬤嬤也跟著叫喚,才猛然一驚,恍如大夢初醚。
「母後,您叫我?」靳嵐抬頭看向大後,好半晌,游離的思緒都尚未回籠。
看著靳嵐這樣失神的模樣,太後心疼地嘆了口氣。自從那雲鈾園的三皇子離去之後,嵐兒除了在面對朝臣是精明清醒之外,其余時間,只要一空閑下來,就是呆呆地怔坐著,像個只有空殼子的女圭女圭似的。
太後的嘆氣聲讓靳嵐揪緊了心,眼圈一紅,情緒激動得差點要掉下淚來。這陣子的她,讓母後掛心了。
為何黑韶離去後,益發襯出他的存在感有多鮮明?當他在陵嵐國境中時,就算多日不見也無礙,但當她知道他離開了陵嵐之後,那種悵然若失的空虛感卻無時無刻地侵襲著她。讓她無力招架。
終于體會到黑韶對她訴說,他用練兵來逃避一切的無奈,當初她對他嗤之以鼻,如今她自食惡果。她一直用國事來麻痹自己,像逃避什麼似的,想要藉此來遺忘自己對他的思念。
沒想到,她是忙到沒有自我、忙到忘了自己的存在、只剩下處理國事的理智在運作著;但是卻怎麼也忘不了那抹擾人的身影呵!
為,什麼她忘不了黑韶了他的笑,出現在每份奏章里,他的氣息。橫互在每一處角落里,誰來教她,怎麼把他忘掉?她連自己都已經不存在了啊;
「嵐兒,你何苦?」太後輕拍靳嵐置于膝上的手,秀麗的面容布滿不舍。「別再折磨自己了,你父皇去世了,咱們可以和丌官洛太傅討論,想個法子,看怎麼將你恢復女兒身,你別再這樣了,看得母後難過。」
靳嵐咬緊下唇搖頭,終于眼淚潸落下來。她怎麼能啊!這一讓位,即位者可是恨她入骨的靳菽啊!她們母子倆更是死路-條,「是啊,丌官洛太傅會幫著咱們的,您就別再擔心了,」秦嬤嬤也在一旁勸慰著。
雖說那個黑韶她看得並不是很順眼,在雲綢國是個沒有任何地位的三皇子,長得又瘦又高又帶著嘻皮笑臉的邪氣
味,配皇上怎麼夠格呢?但皇上喜歡哪,她也只能試著接納嘍,更何況太後也挺滿意的,她這個做下人的還能說什麼?
秦嬤嬤站在大後身後,那嚴峻的臉染上了些許笑意;卻又立刻皺起了眉頭。
不過,多看了幾次,發覺黑韶並沒有她原先想像得那麼差,或許是太後每天在她耳邊說他好話的關系吧!可是這家隊怎麼說走就走了?害得皇上這段日子都過得像行尸走肉的,從小到大也從沒見過她這麼失魂落魄的,看得她多舍不得啊!
「女乃娘,您坐啊!」太後回頭一看,見泰嬤嬤站在後頭,急忙起身拉她坐下,卻又被迅速閃過。
「不,奴婢不能逾矩的。」秦嬤筋連忙推拒,一臉的義正辭嚴︰「太後別這樣。」
太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女乃娘老是這樣,總是不願拋開那些根深柢固的守舊觀念。想叫靳嵐幫她勸著,卻發覺才一會兒的空檔,靳嵐又兀自出神了。
「嵐兒-」太後輕緩地叫著,眼中盡是自責。要不是她當年的一念之差,嵐兒就不用多吃這些苦頭了。倘若嵐兒自始便以女兒身出現,她與黑韶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啊!
「孩兒自有分寸的。」靳嵐連忙拭去尚掛在羽睫的淚水,強顏歡笑。該死的她又讓母後難過了。「夜深了,兒臣該回宮休息。」
「嗯,早點休息吧!」太後陪著靳嵐站起,秦嬤嬤立刻搶睫門口,拉開房門。
「母後您也早點休息吧!」靳嵐走過門檻,堅持不讓太後︰再送。見太後站在門前不再走出,才放心回頭。
「嵐兒,黑韶知道你是女兒身一事嗎?」突然,太後問出這句話。
靳嵐正準備離去的身子一僵,腦中一片空白。她該怎麼說?有太多事,大多糾葛,她都無法對母後明言。幾經思量,做了個深呼吸,轉頭正視太後,清亮的眼瞳明晰。
「知道。」靳嵐輕道,不曾對母後說過謊的她選擇誠實回答。輕吐的語音帶著緊張,怕母後繼續逼問。沒想到,母後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嗯,你早點歇息吧!」太後微微一笑,將門帶上,正好將秦嬤嬤那急欲逼問的臉隔絕于門後。
靳嵐傻傻地頓了一會兒,才緩緩往清泡宮走去,臉上帶著些許的疑惑與釋然。
「太後,您怎麼就這麼放皇上走啊!」秦嬤嬤在門後頭跳
著腳。
「女乃娘,嵐兒的事該由她做決定,咱們只能問結果,不能多間過程的,問得太多,就成了干擾。」太後溫柔一笑,安撫著秦嬤嬤。「咱們已經影響了她二十年,嵐兒能有幾個二十年?這個二十年該交還給嵐兒了。」
「什麼二十年不二十年啊,奴婢听不懂啊,奴婢只管皇上是怎麼跟那個黑韶說的,怕她會被人欺負啊……」看著兀自嘮叨不休的秦嬤嬤,太後微笑著,撥著手中一顆顆的佛珠,心中默念佛號。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今夜的風帶著股異常的躁進,隱約中仿佛聞得到淡漠的血腥味,掩蓋了一向花木氣息濃郁的清-宮。從清水宮離去的靳嵐才剛跨進清-宮花園,即微微蹙起了柳眉,而後又搖了搖頭,笑自己的心神不寧。
月如鉤,初秋的夜風微涼,轉眼間,黑韶離去已近十日。近十日啊,但為何她感覺像過了一生一世?當時黑韶對她傾吐的話語,如今,她也想對他說出,她想他,想得無以復加,想得無法自拔。甚至開始怨起了黑韶,怨他竟然狠得下心放她獨自一人,離她而去!
但,她又憑什麼?靳嵐自嘲地笑了笑,帶著哀傷的落寞,她憑什麼?吝于付出感情,被帝位的枷鎖套牢著,被天大的謊
言束縛著,這樣的她憑什麼?將黑韶拒之在外的人是她,怪他輕易離去的人也是她,人,真是矛盾口吶!黑韶該是不可能再回來了,當她對他說了那麼決絕的話語之後,她在自掘墳墓,用自己的血淚掘成的墳墓。靳嵐無辦地閉起了眼,她這樣做對嗎?為了陵嵐子民,為了母後,為了她自己,這樣的抉擇絕對是正確的。靳嵐一再反覆地說服自己,卻無法壓抑滿腔的疑問浮現。為何她的心淌著血,破碎得沒有任何感覺,只有痛苦與悔恨將她啃蝕得體無完膚?
她這樣做真對了嗎?
眼睫輕扇,才發覺淚不知何時已滑落腮際。靳嵐拭去了淚痕,深深做了個吐吶,決定不再去想關于黑韶的事,她從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突然間,風一起,風中愈濃的血腥味重得令她皺皺起子眉,這絕不是她的錯覺。心頭一凜,正要出宮查看究竟,身後一陣殺氣猛烈襲來,靳嵐身子一矮,正好聲過了後方來人劈頭一刀。
靳嵐收斂心神,抽出靴,門防身短匕,運用匕首是的靈巧軟近刺客,不一會兒即居于上風,將刺客的手反背于後腰,「匕首抵在咽喉處,沉聲問道︰」是誰指使的?「
被壓制的刺客還想掙扎,但當冰涼的刀鋒貼上了喉頭,立刻僵直了身子,一動鳴不敢動。「說!」靳嵐箝制刺客的手一緊,逼他說出主謀者。突然身後一股強勁的掌風襲來,靳嵐急忙向旁躍開,反身回了一章,將偷襲的人擊倒在地。
抬頭一看,讓靳風又怒又震,大批身著冑甲的軍隊由正門、宮牆、屋檐等四面八方涌人,正將她緩緩包圍,一雙雙的眼虎視眈眈地緊盯著她,隨時會一擁而上。
靳嵐心一驚,不知這樣的侵略規模弒殺了多少無辜生命,才造成了那股布滿血腥的風?見來人逐漸增多,一心掛念母後的她已無心戀戳,立刻急往後退,手持短匕首將幾個搶先進犯的人一刀一個刺進要害,嚇阻了敵人的攻勢。
余人一見,原本準備上前的動作全停了,怕自己成了…-個犧牲者,全都保持著見離,等著其他人先去打頭陣。
乘著敵方這氣勢渙散的空檔,靳嵐身子往後一翻,立時消失蹤影。
「追啊,追啊!」不知哪個人首先回神,舉刀大喊,其余人才知大事不妙,讓人給跑了!急忙拔腿往靳嵐消失的方向追去,
踢開了每間房門,卻已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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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長衫凌亂、沾染著血污的長者沖進教練場的會議廳,靳嵐一抬頭,喜道︰「大傅,您來了!」
「皇上!」丌官洛驚喜交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隨著腳步聲已沖進了大廳,來到了靳嵐面前,正要屈膝下跪,卻被靳嵐連忙阻下。
「都什麼時候了!」靳嵐怨道,急忙扶起丌官洛上下審視著。「您沒事吧!」
「微臣無恙,皇上派來的侍衛隊及時救了臣……」丌官洛心有余悸地說道,一群士兵沖進他的宅第,不由分說地見人就殺,長年太平盛世的靳嵐何曾見過這種場面,人人都給嚇傻了,毫無反抗力地任人宰割,他衣上的鮮血,就是被一名在他面前被殺的家僕給染上的。
「別再說了,皇上,您的傷還沒包扎好哪!」一旁的秦嬤嬤打斷了丌官洛的話,不悅地將靳嵐拉回椅上,拾起撿到一半松月兌的紗布繼續包扎。
「您受傷了?」丌官洛驚道。
「不礙事的。」靳嵐搖搖頭,開口安撫。
當她成功地由地道逃出清-宮後,點倒了兩名發現她蹤跡的敵人,潛到馬房拉了「雪綾」直奔清水宮。一路上,傷亡的宮僕們讓她不忍卒睹,卻無暇顧及,此時的她只是個擔心親人的凡夫俗子啊!只能一咬牙,狠下心視而不見。一進清水宮,發現侵略者的足跡尚未涉人,心頭微微一安,看來對方是先由她下手。「雪綾」的腳步尚未停下,她就已經竄進了房門,簡短兩個字。「叛變。」讓太後與秦嬤嬤不再多問,緊急召集了守候清水宮的宮僕與侍衛,連忙撤離。
情況危急中,思緒反而變得清明,直覺的帶領眾人往教練場退去。果然,敵方將軍力集中于進攻皇宮,完全沒有想到教練場的存在,離皇宮越遠,所遇的敵人也越少。一路上四處可見落單的宮中侍衛與敵方廝殺,上前解救後,將散落的兵力聚集,直至進入教練場,人數約有原來的四成。一進了教練場,意外地發現,黑韶並未將全數兵力帶出,只帶走了三分之一的士兵,而且還是兵力最弱的那一隊。他還是為著她想的,在狼狽地退守之後,這樣的發現讓靳嵐幾乎要感動得掉下淚來。
當派出打听消息的探子回報主謀者是靳菽與秀妃時,她並沒有多大詫異,反倒還覺得他們動手得晚了,居然能忍到這個時候,沒在黑韶一離開時就起兵謀反。或許是怕役鼠忌器吧,怕黑韶會帶著軍隊回頭,直至確定了黑韶離去後,才敢動作。
只是千防萬防,他們還是沒料到教練場中竟有大批的軍力留守。
當下靳嵐點出了五隊以七人為數的小隊,人選全是武功;高強的佼佼者,派他們前往城內救出丌官洛及其他竭力擁護她的朝臣們,怕不事二主的他們會成為靳菽殺雞敬猴的對象。
手上的傷,是在途中解救受困的侍衛隊時,讓對方的刀給劃上的,只是輕傷;偏秦嬤嬤見了大驚失色,堅持上藥,靳嵐說不過她,因此形成了眾臣商議,而皇上卻像個小孩子讓人包扎的好笑局面。
「各位有什麼對策?」等秦嫁嬤完成包扎雜離去後,坐于上位的靳嵐問道。
底下飽受驚嚇的大臣們彼此面面相覷,完全沒了主意。
靳嵐容色愈顯凝重,這個結果她早該知道的,全都是文官出身的他們哪里懂得軍事運籌呢?陵嵐國真的是過分地文盛武弱
「皇上,經過整晚猝變的折騰,大家都累了,就讓他們先
水息吧,其余的事明日再說。「丌官洛見大家一臉驚魂未定的莫樣,開口替他們解了圍。
「好吧,」靳嵐料想再耗下去也不可能討論出個所以然,嘆了口氣。「教練場的守備嚴密,大家在這里非常安全,就放心地早點歇息吧!」
原本神色委靡的大臣面露喜色,紛紛跪下告退。靳嵐看著他們魚貫地走出,心頭沉甸甸的,不知是什麼感覺。
要是這個時候,黑韶能在一旁陪著我就好了……這個念頭猛然劃過她的腦海,讓她一驚!她怎麼能如此?是她趕走他的,卻在需要他的時候盼他出現?靳嵐強自按下這個自私的想法,卻掩不住失落的感覺浮上心頭。
「皇上,您有對策嗎?」丌官洛問道,身為靳嵐啟蒙老師的他在兵法上有著一定程度的見解。
「我覺得,目前應先固守我們這個據點,然後再伺機反擊。關于計策方面,隊里有幾名士兵在黑韶的指導下都學有專精,咱們可以再研究。太傅您覺得呢?」靳嵐說了自己的看法,在提到了黑韶的名字,臉色還是忍不住一紅。
「嗯,目前我方的確是不宜妄動,就如此吧!」丌官洛想了一下,點頭附議。「看來靳菽和秀妃計劃了許久,一直伺機而動;以為我方的軍隊早已全數離開凌嵐,才會在這個時候謀反。」
「太傅,有件事說出來您別罵我。」靳嵐躊躇著,此時的她不是個皇帝,只是個對長者傾吐心聲的小輩。「在從皇宮到教練場的這段路程中,我曾經想過……這樣的謀反也好,把帝位讓給了靳菽,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我擺月兌了我不想要的,兩者皆大歡喜。」
這樣自私的想法讓她害怕,卻又讓她產生那種極力想去實現的。
「你有這種想法是正常的,但事情不如你想得那麼單純。」丌官洛拍拍她的肩頭,諒解地笑笑,然後語重心長地說「但為何你沒有這麼做,其實原因你很清楚吧!你太了解靳蔽的為人了,要是將陵嵐交給他,不啻是將百姓推入水深火熱的地獄中。別為了這種想法羞慚,重要的是,你還是顧全了大局。」
可不是?光是一場叛變就輕易地奪走了多少無辜的生命,要是真陵嵐交到靳菽手上,怕獨裁的他還不恃權百般折磨百姓?
「嗯。」靳嵐點點頭,總算釋然。
「何況,這個皇位本來就不該屬于他的。」丌官洛別有深,意的說道,那緊密地收在單衣內不曾離身的秘密,蘊貼著他
的胸口。
「也不該屬于我啊!」靳嵐淡道,沒有注意到丌官洛的另有涵意,只單純地以為太傅所說的是長幼順序罷了。
丌官洛搖頭但笑不語,微微傾身。「臣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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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菽得知靳風帶著殘余人馬退至教練場後,連日來,集中所有兵力攻擊教練場,但絕佳的地理環境保護了教練場中的人員不受任何侵害,只有少數的兵力將人口守得滴水不漏,其余的士兵全在里頭排練著反擊的陣式,熟記各人的職責,靜待反敗為勝的一日。
幾天後,靳菽見久攻不下,而且靳嵐也沒有任何反守為攻的動作,漸漸失了防備之心,將守在外頭的大批兵馬撤離,只余下一小隊人馬守著。
急欲為王的他等不及靳嵐投降,撤下兵馬的隔日立刻舉行登基大典,連著三日狂歡慶祝新王立位。原本嚴陣以待的士兵全都拋開了裝備,通宵達旦地徹夜笙歌。‘
當探子將這個消息回報時,靳嵐的眸子一亮,喜道︰「終于等到了!」立刻傳令士兵們準備,而早巳蓄勢待發的士兵們
根本不須花大多時間整理裝備,不多時即氣勢高昂地在場中等候,打算一舉將敵方殲滅。
出兵前,身著戎裝的靳嵐站在教練場中的指揮台前,重述一次注意事項。「雖然敵人已經松懈,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知道嗎?」靳嵐凝重地看了他們一眼,嚴肅道。
「是!」簡短有力的回答,表明了士兵們的自信與士氣。
靳嵐滿意地點頭,露出了振奮軍心的笑顏,手一揮。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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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由靳嵐帶領的軍隊勢如破竹,幾乎沒有遇上太大的阻礙,宮中叛變的士兵全都飲酒作樂去了,剩下留守的土兵們也都無心戒備,喝得酩酊大醉的大有人在。當靳嵐攻進宮中時,已無反抗能力的他們幾乎只有束手就縛的分。
居位者品性不端,所率之眾又能好到哪去呢?當擁著兩名官娥、醉得兩眼渙散的靳菽讓人從被窩中架出來,衣衫不整地跪在議事堂下時,靳嵐是這麼想的。
徒有帝權又如何?不過是讓他做為號召眾人、享樂狂歡、作威作福的令牌罷了!一登上帝位,靳菽想的不是黎民蒼生,
不是陵嵐安危,他迫不及待的,是初嘗一呼百諾的滋味。
如果靳菽防她防得久一點,務求斬草除根,不讓她有任何反撲機會的話,她還會多欣賞他一些,但如今面前這個醉得像一堆爛泥的人,只讓她感到深深的沉痛與鄙夷,她怎麼會有這種貪圖安逸歡愉的弟弟?!就算她想將皇位相讓也找不出理由。「拿水來。」站在靳嵐身後的丌官洛吩咐,立刻有兩名宦官提著水,在丌官洛的指示下自靳菽的頭頂整桶淋下。「什麼事?什麼事?」突來的冰冷讓靳菽猛然驚醒,張著茫然的眼喃道,看著軍隊圍繞的議事堂,好半晌還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菽兒!」直至秀妃淒厲的叫聲自門口傳來,靳菽循聲回頭,看見秀妃衣衫凌亂、,發絲披散地被人用刀架至議事堂前時,才神智清醒,意識到事情不妙。「菽兒,為什麼……」秀妃哭叫著,聲音里含了太多的不甘與憤恨,她的菽兒才登上帝位幾天,才幾天吶!
「怎麼會這樣?」靳菽喃道,失神的視線游移著,在抬頭看見靳嵐坐在上位時,倏地躍起高喊。「你怎麼會在這兒……」狂怒間欲往靳嵐撲去,腳步尚未跨出,就讓人給壓制在地。
「李元樵呢?」靳嵐冷眼看著一切,轉頭問著丌官洛。
「混亂中讓他給逃了,臣已派人前去追緝,料想很快就會有下文。」丌官洛答道。
秀妃、靳菽,你們知罪嗎?「靳嵐點頭,轉向底下跪著的秀妃與靳菽沉道。
「我們何罪之有?」秀妃氣焰高漲地站起,直指著靳嵐叫囂。「菽兒比你更適合當個皇帝,他也是個堂堂皇子啊,憑什麼帝位得白白拱手相讓?他只是爭取他應得的,又何罪之有!」
「這個帝位是先皇昭告的,你們這樣做是公然違抗先皇遺旨,」見秀妃一臉強詞奪理、不知悔改的模樣,靳嵐語中的冷冽更加重了幾分。「企圖篡位,更是觸犯了陵嵐律例。何罪之有?這兩條罪名還不夠重嗎?」
「嘿……」秀妃除惻惻地笑了,越笑越大聲,整個肅靜的議事堂只有她尖銳的笑聲回蕩著,直至笑聲漸歇,秀妃才一臉得意,有恃無恐地說道︰「陵嵐律例?里頭也有一條書明皇子永不得處以極刑,就算我們犯了天大的罪,你又能奈我何?」
靳嵐神色一沉,她都忘了還有這條律例。她頂多只能將秀妃母子軟禁于宮中,其余刑罰一律免除,只因靳菽是名皇子。
「這可說不定。」站在靳嵐身後的丌官洛緩緩開口,語氣堅定。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看向丌官洛,不知他有何對策。只見
他不疾不徐地自懷中袖出一封金漆封口的信箴,高舉過頂。「這封是先皇駕崩前所立下之遺旨,先皇吩,咐,如果有人意圖篡位,則將之公布。」
秀妃的臉色刷地慘白,心中忐忑不安,那個老頭子不是當天晚上就死了嗎?怎麼還有可能立下遺旨?
「臣現在可以恭讀先皇遺旨了嗎?」丌官洛向靳嵐請示。
「太人傅請。」靳嵐怔了一下,點頭應允。
「宣讀聖諭。」丌官洛朗聲道,見眾人皆跪下迎接,才動手撕開漆封。
聖旨的內容讓在場人士都給驚得臉色大寒,靳菽竟然不是皇子,而是秀妃與李元樵通奸所生。靳嵐震驚地看向丌官洛,這種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先皇因發現你與李元樵的奸情而怒極病發,而你居然冷眼旁觀,企圖置先皇于死地,以為先皇陷于昏迷中,你們的事將可瞞天過海,沒有。人知曉。」丌官洛厲聲斥道。「老天有眼,先皇在駕崩之前突然神智清明,將你們的事告知于臣,立下這道諭令,並言明將連誅九族,即使是現今皇上也永不得赦免。」
「不可能的,你騙我,那個老頭都奄奄一息了,怎麼可能還醒得過來!」秀妃狂亂驚惶地搖頭,嘶聲尖叫。
她的話讓大家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秀妃竟心狠到弒君?她的話,已等于承認了她的罪狀。
「你千思百處,卻沒料到先皇竟有回光返照之時。」丌官洛將手中諭旨反轉高舉,鮮紅的玉璽章印顯露在眾人面前。「奉先皇遺旨,御前恃衛將秀妃、靳菽拿下,打人天牢,听候秋後處決。」
「不——不——」一直呆立的靳菽突然暴出連聲狂喊,雙手揮舞,不讓任何人靠近。「我才是真命天子,我才是啊!沒有人可以將我打人天牢,誰都不能。」
「菽兒,菽兒…」乍得惡果的秀妃驚得只是流淚,顫顫地向靳菽伸出手,想要尋求依靠,卻被粗暴推開,撲倒在地。
「都是你,要不是你通奸,坐上帝位的人應該是我,都是你害的!」靳菽咬牙切齒地喊著,眼中燃著瘋狂的光芒。
「不……娘都是為了你啊……」秀妃哭喊著,不敢相信兒子竟然如此指責她。
「是你誤了我的一生,都是你!」靳菽嘶吼,突然一個箭步沖近前來拘提的侍衛,抽出侍衛腰間長劍,刺人秀妃心窩,又狠又準,動作之快,讓眾人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
秀妃睜大了眼,哼也沒哼一聲,就這麼軟軟臥倒在地,鮮
紅的血濁汩汩流出,染紅了整片地板。當秀妃的頭撞著了地,眼眶中蓄著的淚也緩緩滑落,眼依然是睜著的,只是失去了光采,只有殘存的不可置信,訴說著她對兒子的心痛。
靳菽定定地看著染紅的劍身,血色反映至瞳仁處,暈開了,帶著嘗殺的瘋狂,一抬頭,剛好和靳嵐的視線對上,然後靳菽笑了。那種笑帶著詭異,讓靳嵐忍不住一凜。靳菽突然急步躍前,侍衛們紛紛上前格阻,但靳菽的攻擊帶著發狂的蠻力,像是不顧性命的臨死反撲,亂劈亂斬的攻勢竟狠辣到讓侍衛無法擋下,紛紛帶傷。
「你們都退下!」靳嵐知道靳菽想找的是她,自忖應付得來,不顧旁人為了她受傷,抽起其中一名侍衛的配劍,上前擋下了靳菽的攻擊。
「皇上……」丌官洛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能焦急擔慮地看著靳嵐身處險境,無計可施。
侍衛們怕人多混戰,刀劍無眼,反而容易傷到皇上,紛紛退下,最後,只余下靳嵐與靳菽在大廳中間分不出勝負。靳嵐的武技高出靳菽許多,但靳菽已瀕臨瘋狂狀態,力量大得驚人,反而讓靳嵐陷于苦戰。
突然一抹人影奔進兩人之中,抱住靳嵐雙腿,帶著靳嵐雙雙撲倒。靳嵐長劍月兌手,感覺一股勁風襲來,連忙使勁翻身,閃開靳菽狠狠一擊,那劍身劈在地板上所產生的火花幾乎踫上她的鼻尖。低頭一看,抱住她腳的正是那不知去向的李元樵。
靳嵐雙腿不斷地用力跟著,卻掙不開李元樵那抱得死則的手。「菽兒,快點下手啊!」李元樵拚了老命地喊,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拖個人下水,至少讓他為這個有實無名的兒子做點事。
靳菽笑得猙獰,殺紅了跟,長劍高舉,狠狠刺落!「靳嵐!」一聲驚惶的叫聲讓靳嵐睜大了眼,是黑韶的聲音!她來不及回頭,眼前帶血的長劍像是慢動作似的,她看著它,一付付地朝她胸口逼進,四周像是靜止了似的,只有那一聲黑韶的叫聲在耳邊回蕩,然後。長劍刺人心口的感覺那麼鮮明,她甚至可以听見劍尖刺入的聲音,絲毫感覺不到痛楚,只有生命迅速向體外流失的無力感情楚顯明。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卻提不起力量吸氣,一側頭,看見黑韶朝她急奔而來。不會又是場夢了吧,她已經受夠了那種夢醒時傷人的幻滅與失落感。靳嵐眯起了眼,卻發覺瞳孔抓不著焦距,所見人影開始重疊。
她看不清他啊!靳嵐懊惱地逼出了淚,卻反而更模糊了視線。她慌了,胸口傷處的痛楚開始泛開,痛得奪走了她的呼
痛奪走了她的神智。靳嵐吃力地抬起手,想要觸模眼前的黑昭是真是假,卻雙眼一黑,微舉的手猛然跌落。
「靳嵐!」臨昏迷前,隱約听見黑韶響徹雲霄的吶喊聲,里頭隱含了無限的痛苦與懊悔。
她听見,窗外的風,戛然止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