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憤恨,夾雜了紅色血絲的猙獰眼眸,正盯著一幅大大的照片,那是本商業雜志,它的封面少見的不是專業人土的獨照,而是像八卦雜志一樣,是男女接吻的畫面。
那吻不深,只輕觸到唇而已,但那親呢的姿態卻讓人無法忍受。
尤其是她,李子柔——書面中男人的下堂妻。
從沒住過這麼寒傖的房子,一切都是拜那照片中的女人所賜,她這幾日幾夜未曾合過的眼,緊盯住封面中的女人,目光充滿惡狠、陰森。
從住到這里來,她就沒輕松過。從前將她捧在手心的家人,現在待她像一條狗。
他們恨她!她知道。
因為她,他們無端招來一場橫禍。
她的手顫巍巍地伸向酒瓶,拿起它,仰頭狠狠地灌了幾口。
「別再喝了。」李子和拿過她手中的酒。「酒不能當飯吃,再這樣下去,你很快就酒精中毒了。」他低頭,剛好看到放在地上的那本雜志。
「別再想那件事了,對你沒好處的。」李子和柔聲勸解。
「不,我受不了,我會瘋掉。子和,不能放過他們,幫我!我知道她怕什麼,我可以讓她痛苦到想死。」像漂浮在海上,總算抓到一截浮木一般,子柔緊緊地抓住他。
看著那張和自己幾乎相同的臉,表情是那麼的無助,他實在很難拒絕她。何況他也覺得楊碩這次做得過分了。只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卻是媽媽和妹妹。
從第一次子柔將杜易言帶到家里來的時候,他便很欣賞那個爽朗大方,帶著陽光氣息的女孩,只是沒想到,那次因欣賞她而幫了她和她母親,他竟會變成被感恩的對象——
那晚,杜易言的母親感冒發高燒轉為肺炎,深夜里,母女兩人找不到人幫忙,恰好他幫子柔拿筆記本去還給杜易言,就順道用車將她們母女兩人送到醫院,也替她們先付了醫藥費。
其實他對她們做的,不過是一般朋友都會做的事而已。卻沒想到會因為這樣,間接造成了今日的結果。
他不知道當時他隨口一句,要杜易言好好替他照顧于柔的話,竟會變成她由衷遵守的承諾,甚至連子柔作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她都會去做。
說不定,一切的起因是他,若非他,杜易言也不會任子柔予取予求,最終成為被傷害的對象。
「子和,你到底答不答應?」李子柔那嬌女敕卻略帶尖銳的聲音傳來。李子和搖搖頭。這件事他無法幫她。
「李子和,你這個懦夫!我要她死!你看著,我一定要她死!」
李子柔尖銳怒罵的叫聲,淒厲的傳揚在老舊的違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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鍵盤聲、印表機聲充斥在八坪左右的辦公室巾,一個別人看來很苦命,她卻工作得很認真的女人趴在文件山中,正努力消化那一堆資料。
楊碩倚在門口。
他認為,只要他不開口,就算再站個一、兩個小時,那個快樂的埋身在文件山中的女人也不會理他。
也許作錯決定了。他想。
當初不應該讓她來學做這個工作的,明明連之浩那個哈佛企管高材生都天天抱怨他苛待員工,她卻做得挺開心,從沒見她抱怨過一次,只是每天每天的拼命吸收那些內容龐雜的資料。
踏著略顯沉重的步伐走過去,從後領把那個害他開始覺得自已是個苛刻老板的女人,從辦公桌上拉起來。
「哇——」杜易言嚇得大叫一聲。「你在做什麼?」
「去吃飯了,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員工餓死在辦公桌上,這樣以後會沒人敢來應徵的。」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徽,畢竟,開陽還是大學畢業生心中最想進入的企業。不過,提防一下總是好的。
「我還不餓,你先去吃吧,我想把這個資料看完。」努力掙月兌無功,她干脆把那份營運報告書拿起來看。
「明天再看,我保證不會有人搶走它。我們先去吃大餐。」抽起她手中的文件,隨手將之拋到桌上,楊碩拉著她衣領就往門口走。
「不要!」杜易言抓住桌側的書櫃。
「已經八點了,我沒要你到開陽來賣命,你別想害我犯罪!」放下她,楊碩雙手抱胸,看著眼前這個不知感恩的女人。
「我回去吃就好了。」杜易言從椅子後面拿下外套,將文件塞到包包里就要走人。
火從心頭起,楊碩有些生氣了。「讓我請一餐很為難嗎?你到底在怕什麼?」
已經幾次了?每次只要提到請她吃飯,就是這樣。
「我不喜歡在外面吃。」杜易言悶悶的回答。
「為什麼?」沉著聲,他不喜歡她這樣,這表示她心中有事,而那通常不是什麼好事。他不喜歡她有不開心的事藏在心中,非常不喜歡。
「沒什麼,只是不喜歡人多而已。」杜易言的眼神避開他。
「那你怎麼會選擇在夜市工作?」
「那是工作,不一樣。」她的眉眼間含著倔強。
「你知道我的,我從不讓問題得不到答案。」楊碩臉上是十足的堅持。
杜易言知道,這時的他是沒人能違抗的。眸子避開他,她想逃離,卻無法從擋在門口的高大身影旁閃過。
況悶空氣漸漸形成一股無法言喻的巨大壓力——
杜易言漸漸浮躁了。她覺得自己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眼光,一股濃濃的怒氣無預警地從心中爆發出來。
「你為什麼什麼事都要知道?你是我什麼人?我不要你管可不可以?」
受不了涌上心頭的委屈!
受不了沉悶的空氣!
受不了迫及全身的龐大壓力!
她大吼著將外套丟到地上,踢了辦公桌一腳,怒瞪住楊碩,上下起伏的胸腔明白表露出她盛怒的情緒。
楊碩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不說話。
發泄過怒氣後的無力感,再也擋不住濕熱的水氣溢出眸子,面龐的濕熱感讓她更惱怒,惱怒自己的軟弱……
身軀軟軟地垂坐在身後的沙發上,手掩住被淚水沾覆的面龐,虛軟無力的聲音從指縫間傳出︰「你這個混蛋……欺負我,你很快樂嗎?」
抬起頭,被淚水洗淨的眸子清亮盈然。
「我受夠了人家像看怪物一樣的看我,行嗎?」晶亮的眸中出現的,是濃濃的自厭。
「我寧可一輩子躲在家,也不要再听到小孩子問媽媽︰‘那阿姨吃飯怎麼不把碗拿起來,好像小狗喔。’
我也不要再听到人家說,那女孩子很沒禮貌,吃飯吃到趴在桌上……」咬著唇,心中的憤怒夾雜著深深的傷痛。「我再也不要看到那種憐憫的眼神。我不是廢人,我一樣拿錢買東西,我能養得活自己!」
左手緊握成拳,杜易言被激憤情緒佔領的身子顫動如波,晶亮淒然的眸中,那滿滿的不平看得人心酸。
「……從小就是這樣,每個人看到我都有意見,不是因為我,而是他們以為的我,狗屁!」她邊哭邊罵,淚痕滿布在清麗面頰上。
「我以為不在意就好,可是我再也做不到了。我以為只要做好自己,他們會了解我的,我和那個給我生命的男人是不同的。可是只要我一不小心犯錯,甚至不確定是不是我的錯,所有的眼光就成了箭,所有的人也當自己是法官,直接判我有罪。
而現在,我這條殘了的手臂,就像是承認了我該受領的罪一樣,清楚的讓所有人看清我的不同。」
提起衣服,杜易言用力拭著那侵佔了她滿臉,讓她痛恨的淚痕。「這樣你滿意了嗎?很沒意思的答案吧?」
「我不會再讓那樣的話傷害你的。誰再傷你,我就讓誰下地獄。」楊碩的聲音冷冷的,猶如來自漫雪荒原。
霎時,杜易言怔愣住了,忘了自己的悲傷憤怒。
她沒見過這樣的楊碩,即使他最生氣時也沒有。
這樣的他,讓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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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後,杜易言沒有如同平日般,拿出文件繼續工作,因為楊碩那在公司時的神情深印在她心中,始終無法消除。
客廳外的寬廣平台上,種了些花草盆栽,還放了一組藤制的矮桌、茶具。杜易言半臥在椅上,仰頭看著寂寥的星空,靜靜地思索著。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明白。
從沒見過那樣的阿碩。那樣的冰冷、無情,仿佛來自地獄。
小時候的阿碩倔強、沉默,因父母的關系、對新環境的不適應,還有同學的十友善,他過得很寂寞。
而她懂得那種感覺,雖然那時年紀還小,但她仍懂,因為孤寂的感覺伴隨她的出生而來,即使後來因著她的表現,突破了那層與人隔絕的藩籬,但那親人難過的感覺,早巳深印在她心里。
淡淡吐出一口長氣,她凝注著夜空,想起第一次和他望著夜空的感覺他一直以為她不懂。
但是感情的投注,怎麼可能會讓人毫無所覺?
也許她真的是遲鈍,發現的比他遲,但她畢竟還是了解了,在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樣的化學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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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的夜空,冷寂、空曠。
在夜幕籠罩的清寂山丘上,杜易言嬉笑的逗弄著身邊的男孩。
「很漂亮吧?以前覺得好看,但從沒特別為看它而來,我可是把第-次給了你,你有沒有覺得很榮幸?」
楊碩日漸高壯的身子讓人討厭,現在和他打球,一點成就感都沒有,跑步又跑不贏他,只能偶爾在口舌上佔點便宜。
「那我就勉強接受吧!不過想給我第一次的人不少,這次讓你偷渡成功,你要給我什麼報酬?」看著星空,楊碩懶洋洋地回應。
唔——熱氣涌上心頭,死阿碩!
翻過身去,杜易言兩手捂上了他那雙深邃卻清朗的瞳眸,「不給你看了,把我的第一次還給我!」
楊碩也不掙扎,「第一次給都給了,哪要的回去?你健康教育念得很差喔!」說話時,那隨話語而出的輕柔氣息,拂上了她的掌緣,酥酥麻麻的,有點舒服、有點癢,有點……弄不清的感覺。
「和健康教育有什麼關系?」她不太了解這是怎樣的感覺,語氣卻不自覺地變得比平日溫柔,低低啞啞地,有種屬于女人的性感。
楊碩感覺到了,被捂著雙眼的他,耳力變得靈敏。她的掌明明捂住的只是他的眸子,卻窒住了他的呼吸。
「健康教育里面有兩章,專門講和第一次有關的事,你自己回去看,我很害羞,不太好意思轉述。」他沉穩的說,話里卻有種隱不住的干啞。
易言臉紅了起來。可惡!每次都這樣!
她把手從他臉上拿開,抱膝坐起。「你想得美,我才不給你。」她一時沖動月兌口而出後,整個臉燒紅了起來。
楊碩依舊懶洋洋地躺在地上。「說吧,那你打算給哪個倒楣鬼?我先幫你去找他報惡耗。」
唔——士可殺,不可辱!
「什麼叫倒楣鬼,那叫幸運,你懂不懂?女人的第一次……」杜易言猛然住口,用力瞪他。
可惡的人,每次都欺負她。她明明沒得罪過他啊!
「女人的第一次怎樣?」他笑得好邪惡。